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第 196 章
多福客棧里, 潘尋龍三人驚極了,像熱鍋上的螞蟻在團團轉(zhuǎn),最后, 還是更經(jīng)事一些的潘尋龍先鎮(zhèn)定了下來。
他抬起頭, 目光環(huán)視過其他兩人, 小眼睛里透出炯炯有神之光, “不行,不能讓這樣的事發(fā)生。”
衛(wèi)平彥和趙家佑,一人點頭如搗蒜,一人沉重的點了點頭,趙家佑那大青蟲樣的眉毛擰在一起,就跟要打戰(zhàn)一般, 戰(zhàn)火, 觸之即發(fā)。
潘尋龍主持大局:“平彥, 顧昭平日里最看重你了, 由你負責纏著他。”
衛(wèi)平彥詫異, “我?”
表弟哪是看重他啊, 分明是看重大白貓。
“不錯。”潘尋龍點頭,頓了頓,他語氣沉重,“必要時候, 還是要委屈委屈平彥你了。”
衛(wèi)平彥窒了窒,他對上潘尋龍的目光,一下就領(lǐng)會到潘尋龍話里的未盡之言。
這是要他出賣自己的貓相, 耍癡扮憨的纏著表弟啊。
衛(wèi)平彥遲疑了下。
“往日里,顧昭待你可是不薄,咱們做人得厚道, 得有良心。”潘尋龍?zhí)执钤谛l(wèi)平彥的肩上,語氣沉重,繼續(xù)道。
“現(xiàn)如今,他正要遇上一份錯誤的緣分,想想顧小昭,再想想你姥姥姥爺……”
潘尋龍話還未說完,衛(wèi)平彥先打了個激靈。
不錯不錯,這紅線一事,可不是表弟一人的事,這可是顧家的大事。
要知道,顧家就表弟一個男丁,姥爺姥姥又是從小地方出來的,恐怕連什么是龍陽之好都不知道,不比祁北郡城,還有鼎鼎熱鬧的楚風閣。
表弟,姥姥,姥爺……
衛(wèi)平彥腦海里幾張人臉來回的浮現(xiàn)。
“可以的,我可以的!”衛(wèi)平彥超級大聲。
潘尋龍嚇了一跳,“噓,你小點兒聲,我們是在密謀,密謀知不知道?”
衛(wèi)平彥連忙放輕了聲音,“我知道了,回程的時候,我會一路都以貓身纏著表弟的。”
“他最是喜歡小貓小狗之類了,這樣一來,一定沒空理會孟公子了。”
潘尋龍欣慰,孺子可教也。
他視線一轉(zhuǎn),目光落在趙家佑身上,面容倏忽的又慎重了起來。
“家佑兄,你也有一事要辦。”
趙家佑:“我?”
他也有活嗎?
潘尋龍點頭,“不錯,就是你了。”
趙家佑忐忐忑忑,覷了衛(wèi)平彥一眼。
他又不能變貓,也不能變狗,頂多有盞流螢燈,該如何拖住顧小昭?
潘尋龍略略沉思,“不,你不是拖住顧昭,你得拖住的是孟公子。”
趙家佑驚得眼睛都瞪大了。
“不行不行。”
他連連擺手,吞吐的表示,雖然有點慫,但說實話,他還真的怕孟公子的,尤其是那一身冷肅的氣質(zhì),才靠近就感覺漫天的風沙壓來,無邊無際。
潘尋龍瞪了趙家佑一眼,“都說日久生情,咱們不隔開他們,等他們情誼深厚了,回頭就木已成舟,事不可悔了。”
趙家佑左思右想,是啊,顧昭待他這般好,這次還不遠千里的陪他們來郡城趕考,他怎么能說自己不能幫忙呢?
“我能做什么?”趙家佑咬了咬牙,開口問道。
潘尋龍欣慰不已,“我們都知道,孟公子前世是玉溪真人,正好,家佑兄你是玉溪鎮(zhèn)的人,你就和他說說你們鎮(zhèn)民對他的尊敬和感激,聊聊真人前世的事。”
趙家佑若有所思。
“那尋龍你呢?”冷不丁的,衛(wèi)平彥問道。
“我?”潘尋龍指著自己,小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一下就想到了由頭。
“我自然是把控大局,關(guān)注你們兩方的進展,時刻調(diào)整咱們的策略了”
“這事很重要的!”他強調(diào)道。
衛(wèi)平彥、趙家佑:……
不愧是衙內(nèi),慣是會懂得使喚旁人,自己穩(wěn)坐高臺的,他們信了他的鬼話才是糊涂了。
“欸欸,別打,別打……你們聽我細細說……哈哈哈,別撓癢癢,我生氣了啊,我真的生氣了啊……我生氣很可怕的,哈哈哈,別撓別撓……”
陽光透過瓦片的縫隙落下光線,正好落在木梁上的貍花貓和大尾巴松鼠身上。
兩小只睜開眼睛瞥了下頭吵吵鬧鬧的三人一眼,又重新閉上了眼睛,尾巴甩了甩。
都是小家伙呢,鬧鬧才活潑。
……
那廂,顧昭自然是不知潘尋龍三人為她操碎了心,黑背彎刀直指西南,兩人順著刀尖直指的方向,又尋到了幾處心沾墮心之人。
有為財,有為名,有為姻緣……果真如孟風眠所說那樣,沾染上墮心,不知不覺便心神蒙昧,欲壑難填。
“多謝道長,多謝道長……”一中年男子將顧昭和孟風眠送到門口,轉(zhuǎn)身接過身后仆人手中捧著的匣子,朝顧昭遞了過來,低聲笑著道。
“小小薄禮,不成敬意,道長莫要嫌棄。”
顧昭正要推辭,孟風眠化音成絲,傳入她的耳朵。
“收著吧,不收的話,這位老爺也不安心。”
顧昭抬眸看向中年男子,心里嘆了口氣,接過他遞來的匣子。
中年男子見顧昭接過匣子,面容上明顯松了一大口氣,笑得也更真誠了。
顧昭捧著匣子和孟風眠往前走,走出一段路后,他們回過頭瞧這一處宅子,顧昭感嘆道。
“真是父母心腸。”
孟風眠點了點頭。
這一處沾了墮心的,是這戶人家的二閨女,去年時候,大閨女訂了親,郎君是祁北郡城中的官宦子弟,一表人才,這次鄉(xiāng)試更是中了舉,二閨女仰慕姐夫才華,有過些許的怦然心動。
人都慕強,二姑娘的心動不足為奇。
那是姐姐的未婚夫婿,再是心動,人倫綱常,禮義廉恥,她還是懂的。
時間門的流逝會改變許多,也許過兩年時候,她再回過頭看今日這份心動,只會輕輕的笑了笑。
一切泯于時光的洪流中,只當是年少時一場青澀的心思,沒有任何人參與,只她一個人走過心動和告別。
那是一場,無關(guān)他人的風花雪月。
然而,墮心的出現(xiàn)卻放大了這一份的貪戀。
顧昭和孟風眠尋來時,她正依著心里的貪念和邪法,實施邪法,詛咒姐姐,求姐夫姻緣。
出了這樣的事,家里自然不愿對外人言語,就算是因為墮心的原因,姐妹倆喜歡上同一個男子,總歸是不好的事。
時人好熱鬧,尤其是風花雪月的熱鬧,到時,流言蜚語會越傳越離譜,直至面目全非。
顧昭收了匣子,也有封口之意,中年男子也能更安心一些。
……
顧昭打開匣子,果然,里頭是白花花的銀錠子,平日里,她最是喜歡銀錠子了,這一次瞧著這漾著銀光的銀錠子,卻莫名的心里發(fā)堵。
這墮心,到底是何處來的。
此物當真可怕。
……
“大哥,咱們一人一半?”顧昭晃了晃手中的匣子。
孟風眠笑了笑,“就擱你那兒吧。”
顧昭也干脆,“成,你缺銀子了尋我拿。”
兩人并肩而行,秋風打著漩吹來,寬袖盈風。
不知不覺,暮色漸起,霞光染紅了路邊白頭的秋草,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
這幾日,顧昭和孟風眠忙著尋找沾染墮心之人,早出晚歸的,潘尋龍三人瞧著同進同出的兩人,欲言又止。
在顧昭和孟風眠再一次出了多福客棧大門后,潘尋龍統(tǒng)領(lǐng)大局,安撫其他兩位,道。
“不急不急,待墮心這事事了后,咱們回靖州城的時候,再實施咱們的計劃。”
衛(wèi)平彥和趙家佑噓了他一聲。
“欸欸,你們倆咋這個態(tài)度,我和你說,你們撓我癢癢的事,我還沒和你們算賬呢。”
吵吵鬧鬧的時候,多福客棧外頭走進來一人,只見他手中拿著掃帚,肩上搭著白布巾,眉頭微微鎖著,似有愁緒漫上心頭,那是多福客棧的少東家兼小二,鄭泉。
瞧見鄭泉,吵鬧的潘尋龍三人立馬收了嬉鬧,肅容,故作正經(jīng)模樣。
他們好歹也是舉人老爺了,老爺就要有老爺?shù)臉幼樱€(wěn)重,這樣才能突出老爺二字。
鄭泉走到潘尋龍旁邊,猶豫了下,還是開口道。
“潘公子,借一步說話。”
潘尋龍有些意外,卻還是從善如流,抬腳走了過去。
“小鄭哥,可是有事?”
鄭泉頓了頓,似下定了什么決心一般,問道。
“潘公子,和你們一道的孟公子,他是否是祁北的小郡王,孟三公子孟風眠?”
潘尋龍詫異的看了過去。
“看來是沒錯了。”鄭泉瞧見潘尋龍的表情,低聲說了一句,繼而,他打起精神來,繼續(xù)道。
“六年多年前,祁北王孟棠春為了一己私欲,險些害了我們這些老百姓,是孟三公子救了大家,這些我們都知道。”
“不過,我們也知道,三公子是以命換命,這才護下了我們。”
潘尋龍正待開口,鄭泉抬手制止了,面容有些嚴肅。
“我不知道三公子怎么又活了過來,不過,我們都記著他給大家活命的情分,杏花也和我說了,多虧了顧小郎和孟公子,她家阿奶才沒事。”
“所以,外頭傳的什么,諸如祁北郡城這幾日發(fā)生的墮心之事,全是因為孟三公子從修羅道中出來,血煞炁息沾染了大家,這才害得大家心神大變的事……我是不相信的。”
潘尋龍驚了驚,“墮心?這些事,大家都從何得知?”
鄭泉:“你也知道,消息傳遞最快的地方,其一是衙門頒布的公文,其二就是我們這等客棧腳店了。”
鄭泉頗為自豪的挺了挺胸膛。
“我都打聽了消息才回來的,最早時候,是一位道人在吉祥腳店打酒的時候,和旁邊的徒弟嘆息時說的話,旁人聽了去,記在心里了。”
畢竟,那可是孟三公子啊,死了的孟三公子,他居然又活了過來?
人死復生,此乃異聞也。
潘尋龍:“多謝小鄭哥告知此事。”
鄭泉擺手,“客氣了,我鄭家在祁北郡城的客棧里還有幾分薄面,我和其他小二哥都說了,讓他們少談這事,大家都應了。”
他嘆了口氣,“這里頭應該有所誤會,三公子當初為了我們,那是連命都舍了去的,這幾日更是和顧小郎忙進忙出的,別人不知,我可是都看在眼里了。”
“小鄭哥深明大義。”潘尋龍長長的作揖。
……
夜幕降臨,月上樹梢。
“道人?”
才踏進多福客棧,顧昭就被潘尋龍拉到了一邊,將鄭泉說的話重復了一遍。
潘尋龍:“是啊,說是一位道人打扮的男子,瞧過去約莫三四來歲,端的是肆意灑脫,紅塵逍遙客模樣,還帶著個二十來歲的徒弟。”
“顧昭,你說,這是何人?”
顧昭看了一眼孟風眠,只見他低垂了眉眼,拿著一方白布擦拭過黑背彎刀,刀芒一閃,漾過那如玉的面龐,更添一分冷肅和不可親近。
“風眠大哥莫要難過,我知道這事不關(guān)大哥的事。”
顧昭一把抓住孟風眠的手,神情認真道。
孟風眠抬起頭,灰色的眼翳注視著顧昭的眼睛。
那一瞬,彼此的眼里倒映著彼此。
旁邊,潘尋龍,趙家佑和衛(wèi)平彥幾乎要跳起來了。
衛(wèi)平彥瞪大了眼睛。
哦哦哦,牽手了,牽手了,怎么辦,怎么辦?姥姥,姥爺,表弟和別的男人牽手了……他該怎么辦?
趙家佑也著急,像熱鍋上的螞蟻,眉毛處跳個不停。
哪里才是牽手哦,他們倆還相互盯著瞧了,這下完蛋了。
他盯了盯顧昭,又盯了盯孟風眠,總覺得這兩人之間門,相互盯著對方看時,那眼神有點不對。
怎么覺得,他們?nèi)擞悬c多余呢。
木梁上,小貍甩了甩尾巴。
當然不對了,那紅線從孟風眠的指尖亮到顧昭的指尖,就跟火燃繩子一般。
喵嗚,真是亮眼。
小貍轉(zhuǎn)了個頭,又閉上了眼睛。
倏忽的,衛(wèi)平彥和趙家佑都拿眼睛瞅潘尋龍。
潘尋龍退了一步:干,干嘛……這兩人也瞅著他作甚?
衛(wèi)平彥、趙家佑:……主持大局啊。
三人打著眉眼官司。
潘尋龍恍然大悟,主持大局啊,對對,主持大局,真是嚇他一跳。
他看了看左邊的顧昭,又看了看右邊的孟風眠,和其他兩人打著商量。
要不,還是等回靖州城的路上再分開這兩個吧,眼下,孟公子剛剛被謠言中傷,心里正難過著呢。
他們再隔開他和顧小昭,回頭他會不會多想,以為他們?nèi)艘矐峙滤麖男蘖_道里出來。
怪不落忍的。
……
“你們在干嘛?”顧昭不解的看著擠眉弄眼的三人,“臉抽筋了嗎?”
潘尋龍、趙家佑、衛(wèi)平彥:……
他們哪里是臉抽筋了?
他們分明是在打眉眼官司,商量著顧小昭你的人生大事呢!
眼瞅著,你這是要走錯道了啊。
三人瞧著顧昭,恨鐵不成鋼,擠著假笑。
“哈哈,沒錯沒錯,我們是臉抽筋了……”
“呵呵,對對,天有點涼,我們穿的少了點,凍著了。”
顧昭:……
為防顧昭繼續(xù)問他們打眉眼官司的事,潘尋龍率先開口了。
“顧昭,孟公子,這道人是誰,你們可有眉目了?”
他暗暗思忖了下,“這個節(jié)骨眼里,祁北郡城里傳出這樣的話頭,到底是無心還是有意,我怕,這恐怕是來者不善啊。”
要是沒有顧昭和孟公子這幾日的早出晚歸,再加上孟公子從修羅道中帶出的刀能夠?qū)さ綁櫺牡臑畔ⅲ丝蹋@祁北郡城該亂成什么樣?
而這時,又有人聽到道長不經(jīng)意間門說出的話,聽信了此事皆因孟風眠從修羅道中出來,一身的血煞之炁沾染眾人所致。
如此一來,祁北郡城的人該怎么看待孟風眠?天下的人又該怎么看他?
潘尋龍打了個顫抖,看向孟風眠的目光有著同情。
到時,他就該被萬夫所指,被視為罪孽的源頭了吧。
顧昭也想到了這,面上有氣怒之色閃過。
“這一聽打酒的道人,我猜都不用猜,都知道是誰?”
“是誰?”潘尋龍問道。
顧昭看了孟風眠一眼,“安山道長。”
幾人驚訝,“那行事稀里糊涂的道長?”
“是他?”衛(wèi)平彥瞧了木梁上的小貍和大尾一眼。
小貍為他和阿爹報仇的事,他早已經(jīng)知道,自然對差點捉到小貍,且抓了大尾拷問的安山道長有所耳聞。
“是那個道長的話,行事沒分寸,倒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了。”
衛(wèi)平彥思忖了下,開口道。
顧昭接觸了安山道長多回,更是有氣怒,聽到這話,不免替孟風眠打抱不平。
“誰知道他是有意還是無意的啊,說不得是在裝瘋賣傻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