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麥乳精
果然,這一次來的是秦淮茹。</br> 而且,來之前,不知道上哪捯飭的,麻花辮拆了,盤了個丸子,露出一截白白的頸子。</br> 臉也洗了,還擦了雪花膏。</br> 可惜,長年在車間干活,身上有股淡淡的機油味,混著雪花膏的香味,說不上多好聞,但也不難聞。</br> 一回生二回熟,秦淮茹進來直接換鞋。</br> 有了上次經(jīng)驗,腳上穿了新襪子,總算沒再露怯。</br> 等走進來,才看清杜飛的姿勢,不由得噗呲一笑:“大少爺,您這是要懶沒邊了!”</br> 杜飛放下書,撐起身子喝了一口麥乳精,笑嘻嘻道:“秦姐,我就說,你還是把頭發(fā)盤起來好看。”</br> 俏寡婦臉頰微紅:“少沒溜兒!快說,做什么墊子?”</br> 一邊說,一邊打量屋里的家具,心里愈發(fā)喜歡。</br> 杜飛一拍羅漢床的扶手:“就這個,做個厚點的棉墊,還有兩個大靠枕,放到小茶幾兩邊。”</br> 秦淮茹一看:“什么墊子,這不就是做條褥子鋪這嘛!”</br> 一邊說,一邊開始量尺寸。</br> 杜飛叮囑道:“記著釘上繩,能綁到床上,省著來回亂串。”</br> “知道啦~”秦淮茹翻個白眼,一個爺們兒居然指導(dǎo)她怎么做針線活:“對了,棉花怎么辦?”</br> “明天我去買點。”杜飛手里有些棉花票,但肯定不夠用。</br> 好在有楚成這狗大戶,棉花票不夠,讓他想折去。</br> 杜飛又道:“我在菜窖留了苞米面,回頭你掰點白菜幫子……算了,這個你應(yīng)該比我在行,反正那兩只老母雞交給你了,我就擎等著吃雞蛋了。”</br> 秦淮茹笑呵呵道:“放心吧您~姐一準兒把那兩只老母雞伺候好了,明年開春好給你下蛋吃。”</br> 杜飛道:“還等明年開春干啥?”</br> 俏寡婦一副專家模樣,鄙視道:“你在城里長大,哪知道這些,天一冷雞就不下蛋了。”</br> 杜飛笑道:“誰說的,剛才我還吃一個呢!”</br> 說著指了指羅漢床旁邊的紙簍。</br> 秦淮茹探頭過去,果然看見雞蛋皮,詫異道:“這是那倆老母雞下的?”</br> 杜飛道:“如假包換,我在雞窩里親手摸出來的。”</br> “不能啊?”秦淮茹眨巴著大眼睛,噔噔噔就跑出去。</br> 等會兒回來,頭上還沾著一根草棍,驚異道:“哎?你家雞窩里怎么是熱的呀!”</br> 杜飛跟她簡單解釋。</br> 秦淮茹才恍然大悟,沒想到還有這種奇思妙想,想當然的以為是杜飛的主意。</br> 不由得對杜飛更崇拜,心下思忖:“小杜這么聰明,如果進廠里工作,一定能成像一大爺那樣的八級工!”</br> 隨即又想起棒梗的事,就想做到羅漢床另一頭說話。</br> 卻被杜飛喝道:“摸一手雞粑粑,快洗手去!”</br> 俏寡婦瞬間臉紅,氣惱的瞪了杜飛一眼,乖乖去洗手。</br> 等她出來,杜飛盤腿坐著,正端著杯子喝麥乳精。</br> “那有,自個沖。”杜飛朝她旁邊的桌上比劃一下。</br> 秦淮茹一扭頭,看見一個黃色的鐵皮罐子。</br> 其實她剛進來,就聞到麥乳精的味兒了,只是那玩意挺老貴,她沒好意思要。</br> 秦淮茹對麥乳精的記憶,還是在她懷棒梗的時候,賈東旭給她買了兩罐。</br> 賈東旭死后,他們家生活每況愈下,吃飯都捉襟見肘,更別說麥乳精了。</br> 秦淮茹愣一下,也沒有矯情,拿一個杯子,打開鐵皮罐子,頓時聞到一股又香又甜的巧克力味。</br> 罐子里有一個小羹匙,秦淮茹拿著深深舀了一下,想了想又手抖一下,才倒到杯子里,沖上開水。</br> 一股更濃的味道撲面而來。</br> 秦淮茹雙手捧著杯子。</br> 水有點熱,她卻緊緊捏著,生怕這杯麥乳精掉地上似的。</br> 杜飛看著冒著熱氣的杯子,忽然想起了自個奶奶。</br> 那時大概是八幾年,他去奶奶家。</br> 奶奶佝僂著背,給他沖了一杯麥乳精,也是這樣小心翼翼的端來……</br> “小杜~小杜?”</br> 杜飛有些失神,聽到秦淮茹叫他,才反應(yīng)過來。</br> “你沒事吧?”俏寡婦擔心問道。</br> 杜飛搖頭,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好整以暇道:“沒事,想起點事兒。對了,剛才你要說啥來著?”</br> “呃~”秦淮茹一臉感激道:“今天真謝謝你,對棒梗那孩子,我真沒法子了!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可他……沒想到,今天居然被你降服了!小杜,你真厲害!”</br> 說到最后,俏寡婦看杜飛的眼神差點冒出小星星,已經(jīng)開始有腦殘粉的征兆。</br> 杜飛擺擺手道:“免了~秦姐,您可打住吧!沒您說那么邪乎。”</br> 秦淮茹又問道:“對了小杜,你說只要棒梗考上中專,將來真能……”</br> 杜飛笑了笑道:“我那些話可沒一點水分,再說這也不是啥秘密。遠的不說,就在院里,三大爺對這事就門兒清。”</br> 秦淮茹皺眉道:“三大爺知道,那為啥不讓閆解成上中專呀?”</br> 杜飛翻個白眼道:“你以為中專那么好考?三大爺?shù)故窍耄Z解成得考上啊!”</br> 秦淮茹對這些完全沒有概念,傻乎乎道:“中專比考高中還難?”</br> 杜飛想了想道:“算是各有所長吧。上高中將來考大學,學歷高,起點高,但還得經(jīng)歷一次高考。上中專則可以提前四五年工作掙錢。”</br> 秦懷如沉默下來。</br> 在她印象里,三大爺非常重視學習,家里幾個孩子學習都不錯。</br> 尤其老大閆解成,秦淮茹隱約記得,那時候她懷著小當,夏天到前院樹下納涼,總能聽見三大爺在那吹噓,閆解成學習多好,應(yīng)該是大差不差。</br> 誰知,到了杜飛嘴里,提到閆解成卻是居高臨下的輕視。</br> 可見她覺著學習不錯的閆解成,在杜飛眼里啥也不是,如果換成棒梗,豈非更差勁了!</br> 但秦淮茹心里仍有一絲僥幸,可憐兮兮道:“小杜,那你說棒梗……”</br> 杜飛直言不諱道:“秦姐,棒梗恐怕真不是學習的料。按說小學那點課程,天天上學去了,就算貪玩不學,也應(yīng)該在班級中游。棒梗都排到哪了?倒數(shù)幾個吧~”</br> 秦淮茹俏臉一紅,有些羞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