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 81 章(捉蟲)
    “施潘吶,  快快,在那兒,快去救你弟弟,  遲了就完嘍!”
    “我的長樂啊,別怕,  娘喚你姐夫來救你了。”
    老婦人愁苦又焦急的聲音拔高,  穿透黑夜,頓時(shí)驚起樹梢的老鴰。
    數(shù)只老鴰撲棱著翅膀,  呱嘎嘎,呱嘎嘎的亂飛,這一片熱鬧極了。
    顧昭回頭,一團(tuán)光朝這邊來了。
    那是古施潘打著燈籠,他身后還蹣跚的跟著上了年紀(jì)的鄭氏。
    此時(shí),  她氣喘吁吁模樣,  雙手撐著膝蓋,  抬眸看來,  目光兇狠又憎惡,  顯然是恨極了顧昭。
    “施潘,  是他!就是這個(gè)小郎!”
    “他好狠的心吶,他居然真的真的種了我家長樂!”
    鄭氏捶胸頓足,  她抬腳想過去,  然而,  地上那些散落的菌菇,  還有那還留著黑水的麻人竿,  無不詭譎邪異
    鄭氏心生畏懼。
    古施潘也被眼前的一幕震驚了。
    他那小舅子奄奄一息的撲倒在樹下的坑洞之中,另一邊的坑洞中,是他們村的古大山。
    這兩個(gè)不論是誰,  瞧過去都是去了半條命的模樣。
    古施潘抬頭,“顧小郎,這是……”
    顧昭拱了拱手,“是古伯伯啊。”
    “阿婆好。”她側(cè)了側(cè)身,對古施潘身后的鄭氏也微微頷首。
    笑盈盈又有禮,配上那副好皮囊,端的是斯文又俊秀。
    鄭氏連忙往古施潘寬厚的肩膀后頭一躲,只留下青布衣袍的一角,瑟瑟抖抖。
    這小郎,這小郎他心狠啊!做了這般惡事,居然還笑得這般斯文有禮!
    鄭氏對顧昭更為忌憚了,透過縫隙,她瞅人的眼睛里都是驚怕和畏縮。
    古施潘對顧昭有種莫名的親近。
    便是如此情況,他頓了頓,還是忍不住的偏頗顧昭。
    “娘,這其中應(yīng)該是有什么誤會(huì)。”
    顧昭還未說話,鄭氏受不了了。
    “誤會(huì)?”她提高了聲音,就像是山里憤怒的野雞,撲棱起翅膀落下一地的雞毛。
    “古施潘,你也瞧到了,長樂和大山都被他埋了,都這樣情況了,你還和我說是誤會(huì)?”
    “你還有沒有良心了!”
    “我打死你!打死你!我打死你個(gè)沒良心的姐夫!”
    鄭氏心怵顧昭,可對古施潘,那是半點(diǎn)不怵。
    她捏了手就去捶古施潘,粗糙老邁的手因?yàn)槌D曜鲛r(nóng)活,還是頗有力道的。
    起碼,顧昭就聽到了悶悶聲,幾乎是拳拳到肉。
    有些人,她真的就是窩里橫!
    顧昭心里想著,扔了一張金鐘符到古施潘身上。
    朱砂黃紙的符微微晃了一道光,兩人都沒有察覺。
    古施潘在心里忍耐,不能生氣,不能生氣,這是老丈母娘可是,他真的好生氣啊!
    古施潘怒目,正待開口時(shí),突然,他發(fā)現(xiàn)鄭氏拳頭砸在自己身上不痛了。
    他目露驚奇的看著鄭氏打自己。
    那廂,鄭氏捏著拳頭,只覺得這肉硬梆梆的,砸得她的手好痛!
    片刻后,她終于受不住的收手了,她瞧了瞧自己紅腫了的拳頭,再瞧一眼古施潘,正好對上自己這女婿瞪人的兇狠目光。
    瞬間,鄭氏蔫耷了。
    這,這女婿好像有些不好惹。
    ……
    見老丈母娘消停了,古施潘這才收回目光,視線落在前頭的顧昭身上。
    顧昭笑了笑,深藏功與名。
    古施潘恍然。
    是了是了,下午時(shí)候,也是這顧小郎摸了榕娘的肚子,榕娘才吐出那黑血,眼下,纏人的老丈母娘打人居然不會(huì)痛了。
    一切,都不是巧合。
    是顧小郎救了他家榕娘!
    “榕娘的事,多謝小郎了。”想通這些事,古施潘鄭重的道謝。
    顧昭笑了笑,“伯伯客氣了。”
    這小郎沒有否認(rèn)!古施潘心里更慎重了幾分,他雖然是山里人家,但也知道山外頭,有一些人雖然處在紅塵,卻是修行之人,眼下這顧小郎,想來也是如此。
    古施潘嘆了一口氣,看著古大山和古長樂的目光恨鐵不成鋼。
    這是偷雞不成,反倒蝕把米了吧!
    顧昭順著他的視線看了過去,笑著解釋道。
    “伯伯不要誤會(huì),昭從來不惹事,卻也不畏事。”
    “這大山哥和長樂哥想要知道麻人竿種尸骨和種活人,長出的菌菇有什么區(qū)別,我左思右想,也起了好奇之心,這才助他們一臂之力罷了。”
    顧昭彎腰拈起了地上的一朵菇,又抬腳走到另一面,拈起另一朵,兩朵湊近,她輕笑了一聲,抬眸看向鄭氏。
    “阿婆你瞧,這兩朵菇?jīng)]什么區(qū)別,都是黑面斑駁的菌菇,看來,這菇長什么顏色,依著的是人的心腸來長,和是活人還是尸骨沒什么干系,唔,頂多活人可以多長兩茬。”
    鄭氏悚然。
    為什么活人可以多長兩茬。
    這是活著種兩茬菌菇,死了再以尸骨模樣種幾茬嗎?
    ……
    鄭氏畏懼的看著顧昭,喃喃道。
    “你,你好狠的心吶小小年紀(jì),小小年紀(jì)就這般心狠。”
    顧昭皺了皺眉,“阿婆這話說錯(cuò)了,昭那是善心。”
    “長樂哥和大山哥才是心狠手黑,拿活人種菌這事,就是他們想的,你瞧,他們這血?dú)夥N出的菌啊,都是帶著煞氣的黑面菇。”
    “可見啊,連麻人竿都說他們是惡人心腸呢。”
    鄭氏結(jié)巴,“你渾說!我兒懂事孝順著呢!”
    “麻人竿種出的菌菇都是這般模樣,那是孽!”
    顧昭:“還有紅面的善菇啊!”
    她將燈籠換了一只手,似不經(jīng)意一般的繼續(xù)道。
    “阿婆,你剛剛不是也聽到瞧到了?”
    “長樂哥吃了紅面的善菇,身子一下就暢快了,他和大山哥兩人說了,長樂哥的阿姐人好,以后尸骨種出來的,鐵定也是紅面的善菇。”
    這話一出,如巨石落江,濺起波瀾水花。
    古施潘怒目瞪向鄭氏,“什么!”
    鄭氏口苦心也苦,“施潘吶,長樂是一時(shí)糊涂罷了。”
    古施潘不好糊弄:“這么說,顧小郎說的話,它都是真的了?”
    “長樂除了想要討菩提子,他還想著拿榕娘的尸骨種紅菌?”
    鄭氏面容上閃過為難之色,她粗糙的手不安的搓了搓青布衣擺,最后期期艾艾道。
    “這不是沒成么!”
    “……也是怨你,誰讓你不給長樂菩提子了?”
    “長樂是你妻弟,旁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嗎?他自小身子骨差,這日子過得有多辛苦!啊!”鄭氏抹了一把淚,越說越心酸。
    古施潘面色鐵青的指著鄭氏,“你!”
    他幾乎氣得要仰倒,怎地會(huì)有這般糊涂的人。
    “長樂,長樂他害的不是別人啊,榕娘……榕娘也是你的閨女啊!”
    鄭氏抹眼,“我知道,所以我才說算了啊,榕娘她是我肚腸里爬出來的,這一家人哪里有隔夜仇的,榕娘心善,我知道她,她鐵定會(huì)原諒長樂的。”
    有的人就是這樣,窩里橫,在外頭卻縮得和王八一樣。
    她生了兒女,兒子是人,閨女卻不是。
    在她眼里,閨女的一切都屬于她的,就連命也是她,是可以用來貼補(bǔ)兒子的。
    顧昭沉默的看著鄭氏胡攪蠻纏。
    這樣的人,從山里到山外,從過去到往后,從來都有
    古施潘憤怒的瞧了一眼鄭氏,提起燈籠轉(zhuǎn)身就走。
    鄭氏急了。
    “施潘,施潘,你去哪里?”
    “你不管你弟弟了?”
    “不管!”古施潘咬緊了后牙槽,聲音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他都要害我婆娘了,我又不是圣人,還能再舔著臉上前救他?”
    “我腦子又沒病!”
    鄭氏跳腳:“回來,你給我回來!”
    然而,回應(yīng)她的是那越走越遠(yuǎn)的身影。
    ……
    顧昭提著燈籠越過鄭氏,道。
    “阿婆,那土我沒填,要是真想救長樂哥,阿婆自己動(dòng)手就成,不過啊,我看長樂哥這人心狠,他連阿姐都能打算埋了,這阿娘嘛”
    顧昭輕嘖了一聲,步履輕快的越過鄭氏,朝古施潘的方向跟去。
    鄭氏:“你!”
    她恨恨的瞧了一眼顧昭的背影,又回過頭瞧下頭。
    只見那坑洞里,古長樂奄奄一息的趴著,也不知道是活是死。
    鄭氏捶地,“兒啊!”
    古大山還有精神說話,只是手腳無力,他瞧著鄭氏哀求道。
    “嬸,嬸兒也拉我一把!我給你做牛做馬。”
    鄭氏:“呸!都是你帶壞了我家長樂!”
    她又看了一眼下頭的坑洞,樹根沾了泥巴黑黢黢的,一根根的格外粗大,虬枝盤臥,就像是一條條猙獰的長蛇。
    鄭氏腿軟得厲害。
    她連自己的兒子都不敢下坑救,怎么還會(huì)救古大山?
    “不成不成,長樂,我的長樂老古家的根啊。”鄭氏急得跳腳。
    最后,她咬了咬牙,跳到坑洞里將古長樂帶了出去。
    麻人竿的樹根有一瞬間的躁動(dòng),然而,上頭還有黃符威震著,麻人竿有些畏懼。
    片刻后,猙獰的樹根重新往地下泥土扎去,歸于沉寂。
    罷罷,左右今兒也開了葷,吃了大餐了。
    可不敢貪心!
    ……
    鄭氏背起古長樂,聽著那微弱的氣息,心中大痛。
    “兒啊,阿娘帶你去找阿姐!”
    想著以往閨女對娘家的貼心,鄭氏心中起了希冀,她咬了咬牙。
    這施潘不在乎妻弟。
    榕娘做姐姐的,總不能也不在乎弟弟吧!
    月華傾瀉而下,另一個(gè)坑中,古大山手腳無力。
    “救我我再也不會(huì)了,救我”
    山里的夜晚格外的涼,風(fēng)迎面吹來,帶著青草和泥土的香氣。
    顧昭步履輕快,很快便追上了前頭的古施潘。
    “伯伯,等等我。”
    古施潘意外,“顧小郎?”
    顧昭頓了頓,問道。
    “伯伯,那長樂說的菩提子是怎么回事?”
    “村子里的麻人竿,是不是和長樂說的菩提子有干系?”
    古施潘看了過去,這一瞬間,他眼里有道精光閃過,似山林里不好惹的虎豹,有著駭人的氣勢。
    顧昭沒有退縮。
    她直直的對視了回去。
    “伯伯,我沒有惡意。”
    古施潘打量了顧昭兩眼,見她眉眼清正,神情誠懇。
    半晌后,他嘆了一口氣,目光越過村子,看向遙遠(yuǎn)的天畔,那兒,月色下,朦朧可見山巒連綿的走勢。
    “菩提子是玉溪真人給與我們古家先祖的一粒靈藥,據(jù)說能夠生白骨活人肉。”
    “你們玉溪鎮(zhèn)的人,應(yīng)該也聽過一個(gè)傳說吧,是關(guān)于樟鈴溪江水的。”
    顧昭點(diǎn)頭。
    “山路難行,山野漢子帶著娃娃出山尋醫(yī),仙人慈悲,引來天外流水,從此山川易改,自那以后,凡人一張竹筏,一根長篙,也能行萬里的路。”
    古施潘嘆息,“這傳說是真的。”
    “因?yàn)槟菍めt(yī)的漢子,他就是我們古家村的先祖,他們只知道仙人兵解引來天外水,卻不知道,那仙人還給了我家先祖一粒菩提子的靈藥。”
    顧昭沉默片刻。
    “那女娃娃還是死了嗎?”
    古施潘點(diǎn)頭,“仙人來之前便已經(jīng)沒了。”
    他看了一眼顧昭,頓了頓,開口道。
    “顧小郎,我?guī)闳ノ覀兊撵籼冒伞!?br/>
    顧昭不解,卻還是跟了過去。
    ……
    顧家村的祠堂在顧家村北面,坐北朝南,背山望水,明堂清靜,是村子里風(fēng)水最好的地方,門口坐兩尊昂首的石獅。
    此時(shí)深夜,廊檐下墜著兩盞紅面的燈籠。
    方方正正的祠堂是用大塊砂石和木頭建起的,秋風(fēng)吹來,此處有些寂寥,又有些肅穆。
    古施潘帶顧昭走了小門,一進(jìn)天井,朦朧的月光下,就見那兒一口的大水缸,應(yīng)和著藏風(fēng)聚氣,得水為上的風(fēng)水口訣。
    不過,這不重要……
    顧昭的視線落在天井中那格外大,格外粗壯的麻人竿身上。
    它約莫兩丈高,圓直的樹干要兩人合抱才能抱得住,兩只分岔的枝干高高的舉起,此時(shí)已經(jīng)秋日,它頂部處的枝葉還繁茂青翠著。
    幽幽夜色下,它就像是朝天怒吼的巨人一般。
    顧昭面露震驚之色。
    “這”
    這是麻人竿的祖宗嗎?這么大個(gè)!
    還沒等她將這話說出來,就見古施潘提著燈往后繼續(xù)走。
    顧昭又看了一眼麻人竿,視線落在它根腳部位的黑泥上,瞧了片刻,提著燈籠,抬腳跟上了古施潘。
    這處的祠堂是四點(diǎn)金的格局,兩邊是回廊,中間天井,北面是供奉祖宗靈牌的地方,一層層的白板木頭。
    南面是戲臺(tái)子的搭棚。
    架子上的靈牌沒有擺滿,只五六個(gè)的靈牌,燈籠一照,幽幽的燭光映照得那黑漆藍(lán)底的靈牌有些陰深。
    顧昭的視線落在靈牌上,最上頭的那個(gè),木牌落了厚厚的灰。
    古施潘在供桌的抽屜里翻東西,瞧到顧昭的視線,隨口道。
    “這靈牌很久了,這里的靈牌,都是后輩斷了的供奉在祠堂里,多少還能吃點(diǎn)香火。”
    “平時(shí)啊,我們的祖宗牌位都是供奉在家中的。”
    “山里人家,只有驚蟄節(jié)氣的那日,才會(huì)請了各家的祖宗進(jìn)祠堂,我們自己排一出戲給祖宗瞧個(gè)熱鬧,就當(dāng)過節(jié)了。”
    顧昭聽他說的熱鬧,神情認(rèn)真。
    古施潘回頭,正好對上顧昭的臉。
    她打了個(gè)燈籠,橘黃的燈籠映得她的眉目愈發(fā)如畫。
    細(xì)長的眉,清亮有神的眼睛,挺秀的鼻梁,臉龐稍微有些冷,卻更加的有少年人的清俊之色,讓人見之忘俗。
    古施潘:“給,這是我們村子的村志,千百年來的大事,上頭都有寫了。”
    顧昭接過。
    雖然說是記載了千百年的村志,其實(shí)也不過是指厚的一本書罷了。
    紙張有些磨邊,有些脆,顧昭直接坐在了祠堂回廊的木頭長椅上,六面絹絲燈往旁邊一擱,翻看得格外小心又細(xì)致。
    古施潘也坐了下來,瞧見這一幕,他哈哈笑了一聲。
    “這村志是有些破,回頭我要是下山了,一定買個(gè)新的冊子,讓村子里的老先生謄寫。”
    顧昭笑了笑,繼續(xù)看這書上記載的。
    雖然時(shí)光千年,但對山里的人家來說,每一日不過是日出勞作,日落歇息。
    所以,這一本村志記載的事情不多,一些不過是皮毛之事罷了,其中,菩提子和麻人竿這等大事,在柴米油鹽的日子里,格外顯眼。
    顧昭的目光看著前頭的那一張,雖然只是只言片語,她的眼里還是難以抑制的浮起了水光。
    黃紙黑墨,墨漬有些消退。
    ……
    昭兒沒了,我好悔恨,自己怎么不走的快一些要是再快一些,我便能早一些遇到玉溪真人真人給了菩提子再早一刻鐘,不不,半刻鐘,昭兒,我的囡囡,她便不會(huì)死了。
    仙人摸了昭兒的腦袋,垂著眉眼搖了搖頭。
    那一日,正巧是七星連珠之日,仙人有些詫異,他寬袍垂墜,抬眸看了片刻,問我要不要將昭兒送到另一個(gè)地方。
    我問仙人那是什么地方,仙人垂眸,半晌后低聲道,他也不曾去過
    不過,那處出了數(shù)個(gè)大功德之人,從此百姓餓有粥吃,冷有衣穿,病有醫(yī)治讀書識(shí)字。
    我好歡喜,自然要去的,我家昭兒,她半點(diǎn)不比旁人家的男娃娃差!
    回山的時(shí)候,我聽山下的戲文唱到,仙人撫我頂,結(jié)發(fā)授長生昭兒,阿爹不求你長生,只愿下一世,平安喜樂。
    ……
    顧昭眼里有淚滴落,喃喃,“阿爹。”
    古施潘有些意外,小聲喚道,“顧小郎?顧小郎?”
    顧昭抬頭擦了下眼淚,囫圇道,“沒事,就是這上頭寫的太感人了。”
    古施潘:“啊,這樣啊。”
    他看了一眼顧昭,顧昭已經(jīng)繼續(xù)翻頁了,她低頭瞧著手掌的村志,神情認(rèn)真。
    古施潘搖頭:真瞧不出,這顧小郎居然是這般感性的人,剛剛懟他老丈母娘的時(shí)候,明明蔫壞蔫壞的,不過……他喜歡,嘿嘿!
    ……
    顧昭繼續(xù)往下翻。
    很快,她又在一處停了下來,那一個(gè)地方寫著,山里一個(gè)婆娘撞客了,夜里時(shí)候便換了一身彩衣,特意尋那高山之地,迎著風(fēng)揮動(dòng)那水袖衣。
    家里人著急,后來,山里來了位李道長。
    李道長用柳條抽出了小鬼,婆娘正常后心有余悸,原來,她在山間,瞧見樹梢上掛著一件彌彩的衣裳,心神著迷,這才撿了衣裳回去。
    李道長心好,他不要銀兩做酬謝,最后在鄉(xiāng)親熱情的招待下,拎了兩只老母雞走了。
    顧昭連忙又往后翻,果然,再過兩年,村子里便出現(xiàn)了麻人竿。
    這麻人竿生得詭譎,一開始村民都是怕的,后來大家瞧習(xí)慣了,倒也沒什么。
    數(shù)年后,一次機(jī)緣巧合下,他們發(fā)現(xiàn)這麻人竿會(huì)卷棺槨,吸食尸骨,村民驚駭?shù)目车魺龤鼈儯诙瓴惶讲徽f,它們還會(huì)再長起來。
    從那以后,葫蘆村改土葬為樹葬,人和樹,這才相安無事。
    從此井水不犯河水,小輩瞧習(xí)慣了,年老的人去了,年輕的村民也不再那般畏懼麻人竿。
    后頭的這些事,和古大山說的都一樣。
    顧昭重新翻回方才那一頁,瞧著上頭的李道長,久久不語。
    古施潘:“顧小郎,可是瞧出什么不妥了?”
    顧昭指著黃紙,“伯伯瞧這一處,這一年山里來了個(gè)道長,再往后兩年,這麻人竿便出現(xiàn)了。”
    “會(huì)不會(huì)是他種的?”
    古施潘遲疑,“可是,這道長為何要對我們村子種麻人竿?”
    不是他妄自菲薄,他們村子自給自足可以,其他沒有半點(diǎn)富貴,可以讓旁人籌謀了。
    顧昭搖頭:“不,葫蘆村有富貴。”
    古施潘好奇,“是什么?”
    他一個(gè)山里人都不知道,這小郎說得倒是煞有其事,古施潘心里好笑。
    顧昭側(cè)身看去,“菩提子。”
    她神情認(rèn)真,“村子里有菩提子。”
    旁的不說,那古長樂也在找這個(gè)東西,還找得頗為認(rèn)真,為此,他還想拿自家阿姐的命做試探。
    古施潘抹了一把臉,“真沒有這東西,也不知道是哪里傳出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老是說我們這一脈有這菩提子。”
    “是!”他點(diǎn)了下頭,“我承認(rèn),我們這一支血緣和得了菩提子的先祖最親最近,但是,我們真沒有那東西!”
    他也是無奈了。
    因?yàn)檫@菩提子,村子里要是誰遇到了生死的問題,都會(huì)來他這兒問問,這次古長樂做得更絕,直接以他婆娘,自己的阿姐來試探他。
    顧昭瞧了他的神情一眼,只見他的面容有些滄桑,說到菩提子,眼角眉梢都是無奈,顯然是真的。
    顧昭點(diǎn)頭,“我相信伯伯。”
    古施潘一樂。
    “多謝顧小郎了。”
    顧昭低頭繼續(xù)瞧書上寫著李道長的那一頁,神情若有所思,她相信古家村沒有菩提子,這李道長可不一定。
    李道長
    顧昭低頭瞧旁邊的六面絹絲燈,還不待她有動(dòng)作,突然,祠堂天井處的那棵大麻人竿突然動(dòng)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