第八百一十一章 分一杯羹
李明飛擺了擺手手,示意他趕緊的。</br> 二大爺這才說道:“廠長,是二車間十幾個小年輕,打算要找您討說法,問為什么停工。”</br> 李明飛一聽,頓時皺起眉頭:“亂彈琴!找我討什么說法?是我想讓廠子停工的嗎!”</br> 二大爺附和道:“誰說不是嘛!可這些小年輕哪管那些,現(xiàn)在這情況,您不是不知道,我就怕他們……”</br> 李明飛心中一凜。</br> 二大爺說的沒錯,現(xiàn)在這幫小年輕鬧起來還真不好弄。</br> 真讓他們逮住,萬一被弄得灰頭土臉還好說,真要被打一頓,那才叫丟人。</br> 就算事后李明飛再找補(bǔ)回來,把打他的人弄死,又能有什么用?</br> 李明飛皺眉道:“領(lǐng)頭的是誰?”</br> 二大爺忙道:“是二車間王小五。”</br> 李明飛想了想道:“老劉,你現(xiàn)在就去二車間,宣布二車間從今天開始,集體參加街道的義務(wù)勞動,幫扶孤寡老人,整修房屋,確保過冬。”</br> 二大爺眼睛一亮,伸出粗壯的大拇哥,拍馬屁道:“廠長,那你這招高啊~實在是高!這幫小年輕不是精力過剩嘛~讓他們都干活兒去。”</br> 李明飛這招最妙的地方,就是讓那幫人去給老人修房子。</br> 這個理由實在是太硬了,誰也不能反駁,更不能不去。</br> 不然一頂不尊老愛幼的帽子扣下來,誰也頂不住。</br> 杜飛在旁邊看著,不由得暗暗點頭。</br> 李明飛不愧是經(jīng)年的老官僚,這種隨即應(yīng)變的能耐不容小覷。</br> 二大爺拍完馬屁就要走。</br> 卻被李明飛叫住:“等等,領(lǐng)頭的叫什么來著?”</br> 二大爺忙回答:“王小五,是二車間的四級鉗工,您是想……”</br> 李明飛擺擺手道:“這次義務(wù)勞動就讓他帶人去。對了,他現(xiàn)在什么職務(wù)?”</br> 二大爺?shù)溃骸熬褪枪と耍瑳]有職務(wù),呃……算是車間里的積極分子。”</br> 李明飛點頭:“那就讓他當(dāng)個副班長,代理班長,讓他好好干。”</br> 二大爺舔舔嘴唇,有些看不明白李明飛的操作。</br> 要說剛才,李明飛那招‘移花接木’他還能想通,單給王小五升官是什么意思,他卻真不明白了。</br> 難道李明飛長了一身賤骨頭?</br> 不過二大爺腦袋雖然不大靈光,但他有個優(yōu)點,就是非常聽話。</br> 既然廠長吩咐了,甭管能不能領(lǐng)會,只管招辦就是了。</br> 打發(fā)走了二大爺,李明飛回身沖杜飛苦笑一下,兩人才走進(jìn)了包廂內(nèi)。</br> 不一會兒,等菜上來。</br> 李明飛一邊倒酒,一邊跟杜飛抱怨:“唉~兄弟,剛才你看見了,這人心浮動,隊伍不好帶呀!”</br> 杜飛笑了笑,這句話讓他想起某部電影里的臺詞。</br> 雖然不是一模一樣,意思卻如出一轍。</br> 不過,李明飛應(yīng)對的雖然從容,卻只能治標(biāo)不能治本。</br> 根本的還得盡快解決軋鋼廠停工的問題。</br> 倆人一邊吃喝,一邊說起這件事。</br> 杜飛問道:“李哥,這回究竟怎么回事?我聽說還跟原先的林副廠長有關(guān)?”</br> 李明飛喝了一口酒,嘆道:“嗐~別提了,我也是一輩子打雁,末了讓雁把眼啄了。”</br> 杜飛見他沒說實質(zhì)問題,干脆問道:“讓姓林的抓住把柄了?”</br> 李明飛點了點頭:“特么的,那孫子不按規(guī)矩來,暗中給我下套兒。”</br> 杜飛聽出來,應(yīng)該是什么不太好說的事兒,李明飛不想明說。</br> 杜飛索性也沒一味揪著,轉(zhuǎn)而問道:“沒跟我爸說?”</br> 李明飛拍了一下大腿,苦笑道:“我哪有臉找三叔呀!再說你跟林天生剛在南邊聯(lián)手搞了個大的,我這邊就弄出齷齪……”</br> 杜飛明白,李明飛這是怕影響了朱爸的大局。</br> 畢竟他只是個侄女婿,而且朱敏他爸已經(jīng)退了,即便是親兄弟也差了一層。</br> 有些時候,李明飛不得不多些顧慮。</br> 杜飛想了想道:“要不我找林天生遞個話?或者找林雨晴也行,如果不是太大的事,相信他們應(yīng)該不會太為難。”</br> “這……”李明飛思忖起來。</br> 能讓這姐弟倆說話,在林副廠長那邊定然是有分量的。</br> 只是這樣一來,事情雖然能過去,卻會顯得他太無能了。</br> 事情是他搞出來的,最后卻要靠杜飛的面子人情。</br> 同樣都是朱家的女婿,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br> 回頭讓朱爸知道,會怎么看他?</br> 李明飛自個雖然不太在乎這個,但他必須顧著朱敏的心情。</br> 兩人這些年的夫妻感情雖然淡了,卻已經(jīng)轉(zhuǎn)變成了另一種親情。</br> 況且朱敏這么大歲數(shù),又給他懷了一個孩子,在他心里的分量又跟之前不同。</br> 李明飛想了想,擺擺手道:“兄弟,你的好意哥哥心領(lǐng)了,但這事兒……沒那么簡單。就算老林那里現(xiàn)在答應(yīng)撤了,這事兒也沒那么好弄。”</br> 杜飛疑惑道:“哦?怎么說?”</br> 李明飛嘆道:“我給你打個比方,就像一根針捅破了一個膿包,現(xiàn)在把針拔出來膿包就能好了?它不還得接著流膿~”</br> 杜飛皺眉,看來軋鋼廠的情況是真不太好,李明飛竟然直接拿膿包來比喻。</br> “有那么嚴(yán)重?”</br> 李明飛給自己灌了一口酒:“這也不是咱們一家這樣,現(xiàn)在全國都這樣,咱們鋼廠是重工業(yè),有上邊調(diào)控,情況還算好。但再怎么說,下游不行了,咱們產(chǎn)品出不去,說什么都白搭。”</br> 杜飛倒是沒想到,看似還不錯的軋鋼廠情況這么嚴(yán)重。</br> 由點窺面,現(xiàn)在的經(jīng)濟(jì)是的確不太好。</br> 難怪等到明年,會號召年輕人下香。</br> 城里的工廠實在負(fù)擔(dān)不起那么多工人了!</br> 想到這里,杜飛不由問道:“李哥,那你就這么挺著?沒想想別的辦法?”</br> 李明飛猶豫了一下,低聲道:“兄弟,不瞞你說,再等兩個月,如果還沒有起色,我就準(zhǔn)備申請支援三線。”</br> 杜飛一聽就懂。</br> 李明飛所謂的支援三線,并不是他個人,而是整個廠子。</br> 直接把廠子拆分,一半搬到西南去。</br> 李明飛嘆口氣,苦笑道:“這是沒辦法的辦法。人家都是芝麻開花節(jié)節(jié)高,可我……特么卻成了王小二過年,一年不如一年。”</br> 杜飛安慰道:“大環(huán)境如此,這也怪不到你頭上。”</br> 李明飛搖頭道:“兄弟,你甭給我寬心丸吃,怪不到我頭上?你知道現(xiàn)在工人都怎么說?都特么說廠子搞成這樣,就是因為我擠走了老楊,當(dāng)年楊廠長在的時候,廠子明明好好的……我艸!我這一把手才特么當(dāng)幾天。現(xiàn)在讓老楊回來,看他能干啥樣……”</br> 看得出來,李明飛最近的壓力真的非常大。</br> 這次跟杜飛喝酒,正好找到了一個宣泄口,跟他大倒苦水。</br> 也難怪,朱敏正挺著大肚子,這些話他肯定不能回家說去。</br> 不過杜飛卻沒想當(dāng)‘知心老弟’,給李明飛當(dāng)負(fù)面情緒的垃圾桶。</br> 等他告一段落,立即接過話茬:“沒想想別的路子,先把廠子運轉(zhuǎn)起來。”</br> 李明飛也覺著自己情緒有些失控。</br> 咳嗦一聲,好整以暇道:“還能有什么路子,下邊能聯(lián)系的工廠基本都聯(lián)系了,大家的日子都不好過,就算動用關(guān)系,硬讓人家進(jìn)貨,也就是從這個倉庫挪到那個倉庫,到時候反而給國家造成不必要的損失。”</br> 杜飛微微差異。</br> 沒想到李明飛在這件事上覺悟還挺高。</br> 或者說,他覺著這樣根本解決不了問題。</br> 杜飛忽然想到:“哎,李哥,咱們廠生產(chǎn)鋼筋不?質(zhì)量怎么樣?”</br> 李明飛道:“生產(chǎn)呀,質(zhì)量肯定好,當(dāng)初大會堂用的就是咱們的螺紋鋼。”</br> 杜飛眼睛一亮:“李哥,我倒是有條路子,就是不知道行不行。”</br> 李明飛忙問:“什么路子?”</br> 杜飛道:“香江的船王你聽過沒有?”</br> 李明飛點頭:“包船王,怎么沒聽過,世界有名的大資本家。他怎么了?”</br> 杜飛道:“這次去香江,聽說他要修一條海底隧道,這應(yīng)該用到不少鋼筋吧~”</br> 李明飛聽了卻并沒興奮,而是皺眉思索起來,嘴里嘀咕著:“香江~香江~走船的話,運費一噸……現(xiàn)在的價格……”</br> 大概兩三分鐘,李明飛的臉色才漸漸露出喜色:“雖然運費多了點兒,但如果用量大,應(yīng)該有賺頭。”</br> 雖然是計劃經(jīng)濟(jì),但企業(yè)本身是經(jīng)營主體。</br> 財務(wù)需要獨立核算,肯定要考慮盈利還是虧損。</br> 緊接著,李明飛又皺起眉頭:“但把鋼筋賣到香江,咱廠子可沒有外貿(mào)資格。”</br> 杜飛笑著道:“這你就甭?lián)牧耍疫@次回來應(yīng)該會去外經(jīng)委,香江那邊我也能說得上話,只要你這兒能行,其他的我?guī)湍懵?lián)絡(luò)。”</br> 李明飛頓時喜出望外。</br> 原本以為杜飛就是隨口給出個主意,沒想到還有后續(xù)。</br> 其實以他的人脈,外貿(mào)資格都不是什么問題,真正難的是怎么跟香江聯(lián)絡(luò)。</br> 人家船王修海底隧道,憑什么大老遠(yuǎn)上京城買鋼材!</br> 想到這個,李明飛還有些擔(dān)心:“兄弟,別的都好說,那邊畢竟不是國內(nèi),人家憑什么買咱的鋼材?”</br> 杜飛嘿嘿一笑:“就憑咱們剛打掉他們一個瑩駐j,還不夠?”</br> 李明飛愣了一下,不由一拍桌子:“我艸,這話真特么提氣!不買咱的鋼,就干他丫的!”</br> 說著拿酒瓶給杜飛滿上,倆人一仰脖喝干了。</br> 杜飛說話這么底氣十足,最主要就是拳頭硬。</br> 按原先的軌跡,修建海底隧道的材料,肯定輪不到國內(nèi)企業(yè)。</br> 這是一塊大蛋糕,高達(dá)三億港元的投資,一旦放出風(fēng)聲肯定會吸引來一群建筑業(yè)的大鱷。</br> 不過現(xiàn)在的情況不同了。</br> 獨國的鐵血宰相匹斯麥說過,真理在大炮的射程之內(nèi)。</br> 這次杜飛和林天生的勝利,足以讓國內(nèi)的工廠從中分一杯羹。</br> 下午,從軋鋼廠出來。</br> 杜飛臉色微微泛紅,李明飛則徹底喝大了,由秘書攙著回到辦公室,在休息室的小床上倒頭就睡。</br> 杜飛則順道回了一趟街道辦。</br> 他的體質(zhì)強(qiáng)橫,將近一斤酒,騎上自行車,在外邊吹吹風(fēng)就消化差不多了。</br> 等到街道辦,嘴里已經(jīng)聞不到多少酒氣。</br> 一進(jìn)大門,先上馮大爺屋里。</br> 杜飛進(jìn)屋就“嘿嘿”笑起來。</br> 馮大爺正在屋里坐著發(fā)呆,聽到動靜,扭頭一看,臉上難得露出笑容:“你小子回來啦!”</br> 杜飛道:“昨兒剛回來,趕緊過來看看您。”</br> 馮大爺撇撇嘴。</br> 杜飛則從剛才預(yù)備好的兜子里拿出兩條駱駝煙,嘿嘿道:“老美的駱駝,嘗嘗當(dāng)年的味道。”</br> 這次馮大爺直接笑出了聲,顯然杜飛帶回來這兩條煙令他十分滿意。</br> 當(dāng)即拆開包裝,拿出一根。</br> 正要上兜里摸火柴,杜飛又拿出一個煤油打火機(jī):“這個也送您。”</br> 馮大爺沒客氣,唰的一下點燃一道火苗,叼著煙把頭伸過去。</br> 把煙點燃后,深深吸了一口,眼睛微微瞇著靠在椅背上。</br> 在他的耳邊仿佛又聽見了炮聲,聽見了飛機(jī)投彈風(fēng)嘯……</br> 手里的煙,仿佛是從敵人尸體上剛摸出來的。</br> 雖然少了些硝煙和血腥味,但煙就是這個味兒。</br> 從馮大爺屋里出來,杜飛先回到原先的辦公室。</br> 一進(jìn)屋,頓時引起一陣轟動。</br> 屋里那幫老娘們兒七嘴八舌的問東問西。</br> 好在杜飛早有準(zhǔn)備,一人包了一份香江的糖果。</br> 雖然數(shù)量不多,卻是那個意思。</br> 隨后又被錢科長叫到里屋的小辦公室,這才清凈下來。</br> “叔兒,這是給您帶的。”</br> 從兜子里拿出給錢科長帶東西,還有一條跟秦淮柔、秦淮柔一模一樣,只有顏色不同的羊絨圍巾:“這是給莪嬸兒的,外國羊絨的。”</br> 錢科長伸手摸了摸,不由嘆道:“嚯,這夠軟乎的!”</br> 杜飛一笑,沒再賣弄羊絨是什么,轉(zhuǎn)而問起這段時間街道辦都有什么事兒?</br> 錢科長把東西收起來,笑呵呵道:“咱們這兒能有什么事兒,就是按部就班。哎~對了,你小子,這次回來,應(yīng)該待不住了吧?要上哪兒去,有數(shù)了沒又?”</br> 杜飛嘿嘿道:“您老英明,應(yīng)該去外經(jīng)委,具體的還沒定。”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