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二章 鳳求凰
聽到杜飛調(diào)侃,周鵬塌著眼皮,一臉鄙夷道:“我特么為啥抽這個(gè),你小子心里沒點(diǎn)逼數(shù)嗎?”</br> 杜飛撇撇嘴,拿火柴點(diǎn)煙。</br> 周鵬也自個(gè)點(diǎn)上,說起正事兒:“對了,上次叫周常力那小子,你還能找著不?”</br> 杜飛詫異道:“找他干啥?又丟東西了?”</br> 周鵬道:“找他幫個(gè)小忙。”</br> 杜飛道:“上次沒留他地址啥的?”</br> 周鵬抽了口煙:“留了,這孫子跑了,家里說十了天沒見著人了。”</br> 杜飛道:“這你找我有啥用,找他師父去呀。”</br> “用得著你說。”周鵬鄙視道:“我不方便,你幫我聯(lián)系一下,告訴他星期天上午十點(diǎn),上劉五爺那兒見面。”</br> 杜飛點(diǎn)了點(diǎn)頭,也沒問周鵬為什么不方便。</br> 周鵬說完,緊著兩口抽完了煙就回了辦公室。</br> 杜飛沒抽那么急,心里卻在思忖,周鵬跟周常力,現(xiàn)在應(yīng)該算是接上頭了,不知道對未來周常力的命運(yùn)有什么影響。</br> 但也只想了片刻,等這根煙燃盡了,杜飛就把這個(gè)事兒拋到腦后了。</br> 管它有什么影響,反正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br> 杜飛回到辦公室。</br> 剛才抽煙這會兒功夫,錢科長已經(jīng)來了,屋里安靜下來。</br> 杜飛坐到辦公桌前,尋思等晚上下班跟朱婷上陳方石那邊看看,打一聲招呼,明天燒烤,上那邊去。</br> 吃燒烤這種事兒,在這時(shí)候還是避著人好,免得讓人瞧著眼紅。</br> 無論上廠里,還是在杜飛現(xiàn)在住的四合院都不大合適。</br> 到時(shí)候讓誰吃不讓誰吃,弄不好吃沒吃好,還得得罪人。</br> 想來想去,還是什剎海的院子最合適,把門一關(guān),愛誰是誰。</br> 順便也讓陳方石那老梆子打打牙祭。</br> 至于說院子,還掛著精密儀器廠的牌子,得先跟陳方石提一嘴,別給說漏了。</br> 等中午吃完了飯,杜飛騎車子跑了一趟廣安門的啤酒廠。</br> 羊肉都讓李明飛出了,啤酒自然要杜飛準(zhǔn)備,不然就有點(diǎn)不像話了。</br> 這時(shí)候啤酒可不便宜,三毛八一瓶,還有散裝的生啤,四毛錢一升,快趕上一盒牡丹煙了。</br> 難怪現(xiàn)在喝啤酒的人少,散裝的二鍋頭才幾毛錢一斤。</br> 只要不是酒蒙子,一頓喝一兩二兩的,一斤能喝好幾天。</br> 換成啤酒,一瓶肯定不夠喝。</br> 不過也有一個(gè)好處,就是買啤酒一般不用憑票。</br> 杜飛卻更喜歡啤酒,尤其是大夏天的,冰鎮(zhèn)的啤酒,拔涼拔涼的,猛地灌下去一大口,那才叫從上到下透心涼。</br> 大響午頭,熱的跟下火似的。</br> 大老遠(yuǎn)跑一趟啤酒廠,杜飛一口氣買了兩箱。</br> 黑色大塑料格子箱,一箱二十四瓶,兩箱摞到一起,足有百十來斤。</br> 拿自行車內(nèi)胎剪出來的皮條子繃上,馱在自行車后架上,比馱著一個(gè)人還別扭。</br> 好在杜飛不用全程騎回去,</br> 等出了啤酒廠,尋了一個(gè)小胡同,逮著四下無人的機(jī)會,杜飛立馬就把兩箱啤酒收進(jìn)了隨身空間內(nèi)。</br> 這才松一口氣,跟著又騎車子跑了一趟汽水廠。</br> 等全都弄完了,回到單位已經(jīng)下午一點(diǎn)多了。</br> 好在沒什么事兒,晚回來幾分鐘也沒人挑刺。</br> 等到晚上下班,杜飛騎車子去接朱婷。</br> 剛走到地安門東大街,忽然看見前邊一片人頭攢動,快把大馬路都給堵上了。</br> 不少下班的停下來看熱鬧。</br> 杜飛雖然不喜歡看熱鬧,但馬路快要堵死了,他也只能放慢速度,著脖子向事發(fā)中心看去。</br> 只見馬路對面,大概有二十米遠(yuǎn),又叫又罵,人仰馬翻一開始杜飛還以為是有人打架。</br> 但仔細(xì)一瞧,卻發(fā)現(xiàn)不對勁兒。</br> 在那里邊還支著一桿大旗,上邊寫著葛命無不勝的字樣。</br> 杜飛瞧著覺得有點(diǎn)眼熟。</br> 仔細(xì)一想,這不就是秦京柔在師大那邊兒加入的組織。</br> 想到這里,杜飛不由多看了一眼,倒是沒發(fā)現(xiàn)秦京柔。</br> 只見一幫人,從前邊胡同里拽出兩個(gè)狼狽的中年人。</br> 然后一個(gè)濃眉大眼的青年,躍上道邊一個(gè)石頭墩子,拿著大鐵喇叭宣講起來。</br> 有些人一見這場面,看熱鬧的興趣更濃,有些人則急著回家,拼命擠過人群。</br> 杜飛還要去接朱婷,當(dāng)然沒工夫在這兒多呆。</br> 推著車子,好容易穿過了阻塞的道路。</br> 杜飛回頭又瞅了一眼,騎上車子就走。</br> 幾分鐘后,來到朱婷單位。</br> 因?yàn)槁飞系⒄`了一會兒,朱婷已經(jīng)在大門口等著。</br> 等杜飛倒了,沒等說抱歉,朱婷就先問起來路上怎么了,關(guān)心之意,溢于言表。</br> 感覺到朱婷的愛意,杜飛握了握她手。</br> 這種愛意在秦淮柔那兒固然也有,卻遠(yuǎn)沒有朱婷這樣純粹。</br> 畢竟對秦淮柔來說,杜飛并非意味著一切,她還有仁孩子,還有自己生活。</br> 而朱婷此時(shí),對杜飛卻是心無旁騖的。</br> 可惜在大街上,不然杜飛非要狠狠親她。</br> 騎著車子,帶上朱婷,把剛才堵路事兒說了。</br> 朱婷有些沉默,但也沒有多說什么。</br> 杜飛刻意繞開了來時(shí)的路,順著錢糧胡同往西,再往北…</br> 不到二十分鐘,來到什剎海的大院。</br> 杜飛剛在門口停下自行車,就隱約聽見院里似有若無的,好像彈棉花的動靜。</br> 不禁“咦”了一聲,跟朱婷對視一眼。</br> 相比杜飛的詫異,朱婷則十分篤定道:“是老師在彈琴。”</br> 杜飛心里恍然,但這琴聲明顯不是鋼琴,應(yīng)該那種七弦古琴。</br> 推門進(jìn)院。</br> 大門只是虛掩著,并沒在里邊拴上。</br> 一進(jìn)來,就看見在門邊上停著一臺自行車。</br> 陳方石可沒自行車,而且這臺車子是斜梁的女式全鏈盒,擦得干干凈凈的。</br> 朱婷也瞧見了自行車。</br> 再加上屋里的琴聲,難道陳方石這老梆子還金屋藏嬌了?</br> 想到這種可能,杜飛不由嘿嘿一笑,跟朱婷使個(gè)眼色,比劃個(gè)噤聲的手勢。</br> 停好了車子,悄悄順著琴聲過去。</br> 你別說,在院子外邊聽不真著,進(jìn)到院里再聽那琴聲。</br> 鏘鏘咚咚的,別有韻味兒,還真挺好聽。</br> 順著抄手游廊過去,透過窗戶只見屋里,果然是陳方石盤膝而坐正在撫琴。</br> 而且杜飛還注意到,這老貨竟然穿著一件頗為考究的對襟薄衫,花白的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br> 原本亂糟糟的胡子也修剪的整整齊齊,紅光滿面,容光煥發(fā),瞅著比原先年輕了好幾歲。</br> 撫琴時(shí)候,時(shí)不時(shí)抬頭向一邊看去。</br> 從杜飛這個(gè)角度,看不見那邊,但可想而知,肯定有一個(gè)人。</br> 這時(shí)朱婷在邊上小聲道:“這是《鳳求凰》。”</br> 杜飛對古曲雖然沒有研究,聽不出《鳳求凰》的調(diào)子。</br> 卻知道《鳳求凰》的典故,是漢代司馬相如,向卓文君求愛,所寫的名賦。</br> 更坐實(shí)了陳方石老樹開新花。</br> 只是不知道那位女士是誰。</br> 杜飛愈發(fā)好奇,又往前湊了湊,抻脖子往里瞅。</br> 卻在這時(shí),忽然有人從旁邊叫了聲“誰”!</br> 這一聲動靜不小,屋里的陳方石被驚動了,琴聲戛然而止,連忙起身出來。</br> 剛才那人又“咦”了一聲,詫異道:“婷姐?”</br> 杜飛跟朱婷也被嚇一跳,再定睛一看,竟是于欣欣,從剛從廚房出來,</br> 端著一盆剛洗的西紅柿。</br> 這時(shí)陳方石跟一個(gè)知性典雅的女人從屋里出來。</br> 而杜飛剛剛看見于欣欣,就已經(jīng)猜到了。</br> 果然,這女人正是于欣欣她媽,育英中學(xué)的音樂老師王桂英。</br> 此時(shí)王老師明顯不大好意思,尤其她也認(rèn)出杜飛。</br> 因?yàn)閷χ荠i那夯貨的印象很深,再加上于欣欣跟杜飛相過親,令她對杜飛的印象更深。</br> 卻沒想到,今天竟然會在這兒遇上了。</br> 陳方石則頗不耐煩,沒好氣道:“你說你倆,來就來唄,咋還跟做賊似的!”</br> 朱婷沒敢吱聲。</br> 杜飛卻不慣著他,嘿嘿道:“這不尋思到周末了來看看您老,誰知道您擱這鳳求凰呢~”</br> 陳方石這貨,臉皮厚不遜于杜飛,但王老師臉皮薄,卻有點(diǎn)掛不住了,</br> 張了張嘴,想要解釋,卻又不知道說什么好。</br> 誰知道,這時(shí)候陳方石直接拉起她的手。</br> 把她嚇了一跳,忙想把手縮回來,小聲道:“陳~陳老師,您”</br> 陳方石哪會讓她掙脫,手上加了把勁。</br> 也不知怎么,在周鵬那能一個(gè)打十個(gè)的女壯士,此時(shí)卻成了小弱雞,竟然沒掙脫開!</br> 你說奇怪不奇怪~</br> 陳方石理直氣壯道:“鳳求凰怎么了?我跟桂英,一個(gè)未娶,一個(gè)沒嫁,</br> 正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有何不對嗎?”</br> 杜飛微微一愣,心里暗挑大拇哥。</br> 陳方石這老貨還真會把握時(shí)機(jī),干脆借機(jī)把關(guān)系挑明了。</br> 其實(shí)當(dāng)初,杜飛說把王老師介紹給陳方石,也就那么一說,后來也就罷了。</br> 誰知道陳方石居然上心了,不知怎么就把人家給拐帶來了。</br> 而且看王老師那嬌羞的樣子,竟然沒有反對!</br> 于欣欣表情雖然有點(diǎn)古怪,但也沒說什么。</br> 看樣子對陳方石當(dāng)她繼父也沒多大反感。</br> 這令杜飛不由得對陳方石刮目相看。</br> 周鵬那點(diǎn)微末伎倆,跟這老東西比起來,簡直被甩出去幾條街。</br> 一旁的朱婷頭一回見到王老師。</br> 之前倒是聽說過,她胖揍周鵬的事跡,卻怎么也沒法把面前的嬌弱美人,</br> 與那么彪悍的行為聯(lián)系到一起。</br> 陳方石見好就收,放開了王老師,哈哈笑道:“正好,杜飛和小婷來了。</br> 桂英,你帶欣欣跟小婷說說話,我上廚房露一手,讓你們嘗嘗我的手藝。“說著看向杜飛。</br> 杜飛道:“你瞅我干啥?”</br> 陳方石道:“跟我打下手去。”</br> 杜飛小聲嘀咕:“憑啥讓我去?“卻仍跟了過去,留下三個(gè)女人聊天。</br> 雖然王老師有點(diǎn)放不開,但朱婷跟于欣欣見過,順著楊丁香的話題,倒也不至于冷場。</br> 等到廚房,就剩倆人,杜飛回頭瞅一眼:“我艸,老陳,你行呀!這才幾天就搞上了?”</br> 陳方石撇撇嘴道:“什么叫搞上了~我們這叫志趣相投,惺惺相惜,懂不懂。”</br> 杜飛心頭一動,忙問:“彈琴彈來的?”</br> 陳方石嘿嘿一笑,沒有回答,卻默認(rèn)了。</br> 杜飛一想,還真別說,像王老師這樣的,有文化,有出身,工作不錯,</br> 還不缺錢的寡婦,陳方石這種知識淵博,風(fēng)度儒雅的老家伙,的確很有殺傷力。</br> 而且杜飛也見識到了陳方石的又一面。</br> 他可以是燕大校園里,不修邊幅的老學(xué)者,也可以是拿著蒲扇,在街邊下棋的市井大爺,現(xiàn)在又成了精致儒雅的文人雅士。</br> 直到晚上吃完飯,杜飛帶朱婷出來,朱婷還有些不信,陳方石都這個(gè)歲數(shù)了,居然給她找了個(gè)師娘。</br> 理所當(dāng)然的,明天烤羊肉串,又加了倆人。</br> 倒不是王老師跟于欣欣非要湊熱鬧。</br> 主要是杜飛死乞白賴邀請,讓王老師覺著盛情難卻。</br> 至于杜飛為什么這樣,自然是陳方石搞的鬼。</br> 只要王老師同意過來,基本上就算宣告了她跟陳方石的關(guān)系。</br> 進(jìn)了機(jī)關(guān)大院,杜飛沒再騎車子,并肩跟朱婷走在林蔭道下。</br> 這時(shí)雖然七點(diǎn)了,但天還沒黑。</br> 朱婷有些擔(dān)心道:“哎,你說老師跟王老師他們~能成嗎?萬一…”</br> 杜飛疑惑道:“萬一什么?”</br> 朱婷道:“你不說王老師會武術(shù)嗎?以后一起過日子,哪有馬勺不碰鍋沿的,她要把老師給打了咋整?”</br> 杜飛嘿嘿道:“那不挺好嘛~早看老陳頭不順眼了。”</br> 朱婷白了一眼,拿胳膊肘搥他一下:“又沒溜兒,跟你說正經(jīng)的呢!”</br> 杜飛夸張的“哎呦”一聲,可惜他這伎倆用太多了,朱婷都免疫了,反而瞪了一眼。</br> 杜飛揉揉肋條,威脅道:“朱婷同志,你等著我的,看你等會兒怎么求饒。”</br> 朱婷想到什么,瞬間臉色一紅,小聲嗔道:“臭流氓!”</br> 可惜,杜飛的報(bào)復(fù)未能如愿。</br> 剛到朱婷家,卻意外見到朱爸坐在客廳里看電視。</br> 往常這個(gè)時(shí)候,朱爸可沒下班呢。</br> 打過招呼,朱爸看了杜飛一眼,起身道:“小飛,跟我上書房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gè)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gè)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gè)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shí)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xiǎn)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