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一章 對手
第二天,天氣不太好,又陰又潮,好像在憋著大雨。</br> 杜飛和朱婷一早上船,順著珠江緩緩向南。</br> 船是一艘老舊的滾裝船,既有乘客也有貨物。</br> 不過在這個年代,通過正常途徑去香江的人實在不多,船上的乘客也沒有多少。</br> 杜飛和朱婷站在船舷的護欄邊上,看著岸上的風(fēng)景。</br> 這時珠江兩岸還有許多原始風(fēng)光。</br> 大片大片的紅樹林從岸邊延伸到水里,時不時在水邊泛起漣漪,也不知是魚還是水獺。</br> 從廣州到香江不到兩百公里。</br> 要擱在后世,坐高鐵不到一小時就到了。</br> 但這艘破船卻得晃晃悠悠走六七個小時。</br> 好在杜飛穿越過來快兩年了,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個年代的慢節(jié)奏。</br> 吹了一會兒風(fēng),杜飛拽了朱婷一下:“回里邊坐著吧,風(fēng)大。”</br> 朱婷“嗯”了一身,一成不變的景色也沒什么好看的。</br> 回到船艙里,也不用按票坐,兩人找了一個角落的地方。</br> 朱婷道:“對了,昨天忘跟你說了……”</br> 想到昨天晚上,杜飛拉著她胡來,不由得臉頰泛紅。</br> 杜飛則若無其事問忘說什么了?</br> 朱婷道:“昨晚上社里給送船票的時候,說到香江那邊,廖伯伯可能會親自來接咱們。”</br> 杜飛一愣,能讓讓朱婷叫一聲伯伯的,還姓廖!</br> 頓時就想到了一個人:“廖伯伯?難道是……”</br> 朱婷“嗯”了一聲,應(yīng)該是咱爸給打招呼了。</br> 杜飛點點頭,這就是所謂的朝中有人好做官,到哪兒都不至于兩眼一抹黑。</br> 即便幫不上什么實質(zhì)的忙,但有些時候一句提醒,一個暗示,就能決定成敗。</br> 而朱爸這邊,說是放他們出來歷練,離京之后就撒手不管了。</br> 但真格的,卻在暗中給鋪了路。</br> 杜飛問道:“咱爸跟廖伯伯關(guān)系不錯?”</br> 朱婷點頭:“廖伯伯算是咱爸的學(xué)長,他是27年去的東洋早稻田大學(xué),咱爸隔年,28年去的。”</br> 杜飛恍然大悟,鬧了半天是這個關(guān)系。</br> 朱婷接道:“可惜三個月后,廖伯伯就因為反日言論,被驅(qū)逐回國了……”</br>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不知不覺已經(jīng)到了下午。</br> 珠江口的河道迅速變得開闊起來,并且在遠處能隱隱看到幾艘大船向東岸的香江駛?cè)ァ?lt;/br> 再往前,漸漸有了一些繁華的景象。</br> 不過這個年代的香江也沒到發(fā)展黃金時期,并沒有遍地的高樓大廈。</br> 在港口等了半個多小時,船舶終于靠岸。</br> 又經(jīng)過一番手續(xù),順著舷梯下船。</br> 在腳踩到地面的一瞬間,杜飛心里微微松一口氣。</br> 雖然這一路上他看起來很輕松,但心里卻七上八下的。</br> 因為這艘船實在太老了,而且是客貨一起的滾裝船,這種船最容易出事。</br> 好在平安上岸,可喜可賀。</br> 倒是朱婷沒覺著什么,順著指示牌一邊往外面走,一邊張望尋找接他們的人。</br> 出口外面稀稀落落的有人等著。</br> 走出去后,朱婷很快就看到熟人,伸手揮動了幾下。</br> 那邊也看見他們,立即迎了上來。</br> 來的是兩個年輕人,一個三十多歲,一個二十七八。</br> 朱婷笑呵呵道:“王秘書,麻煩你了,廖伯伯身體好吧?”</br> 王秘書笑著道:“主任挺好,本來要親自過來,不過,早上接到電話,要跟港督進行私人會面。”</br> 說罷又跟杜飛握手道:“您就是杜飛同志吧~”</br> 簡單寒暄后,幾人到了外邊,坐上一輛黑色轎車。</br> 這時的香江,市政建設(shè)比京城好不了多少,街道逼仄,人多車多,看著是挺繁榮,卻掩不住一個‘亂’字。</br> 王秘書把杜飛和朱婷直接接到皇后大道,新h社分社旁邊的一家旅館里。</br> 房間已經(jīng)開好了,是一間帶會客室的套房,裝修雖然有些古舊,但檔次絕對不低。</br> 幫杜飛和朱婷安頓下來,王秘書二人便先走了。</br> 杜飛和朱婷收拾收拾,等到下午五點,王秘書再次過來,說廖主任已經(jīng)回來要見他們。</br> 杜飛和朱婷換了衣服。</br> 所謂入鄉(xiāng)隨俗,杜飛穿上朱婷一早給他準備的西裝。</br> 雖然西裝款式有點老,但在香江也不顯得突兀。</br> 朱婷則穿了一件花色素雅的連衣裙,頭發(fā)扎成稍微靠上的馬尾,走在街上絲毫看不出他們上午剛從北邊過來。</br> 既然到了敵人的地盤上,必要的偽裝決不能少。</br> 至少能省卻一些麻煩。</br> 杜飛和朱婷見到廖主任,是在附近的一個茶餐廳里。</br> 這里的人很多,來來去去的,老頭老太太,也有紋龍畫虎的古惑仔。</br> 廖主任坐在二樓一個靠窗戶的位置上,臨街能看見下邊車水馬龍的街景。</br> 走到跟前,朱婷先叫了一聲“廖伯伯”。</br> 廖主任欠了欠身,示意他們坐下,又看像杜飛,笑呵呵道:“杜飛!真是個棒小伙子!郎才女貌,不錯,不錯~”</br> 杜飛客氣說了聲“伯伯,您過獎”。</br> 同時也在打量這位廖主任。</br> 皮膚有些黝黑,偏南方人的長相,面帶微笑,牙齒很白,很有親和力。</br> 他年紀應(yīng)該比朱爸大三四歲,明年就六十了,但真人看起來,比年齡顯年輕。</br> 隨后廖主任熱情的介紹了這間茶餐廳幾樣招牌點心,又說了一些不相關(guān)的事情。</br> 問了問對和朱婷的工作生活,朱爸朱媽的身體之類的。</br> 直至最后,時間差不多,快要結(jié)束的時候,廖主任才提起:“我聽說你們來之前,介臺老弟給了八個字?”</br> 杜飛略微正色,點了點頭:“請廖伯伯點撥。”</br> 廖主任擺擺手道:“點撥談不上,既然介臺老弟讓你們過來,就是信任你們的能力,我相信他的眼光。至于這邊……”</br> 說著看向了坐在一旁一直沒說話的王秘書。</br> 王秘書立即會意,從隨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個本子遞給杜飛。</br> 廖主任道:“這是我們掌握的,香江這邊的一些具體情況,對你應(yīng)該有用。”</br> 杜飛拿起筆記本,隨意翻開一頁看了一眼,忙道:“謝謝廖伯伯。”</br> 廖主任搖頭道:“孩子,你不用謝我,這些都是基本信息。這次你肩上的擔(dān)子很重啊!這是介臺兄對你的信任,可惜我明天就得乘飛機去東洋……”</br> 杜飛和朱婷都愣了一下。</br> 沒想到,他們剛到廖主任就要走了。</br> 不過轉(zhuǎn)念一想,杜飛就想明白了,這應(yīng)該是故意要避開。</br> 之前杜飛斷定,這次香江這邊是一明一暗兩支隊伍。</br> 他和林天生就是明棋,另一組暗棋才是關(guān)鍵,廖主任明顯不會在他們這邊投入太多精力和資源。</br> 估計今天見這一面,再加上這個筆記本,也就差不多了。</br> 這種情況杜飛早就預(yù)料到了,倒也不至于心生怨懟。</br> 相反,廖主任明天就去東洋,今天能特地抽出時間見他們已經(jīng)算不錯了。</br> 杜飛拿著筆記本再次道謝,就準備結(jié)束這次會面。</br> 卻在這個時候,突然從樓梯的方向換來一聲蹩腳的中文:“嘿,廖!真巧,在這里遇到你。”</br> 廖主任回頭一看,臉上露出職業(yè)的笑容,起身迎了上去:“李德先生,的確很巧。”</br> 李德笑呵呵道:“用你們的話說,這就叫緣分!”</br> 杜飛和朱婷看過去,只見一個身材高大,大概有一米八五的外國人與廖主任熱情攀談。</br> 外國人的面相與華夏人不同,杜飛不大能判斷出他們的年齡,看這個人的樣子,應(yīng)該四五十歲了,穿著十分體面,不是一般人。</br> 在他的身邊還跟著一個戴著蛤蟆鏡的精壯漢子,個頭跟杜飛相仿,一身軍人氣質(zhì),應(yīng)該是個保鏢。</br> “廖,這位美麗的女士是你的朋友嗎?”寒暄之后,外國人看向杜飛和朱婷。</br> 廖主任介紹道:“這位朱婷同志,是我們新h社新來的同事,這是他丈夫。這位是李德先生,港督閣下的高級顧問,yg的世襲勛爵。”</br> “湯姆,李德。”李德頗有些紳士風(fēng)度,與朱婷握了握手。</br> 并沒有起幺蛾子,搞什么吻手禮。</br> 又跟杜飛握了握手,表示很榮幸。</br> 杜飛不由得仔細打量對方。</br> 沒想到第一天來,就遇到一個香江的高層人物。</br> 會有這么巧合嗎?</br> 李德并沒有多待,寒暄之后就走了,仿佛只是平常的偶遇。</br> 在附近找了一張桌子坐下點餐。</br> 杜飛他們則起身走人。</br> 在下樓梯的時候,廖主任提醒道:“這人是個老狐貍,你們要小心。”</br> 至于具體的,廖主任沒多說,已經(jīng)到了樓下,鉆進了外邊的車里。</br> 看著汽車走遠,杜飛和朱婷準備過馬路回旅店。</br> 卻在這個時候,忽然感覺到仿佛有人在盯著自己。</br> 杜飛微微閉上眼睛,心念一動。</br> 在街對面的樓頂上,落著幾只烏鴉。</br> 其中一只正是小黑!</br> 就在剛才安頓下來之后,杜飛就已找機會把烏鴉小隊放了出來,布置在了周圍。</br> 此時視野一瞬間同步到小黑那邊,正好看見在茶餐廳的二樓,剛才碰到那位李德先生正在往下邊看。</br> 他的目光恰恰落在杜飛的身上。</br> 杜飛收回視野,并沒抬頭去看,仿佛沒有察覺,跟朱婷一起過馬路回到街對面的旅社。</br> 等回到房間,朱婷有些沮喪:“廖伯伯居然要去東!”</br> 杜飛一屁股坐到沙發(fā)上,一邊翻開剛才廖主任給的筆記,一邊笑呵呵道:“要不然呢?你還指望他能幫咱們?”</br> 朱婷“唉”了一聲。</br> 其實她知道,就算廖主任不走,對他們的幫助也不會太大。</br> 只不過心里總有一些僥幸。</br> 轉(zhuǎn)又問道:“那接下來我們怎么辦?”</br> 杜飛看著筆記,也沒抬頭:“等~之前我已經(jīng)通過大明哥把消息傳過去了,先看看那些宗族大姓是什么態(tài)度。”</br> 朱婷皺眉道:“就在這兒等?”</br> 杜飛抬起頭,笑了笑道:“要不然呢?現(xiàn)在是他們請咱們幫忙,總不能咱們上趕著過去吧~咱倆本來就年輕,再不端著點兒,豈不讓人覺著咱好拿捏。”</br> 沒過多久,天已經(jīng)黑了。</br> 維多利亞灣旁邊的一家豪華酒店的頂層。</br> 一間巨大的套房內(nèi),白天剛見過杜飛的那位李德先生端著一杯威士忌,站在窗戶邊上出神的眺望著海灣的夜景。</br> 正在這時,臥房的門從里面打開。</br> 一個剛洗完澡的外國青年從里邊走出來,一邊擦頭發(fā)一邊抱怨道:“湯姆叔叔,這時上門打擾可不紳士。”</br> 李德先生轉(zhuǎn)回身,抬手看了看手表:“如果我的手表沒出問題,現(xiàn)在才剛七點鐘,我的戴先生。”</br> 年輕人隨手把毛巾丟到旁邊的沙發(fā)上,拿起酒瓶給自己倒了一杯:“當(dāng)然,對于一個在年輕人,晚上的時間才是最寶貴,難道不是嗎?”</br> 李德先生皺了皺眉:“文森特,我想你父親和你叔叔一定后悔把你送到美國去,至少我記得你十六歲以前還是一個紳士。”</br> 文森特.戴志林玩世不恭的笑了笑,反而舉杯對李德先生說了一聲“干杯”。</br> 而他的叔叔,正是現(xiàn)在的港督。</br> 李德則對這個摯友的侄兒沒辦法,心里暗暗慶幸自己當(dāng)初沒把孩子送去。</br> 文森特卻自我感覺良好,晃動著杯子里琥珀色的威士忌,問道:“見到我們的對手了?”</br> 李德好整以暇,不再想些有的沒的,沉聲道:“是的,他們跟廖在一起,很年輕。”</br> 文森特笑嘻嘻道:“聽說有一位東方美女,是嗎?”</br> 李德一臉無語,要不是為了什么狗屁的貴族風(fēng)度,他真要罵娘了。</br> “文森特!如果你覺得我打擾到你了,那么我可以立刻走。”李德語氣平淡,但目光堅定,他已經(jīng)生氣了。</br> 文森特卻無所謂的撇撇嘴:“好吧,好吧~爵士閣下,我向您道歉。”</br> 李德正色道:“我不止一次說過,這并不是游戲!我們的對手是華夏人,這二十年每個小看他們的人都付出了慘痛代價,包括曾經(jīng)偉大的麥克阿瑟!我不希望我們是下一個,懂嗎?”</br> 提到麥克阿瑟,文森特終于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態(tài)度。</br> 正色道:“抱歉,湯姆叔叔,我只是……該死的,您知道的,莪根本不想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