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飛拿指甲蓋刮了一下，在扶手上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痕跡。</br>　　這么大的紫檀料子，竟然做了樓梯扶手，還真是奢侈啊！</br>　　杜飛心里一邊想著，一邊來到二樓。</br>　　往樓道左邊看了一眼。</br>　　剛才在大院門口的收發(fā)室，門衛(wèi)說上樓左邊就是楚縣長的辦公室。</br>　　杜飛剛看了一眼，還沒等往那邊走，就從另一邊出來個人，叫道：“嘿，同志，你找誰？”</br>　　杜飛回頭一看，是個四十多歲的大姨，各種機關單位總會有幾個這種大姨。</br>　　杜飛笑呵呵道：“大姐您好，我找楚明楚縣長。”</br>　　大姨一聽找楚縣長，立即笑呵呵走過來：“找楚縣長呀！我?guī)闳ァ?lt;/br>　　說著搶了幾步，跑到杜飛前頭。</br>　　明顯看得出來，面前這個小年輕兒不是來找事的，還帶著北方口音，肯定是縣長親戚。</br>　　一到門口，女人敲了敲門，叫道：“楚縣長，有人找！”</br>　　辦公室里傳出一聲“進來”。</br>　　女人這才推開門，笑呵呵跟里邊點點頭，然后讓杜飛進去，很識趣的退出去。</br>　　卻看見一貫沉穩(wěn)的楚縣長竟立即起身迎了出來。</br>　　女人不禁好奇，這年輕人什么來頭。</br>　　她原以為是楚縣長的弟弟什么的，現(xiàn)在看來竟然不是！</br>　　否則不至于讓楚明這樣禮遇。</br>　　心里這樣想著，但她關門的動作絲毫不慢，等往外走了兩步，卻突然折返，向樓里邊走，進了書記辦公室……</br>　　與此同時，在楚明辦公室里。</br>　　杜飛跟楚明熱情握手，叫了一聲“大明哥”。</br>　　楚明則笑著道：“小飛，可算把你給等來了！快坐快坐！”</br>　　說著把杜飛讓到了辦公室里擺著的，用藤條編成的沙發(fā)上。</br>　　因為天氣濕熱，這種藤條編的沙發(fā)椅子，坐著更通風，更舒服。</br>　　楚明給杜飛倒了一杯茶，問道：“對了，小婷呢？不說你們倆一起過來的嗎？”</br>　　杜飛道：“她先上單位辦手續(xù)去了，情況比較緊急。”</br>　　楚明點了點頭，沒有人比他更清楚，現(xiàn)在那邊的情況有多緊張。</br>　　用一觸即發(fā)來形容都不為過。</br>　　楚明干脆結束寒暄，直奔主題道：“我聽說，朱伯伯給了你臨機專斷之權，連林天生都給你當副手？”</br>　　杜飛點點頭，嚴肅道：“是啊！責任重大呀！我原本以為是我給林天生打下手來著，沒想到……”</br>　　楚明不置可否的“嗯”了一聲，并沒糾結這個問題。</br>　　在他看來，無論杜飛還是林天生，沒有本質(zhì)的差別。</br>　　現(xiàn)在最要緊的是確定接下來的方向，究竟是保守還是激進，做到什么程度。</br>　　最近這兩天，新j的侯家已經(jīng)不止一次派人過來詢問。</br>　　楚明沒法給出明確答復，這令那邊十分惱火。</br>　　甚至直接質(zhì)疑他這邊的誠意。</br>　　在楚明說明情況之后，杜飛卻是笑了：“新界侯家……大明哥，他們也就是虛張聲勢，就算我們真沒什么誠意，他們有別的選擇嗎？”</br>　　說著意味深長的注視著楚明。</br>　　楚明點了點頭道：“這倒也是，不過畢竟是同胞，還是得注意影響。”</br>　　杜飛笑了笑，能感覺到楚明出來這一年，明顯比當初老練許多。</br>　　剛才這一番話，也就四分真六分假。</br>　　這個年月，什么上水侯家，有什么資格跟楚明吹胡子瞪眼？</br>　　楚明這樣說，還是在試探杜飛的態(tài)度。</br>　　雖然這次杜飛是朱爸派來的，朱家和楚家又是盟友，但因為林天生和黎援朝的加入，令楚明不太確定，杜飛能否保證楚家的利益。</br>　　但也點到為止，兩人很快就說起了正事。</br>　　杜飛問道：“大明哥，現(xiàn)在那邊究竟什么情況？”</br>　　楚明沉聲道：“情況很不樂觀，自從今年過完年開始，對面就開始尋釁試探，已經(jīng)對峙了三次。最后一次就在四天前。”</br>　　杜飛皺了皺眉。</br>　　這個情況他并不知道。</br>　　另外，楚明又說起，從去年年底開始，香江那邊勞資矛盾越來越尖銳。</br>　　杜飛點了點頭，這個來之前朱爸提了一嘴，雖然沒有細說，但也毫不諱言，這是敵人蓄意試探。</br>　　目的也很簡單，就是想看看現(xiàn)在的華夏，還保有多少動員能力。</br>　　一旦有事，能發(fā)揮出幾層功力，還有沒有1962年那種氣吞萬里如虎的爆發(fā)力。</br>　　至于他們?yōu)槭裁催@樣做。</br>　　以現(xiàn)在的角度看，頗有些霧里看花，十分費解。</br>　　但以杜飛的眼光，卻根本不難理解，其實英g人就是充當莓果的馬前卒。</br>　　而且香江的勞資矛盾，早已經(jīng)到了不可調(diào)和的地步……</br>　　杜飛聽楚明說完，對當前的情況有了更直觀的印象，轉又問道啊：“那邊的華資呢？他們是什么態(tài)度？”</br>　　楚明卻搖搖頭：“這個我還接觸不到。”</br>　　其實這次楚明能接觸道新界的侯家，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在東管境內(nèi)有一部分侯氏族人，雙方這才有了聯(lián)絡渠道。</br>　　侯家那邊，其實也是病急亂投醫(yī)。</br>　　希望借助外力，來平衡香江高層的壓迫，為本土宗族爭取更多發(fā)展空間。</br>　　至于說一心向北，喊喊口號就算了。</br>　　這些香江大族的當家人，哪個手里沒有一些家當。</br>　　固然比不了香江本島那些大資本家，缺不可能放棄手中的權利和財產(chǎn)。</br>　　這是他們的根本利益，從一開始就不可能放棄。</br>　　所以，杜飛心里對所謂的香江大姓，并不抱太大期望。</br>　　其實楚明也明白這個道理，但眼下手中只有‘侯家’這一張牌。</br>　　甭管牌局怎樣變化，這張牌他都得盡量捏在手里，才有說話的資格。</br>　　杜飛也沒說破，轉而問道：“大明哥，新界那邊，如果真有事，你估計能拉出多少人？”</br>　　楚明想了想道：“上次侯家人說過，鄧、廖、文、彭、候，五家都能拉出兩三千人，湊在一起絕對有上萬人。”</br>　　杜飛一聽，楚明會錯意了，解釋道：“那個……我是說，他們有多少條槍？”</br>　　楚明愣了一下，皺眉道：“你要干什么？”</br>　　杜飛笑了笑：“臨來的時候，岳父給我說了八個字，大明哥，你應該知道吧？”</br>　　楚明目光一凝，臉色有些難看。</br>　　杜飛則不疾不徐道：“大明哥，我可不是拿這話壓你，而是這八個字代表著上邊對我們年青人的期許，是告訴我們，放開手腳，別有顧慮，再嚴重的后果，也有他們給我們兜底……”</br>　　楚明聽到這里，臉色緩和下來。</br>　　杜飛接著道：“如果這樣，我們還束手束腳，大明哥……你覺著他們都會怎么想？”</br>　　最后一句話，一下說到了楚明的心坎上。</br>　　是呀！拋開具體事情不談，老輩兒對他們幾個人的期許才是根本。</br>　　尤其林天生，大老遠到南方來，就為了不痛不癢的兜轉一趟？</br>　　顯然這不可能。</br>　　想到這里，楚明警醒過來。</br>　　再想到那邊的五大姓，卻搖了搖頭：“這方面，我看指望不上他們。那些人……”</br>　　說到這里，楚明鼻子“哼”了一聲：“我估計他們從來就沒想過武裝抗爭，還在幻想通過示威施壓，逼迫英g人讓步。”</br>　　杜飛點點頭，對于這個情況，他早就想到。</br>　　但在杜飛看來，任何時候都不能把一個事物看成絕對整體。</br>　　就像現(xiàn)在，新j那邊的大姓，固然是這種態(tài)度，卻只能代表掌權的族老。</br>　　并不能代表他們族里年輕人的想法。</br>　　在這個年代，不管是哪個地方的年輕人，都是最有戰(zhàn)斗力，也最朝氣蓬勃，的理想主義者。</br>　　只不過現(xiàn)在他們被束縛在宗族里，還需要一個契機。</br>　　杜飛并沒有跟楚明說這些，轉而說道：“后天我和小婷會去香江，大明哥你幫忙安排一下，我去見見他們。”</br>　　楚明點點頭：“這沒問題。對了，你來之前應該見過林天生了吧？”</br>　　杜飛“嗯”了一聲。</br>　　楚明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br>　　但話打嘴邊，卻被他咽了回去，擺擺手道：“算了，不說了~總之，香江那邊情況很復雜，你多加小心。”</br>　　杜飛估計，楚明恐怕是想提醒他，跟林天生保持距離。</br>　　又覺著背后嚼人舌根有些不像話，這才沒說出口。</br>　　等杜飛坐汽車再回到廣州城里，已經(jīng)是晚上六點多了。</br>　　相比京城，廣州這邊的街面上更熱鬧一些，各種飯店營業(yè)時間也更晚。</br>　　杜飛回到招待所，朱婷還沒回來。</br>　　原本杜飛去東管，打算一車把楚明接過來，等到晚上跟林天生、黎援朝，四個人開個碰頭會，定一下調(diào)子。</br>　　卻因為前幾天的春汛，洪水沖垮了好幾處堤壩。</br>　　楚明這個縣長肯定在不能擅離職守。</br>　　萬一晚上下一場雨，弄出什么事兒來，誰也擔待不起。</br>　　杜飛明白深淺，只好自己回來。</br>　　又等了一會兒，朱婷終于一臉啊疲憊的回來。</br>　　“小飛，你回來了！太好了，快給我捏捏~”</br>　　朱婷一進屋就把文件袋丟到床上:“今兒真累死！去一趟香江居然這么麻煩。“</br>　　杜飛笑了笑，剛想說麻煩就慢慢來。</br>　　朱婷卻道：“都已經(jīng)搞好了，后天下午過關。”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