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五章 我叫杜飛,是街道的干部
杜飛和朱婷一進屋,錢科長這邊早已經(jīng)準備好了。</br> 一共備了六個菜一個湯,燒雞、香腸、醬肉……看著相當豐盛。</br> 孩子們都沒在家,大概事先送到別處去了。</br> 錢科長讓他們倆坐下,顯得格外高興。</br> 拿起一瓶一看就頗有年份的汾酒給杜飛滿上,然后自個也倒了一杯。</br> 錢嬸和朱婷那邊,則是各自倒了汽水。</br> 錢科長倒完酒舉杯,異常正式道:“小杜,這杯錢叔兒敬你。”</br> 杜飛有些意外,剛端起杯子想說什么,錢科長已經(jīng)一仰脖把酒干了。</br> 杜飛見狀,也只能閉嘴,趕緊陪著喝了。</br> 緊跟著錢科長又給杜飛滿上一杯,開始一邊吃飯一邊叨咕起一些陳年舊事。</br> 杜飛這才知道,為什么錢科長跟張校長之間會有這么大仇。</br> 錢科長一共兄弟七個,錢科長排行最末。</br> 上邊六個各個,從小跟二哥最好。</br> 而錢科長的二哥,原先跟張校長曾是同事關(guān)系。</br> 在剛解放那會兒,跟張懷義結(jié)了仇……</br> 按錢科長的說法,他二哥被張懷義陷害,最后妻離子散,抑郁而終。</br> 但具體的怎么回事,卻有些含混。</br> 每每提到,錢科長兩口子都有一瞬間的不自然,杜飛估計恐怕當初張懷義陷害錢科長二哥的罪名不怎么光彩。</br> 杜飛估計,多半跟男女關(guān)系有關(guān)。</br> 現(xiàn)在回想起來,難怪那天帶三大爺過來,錢科長的眼神中隱含著莫名的興奮。</br> 這在某種程度上,也算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了。</br> 這一頓飯沒吃多長時間,因為錢科長有些興奮過頭了。</br> 老話說,要解心頭恨,拔劍斬仇人。</br> 錢科長心里暢快,喝酒也痛快,一杯接一杯,不一會兒就先把自個灌倒了。</br> 等安置好了錢科長,杜飛跟朱婷也不好意思再留,只吃了七八分飽就告辭走了。</br> 再回到朱婷家,一路上兩人都在說著錢科長的事。</br> 其實,這件事對錢科長來說,不是沒有一點副作用。</br> 雖然錢科長從頭到尾都沒明著出手,但有人真想調(diào)查,也不難查出來。</br> 無論三大爺、王老師,還是李副校長和派所那邊,都能順藤摸瓜找到錢科長。</br> 但錢科長也不怕,他這么大歲數(shù)了,又是新仇舊恨。</br> 最主要這事兒不是栽贓陷害,是張懷義自己立身不正,才讓人抓住了機會。</br> 因為明天約了,一起去頤和園,朱婷說要準備東西,為了不讓杜飛搗亂,到家就把他攆走了。</br> 杜飛只好一個人騎自行車回去。</br> 今天回來的早,到四合院才七點多,天還沒黑。</br> 然而,令杜飛沒想到,他還沒到大門口,遠遠就瞧見一大幫人堵在外邊。</br> 杜飛停下自行車,發(fā)現(xiàn)在這里堵著的都是左右?guī)讉€院子的。</br> 而且隱隱約約聽到院子里邊亂哄哄的,好像還有人喊口號。</br> 杜飛心說這是怎么了?</br> 但甭管什么事兒,既然趕上了,肯定不能躲。</br> 在后邊喊了一聲:“嘿~各位老少爺們兒,別堵著門兒呀!這都回不去家了。”</br> 杜飛這一嗓子動靜不小,立刻有不少人回頭。</br> 其中有個認識杜飛的漢子,立即叫道:“小杜回來了~大伙兒閃開點,小杜是街道的干部,讓他進去解決。”</br> 沒想到‘街道干部’的名頭還挺管用。</br> 這人話音沒落,立馬有人讓出一條通道。</br> 杜飛一邊推車子往里走,一邊問道:“爺們兒,里邊這是怎么了?”</br> 另一個漢子接茬道:“趕緊進去吧,一幫人到你們院里,別真打起來,那可了不得。”</br> 杜飛聽出幾分端倪,心想:“難道是王小東那伙人,記吃不記打,又來鬧事了?”</br> 但等上了垂花門的臺階,抻脖子往里邊一看,立即發(fā)現(xiàn),壓根不是。</br> 這次來的明顯比王小東那幫人年齡大。</br> 為首的是一個剃著平頭,十分高大的青年。</br> 想到之前秦京柔的描述,杜飛心中暗忖,難道是刁國棟?</br> 在刁國棟這幫人對面,則是一大爺、二大爺、柱子為首的院里的男人。</br> 雙方正在對峙,看場面應(yīng)該還沒動手。</br> 此時,刁國棟橫眉立目,大喊道:“秦京柔同志使我們的戰(zhàn)友,你們竟然綁架控制她的自由,這是犯罪,知不知道!把人交出來……”</br> 這股氣勢有點鎮(zhèn)住了院里的人。</br> 雖然刁國棟這些人,都空著手,沒有武器,大伙卻能看得出來,這幫小年輕很不好惹。</br> 尤其一大爺和二大爺,他們更不想發(fā)生沖突,萬一造成死傷,誰也擔待不起。</br> 一大爺苦口婆心道:“這位小同志,我跟你說了多少遍了,我們沒把秦京柔藏起來,她現(xiàn)在也不在院里,你讓我們怎么交人?”</br> 刁國棟根本不理,蠻橫道:“這我們不管,剛才我說了,給你們半小時,在必須看見我們的戰(zhàn)友,現(xiàn)在時間到了!”</br> 一旁的柱子早就氣得不行,張嘴就要懟回去。</br> 卻被旁邊的一大爺忙不迭拽了一下,狠狠瞪她一眼,讓他別出聲。</br> 一大爺心里門兒清,真讓柱子說話,最多三句,就得開打。</br> 然而,一大爺管住了柱子,卻管不住另一邊的劉匡天。</br> 上次茬架,劉匡天就吃了虧了,沒想到對方得寸進尺,竟然追到這來,簡直欺人太甚!</br> 而且上次在師大,他吃了客場的虧,但現(xiàn)在在院里,正是他的主場,還沒什么怕的。</br> 劉匡天早就憋著火兒,正等這個機會,當即叫道:“我呸~刁國棟,真當你是天王老子啦!時間到了你想咋滴?是要把我們這一院的老少全都打死嗎?”</br> 刁國棟怒目而視:“劉匡天!又是你這個敗軍之將,看來上次打你還是打輕了。”</br> 劉匡天本來也沒什么口舌之利,又被提到上回的糗事,頓時更忍不住,就要往前邊沖。</br> 千鈞一發(fā)之際,眼瞅著雙方?jīng)_突起來。</br> 杜飛突然在垂花門下邊大吼一聲:“都給我住手!”</br> 他的身體素質(zhì)強悍,這一嗓子又鉚足了力氣,好像一聲炸雷似的。</br> 在垂花門附近看熱鬧的,被震得耳膜嗡嗡直響。</br> 呼啦一下,往四周退去,留出杜飛一個人推著自行車站在垂花門下的臺階上。</br> 刁國棟這些人也被嚇了一跳,他們從外邊進來,跟院里人對峙。</br> 現(xiàn)在后邊又來了動靜,豈不是要被包圍了?</br> 上次,面對類似的情況,王小東頓時就有些慌了。</br> 但刁國棟明顯他更厲害沉穩(wěn),回頭看了一眼杜飛,確定只一個人,暗暗松一口氣,沉聲問道:“你是誰,想干什么?”</br> 杜飛推車子走下來,朝刁國棟走過去。</br> 跟刁國棟一起來的,自然往左右分開,給他讓出道路。</br> 來到跟前,杜飛不卑不亢道:“我叫杜飛,是街道的干部。同志們,你們有什么情況,可以跟我說……”</br> 不等杜飛說完,看出杜飛年齡不大,立即有人挑刺道:“小子,你初中畢業(yè)了嗎?跟你說,你解決得了嗎?”</br> 杜飛也不生氣,笑呵呵來到刁國棟面前:“我解決不了,還有街道領(lǐng)導,街道解決不了,還有d和國j。你們都是大學生,是國j和民族的精英,是信不過我們d,還是信不過國j”</br> 杜飛這大帽子扣下來,剛才說話那人頓時沒詞了。</br> 說話間,杜飛一只手扶著車子,向刁國棟伸出另一只手,依然笑呵呵道:“這位同志,您好~”</br> 刁國棟看了看伸到面前的手,又看看跟他個頭仿佛的杜飛,也伸出手,沉聲道:“我姓刁,刁國棟。”</br> 杜飛不輕不重的握了握手:“刁國棟同志,我聽秦京柔同志說起過你,是師大的xs領(lǐng)袖,青年才俊。”</br> 刁國棟皺了皺眉,心里有些警惕:“你跟京柔什么關(guān)系?”</br> 要說之前,面對劉匡天的挑釁,刁國棟根本就沒放在心上。</br> 在他看來,劉匡天充其量就是一條土狗,除了會汪汪叫,根本沒威脅。</br> 之前他略施小計,就差點把劉匡天坑死。</br> 但面對杜飛,他卻感覺到了威脅。</br> 最主要的是,這小子長得太特么精神了。</br> 長得白白凈凈的,卻沒有小白臉的陰柔,個頭也足,身材健壯,放在什么時候都是標準的美男子。</br> 刁國棟雖然自負,也不得不承認在賣相上輸給杜飛。</br> 杜飛沒打算刺激刁國棟。</br> 他之所以站出來,是要化解矛盾。</br> 至少不能在四合院里發(fā)生打斗。</br> 在眼下這時候,刁國棟這些人真要在院里有個閃失,很可能會有難以預(yù)料的后果。</br> 偏偏有柱子在場,不是杜飛瞧不起刁國棟這些人。</br> 即使他們的士氣和決心遠比王小東那些人強,但在正面沖突中,真要對上練家子,一準兒沒好果子,好一好就得斷胳膊斷腿。</br> 杜飛沒讓他牽著鼻子,也沒回答,接著說道:“剛才我在外邊聽見,你們是來找秦京柔的?”</br> 刁國棟皺著眉頭,一梗脖子:“不錯……”</br> 又把之前喊的借口重復一遍。</br> 杜飛視線越過他肩膀,看一眼一大爺那邊,笑著問:“一大爺,您把秦京柔捆起來了?”</br> 一大爺一愣,忙喝道:“小杜,這是啥話,壓根沒有的事兒呀!”</br> 杜飛扭回頭道:“您看~我們一大爺說沒有。”</br> 不等刁國棟說話,他旁邊一個青年搶著道:“你說沒有就沒有,快點把人交出來,否則……”</br> 杜飛順著聲音看去,不由心頭一動,已經(jīng)認出這位。</br> 這不就昨兒半夜在外邊蹲守那位嘛!</br> 鬧了半天,竟然是刁國棟一伙兒的。</br> 刁國棟則一抬手,沒讓那人說出不合時宜的狠話。</br> 然后盯著杜飛道:“杜飛同志,別的都不用說,我們今天必須見到秦京柔,否則絕不會善罷甘休。”</br> 雖然語氣很平靜,但杜飛卻從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不容退縮的堅決。</br> 如果這時候杜飛說,不善罷甘休能怎么樣,下一刻肯定打起來。</br> 在場的人都感覺到了這股壓抑的氣氛,紛紛緊張起來。</br> 杜飛卻不慌不忙,再次越過刁國棟看向一大爺:“一大爺,您沒跟他們說,秦京柔在廠里分了單身宿舍嗎?”</br> 一大爺苦著臉道:“嗐~咋沒說呢!可他們就是不信,非要讓咱們交人,這不是強人所難嗎!”</br> 杜飛似笑非笑,又看向刁國棟。</br> 這次刁國棟的眼神有些閃爍。</br> 其實刁國棟心里知道,一大爺應(yīng)該沒撒謊,畢竟在來之前,他們也打聽過,一大爺是軋鋼廠的八級鉗工,算是德高望重的老工人,不至于隨便拿瞎話騙他們。</br> 可刁國棟也不傻,軋鋼廠那是什么地方!</br> 就憑他們這幾個人,連大門口都進不去,就更別說去找秦京柔了。</br> 只能在這邊繼續(xù)施壓,讓院里人去把秦京柔給叫回來,甚至做好了準備,不惜打上一架。</br> 而且,真把事鬧大了,秦京柔作為相關(guān)人員,肯定要被叫到派所來。</br> 到時候自然就見著了。</br> 至于見著之后該怎么辦,刁國棟心里也沒多想。</br> 他覺著秦京柔就是一時鬧別扭。</br> 他堂堂的大學生,秦京柔只是個農(nóng)村丫頭。</br> 他刁國棟能瞧上她,本身就是她的運氣,只要見面說幾句軟話自然會回心轉(zhuǎn)意。</br> 到這時候,杜飛大概猜出對方的意圖。</br> 好整以暇道:“刁國棟同志,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我們院兒住的可都是工人,是勞苦大眾,可不是敵人。”</br> 說著又看向刁國棟身后的眾人:“諸位,你們都是大學生,是精英,是先鋒!學的東西,懂的道理,比我多多了,相信這些話不用我說大伙兒也都明白。”</br> 杜飛這番話,胡蘿卜夾大棒,讓跟刁國棟來的眾人有些遲疑。</br> 他們血氣方剛不假,卻不是沒腦子的愚夫愚婦。</br> 其實在來之前,有不少人都覺著,刁國棟上這來要人不太對。</br> 只是刁國棟的威望很高,沒人站出來反對。</br> 現(xiàn)在被杜飛挑明,立即有人低下了頭,心中的驕傲讓他們覺著有些丟臉。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