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六章 傾家蕩產(chǎn)
王長貴回到家,屋里一男一女,兩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早在等著。</br> 正是王小東的父母,王海川和馬桂芝。</br> 自從王小東出事兒了,他們就急得火上房。</br> 看見王七爺進屋,立即圍了上來。</br> 王七爺卻沒什么好臉色,瞪了他們一眼:“起開”</br> 兒子兒媳婦一縮脖子,連忙向旁邊退開。</br> 王七爺走到臉盆架前邊,挽起袖子洗了一把臉,這才長長出了一口氣,接過陳老三遞過來的手巾,走到屋里坐北朝南的主位坐下。</br> 王小東的父母這時候已經(jīng)急得不行。</br> 王七爺“哼”了一聲:“現(xiàn)在知道著急了?早干什么去了把孩子慣的跟特么王八犢子似的。”</br> 王小東父母低著頭,也不敢回嘴。</br> 心里卻滴咕,好像你這個當(dāng)爺爺?shù)臎]慣著似的。</br> 不過他們也知道,求人不好求,尤其這個事。</br> 王小東當(dāng)場被抓了一個現(xiàn)行,想抵賴都沒法抵賴。</br> 一看這意思,就知道老爺子在外邊受氣了。</br> 王海川麻熘兒給倒了一杯水,遞過去道:“爸是不是情況不大好?”</br> 王七爺苦著臉,接過杯子沒好氣道:“人命關(guān)天!況且受傷那仨都是什么人?那是大學(xué)生,是天之驕子。重傷那個真要死了,小東就得償命!這種事兒,擱你你管?”</br> “我……”王海川一時語塞。</br> 馬桂芝插嘴道:“爸您就別說氣話了,現(xiàn)在救人要緊啊!”又咬了咬牙:“要實在不行……實不行我給我爸打電話,看這邊有沒有說得上話的人。”</br> 王七爺瞅了兒媳婦一眼,語氣緩和了不少。</br> 馬桂芝她爸在部隊上級別不低,卻不在京城,鞭長莫及。</br> 王七爺擺擺手:“桂芝呀,你爹是什么脾氣你還不知道?真讓他知道小東這事兒,都不用別人動手,他自個就得拿繩子,把小東綁了送到派所去。”</br> 馬桂芝臉色一垮,她也知道自個親爹的個性。</br> 剛才那樣說,一個是病急亂投醫(yī),二來也是壓一壓王七爺。</br> 要知道,老王家在解放后能順利過渡,除了王七爺老奸巨猾早有準(zhǔn)備,馬桂芝他爸也給出了大力氣。</br> 王七爺嘆了口氣:“剛才我去見了那個杜飛……”</br> 馬桂芝插嘴道:“就是那個跟小東一起玩的?他怎么說?”</br> 在他們眼里,之前王小東搞的那些就是玩兒,包括杜飛從王小東手里買的那些東西。</br> 王七爺這一家子也都沒瞧得上眼。</br> 里外也不過是千把塊錢罷了。</br> 王七爺搖搖頭:“油鹽不進吶”</br> 王海川目光一凝,惡狠狠道:“爸要實在不行,咱……”</br> 王七爺一聽,登時抬手就是一巴掌。</br> 啪的一聲,直接把王海川給打愣了:“哎爸,你打我干啥!”</br> 王七爺伸手指著他:“蠢貨!打你是輕的!我王某人精明了一輩子,怎么生出你這么個夯貨。你想干什么?那杜飛是什么人!二十歲副科,舅舅是市j的領(lǐng)導(dǎo),實打?qū)嵉膶崣?quán)派。你要敢動他,人家嘴一歪,就能讓咱家家破人亡!你知不知道!”</br> 王海川捂著臉,咽了一口唾沫,低頭沒敢回嘴。</br> 恰在這個時候,院子里急匆匆跑進來一個推著自行車的年輕女人。</br> 年約二十四五,一身干練的警服,身材高挑,十分漂亮。</br> 來到房門前,把車子一支,挑門簾走進來:“爺爺,您回來啦!小弟那事兒怎么樣了?”</br> “玉芬啊你那邊怎么樣?”王七爺應(yīng)了一身,搖了搖頭。</br> 王玉芬是王小東姐姐,在東城分j上班。</br> 一看王七爺?shù)哪樕椭啦豁樌?lt;/br> 王玉芬有些泄氣:“我忙活了一上午,都沒見到小弟,這次鬧的太大了,誰也不敢通融。”</br> 一旁的馬桂芝過來拉住女兒道:“丫頭,連你們柳局說話也不成嗎?”</br> 王玉芬苦笑:“媽您想啥呢咱家跟柳局不沾親不帶故的,人家憑啥幫咱小東說話?更何況這不是普通的斗毆,對面可是大學(xué)生。”說著看了看王七爺:“現(xiàn)在咱家就燒高香,那個重傷的別死了,否則小東……”</br> 最后戛然而止,意思卻明擺著。</br> “哎呀我的小東啊……”</br> 馬桂芝一聽,心里涼了半截,當(dāng)場就哭天喊地。</br> 王七爺眉頭緊鎖,瞪了王海川一眼,不耐煩道:“帶你媳婦回去。”</br> 王海川還想說什么,但迎上他爸嚴厲的眼神,最終還是“嗯”了一聲。</br> 拽著馬桂芝從屋里出去。</br> 隨即王七爺又跟陳老三道:“老三,你也出去,在外邊守著。”</br> 陳老三諾了一聲,也走了出去。</br> 王玉芬見爺爺把人都支走了,不禁有些奇怪:“爺爺,您……”</br> 王七爺?shù)溃骸坝穹覅葼敔攩柲悖阆氩幌刖刃|?”</br> ……</br> 另外一頭,杜飛送走王七爺,心里也在合計這件事。</br> 隱隱預(yù)料到,雖然剛才他說的很重,但王長貴為了救他孫子,恐怕不會輕易放棄。</br> 至于說周鵬那邊。</br> 雖然王長貴沒有明說,但杜飛也感覺到,他對找周鵬,有一些排斥。</br> 顯然這件事如果去找周鵬,很可能會讓他付出不愿意承受的代價。</br> 剛才王長貴出手就是兩萬美元,眼睛都沒眨一下。</br> 而去找周鵬的代價,肯定遠遠超過這個數(shù)。</br> 杜飛默默思忖,愈發(fā)有些好奇,這王長貴究竟是什么來頭。</br> 兩萬美元,還存在香江的外國銀行里。</br> 能有這樣的積蓄,肯定不是解放后的。</br> 解放前,王長貴又是干什么的?</br> 按說黑道上掙錢是容易,但上限也有限。</br> 王七爺現(xiàn)在能一口氣拿出兩萬美元,可想而知,在解放前,其巔峰的財力甚至不在婁家之下。</br> 婁家可是當(dāng)初國內(nèi)排得上號的大資本家。</br> 王長貴有這個實力,怎么可能不顯山不露水的。</br> 思來想去,只有兩種可能。</br> 要么王長貴吹牛逼,什么香江銀行的兩萬美元,都是胡說八道。</br> 但這種可能性非常小,畢竟關(guān)系到王小東的小命兒。</br> 而且采取這種手段,一旦事后杜飛發(fā)現(xiàn)錢是假的,可就結(jié)了大仇。另外一種可能,就是這些錢并不是王七爺?shù)模钱?dāng)初其他人寄存在他手里的。</br> 只不過時過境遷,這些錢本來的主人都不在了,這才便宜了王長貴。</br> 杜飛胡思亂想一陣,也沒太糾結(jié)。</br> 反正他是鐵了心,不去管王小東的破事兒。</br> 至于王長貴有什么我齷齪手段,經(jīng)由錢科長提醒,格外提防就是。</br> 等到晚上下班。</br> 因為朱婷要陪朱媽去醫(yī)院看朱大伯,今天杜飛也沒去接朱婷,下班直接回了四合院。</br> 過完了十一,大部分外地來的學(xué)生開始陸續(xù)回去。</br> 因為天氣漸漸涼了,晚上沒法在外邊過夜,街上的人明顯比前一陣子少了。</br> 杜飛騎車子剛進前院,就見閻鐵曠在他們家門口盯著。</br> 看見杜飛進來,一回身就鉆進屋里,緊跟著三大爺就從屋里出來。</br> 杜飛一看,就猜到三大爺找他有事兒。</br> 最近這段時間,三大爺明顯見老,頭發(fā)已經(jīng)花白了,身子也有些句僂。</br> 閆鐵放的死對他打擊太大了。</br> 但杜飛看著,卻不會有一絲負罪感。</br> 閆鐵放不是他弄死的,就算之前打斷雙腿,也是閆鐵放自己作死,怨不得他以牙還牙。</br> 三大爺笑呵呵迎面走來。</br> 杜飛叫了聲“三大爺”,面上依然跟往常一樣。</br> 三大爺干笑一聲,嗓子有些沙啞:“小杜啊那個……三大爺有點事兒想跟你說說,上家里來坐坐?”</br> 杜飛微微差異,不知道三大爺又起啥幺蛾子。</br> 停下來,支上自行車,跟著三大爺進屋。</br> 這時候白天越來越短了,晚上下班時候,屋里都得電燈。</br> 沒看見三大媽,應(yīng)該跟閻鐵曠兄妹倆在里屋呢。</br> 杜飛坐下來,三大爺拿出一盒大前門,遞給杜飛一根:“沒什么好煙,你擔(dān)待。”</br> 杜飛沒那么挑,笑呵呵點燃了,問道:“三大爺,有什么事兒您說。”</br> 三大爺深深吸了一口,彷佛要一口把一根煙抽沒了。</br> 隨即吐出一大口煙霧,緩緩道:“我聽說,王小東進去了?”</br> 杜飛并不意外,王小東在附近這片的名頭不小。</br> 一來,王小東是學(xué)校的風(fēng)云人物,這邊在紅星中學(xué)上學(xué)的孩子不少。</br> 二來,最近他帶人上躥下跳,隔三差五就制造一點新聞。</br> 這次栽了也不是什么秘密。</br> 昨天的事兒,今兒早就在附近傳開了。</br> 杜飛“嗯”了一聲,繼續(xù)聽著。</br> 三大爺眼中閃過一抹恨意,咬牙道:“小杜兒,三大爺求你幫忙,一定要想法子,把他給重判了!”</br> 杜飛眼睛一瞇,以現(xiàn)在王小東的情況,要是再重判,肯定要槍斃。</br> 而在這時,三大爺伸手從旁邊拿過一個信封,推到杜飛的面前:“這里是兩千塊錢,三大爺求你了!”</br> 杜飛暗暗吃了一驚,三大爺這鐵公雞竟然一口氣拿出兩千塊,這是什么概念!</br> 怕是要傾家蕩產(chǎn)了吧!</br> 杜飛看了看鼓鼓的信封,皺眉道:“三大爺,您這又是何必呢王小東那事兒我也聽說了,捅傷了三個人,少說也得十年。”</br> 三大爺卻咬牙切齒道:“那不行,我要他死,給我兒子償命。”</br> 杜飛目光一凝。</br> 三大爺接著道:“小杜,你不知道!如果就是把鐵放腿打折了,哪怕落下殘疾,也沒什么說的,那是鐵放自個作的。可再怎么說也罪不至死吧!他還那么年輕。”</br> 杜飛沉聲道:“您是說……您有證據(jù)嗎?”</br> 三大爺搖頭道:“沒有,但我可以肯定,就是王小東那畜生干的。”</br> 杜飛不知道三大爺是怎么斷定的,但那都不重要。</br> 現(xiàn)在很明顯,三大爺起了執(zhí)念,要趁機搞死王小東。</br> 還求到了杜飛的頭上,不得不說,有點諷刺。</br> 杜飛想了想,把面前的信封推回去:“三大爺,這錢您收回去……”</br> 三大爺忙要分說,被杜飛一抬手,打斷道:“您先別急,事兒我可以幫您問問,至于最終能不能重判,我真說不上話。”</br> 三大爺還想再說什么。</br> 杜飛卻不給他機會,直接站起來道:“三大爺,我明白您的心情,但人生在世,總得往前看。鐵成那邊,我于姐馬上要生了,家里添人進口,哪兒不得花錢。逝者已矣,您總得為活人打算打算吧”</br> 說完了,杜飛直接推門出去。</br> 三大爺則愣愣坐在椅子上,直至杜飛出去,咣當(dāng)一聲,把門帶上,他才反應(yīng)過來。</br> 這時三大媽從里屋出來,看見桌上的信封,不禁嘆了口氣。</br> 剛才她在里屋都聽見了,原本三大媽就不大同意花這個錢。</br> 但三大爺就跟著了魔似的,她也沒法子,只能由著他。</br> 此時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氣。</br> 如果杜飛真拿了這兩千塊錢,他們家可就真傾家蕩產(chǎn)了。</br> 三大爺卻是老淚縱橫,哽咽道:“老婆子,你說……你說我真錯了?我,我就是想給老二討個公道啊!一個大活人,他不能死的不明不明白的那可是一個大活人呀!”</br> 三大媽頓時也繃不住,跟著哭起來。</br> 老兩口在外邊哭,里屋的閻鐵曠兄妹躲著,也不敢出來。</br> 直至半晌,三大爺才發(fā)泄了情緒,整個人反而覺著輕松了不少。</br> 打起精神,嘆了一口氣,雖然仍于心不甘,卻不再像之前那么執(zhí)著。</br> 剛才杜飛那句‘逝者已矣’觸動了他。</br> 恰在這時,從外邊一陣風(fēng)似的跑進來一個半大小子,門也沒敲,進門就喊:“閆大爺,閆大媽……”</br> 三大爺一看,來的正是閆鐵成現(xiàn)在住那院的。</br> 看他急三火四的,不由心頭一沉。</br> 那小子上氣不接下氣道:“我閆哥我閆哥讓我來……那個讓我來……”</br> 三大爺急得直冒火:“嘿你這孩子說話咋這么費勁呢!”</br> 那半大小子緩過一口氣道:“我閆哥讓我來叫你們上醫(yī)院,嫂子好像要生了。”</br> 三大爺兩口子一聽,瞬間又驚又喜。</br> 剛才內(nèi)心的陰霾一下子被沖澹了下去。</br> 顧不得別的了,立馬收拾東西,讓閻鐵曠看家,騎上車子直奔醫(yī)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