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第 150 章
“什, 什么父在母亡的面相?”錢炎柱有些結巴,“他阿娘不是和人私奔了嗎?”
顧昭:“剛剛那一下照面我就瞧出來了,大錢哥是父在母亡的面相, 《麻衣相法》中說了, 人的天庭有三紋, 喚做三才文,由上至下,分別為天紋、人紋和地紋。”
“天紋為父緣, 人紋為兄弟夫妻緣分,地紋為母緣,三才紋的紋路清晰且長短有度, 那便是親緣和順, 平安順遂的面相, 大錢哥的地紋已經(jīng)斷, 說明他的母親已經(jīng)亡故了。”
錢炎柱幾人聽得神奇。
卓旭陽若有所思, “難道是和人走了后, 日子過得不順遂, 這才沒了?也不知道過身了多久了。”
顧昭:“應該是許久了。”
卓旭陽幾人又看了過去。
顧昭也不賣關子, 她抬手指了指自己眉毛的位置,又道。
“相面術中,眉毛正對的這兩處為日月角骨, 左為日角為父,右為月角為母, 您們看到?jīng)],大錢哥的月角處有道疤, 瞧過去年歲挺久了, 這必定是他阿娘沒了以后, 他磕到了。”
“月角有損,母亡故。”
錢炎柱和卓旭陽恍然,那疤確實瞧過去挺久了,既然是成定局的命運映射到面相上,大錢的母喪只會更久。
“哐當!”這時,飯?zhí)美镆宦暤首拥沟氐穆曇簟?br/>
顧昭幾人順著聲音看了過去,就見錢伯明絆倒了個凳子。
他的目光朝顧昭這邊看來,眼睛瞪得很大,浮起一層水光,嘴巴微微張開,好像下一瞬就要有淚落下。
他囁嚅了下嘴巴,想要生氣,想要質(zhì)問,為何要說他阿娘死了?喉嚨里卻像哽了一把沙土,什么也說不出來,鼻頭也有些紅了。
顧昭幾人面面相覷。
這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啊。
人真是經(jīng)不起念叨!
陳長史給自己舀了一勺子的熱湯到碗里,小聲嘟囔一句,“大人真是金玉良言啊。”
顧昭也給自己抓了個餑餑,尷尬了。
對,大人方才都說了,莫要背后議論他人,瞧,她才插嘴說了幾句,就被正主聽著了。
卓旭陽起身,三兩步過去將錢伯明拉了過來,按著他一道落座,拿了一副干凈的碗筷,給他面前的粗瓷碗中添上一碗的濁酒。
渾濁的酒咕嚕嚕的傾倒到碗中,上頭有酒醪懸浮,酒是溫過的,濃郁的酒香撲鼻而來,不會喝酒的,單單聞著這酒香就要醉了。
卓旭陽舉起自己的酒碗,碰了碰錢伯明面前的,神情認真,道。
“大錢小弟莫要見怪,我們也是話趕話說到了這事,嗐,總歸是我們不對,哥哥在這里給你賠不是了。”
說完,他咕咚咕咚幾口悶了。
卓旭陽起了個頭,錢炎柱緊著也給自己斟了一碗。
顧昭瞧了瞧陳長史,又瞧了瞧自己面前的湯碗,默默的拿起酒瓶子,往陳長史碗里斟得滿滿的,剩下的斟在自己的碗中。
陳長史:……
他瞧了瞧自己這杯,滿甸甸的,拿起來,一不小心都會漾出來的那種,探頭又瞧了瞧顧昭面前的那杯,只堪堪沒過杯碗的三分之一。
得,這顧小郎也是個狡猾的!
陳長史沒好氣的瞧了顧昭一眼。
顧昭嘿嘿笑了下,她還小呢,可不能吃太多的酒!
一行幾人都朝錢伯明敬了敬酒。
錢伯明哪里見過這等陣仗,當下慌得直擺手,忙不迭的應道。
“沒,沒什么關系,真,真的。”
背后說起這事又怎樣,他見多了直接在他面前說的,呸口水加唾罵,那惡狠狠模樣,就好像他阿娘掘了人家祖墳了。
他只是……
他只是聽到說到他阿娘沒了,心里難過罷了。
錢伯明摸上自己右眉角的那道疤,心里有些酸澀,有些難過,還有些茫然。
卓旭陽肅容:“大錢,我們方才是多嘴了,不過顧小郎可沒有,雖然這話你聽了后,心里會十分不舒坦,但是你別不信,我們顧小郎看得可準了。”
“是啊是啊。”錢炎柱附和了一句,緊著就壓低了聲音,道,“咱們靖州城誰不知道,顧小郎是人鬼兩道通吃的主兒,本事大著呢。”
說完,他還比了個大拇指。
顧昭:……
顧昭狐疑的看了一眼錢炎柱。
她只聽過黑白兩道通吃的說法,還沒有聽過人鬼兩道通吃的說法……她怎么覺得,自己那手撕鬼子,生吞惡鬼的名頭,就是炎柱大哥傳出去的?
“啊,顧小郎是走陰人嗎?”錢伯明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顧昭。
顧昭正待說話,旁邊的錢炎柱探過頭就插話了。
“哎!”他故作皺眉的擺了擺手,“哪里才是走陰人啊,咱們顧小郎可厲害了,捉鬼,看相,請陰,畫符,堪輿……那是樣樣都行的。”
“哇!”錢伯明眼睛晶亮的朝顧昭看去,“難怪,我頭一次見面便覺得顧小郎不同凡響,一身氣度著實不凡,原來是風水先生啊。”
顧昭莫名有些羞窘:“……過獎過獎。”
陳長史瞧得哈哈笑,他緊著就拿大勺給顧昭碗里添了些湯,笑道,“來,吃點菜,看來咱們顧小郎不會喝酒啊,才這么點兒濁酒,面皮都紅了。”
他也給大錢夾了個餑餑,招呼道。
“一起吃吧,瞧你們忙來忙去的,應該是還未用飯吧,簡單的先吃一些墊墊肚子。”
“哎!”錢伯明掰了餑餑,往里頭夾了肉和菜。
才咬一口,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摸月骨處的疤痕,神色變了變,緊著就急急的吞下,朝顧昭問道。
“顧小郎,你方才說,我頭上這道疤是我阿娘沒了后才有的?”
顧昭點頭。
錢伯明著急,“可,可是,這疤……我記起來了,那時他們說我阿娘和人走了,我心里急,想要追出去尋回我阿娘,急急忙忙的時候,一不留神磕在石頭上摔的,流了老多血了。”
“我阿娘那時就死了嗎?”錢伯明又慌又急,頓時坐不住了,“她,她真的是和人私奔了嗎?”
這話一出,吃餑餑、喝湯、吃酒的幾人動作都頓了頓,抬頭朝錢伯明方向看去。
錢伯明急急的瞧過眾人,“真的,就在同一日,就是他們說阿娘和旁人走了的那一日,我把腦袋給摔著了,摔得暈暈乎乎的,等我再醒來時候,已經(jīng)過去兩日時間了。”
“我就,我就再也尋不到阿娘了。”
錢伯明說到后面,聲音都哽咽了。
“我不相信,他們都說阿娘不好,可阿娘明明一直很好,阿娘說等爹回來了就好了,可是,他們說爹不是爹,我是野種……”
他……
天知道他有多想喊汪驛丞一聲爹!
可是人人都在罵,說他是野種,不配姓汪,只配跟著他阿娘姓錢。
錢伯明惆悵,他只能叫一聲驛丞大人。
隨著錢伯明說的這些話,陳長史面容逐漸嚴肅,他和卓旭陽對視一眼,彼此從對方的眼里都看到了慎重。
對上顧昭的目光,陳長史擱下筷子,長嘆一口氣,道。
“顧小郎,你和炎柱在府衙里當值不久,所以還不知道,有時面憨淳樸的鄉(xiāng)人會做出何等的惡事,我和卓衙役當差久了,見過的惡事太多了,一些事聽起來荒唐,但它卻真真的發(fā)生了。”
他頓了頓,又道。
“如今聽來,這位錢小哥的阿娘是不是和人私奔了,倒是不一定了。”
顧昭和錢炎柱對視一眼,一下就明白了陳長史話里的意思了。
大錢的阿娘要是被人害了,然后再偽裝成和人私奔,如此,只要尸首藏好,哪里會有人發(fā)現(xiàn)不妥?再說了,這私奔的事可是丑聞,家里人只恨沒這門親,哪里會花心力去尋找?
要是果真如此,當真是殺人誅心啊。
陳長史:“錢小哥,你要是不介意,就和我們說一說事情的來龍去脈吧。”
卓旭陽也敲邊鼓,道,“是啊,大錢,不是我王婆賣瓜,自賣自夸,咱們靖州城的陳長史陳大人,那是里里外外一把抓兒的主兒,又能干活,能力又足,有什么蛛絲馬跡他都能瞧到,因為他的細心,我們破了好幾起大案子了。”
陳長史拱手,“卓衙役過獎了。”
轉(zhuǎn)而,卓旭陽又道,“陳長史要是不成,咱們還有顧小郎啊,到時,你托他幫你尋一尋你阿娘,問問苦主,這事情也能明了。”
顧昭點頭應允,“只要沒有去投胎就成。”
錢伯明感激,“多謝你們了。”
他想了想,開始回憶自己知道的事,搜腸刮肚,爭取不落下一丁半點的的蛛絲馬跡。
……
仙安驛站這附近的山脈叫做小腰山,這一片的大村便叫做小腰村,小腰村是個雜姓村,其中,汪姓是村子里的大姓,因為靠著官道,交通便利,土壤又肥沃,小腰村的百姓生活倒是富足。
不拘是糧食還是果蔬青菜,沿著官道便能送到京里,換成銀子,因此,這一片的人都珍惜自家的田地,畢竟這可不單單是能飽肚的田啊,這是能夠長出金疙瘩,銀疙瘩的土疙瘩呢。
汪驛丞和今日前來鬧事的汪仁鵬是伯侄關系,嫡親的。
汪驛丞年輕時候逞兇斗狠,最愛和人閑晃蕩,不干正事,慣常拎著酒瓶子找人一道喝酒,再討教討教幾招手腳上的功夫,美名齊越曰是切磋武藝。
他日子過得富足,除了祖上傳下來的十來畝上好水田,租賃出去,扣到自己吃喝,還能剩好一些,再加上他交友廣闊,消息靈通,倒賣些緊俏東西,就又是一筆銀錢進賬。
是以,他很是有些錢財傍身。
唯一不妥的是,他遲遲不愿意成婚。
按他自己說的話來講,他喜歡一個人自由自在的過日子,不喜歡有婆娘管著,也不喜歡有小崽子拖累著,因為,兒女情長會影響他出拳拔刀的速度!
誰來勸都不頂事,問到身后事時,他哈哈暢笑一聲,摟過自己的侄兒汪仁鵬,大笑道。
“瞧到?jīng)],我這侄兒像我吧,這眉,這眼睛……簡直一模一樣吧,走出去,我比他爹還像他爹嘞!”
“養(yǎng)老怕什么!”他一拍旁邊小兒郎模樣的汪仁鵬,圓眼一瞪,聲音郎朗,“仁鵬,告訴阿嬸,你以后給不給伯伯養(yǎng)老?想好了再說哈,伯伯現(xiàn)在可是有養(yǎng)著仁鵬的!”
汪仁鵬笑嘻嘻,“養(yǎng)的養(yǎng)的,大伯養(yǎng)我小,我養(yǎng)大伯老,以后我給大伯摔盆。”
被說到身后事,汪驛丞一點也不介意,他笑得更暢快了。
“好好,仁鵬真乖,以后大伯要是真沒有親兒,大伯就將家里的田地,還有銀子這些身后財都給仁鵬,讓仁鵬過富家翁的日子。”
聽到這話,汪仁鵬眼睛都亮了。
“謝謝大伯!”這一聲,他喊得中氣十足。
汪驛丞拍了拍小兒郎的腦袋,笑道,“小娃兒的精神就是足,冷不丁還嚇著我了,好了,玩去吧,來,咱們?nèi)戍i貼心,伯伯給個銅板,回頭跟阿娘去市集買糖吃。”
說是一個,實際上給了好些個,小兒郎捧著銅板,蹦蹦跳跳的離開了。
……
不過,老祖宗都勸戒了,這做人啊,話不能說太滿,事也不能做太絕,就像酒能喝,但是不能喝太多是一個道理。
留有余地,留點空白,以后的事才能有回轉(zhuǎn)。
有些緣分,雖然久遠,它還是會來的。
在汪驛丞三十歲這一年,他遇到了一位美嬌娘,那就是從花樓里自贖自身的花娘錢多麗錢娘子。
錢娘子擅長做糕點,贖身后總要過日子,再吃老本也不行,她就時常做了糕點到市集里趕集。
花娘贖身,難免瞧到以前的恩客,糾纏時候,浪蕩子說些言語的撩撥,吃不到豆腐,言語調(diào)戲調(diào)戲,瞧著小娘子面紅耳赤,也能滿足心里那變態(tài)的快意啊。
到時,他們再暢笑的相互擠眉弄眼的走人,要是小娘子再掉幾滴眼淚,那就更可憐可愛了。
在一次路見不平后,錢娘子和汪驛丞相識了。
瞧著洗盡鉛華又風韻猶存的錢娘子,汪驛丞心里動了動,有種別樣的滋味涌上心頭。
就像他打了一套酣暢淋漓的拳,又喝了一壇香淳的老酒,心跳得很快,臉也紅了。
再看錢娘子,他的眼神都不知道該往哪里放了,整個人都羞答答了。
……
驛站飯?zhí)谩?br/>
錢伯明有些羞怯,“后來,我阿娘就和驛丞大人成親了。”
“我阿娘之前那身份……嗐,汪家人自然是不痛快的,就是小腰村的村民也不喜歡,不過,他們不痛快也不成,驛丞大人的主意向來大。”
“再后來,朝廷征兵,每戶都得出一口男丁,汪家適齡的兒郎有三人,分別是驛丞大人,驛丞大人的弟弟,驛丞大人的侄子,也就是方才來鬧事的汪仁鵬。”
“不過,最后是年紀最大的驛丞大人去了。”
頓了頓,他抿了抿唇,眼里閃過一道復雜,又道。
“他們說,他的功夫最好。”
顧昭幾人對視了一眼,皆知,這是風雨欲來之勢。
……
錢伯明有時想,如果去的不是驛丞大人就好了,那樣,他阿娘就不會走。
……不,他阿娘是死了啊。
錢伯明忍不住拿眼睛瞅顧昭。
顧昭瞧著他目光里頭微弱的希冀,雖有不忍,還是道,“大錢哥,你這面相確實是父在母亡之相。”
錢伯明的眼眸黯淡了下去。
卓旭陽伸手拍了拍他,做無聲的安慰。
錢伯明繼續(xù)往下說。
汪驛丞走后月余,錢娘子發(fā)現(xiàn)自己懷了身孕,這真是又悲又喜,喜的是兩人有了孩子,她前半生是泡在苦水里的,就是嫁人了,也總是如浮萍一般尋不到根,不踏實,直到有了身孕,這才心生安定。
有了孩子,就是有家了啊。
悲的是良人遠行百里千里當了兵丁,前程未卜,生死未知。
錢娘子就這樣守在了汪家。
銀子越花越少,相公又不在家,她瞧著手中剩下的銀子,心里不踏實,就又重新操持起了做糕點的活計。
她身材高挑,是個容貌艷麗的美人,因為有了身孕,整個人的神情和氣質(zhì)又柔和了起來。
因為要趕集賣糕點,不知不覺,村子里又有不好的傳言傳出來了。
……
錢伯明恨聲,“他們都說我阿娘做了暗門子,才沒有!我還記得小時候的事,我阿娘都在做糕點,天黑乎乎的就在灶房里忙活了。”
“后來,我五歲那年的冬日,我就尋不到阿娘了,他們說我阿娘跟別的男人走了。”
錢伯明指了指額頭上的疤,繼續(xù)道,“接下來你們也知道了,這疤就是聽到這話,我追出去后,追摔了,頭磕到石頭上留下來的。”
說到這,他沉默了下。
“如今想想,我倒希望她真的是跟旁人走了。”雖然不在見面,起碼還活得好好的,死了,那就什么都沒有了。
錢伯明提了提精神,又道。
“我娘不見半年后,驛丞大人回來了,他在兵營里頭立了功勞,朝廷便賞他在故鄉(xiāng)附近的仙安驛站里做了驛丞,他們都說我不是大人的孩子,大人很沉默,不過,他還是將我?guī)г隗A站里干活,還養(yǎng)大了我。”
“我,我好想叫他一聲爹啊,可是,可是……我不敢。”
錢伯明說到這,垂下了腦袋,神情落寞,瞧過去有幾分可憐。
也是,他從小被村子里的人呸口水,被喊著野種崽,甚至連姓汪都不被汪家人允許,最后無奈的跟了他阿娘的姓。
小孩子聽多了,心里自然也是明白的。
汪驛丞愿意養(yǎng)他,那是他心善,但是再心善的人被人戴了綠帽子,再被喊一聲阿爹,那簡直是往心肝上戳刀再倒把鹽巴啊。
他錢伯明打小就會瞧眼色。
有一次,他生病了,大人整夜沒睡的在旁邊照料他,他忍不住喊了一聲爹,驛丞大人眼里復雜極了,又痛又恨又難受……
他瞧了心里也難受得緊。
從那以后,他就只喊一聲大人。
不是阿爹,不是叔叔伯伯,只是大人。
……
聽完錢伯明的話,顧昭幾人也久久沒有說話,卓旭陽拍了拍錢伯明的肩膀,嘆了一聲,道。
“都說人這一輩子吃苦的數(shù)是有定量的,大錢你之前過得不如意,以后一定會順順遂遂的。”
“真的嗎?”錢伯明笑著撓了撓頭,有幾分憨,“那我就多謝卓哥吉言了。”
旁邊,錢炎柱也是恍然模樣。
“所以說,方才那汪仁鵬才會來鬧事?他是怕汪驛丞把家產(chǎn)留給你啊。”
“恩。”錢伯明點頭。
其實,他沒說的是,他的戶籍還跟著汪驛丞,雖然大家都叫他錢伯明,但他上次瞧到,在戶籍上,他是叫做汪伯明的。
驛丞大人……
他是將他認作親人的。
……
錢炎柱忍不住將視線看向陳長史。
“大人,你聽出什么不妥沒?”
陳長史微微擰眉。
顧昭不解,“為何他們說你不是汪驛丞的孩子?你娘不是說了嗎?她是在汪驛丞走后月余發(fā)現(xiàn)的身孕,為什么都說你不是驛丞的孩子?”
錢伯明垂頭喪氣:“我的生辰是臘月十五,驛丞大人走的時候,正好開春過完元宵節(jié)。”
錢炎柱掰著指頭數(shù)了數(shù),“十一個月!”
顧昭不解:“懷胎十一個月才生的婦人雖然少,不過,這情況也是有可能的啊。”
陳長史點頭,“不錯,顧小郎說的有理,卷宗上也有過這樣的記載。”
錢伯明結巴,“可,可是,我和汪驛丞生得一點都不像。”
顧昭仔細的打量了下錢伯明的臉,又想了想方才見過的汪驛丞。
老實說,這兩人是不像,大錢哥長手長腳,雖然還是少年人模樣,身形卻頗為高挑,而且是濃眉大眼模樣,瞧過去有些憨。
那汪驛丞卻是身材瘦小,年輕時應該是精悍模樣,而且他長了兇狠的三角眉,眼神也兇。
那來鬧事的侄兒更像他。
不過,這生得不像的父子哪里沒有了?
海了去了!
顧昭搖頭,“這不能當做依據(jù),就不許你像你阿娘了?就算不是像阿娘,也可能是返祖,像你們祖上的人。”
錢伯明激動,“我,我……”
他能是驛丞大人的孩子嗎?有可能嗎?他不盼那些田地和銀子,他,他就是想要驛丞大人做他阿爹,他喜歡他!
陳長史沒有出言反駁顧昭的話。
顧昭緊著又問,“你阿娘以前說了,你不是驛丞大人的兒子嗎?”
“沒有!”錢伯明立馬搖頭,聲音斬釘截鐵,“阿娘說我就是汪家的孩子,每次有人罵上門,她都會拿竹竿子攆人,可兇了,我記得真真的!”
這時,一聲略帶沙啞低沉的聲音從后頭傳了過來。
“是真的嗎?確實有婦人懷胎十一個月才生下孩子嗎?”
顧昭幾人看了過去,說話的居然是汪驛丞。
只見他微微躬著背,手中拿著根旱煙桿子,上頭的火星子早已經(jīng)熄了,問著這話時,他的三角眉豎起,眼睛里有銳利之氣一閃而過。
不愧是進過兵營的,這眼神,那是真見過血的。
陳長史嘆了口氣,不回答這一個問話,反倒問了另外一個問題。
“汪驛丞,你知道我在整理府衙命案卷宗時,發(fā)現(xiàn)一件什么事情嗎?”
汪驛丞愣了愣,隨即搖頭。
陳長史:“這被傳私奔的婦人,十有八九都是被害了,尸身或埋在院子里,或被捆了石頭沉在河里,又或者是扔到了山里的懸崖下……當然,最經(jīng)常是埋在院子里的,要知道,有一個詞它叫做燈下黑。”
他抬起頭,目光里有著銳意。
“而兇手,往往是夫家人。”
“私奔,乍一聽是婦人行為不檢,實則是夫家人人面獸心!”
那眼神太鋒利,話里的意思太顛覆倫理,汪驛丞被震得往后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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