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四章 你舍得用這象牙的棋子兒
    當天下午,王襄提前從單位下班回家。</br>  他本身是專家,在文物局和行內(nèi)都有些資歷。</br>  下班早退一會兒,也沒人跟他較真。</br>  上午在市局遇到杜飛,提起有一套乾隆的象牙象棋,當時就把王襄的興趣勾起來。</br>  原本杜飛提出,找個飯店詳談。</br>  王襄卻大包大攬。</br>  找什么飯店,飯店的廚子做菜,不一定有他好吃。</br>  杜飛也是欣然答應。</br>  等到下班,準備好了象棋,又從隨身空間里拿出一瓶好酒,立刻騎自行車直奔王家所在的。方嘉園胡同。</br>  杜飛第三回來,算是熟門熟路。</br>  他騎車子又快,不大會兒功夫就到了地頭,推車子進院。</br>  杜飛想起上回他來時,遇到那名兇巴巴的漢子,不由向他家瞟了一眼。</br>  房門緊閉,也沒有燈光。</br>  杜飛只當屋里沒人,徑直往里邊走。</br>  一進中院,立刻瞧見王襄家門口擺著一口比別家都高的煤球爐子,上邊坐著一口黑色的大鐵鍋。</br>  王襄圍著大圍裙,頭上戴著一頂醫(yī)院大夫的白帽子,正揮舞著鏟子在那炒菜。</br>  這時王襄也瞧見杜飛,立刻招呼道:“小杜來啦~上家里坐坐,最后一個菜,馬上就齊活。”</br>  杜飛支好了自行車,拎著東西道:“您甭著急,我可聽說您是烹飪高手,今兒我有口福了。”</br>  王襄哈哈一笑。</br>  正這時,從屋里出來一個中年女人。</br>  雖然穿的不算光鮮,但有一股獨有的氣質(zhì),矜持謙和,大家閨秀,十分與眾不同。</br>  杜飛猜到,這應該是王襄的妻子。</br>  王襄也不忘介紹道:“我愛人,你叫袁大姐就行。”又跟女人道:“小荃,這就是我跟你說的小杜。”</br>  杜飛連忙行禮。</br>  袁大姐則扶了扶眼鏡,有些審視的打量杜飛,和善的笑了笑。</br>  對于丈夫往家里帶朋友,她早就習以為常了。</br>  不過以前都是些年齡大的,或者差不多的老先生,像杜飛這么年輕的,倒是相當稀罕。</br>  雖然王襄讓杜飛先上屋里坐著,杜飛也沒好意思真進屋里等著,索性站在門口瞧著他把菜炒完,仨人才一起進屋。</br>  屋里收拾的很干凈,不過因為擺的東西太多,顯得有些逼仄。</br>  杜飛大略掃了一眼。</br>  他對古玩家具一知半解,屋里邊這些東西,他瞧不出什么名堂。</br>  但想必能到這時還留到王襄家里的,肯定沒一個尋常物件。</br>  屋里正當中,擺了一張八仙桌,算上剛端上來的一共四盤菜。</br>  量不大,但很精致。</br>  王襄解下圍裙,拿濕毛巾擦了擦手,笑著讓杜飛入座,指著四道菜介紹道:“這是我拿手菜海米燒大蔥,這道是雞片豌豆,糖醋白菜,蔥燒豆腐……”</br>  沒有特別珍貴的食材,但菜的賣相都不差。</br>  這年頭物資稀缺,王襄所在的文物局又是個清水衙門。</br>  手里的文物古董,雖然有不少稀世珍寶,但要說生活水平還真高不到哪兒去。</br>  杜飛則帶來一瓶茅臺酒,不是他過年從楚家弄來那種特制的,只是街面上能買到的普通茅臺。</br>  茅臺酒的價格雖然不貴,但酒票卻是稀罕,尋常人弄不到。</br>  王襄相當大氣,也沒說什么客氣話。</br>  等上桌吃起來,杜飛吃了一驚。</br>  他原以為夸贊王襄的廚藝如何了得,只是一種吹捧。</br>  但今天親口一嘗,的確非同一般,至少拿出來不比傻柱做的差多少。</br>  要說比肩八大樓的大師傅,那是有點吹牛,但就憑這水平,出去掌勺開個中型飯店絕對綽綽有余。</br>  杜飛心里感慨,這個大概就是所謂的天才。</br>  悟性達到一定高度,甭管做什么事兒學什么東西,同一個師父教,有人一看就會,一兩天就學會學精。</br>  有些人則怎么學也學不會!往往要花費一兩個月,甚至一兩年,才能達到前者的水平。</br>  杜飛毫不吝嗇溢美之詞,一邊吃著一邊夸贊。</br>  王襄面帶笑容,也是相當受用。</br>  不過心里惦著杜飛說的那一套‘乾隆的象牙象棋’,喝酒吃飯也是淺嘗輒止。</br>  只等飯后,袁大姐給沏上茶水。</br>  杜飛終于從兜子里拿出那套裝在木盒子里的象棋:“王先生,你瞧瞧這個~”</br>  王襄把茶杯茶碗推到一邊,在面前鋪上一塊絨布,這才把象棋盒子接過來,放到面前。</br>  卻沒急著打開,而是先上下左右看看,不由“咦”了一聲。</br>  杜飛心頭一動。</br>  要不怎么說‘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呢。</br>  王襄一入手,就瞧出這裝象棋的盒子有蹊蹺。</br>  接下來,王襄不動聲色的將盒子打開,露出里面的象棋棋子。</br>  伸手拿出一枚紅棋的象,放到眼前仔細看了看,又一枚一枚把里面的棋子拿出來,擺到旁邊的絨布上。</br>  抬起頭,直言不諱道:“棋子瞅著不像乾隆的,應該是嘉道年間的,倒是宮廷造辦處的手藝。相當不錯的一副象棋,可惜沒帶著棋盤,等回頭有機會,我給你配一個?”</br>  杜飛道:“呦~那敢情好,我謝謝您嘞!”</br>  王襄卻道:“那我要配了棋盤,你舍得用這象牙的棋子兒?”</br>  杜飛微微一愣,旋即笑道:“怎么舍不得!象棋做出來不就是拿來下的嗎?到時候第一盤就得是咱爺倆的。”</br>  王襄似笑非笑,深深看杜飛一眼,沒再往下說。</br>  轉(zhuǎn)而把注意力落在那個裝棋子的木盒子上,跟杜飛道:“你也瞧出來,這盒子有問題?”</br>  杜飛“嗯”了一聲道:“我拿到手,瞧著蹊蹺,但研究了挺長時間不得門徑。有好幾回都想干脆拿鋸鋸開算了。”</br>  王襄一聽,頓時道:“老祖宗留下的東西,可不敢這么糟踐。”</br>  說著把那盒子拿起來,舉到上面沖著燈光又端詳了半天,沉聲道:“小荃,上里屋,把酒精燈拿來。”</br>  袁大姐在邊上應了一聲。</br>  立刻轉(zhuǎn)身進了里屋,不大會功夫就搬出一個醬色的,藤條編織的小箱子。</br>  打開之后,里邊放的全是各種瓶瓶罐罐。</br>  王襄從里邊拿出一個酒精燈,點燃之后又拿出一個小架。</br>  架上放上一塊圓形的鑄鐵塊,在火上燒了幾分鐘,把鐵塊燒的滾燙。</br>  王襄拿火鉗子夾起鐵塊,靠到象棋盒子的邊上,小心翼翼烘烤。</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