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三十二章
鳳首龍形鋬飾人面銅壺被通運軒以六百五十萬的價格直接收了。
譚熙熙原本打算的是放在通云軒寄售,等到賣出去后按照慣例給他們抽一筆提成。
沒想到通云軒的二老板對這件造型奇異的銅器很有興趣,表示通運軒愿意直接收購。
于是在一番討價還價之后這件銅器以六百五十萬成交。
這雖然肯定比直接拿出去賣的價格要低,但勝在方便快捷,賣古董有的時候要碰運氣,特別是貴東西,擺在那里幾個月甚至一兩年無人問津都有可能。他們也不是開古玩店的,可以天天蹲守,能有個地方直接收貨是最好。
所以譚熙熙沒有多猶豫就拍板賣了,然后按照約定好的,給那兩人分七成,自己抽三成。
幾百萬對方稼臻和祁強來說不算大數(shù)目,兩人對譚熙熙表現(xiàn)得極為信任,直接把東西交到她手里,讓她自己全權處理的,連跟都沒有跟來。
他們這樣做估計也是打著以后要和譚熙熙長期合作的主意。
譚熙熙不曉得方稼臻是怎么和法國方面的歐仁溝通的,反正知道遠方藥業(yè)和歐仁公司的合作還在繼續(xù),以歐仁對東方古玩的癡迷,他們以后需要找譚熙熙幫忙的地方只怕還有很多。
六百五十萬的三成是一百九十五萬,這對譚熙熙來說可是個了不得的大數(shù)目了。
她的第二人格應該已經(jīng)淡定到了一定的境界,當時和祁強說的時候其實心里就很清楚她大概可以分到多少,但就是沒把這一百多萬將近兩百萬當回事,仿佛這只是個很一般的數(shù)目一樣。
從通云軒轉好賬出來時,她也還淡定著,直到回去換了身寬松舒服的衣服,開始琢磨晚飯做什么的時候終于回到了最本真的譚熙熙狀態(tài),頓時就不能淡定了。
激動得在屋子里連轉幾圈,又拿出燒菜的老酒喝了兩口給自己“壓驚”。
這樣的買賣不用多,一年來上兩次她就滿意了。
存上幾年錢后就可以轉行,不再做小保姆,而是自己寬寬松松買一處門面房做生意。
不是租門面,是買!
房子是自己的,做生意壓力就會小許多,讓母親杜月桂也別干了,來給自己幫忙。她們母女倆的特長都在燒菜和打掃整理方面,那給人家干還不如給自己干。
譚熙熙早就想好了,她和杜月桂兩人可以開一家小小的家常菜館,位置一定要選好,最好是在比較高檔的社區(qū)附近,周圍居民素質高也有錢消費。她們再雇上兩個幫工就能把菜館開起來。也別貪心,每天少做點,保證質量,母女倆的手藝都不差,這生意肯定能做下去。
但當時只是想想,屬于白日夢系列,畢竟想要在地段好的地方買下一間門面成本太高,她就算一年能存十萬塊也得存上幾十年才行,這還不考慮貨幣貶值房價上揚的因素。
現(xiàn)在白日夢有希望成真,譚熙熙覺得自己興奮到去喝兩口燒菜的老酒也不算什么。
把排骨湯燉在爐子上之后,忍不住又去房間里上網(wǎng)查了查自己兩張銀行卡上的余額。
譚熙熙一直沒什么財產(chǎn),因此理起財來十分省事。
她高中畢業(yè)后就開始工作,一開始在外給人打些零工,促銷,收銀什么的,工資很低。后來跟著杜月桂在覃母那里做了兩年,又被覃母派到覃坤這里來,收入才開始穩(wěn)定了。
杜月桂怕她年紀小,有錢會亂花,于是早早買了套小房子,譚熙熙做促銷收銀時每月那兩三千的工資還完房貸后就不剩什么,午飯錢都要跟杜月桂要。到了覃母那里后,覃母看杜月桂的面子,每月給她開五千,等到了覃坤那里,工資又再漲了漲,年底還有紅包,且吃住全包,自己一點錢都不用花,譚熙熙手里終于有了積蓄。可惜去年又一個豪爽,去做了一個奇貴的牙齒矯正,花掉了其中的一大半。所以她現(xiàn)在手里還是只有那么可憐兮兮的幾萬塊。
譚熙熙查余額,主要是想要看自己剛剛入賬的那一百九十五萬,個十百千萬的數(shù)一遍找找感覺。
找完感覺后,順手又點開了另外一個賬號,里面有四萬九千八,是譚熙熙在今天之前的全部家當。
隨便看了一眼,就在準備退出關掉的時候腦子里忽然閃過一個念頭:我從前年年中開始,每月固定存四千塊,到去年去齒科做正畸,手里應該存了至少十二萬才對,這還不算年底的獎金和她一存夠整數(shù)就把錢拿去買穩(wěn)健型短期理財產(chǎn)品的利息。
可是當時賬戶里明明只有不到十萬塊,這是怎么回事?相差了至少兩萬塊,那兩萬塊到哪里去了?
一想到這個問題,腦子里就又立刻冒出一個解釋:最近幾個月總和陳家麗和米佩佩一起出去玩,還新買了不少衣服,花銷自然大,這些錢肯定就是最近不知不覺間花掉的,沒什么好奇怪,趕快關了電腦去廚房看看爐子上燉的湯,已經(jīng)離開老半天了。
已經(jīng)擺出了要站起來的姿勢,卻總覺得哪里不對勁,身體仿佛鬧了獨立一樣,心里想著該起來了,快去廚房看看爐子上的湯,手卻點開了賬戶明細。
明細里有兩筆很醒目的大金額變動,一筆自然就是一次性付出去的牙齒矯正費,還有一筆是在去年八月,取出了兩萬塊。
譚熙熙腦子有點木,去年八月取出過兩萬塊嗎?用來干什么?這才過去了大半年,她怎么就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兩萬塊對于她這個總存款一直低于十萬的人來說可不是個小數(shù)目,沒可能取出來花掉,然后過幾個月就把這事兒忘了。
譚熙熙揉著太陽穴使勁想,然而除了忽然隱隱有些頭疼之外,其余都是一片空白,根本一點印象都沒有。
她有偶爾記記日記的習慣,不是每天寫,但是隔上幾天總會寫上幾筆,把最近幾天比較重要的事情記下來。
于是再去翻日記本,翻到去年七八月間卻傻了眼,頭一篇是七月二十二號,后一片就直接跳到了九月底!
看著那跨度大到不正常的日記,譚熙熙感到了隱約的害怕,因為在她的腦子里去年的八九月是一片空白,而自己一直以來對此都毫無知覺。
覃坤去年參與了一部大型歷史劇的拍攝,在H省的外景地待了好幾個月,直到譚熙熙發(fā)現(xiàn)自己得了人格分裂癥之后才回來,現(xiàn)在算起來,去年八九月間他正在H省拍戲,家里只有自己一個,自己那段時間干什么了?
即便譚熙熙是個心寬到了一定境界的人,這時也有點害怕起來。
以前再人格分裂她的每一天都過得明明白白,她對自己的行為也完全清楚,并且能夠掌控,那些由第二人格主導做出的行為說到底也是她自己愿意的,換句話說——她沒有失控!她還是她!
現(xiàn)在不同了!
譚熙熙再沒有了這份自信,也許她在很久之前就已經(jīng)失控了,只是自己沒有意識到而已。
以后會怎么樣,這種狀態(tài)會越來越嚴重嗎。慢慢的失去自我會是一種什么樣的可怕感受?
譚熙熙幾乎不敢去想,也許未來的某一天她會徹底失控,進入完全的病態(tài)狀態(tài),今天不記得昨天干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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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坤這段時間因為《影壁之戰(zhàn)》劇組一直在C市郊區(qū)的影視基地拍攝,而他的戲份不多,沒有夜戲,所以難得生活規(guī)律了一段時間,早出晚歸,每晚回來的時間都差不多。
晚上八點。
覃坤按時進門,卻發(fā)現(xiàn)家里光線昏暗,燈都沒有開,但空氣里卻彌漫有排骨湯的香氣,說明譚熙熙有做晚飯。
心里奇怪,伸手打開了門口的總控開關,換鞋進去,卻發(fā)現(xiàn)譚熙熙正坐在客廳里發(fā)呆,臉色白得不正常。
“你怎么了?”
譚熙熙緩緩抬頭,眼神有些茫然,“我——我好像出了點事。”
覃坤皺皺眉,卻沒有像平時那樣容易不耐煩,過去坐在譚熙熙身邊,用很能安撫人的沉穩(wěn)語調問,“怎么了,慢慢說。”
譚熙熙,“我出了點事兒,想和我媽說,但又怕把她嚇著。我想著我小姨一直對我不錯,要不然就打電話和我小姨說說,但我怕說完之后我小姨以后就再不敢理我了。”
覃坤側臉審視著她,“什么事?在外面欠錢了?還是惹禍了?”
譚熙熙愁眉苦臉,“不是,但也很嚴重。”
覃坤挑眉,“不小心懷孕了?”
譚熙熙用一張崩潰臉看他,“也不是,但就是挺嚴重的,我——我自己扛不住。我不敢和我媽說,但也怕嚇跑我小姨,我也就這么一個比較親的親戚了。”
覃坤沉吟一會兒,忽然勸道,“那我勸你還是再仔細考慮考慮。”
譚熙熙無力,“為什么?我再想不出有其他人可以商量了。”
覃坤難得對她說話很認真,“不要輕易用權利,金錢和危機感去考驗你身邊的人,特別是你看重的朋友和親人,這樣是對你們之間關系的不負責任!因為他們也都是普通人,要受到人性的影響,沒有可能你的親友就必須全都是高風亮節(jié),舍己為人的人,他們往往和大多數(shù)人一樣抵抗不了金錢和權利的誘惑,也會在感到危險的時候明哲保身。如果你還想要這些親戚朋友就不要輕易用這些東西去考驗他們。”
譚熙熙茫然,“那我該找誰?”
覃坤揉揉已經(jīng)很餓的肚子,無奈,“說說吧,如果你欠的錢不多我可以先借給你,算預支工資。”
譚熙熙已經(jīng)憋了一下午,急需有個人能和她一起商量一下,哪怕商量不出結果能傾訴出來也是好的。
一句【我大概是得了挺嚴重的人格分裂癥】都已經(jīng)到了嘴邊,忽然想到覃坤剛剛才提醒她的“不要輕易用權利,金錢和危機感去考驗你身邊的人。”
身邊出現(xiàn)一個人格分裂癥患者,一般人都會害怕吧?
話出口就變成了,“我大概得了健忘癥,我忽然發(fā)現(xiàn)去年夏天的事情我一點都想不起了。
這個回答顯然十分出乎覃坤的意料,詫異看了她半天,“健忘癥?那你記不記得昨天干什么了?”
譚熙熙點頭,“記得,我就是把去年夏天干過什么事全部忘掉了。”
覃坤又接連拷問她幾個最近的事情,譚熙熙都記得很清楚。
覃坤最后問,“那你有沒有記得燒今天的晚飯。”
譚熙熙表示她也沒忘,“只是我實在沒心情,所以只準備做排骨湯面。”
覃坤表示,這種時候有排骨湯面總比吃方便面強,一推她,“那快去做吧,我快餓死了。我覺得你這不像健忘癥,哪有健忘癥像你記性這么好,連上周送蔬菜的多送了兩份芹菜都記得。這樣,我認識個心理醫(yī)生,過兩天帶你去找他看看。”
覃坤很有信用,說過兩天帶譚熙熙去看心理醫(yī)生,就真的在兩天后的中午專門回來一趟接譚熙熙,“走吧,那家伙說他下午有空。”
耀翔在路上一邊開車一邊好奇問,“熙熙,你怎么了,要去看黃醫(yī)生?”
覃坤在后座上淡淡替譚熙熙答道,“她失眠。”
譚熙熙感激看覃坤一眼,越發(fā)覺得這人龜毛脾氣差沒錯,但重要事情都很靠得住。
黃醫(yī)生是覃坤的大學同學,譚熙熙都沒想到覃坤大學竟然是學心理學的,心想怪不得那晚勸自己的話那么有深度呢,聽著都拗口。
只是學心理學的人怎么卻當了演員?難道也是為了他自己說的【不輕易用權利,金錢和危機感去考驗身邊的親人。】?娛樂圈來錢快,他自己條件那么好,再有他老爸和大哥在背后推一把,想不紅都難,等到有了一定的經(jīng)濟基礎自然就能讓別人相信他不會去吳家分財產(chǎn)的高姿態(tài)是真的。
譚熙熙的胡思亂想沒過一會兒就被黃醫(yī)生給拉了回來,黃醫(yī)生不愧是職業(yè)心理醫(yī)生,非常敏銳,談話看似輕松,其實每一句都不是隨便說的,譚熙熙差點把自己的人格分裂癥都暴露出來。
好在她一開始就很明確的說出了自己的問題所在——忘了去年夏天的事情,所以黃醫(yī)生的話題全部是圍繞去年夏天展開。
兩個小時后,黃醫(yī)生神色凝重的把覃坤也叫了進來,“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是先單獨和你說,還是你們兩個一起聽?”
譚熙熙立刻插口,“一起聽!”
黃醫(yī)生看覃坤也點頭便道,“好吧,這個情況也確實需要和你本人說明。譚小姐,你并沒有失憶,而是被人下了很深的心理暗示,也就是被催眠過。這個心理暗示讓你自己主動“忘記”了去年夏天的事情,并且下意識的在任何能讓你察覺的情況下自己給出理由敷衍過去,所以你過了這么久才發(fā)現(xiàn)自己少了段記憶。”
譚熙熙一把抓住覃坤的胳膊,瞪大眼睛,“怎么會這樣?!”
覃坤則是滿臉的不可思議,向黃醫(yī)生再次確認,“你確定,這有點匪夷所思。”
黃醫(yī)生脾氣很好,被質疑了也很耐心,“她的各方面反應都和這個診斷結論吻合,應該就是這么回事。不過我當然不可能給出百分之百的保證,也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是其他原因。比如摔跤撞到了頭,但你應該也知道,損傷性暫時失憶的患者是不會自己下意識總去屏蔽自己失憶了這件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