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章 夜色湖光壓馬路
張姐難得在辦公室里成了焦點,多少有些上頭。</br> 說起來就沒完沒了:“哎~我跟你們說嘿~還有一個事兒,昨晚上我們家那口子下班,路過儲糧庫門口,說是看見一個人,站在糧庫不遠,嗚嗚的吹著哨子,腳下居然有兩只耗子圍著他滴溜溜打轉(zhuǎn)兒!”</br> 邊上的鄭大媽插嘴道:“哎呀~這人不是能控制耗子,去圍攻糧庫吧~小張兒,知道這事兒,你上報了沒?”</br> 張姐頓時有一瞬間的尷尬,干笑道:“嗐~這咋上報呀~沒憑沒據(jù)的。真上派所去還不讓人轟出來呀~”</br> 孫蘭幫腔道:“張姐,姐夫說沒說那人長什么樣?”</br> 張姐想了想道:“他也是一走一過,說是個邋遢漢子,眉毛胡子一把抓,渾身有一股味兒……”</br> 杜飛原本也有幾分興趣。</br> 昨晚上種種跡象表明,儲糧庫鬧耗子都不是偶然的。</br> 聽張姐一說,更令杜飛多了積分好奇。</br> 但很快,他就發(fā)現(xiàn),張姐說話的時候,一邊眨眼竟一邊不自覺的往右上方瞟。</br> 多半是在現(xiàn)想現(xiàn)編的。</br> 杜飛不禁有些失望。</br> 不過轉(zhuǎn)念一想,這幫老娘們兒說話,這樣似乎才正常。</br> 她們嘴里那些事兒,就算只有一分,都能說成十分,要不哪兒來那么多小道消息。</br> 鄭大媽卻較真了,勸道:“小張呀~你這樣可不行,這么重要的情況,一定得上報,可別耽誤了。”</br> 張姐敷衍道:“那等晚上下班,就叫我們家那口子去派所。”</br> 至于說去不去,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br> 很快又到了中午,杜飛跟錢科長一起往小食堂走,心里卻仍不自覺的想起早上張姐提到的那個吹哨子的邋遢漢子。</br> 雖然張姐早上有明顯說謊的特征,但杜飛卻總覺著,這個人是存在的。</br> 要說證據(jù),他也沒有,就是一種直覺。</br> 不過杜飛也沒太在這上糾結(jié)。</br> 就算真有什么人,想要在糧庫搞事情,自然有相關(guān)部門去對付。</br> 反而朱婷下鄉(xiāng)去調(diào)研,在單位好幾天沒見著,還真有點想她。</br> 等吃完了飯,杜飛回到街道辦。</br> 還沒進辦公室,就見周鵬這貨從對面出來,手里拿著報紙笑嘻嘻的拍了杜飛一把:“哥們~行啊!居然不聲不響的上《青年報》了!”</br> 說著就把手中的報紙沖杜飛展開,在第二版中間的位置,占著一塊兒篇幅不小的位置。</br> 杜飛別的沒看,先看了一眼下邊的落款,正是張紅英。</br> 周鵬又道:“你可得請客!一開始我瞧見你名字,還以為是同名同姓,直到點出咱們街道才知道真是你。”</br> 杜飛撇撇嘴道:“請客你就甭想了,能上報紙是《青年報》的同志,對我工作和人品的肯定,要請也得請人家記者同志,請你算怎么個事兒。”</br> “嘿,你小子……”周鵬被懟的沒詞兒,卻氣不過道:“我跟你說,你不用得瑟。張紅英那娘們可不是好應(yīng)付的,回頭我看你怎么還她的人情。”</br> 杜飛不以為然道:“還什么還,我又不欠她什么,都是婷姐給找的。”</br> 周鵬眨巴眨巴眼睛,氣急敗壞道:“我說~你小子特么要點碧蓮不?吃軟飯很光榮嗎?”</br> 杜飛不以為恥,反以為榮:“我從小胃不好,就愛吃這口兒,你管得著嗎~有能耐你給我吃一個看看。”</br> “他我~”周鵬瞬間破防,造成巨量精神傷害,捂著胸口道:“不行~你特么說話太損了,今晚上,烤肉季,你請!”</br> 杜飛哈哈一笑,這才應(yīng)了下來。</br> 周鵬撇撇嘴,嘟囔一聲:“這還差不多~”</br> 而剛才他們說話,正好被經(jīng)過的孫蘭聽見。</br> 等周鵬走了,立即湊上來道:“小杜,你上報紙啦!快讓我看看……”</br> 剛才周鵬拿那份報紙已經(jīng)到了杜飛手里。</br> 上報紙這個事兒,杜飛本來就要宣揚出去,當(dāng)然不會藏著掖著。</br> 正好孫蘭知道了,就等于辦公室那幫老娘們知道了。</br> 這幫老娘們一知道,用不了兩三天,整個街道辦,下邊居委會,甚至區(qū)里的部門,也就都知道了。</br> 一邊把報紙遞過去,一邊謙虛道:“也不是什么大板塊,就跟這兒呢~”說著翻開報紙拿手指的指。</br> 孫蘭瞧著報紙上的文章,也有點興奮。</br> 她活了這么大歲數(shù),還是頭一回見到身邊的人上了報紙。</br> 還是《青年報》這種大報。</br> 更重要的是,杜飛跟他們家的關(guān)系,不說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也差不多。</br> 現(xiàn)在杜飛上了報紙,成了先進典型,她當(dāng)然高興。</br> 這份《青年報》又從杜飛這兒,到了孫蘭手里,很是在辦公室展覽了一番。</br> 眾人看見,無一不嘖嘖羨慕,好聽的話不要錢一樣甩出來。</br> 尤其是辦公室里的幾個臨時工。</br> 杜飛后來的,卻能先轉(zhuǎn)正,他們嘴上不說,心里卻很不服。</br> 況且杜飛還不是簡單的轉(zhuǎn)正,而是算成了中專畢業(yè),直接就是七級辦事員。</br> 剛二十歲,一個月工資就三十七塊五,誰看著不眼紅!</br> 但這張報紙一出,他們的心思立即發(fā)生了轉(zhuǎn)變。</br> 感覺距離一下子拉開了,連嫉妒都嫉妒不起來了。</br> 杜飛則表現(xiàn)的相當(dāng)謙遜,沒有一點得意忘形的意思,直至被錢科長叫到小辦公室去。</br> 見杜飛來了,錢科長沒說話,笑呵呵打量他。</br> 杜飛嘿嘿道:“錢叔兒,您可別這么瞅我,給我瞅的心里直發(fā)毛。”</br> 錢科長撇撇嘴道:“你小子,膽子都大到天上去了,還知道害怕?”</br> 杜飛笑嘻嘻道:“看您說的,我膽子再大,不也是您手下的一個小卒子嘛~你讓我往東,我不敢往西,你讓我攆狗,我不敢抓雞……”</br> 錢科長等了他一眼:“少跟我耍貧嘴,剛才報紙我看了,你小子還真上報紙了!”</br> 杜飛又是嘿嘿一笑。</br> 錢科長卻嚴(yán)肅起來,沉聲道:“這事兒可非同小可,老太太那房子……”</br> 杜飛明白他擔(dān)心什么,忙打包票道:“您放心,咱這絕對沒有弄虛作假的,況且人家報社的記者也不敢瞎寫,都去我們院里看過了。”</br> “這就好~”錢科長點點頭,又提醒道:“不過,最近你也給我消停點兒,別再搞事啦~這個時候……不好冒頭。”</br> 杜飛連忙道:“叔兒,您放心,這個我懂。”</br> 見到杜飛的態(tài)度,錢科長也適可而止。</br> 等到晚上下班。</br> 杜飛剛出辦公室,就看見周鵬這貨笑嘻嘻的在院里等他。</br> 白天約好的烤肉季。</br> 這已經(jīng)是杜飛第三回來烤肉季。</br> 該說不說,確實挺好吃,還有一個好處,就是離家近,等吃完了飯,騎著車子一出溜就回家了。</br> 周鵬知道杜飛不差錢,上來先點了三盤羊肉三盤牛肉,素的一個沒有。</br> 杜飛笑道:“周哥,什么仇什么恨,您這是要化悲憤為食量呀!把我給吃破產(chǎn)了。”</br> 周鵬撇撇嘴,從懷里摸出一個軍用水壺放到桌上:“不白吃你的肉,今兒哥帶你開開洋葷。”說著就扭開了軍用水壺,拿杯子倒了一杯琥珀色的酒液,小聲道:“蘇格蘭威士忌,五零年制作的,封桶陳釀十五年,去年才開封裝瓶。”</br> 杜飛一愣,沒想到周鵬這個不起眼的軍用水壺里裝的居然是這玩意。</br> 頓時來了興致,端起來抿了一口,帶著一股淡淡的煙熏味。</br> 說不上有多好喝,但也絕不難入喉。</br> 這種感覺,有點像第一次喝茅臺,不太適應(yīng)那股大醬味兒,但喝的次數(shù)多了,反而有點上癮。</br> 杜飛也沒問這酒怎么來的。</br> 還是那句話,不該問的別問,不該知道的別知道。</br> 倆人吃吃喝喝,烤肉眼瞅著下。</br> 吃了有一半,周鵬這貨竟然越戰(zhàn)越勇!</br> 杜飛一問才知道,原來這貨中午沒吃,就等晚上這頓打牙祭了。</br> 杜飛倒是不心疼飯錢,索性又叫了兩盤肉。</br> 直把周鵬吃的嗝兒嘎的,這才結(jié)賬出來。</br> 烤肉季就在什剎海邊上。</br> 倆人推車子出來,也沒立即分開。</br> 杜飛察覺到,周鵬應(yīng)該有事兒要說,只是剛才在飯店里人多眼雜。</br> 周鵬歪著頭,看著什剎海的夜景,忽然噗呲一聲,笑罵道:“這夜色湖光,我特么居然跟你個老爺們兒在這壓馬路。”</br> 杜飛一愣,正要反唇相譏。</br> 周鵬卻收了玩笑,忽然正色道:“哥們兒,咱倆認(rèn)識時間也不短了,我是干什么的,你就沒懷疑過?”</br> 杜飛撇撇嘴道:“切~你愛干什么干什么,用得著我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就你這么張揚,真有什么問題,早被逮住拉出去打靶了。”</br> 周鵬嘿嘿一笑,不以為意道:“這么說~你早就猜到嘍。”</br> 杜飛含糊其辭道:“也不算太早。”</br> 周鵬想了想,十分嚴(yán)肅道:“既然這樣,我也不說廢話了。現(xiàn)在我們上級看中你了,想把你吸收進來……”</br> 杜飛愣了一下,有些意外,皺眉道:“周哥,您可別拿我開涮。”</br> 周鵬淡淡道:“你看我像開玩笑嗎?不怕實話告訴你,這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我?guī)湍銚踹^兩次,不過……老羅鐵了心,就相上你小子了,我也沒法子。”</br> “老羅?”杜飛眼睛微瞇,猜到這個‘老羅’大概就是周鵬上級。</br> 周鵬接著道:“你要是對我們這行感興趣,回頭找我吱一聲。要是不想來……趕緊找你老丈人,別耽擱!”</br> 杜飛看得出來,周鵬的態(tài)度十分誠懇。</br> 提出的建議也算十分中肯。</br> 杜飛嚴(yán)肅的點點頭。</br> 周鵬長出一口氣:“行了,該說的都說了,走了~”隨即直接騎上車子就走。</br> 杜飛站在原地,大喊了一聲:“周哥,謝啦!”</br> 周鵬頭也沒回,直接擺了擺手,轉(zhuǎn)眼消失在夜幕中。</br> 杜飛站在原地,卻是眉頭緊鎖。</br> 周鵬帶給他這個消息,的確讓他吃了一驚。</br> 杜飛千算萬算,卻沒想到對方竟然想把他吸納進入組織。</br> 老話說,一入江湖深似海,再想回頭就是千難萬難。</br> 更何況是周鵬所在的隱秘部門。</br> 如果杜飛只是一個普通的熱血青年,這條路也許是個不錯的選擇。</br> 雖然可能有危險,卻能獲得遠比同齡人更優(yōu)渥的待遇,更快的晉升,更好的發(fā)展……</br> 但這些好處,對杜飛而言,卻沒什么吸引力。</br> 而且周鵬剛才還透露出一個重要消息。</br> 就是這個事,陳中原肯定解決不了,他如果想拒絕必須找朱爸出面。</br> 杜飛默默思忖。</br> 看來明兒還得去一趟朱家,把這事說一下。</br> 雖然朱婷沒在家,但有了上次書房的談話,杜飛單獨去找朱爸也沒覺著怵頭。</br> 心里一邊盤算,一邊騎上自行車。</br> 不一會兒,杜飛就回到四合院。</br> 還沒到大門口,遠遠看見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背著一個面袋子鉆鉆進去。</br> 杜飛一眼就認(rèn)出是閆解成。</br> 再想到早上秦淮茹來說的那些。</br> 昨晚上小王來找他,不僅傻柱在場,三大爺也在。</br> 既然傻柱都能想到,要囤一些糧食,三大爺?shù)木鳎趺纯赡芟氩坏剑?lt;/br> 估計是一早上去鴿子市買完了糧食,也不知道存放在哪兒了。</br> 到現(xiàn)在,院里沒什么人走動了,這才偷偷把買的糧食拿回來以免被人瞧見。</br> 杜飛心里暗笑,到門口下來,剛進了大門,就見閆解成又從屋出來,額頭上微微見汗,明顯不是搬一次。</br> 迎面看見杜飛,閆解放愣了一下,倒也沒太意外。</br> 最近杜飛經(jīng)常回來的挺晚,趕忙打了一聲招呼。</br> 杜飛笑著,也沒多問,便進了中院。</br> 棒梗雷打不動,還在練基本功。</br> 傻柱在一旁看著,發(fā)現(xiàn)杜飛回來,立即湊過來道:“兄弟,今天我都聽說了……”</br> 杜飛被他‘掐頭去尾’的一句話說的一愣:“聽說啥了?”</br> 傻柱眉飛色舞道:“你還裝糊涂,就是城西儲糧庫的事兒唄,我們食堂小陸就住在那邊,說好家伙~鬧的可邪乎了!昨晚上,帶你們家那大貓,也是上那兒了吧?”</br> 杜飛笑了笑,算是默認(rèn)了。</br> 傻柱頓時更來神兒了,連忙問道:“我艸~還真是!你趕緊說說,究竟怎么個事兒?那耗子真跟鋪天蓋地似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