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七章 赤龍舍利
晚上八點整,杜飛從朱婷家出來,慢慢悠悠騎自行車來到祿米倉胡同。</br> 上次王玉芬給他地址時,他曾派小黑2號過來查看過地形。</br> 這次過來也算是輕車熟路</br> 進了祿米倉胡同,往前約么七八十米,往左手邊的小胡同里一拐。</br> 這里是一套三進的四合院,大門開在祿米倉胡同的街上。</br> 前邊兩進院子,被其他單位拿去當(dāng)了辦公室。</br> 最后邊的一進院子,直接在旁邊的小胡同另開了門。</br> 杜飛這次過來之前,臨時把小黑2號調(diào)了過來。</br> 在這附近盤旋了一個多小時,確保周圍沒有任何異動。</br> 來到門前,杜飛再次閉上眼睛,將視野同步到凝翠庵那邊。</br> 整個凝翠庵一片漆黑,只有慈心的臥室還亮著燈,里邊影影綽綽的有人影走動。</br> 確認(rèn)慈心宅在家里,杜飛沒有太多顧忌,直接推開面前的院門。</br> 果然如他所料,院門并沒有關(guān)。</br> 隨著折頁上發(fā)出干澀的“吱吖”聲,對開的黑色木門往兩邊分開,露出中院正房的房山墻。</br> 這里原本有一道月亮門連接中院和后院,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砌死了。</br> 院里靜悄悄的,東西兩廂沒有一點亮光,只有后院的北房亮著燈。</br> 杜飛頓了頓,并沒推車子進院,而是心念一動將自行車收到隨身空間內(nèi),邁步走了進去,反手把門關(guān)上。</br> 開門的動靜直接驚動了屋里的王玉芬。</br> 她撩開門簾從里邊探出半個身子。</br> 看見果然是杜飛,不由松一口氣,走出來抱怨道:“您那可算來了,還以為又要晾人家一宿吶!”</br> 杜飛冷冷盯著他,發(fā)現(xiàn)王玉芬的臉色有些憔悴,仿佛剛生了一場大病。</br> 難怪上次遞了紙條,就沒動靜了。</br> 杜飛不理會她故意把話說的曖昧,仿佛是外宅的女人苦等著男人來臨幸。</br> 從一開始杜飛就知道,王玉芬和慈心這對師徒,沒一個是省油的燈。</br> 見杜飛不說話,王玉芬撅撅嘴,又往前走了兩步:“來都來了,上屋去吧,外邊怪冷的。”</br> 她身上只穿著單衣,到院里來當(dāng)然冷了。</br> 杜飛不為所動,凍一下又凍不死,誰讓她自個出來,冷冷道:“你三番兩次找我,究竟想干什么?”</br> 王玉芬皺了皺眉,幽怨道:“你還真狠心,就算把人家凍死了,你也一點不心疼么?”</br> 說到最后,更是凄然欲泣。</br> 雖然沒有額外的衣服首飾裝點,但僅是那聲音做派,都能激起人的保護欲。</br> 杜飛心中一凜,這女人明顯經(jīng)過某種訓(xùn)練。</br> 應(yīng)該是過去高門大戶培養(yǎng)侍妾的手段。</br> 就像《紅樓夢》里,襲人、晴雯這樣的大丫鬟。</br> 模樣底子俊俏的,都會從小培養(yǎng)伺候男人的手段,跟著小姐出嫁,就是通房丫頭,幫著小姐攏住夫婿。</br> 要是跟著自家少爺,也有希望熬出頭,一旦當(dāng)了姨娘,就是半個主子。</br> 再想到慈心的出身,杜飛就明白了。</br> 王家本來就是慶王府的包衣,王玉芬屬于是家生子,從一出生就是奴婢。</br> 杜飛輕哼一聲:“行了,收起你這些上不得臺面的,我大晚上過來可不是看你給我發(fā)騷來了。”</br> 王玉芬臉一紅,卻不敢跟杜飛瞪眼。</br> 她也怕了杜飛,只好可憐巴巴道:“說正事兒也得進屋說吧~”</br> 杜飛這才邁步往里邊走去。</br> 進了屋里,倒是沒什么特殊的擺設(shè),唯一亮眼的就是上邊那大燈泡,瓦數(shù)快趕上杜飛他們家了。</br> 杜飛不用讓,一屁股做到主人的位置上。</br> 王玉芬也不在意,笑呵呵道:“您稍作,我給您泡茶。”</br> 說著從窗邊的茶幾上端了茶盤過來,上邊是一套相當(dāng)講究的茶具。</br> 王玉芬面帶微笑,提著暖瓶把開水倒在茶壺里,開始燙洗茶具,舉手投足,優(yōu)雅舒緩,竟是一個茶道高手!</br> 杜飛看著,心里暗道可惜。</br> 要是給這娘們兒換一身古裝漢服一定更美。</br> 等片刻后,王玉芬雙手奉上一杯香茗。</br>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還是茶葉真好。</br> 經(jīng)她沖泡出的茶湯,還真比杜飛自個隨手拿茶缸子沏的聞起來更香。</br> “您嘗嘗玉芬泡的茶。”王玉芬巧笑嫣然。</br> 可惜杜飛根本不解風(fēng)情,冷冷道:“怕有毒。”</br> 王玉芬一愣,白他一眼,沒好氣道:“堂堂大丈夫,還怕我一個弱女子嗎?”</br> 干脆拿著杯子,自己先喝了一口。</br> 杜飛不為所動道:“領(lǐng)袖說,婦女能頂半邊天,我從不齊視女性,你身為女人更無需自輕自賤。行了,別扯這些用不著的,有什么事,趕緊說吧,不然我走了。”</br> 王玉芬見他油鹽不進,心里有些氣餒。</br> 想了想,索性收起煙視媚行的姿態(tài),正色道:“我知道,你看不起我……”</br> 剛說這一句,就被杜飛打斷:“別亂扣帽子,我可沒看不起你。”</br> 王玉芬撇撇嘴:“你別否認(rèn),咱們第一次見面,為了小東的事兒,我送上門給你你都不碰我一下。”</br> 杜飛哭笑不得,這女人什么邏輯?</br> 不碰你就是看不起你,非得給你按床上,狠狠鞭撻一番,才是看得起你?</br> 杜飛懶得跟她掰扯,按她的邏輯看不起就看不起吧。</br> 誰知王玉芬卻越說越來勁。</br> 見杜飛沒做聲默認(rèn)了,反而哭了起來:“你們憑什么看不起我?難道我想當(dāng)寡婦嗎?都說我克死丈夫,怎么不說他早就有病?憑什么賴在我身上……”</br> 杜飛莫名其妙,這都什么跟什么呀!</br> “哎~你先別哭了,我真沒瞧不起你。”杜飛心里一群草泥馬飛奔而過。</br> 半夜上寡婦門,結(jié)果這娘們兒還哭起來沒玩了。</br> 杜飛勸了兩次,都沒什么效果。</br> 看得出來,王玉芬不是裝樣子,而是真的悲從中來。</br> 新婚才沒多久就死了丈夫,又被婆家欺負(fù),雖然娘家出頭,把她給接回來了,也不是沒人嚼舌根。</br> 前陣子,她弟弟王小東那事兒,又被逼著到杜飛這兒來自薦枕席。</br> 再加上她師父精通命理醫(yī)術(shù),不可能看不出她前夫有病在身,仍堅持把她嫁過去。</br> 落得現(xiàn)在,年紀(jì)輕輕成了寡婦。</br> 林林種種,這些壓力都因為杜飛今晚的態(tài)度爆發(fā)出來。</br> 王玉芬自己也忍不住,就是想哭。</br> 不過對于杜飛來說,無論她是情緒宣泄,還是演戲,都是白搭。</br> 等了兩分鐘,見她還沒有停止的意思,杜飛的耐心耗盡了,直接站起身道:“既然你樂意哭,那就哭吧,我先走了。”</br> 王玉芬一愣,淚流滿面的抬起頭。</br> 杜飛見她這樣,也沒憐香惜玉,淡淡道:“無親無故,萍水相逢,你哭給誰看?”</br> “你別走!”王玉芬眼看杜飛真要往外走,知道今晚杜飛走了,就再不會來。</br> 連忙搶了幾步,一把抱住杜飛:“求你!”</br> 杜飛皺眉,不禁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事,把王玉芬逼成這樣。</br> 其實他剛才起身,也不是真要走,就是做做樣子。</br> 現(xiàn)在順勢回來,沉聲道:“有話快說。”</br> 王玉芬不敢哭了,忍著一下下抽泣,抹掉臉上淚水:“我是實在受不了了!我?guī)煾浮規(guī)煾杆偭耍 ?lt;/br> 杜飛目光一凝,果然跟慈心有關(guān)。</br> 王玉芬接著道:“自從上次你回絕了我?guī)煾福透д狭艘粯樱且獰捴瞥帻埳崂!?lt;/br> 杜飛聽著,不由得塌下眼皮,什么特么赤龍舍利?</br> 還得‘煉制’!</br> 看出杜飛疑惑,王玉芬解釋道:“赤龍舍利是一種法器,我?guī)煾浮?lt;/br> 說到這里,王玉芬頓了頓,索性連師父也不叫了,咬咬牙道:“那瘋女人說,您是先天異數(shù),非得用陰晦之氣侵染才能將你降服。”</br> “陰晦之氣?”再想到‘赤龍舍利’這名字,杜飛忽然有種不太好的預(yù)感。</br> 過去女人修煉,不拘佛門還是道家,最開始都有一步,叫斬赤龍。</br> 所謂‘赤龍’就是女人月事是經(jīng)血。</br> 女人只有先斬掉赤龍,保證自身精氣不外泄,才能如同男人一樣修煉。</br> 用現(xiàn)在的話,斬赤龍就是絕經(jīng)。</br> 而所謂的赤龍舍利,不會是拿女人精血煉制的法器吧!</br> 杜飛咽了口吐沫,問出自己的猜測。</br> 萬幸,全讓他猜對了!</br> 王玉芬都有些驚訝,杜飛居然連這個都懂。</br> 要知道,在慈心煉制赤龍舍利之前,她都不知道每個月的麻煩還有這種用處。</br> 隨后,王玉芬把來龍去脈說了一遍,杜飛這才明白前因后果。</br> 原來上次在杜飛這兒沒討到便宜,慈心當(dāng)然不甘心。</br> 但她也看出杜飛的實力強橫。</br> 她跟杜飛屬于麻桿打狼兩頭怕,杜飛固然忌憚她的實力,她同樣也不敢小覷杜飛。</br> 沒有把握僅憑蠻力壓服杜飛。</br> 干脆想了兩個法子,一個就是利用之前的一些人脈關(guān)系走上層路徑。</br> 但慈心沒指望這些人脈能幫他對付杜飛,只希望能抵消杜飛在官方的一些能量就行。</br> 真正被這娘們兒給予厚望的,正是王玉芬說的法器——赤龍舍利。</br> 對于這件法器,除了一個名字,王玉芬只知道煉制赤龍舍利需要大量新鮮的女人經(jīng)血。</br> 慈心自個早就斬了赤龍,根本沒有經(jīng)血。</br> 這時候又不像舊社會,有許多賣兒賣女的。</br> 如果是解放前,人命如草芥。</br> 以慈心的身份和財力,要搞一些經(jīng)血還真不是什么難事兒。</br> 但是現(xiàn)在,可不是那回事兒了!</br> 除了王玉芬這個徒弟,就剩平時經(jīng)常來廟里的女居士。</br> 即便是這些居士,也都年齡偏大,早就絕經(jīng)了。</br> 最后加上王玉芬,也就四個人符合要求。</br> 為了讓她們產(chǎn)出更多經(jīng)血,慈心還特地熬制了藥湯,讓她們四個人喝下去。</br> 其他幾個愚婦對慈心言聽計從,但王玉芬畢竟不同于她們。</br> 從一開始,她就對煉制所謂的‘赤龍舍利’心存遲疑。</br> 但無奈慈心逼著,她也只能順從。</br> 結(jié)果王玉芬在來月事前喝了三天藥湯。</br> 等月事來了,竟然直接血崩,差點把命搭進去。</br> 杜飛這才恍然大悟,為什么王玉芬看著有些憔悴,為什么上次送完紙條就突然沒動靜了。</br> 鬧了半天是被慈心給搞到醫(yī)院去了。</br> 這次,就算沒在芳嘉園胡同意外遇見杜飛,王玉芬也打算這兩天再次找杜飛求救。</br> 她覺著慈心已經(jīng)徹底瘋了,如果再來一次,她非死了不可。</br> 聽她說完,杜飛不由得想起了明朝的嘉靖皇帝。</br> 這位道君皇帝,好像也是為了煉丹,強行收集宮女的經(jīng)血。</br> 為了讓經(jīng)血純凈,還不讓宮女吃飯,只能喝露水熬的藥湯。</br> 最后搞死了不少人,逼得幾個宮女暗中串聯(lián),差點把他勒死。</br> 想不到慈心竟然也來這一出。</br> 想到這里,杜飛看向王玉芬,一臉憔悴,凄苦哀婉,心里也有些同情。</br> 不過幫不幫她,他杜飛卻沒想好。</br> 至于說慈心煉制的,所謂的赤龍舍利。</br> 杜飛嗤之以鼻,根本沒放在心上,如果法器真有用,還要飛機大炮干啥!</br> 王玉芬見他沉默,知道杜飛正在思忖權(quán)衡,她的命運就在杜飛的一念之間。</br> 不由得眼含期盼,微微屏住呼吸。</br> 然而,就在下一刻,杜飛卻忽然臉色一變!</br> 兇狠的瞪了王玉芬一眼。</br> 杜飛眼神隱含殺意,把她嚇了一跳。</br> 隨即又閉上眼睛一動不動。</br> 王玉芬不知道怎么回事,既不敢出聲,也不敢動。</br> 杜飛則將視野同步到小黑那邊。</br> 就在剛才,小黑突然發(fā)出強烈的情緒波動,竟然是慈心突然從凝翠庵出來了!</br> 杜飛視野同步過去,居高臨下看著。</br> 慈心還是上次出門的打扮,毛線帽子,綠色軍裝,方向卻不是往西,而是徑直往南邊來了。</br> 杜飛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慈心和王玉芬聯(lián)手給他挖坑。</br> 先把他騙過來,未免他有所防備,慈心一開始根本不在。</br> 等他放松警惕,再給他下藥或者別的辦法削弱他的實力。</br> 等最后才輪到慈心出場……</br> 斷開視野同步,杜飛面沉似水。</br> 王玉芬心頭一緊,涌出一股不祥的預(yù)感。</br> “你過來~”杜飛語氣淡淡的,沒什么感情波動。</br> 王玉芬有些害怕,但她有求于人,只能乖乖聽話,磨磨蹭蹭的來到杜飛跟前。</br> 明明兩步就能過來,被她走了七八步。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