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集啊，軍艦！（4）
    進入遼東半島的南部，雪就漸漸小了，進而停了。過了普蘭店，非但不再下雪，天氣也轉(zhuǎn)晴。看來，壞天氣只在北邊肆虐。
    自從進入清軍控制區(qū)，徐向德和武炎彬都不由得松了一口氣。依照徐向德所說的，現(xiàn)在，他們總算不必有性命之憂了。
    行駛在遼南，看到到處都是殘兵敗將，即使在夜里也是亂哄哄的。各種火炮、物資有的在往北邊拉，有的就堆放在路邊，也沒人管。不管是官是兵，都是人心惶惶。現(xiàn)在距離西邊黃海海岸，只有不到二十公里的距離。而海上往東十幾公里，就是長山列島。
    開到這里，徐武二人都很是動心，心中都有一股沖動，很想直接呼叫接應(yīng)，然后調(diào)轉(zhuǎn)方向盤向東，直奔海岸，然后上船脫離險境。但是理智告訴他們，在這里靠近黃海海岸，遠(yuǎn)不是那么容易的。相反在遼東半島北部靠近海岸還容易些。
    遼南的東邊海上就是大明最北邊的國土――長山列島，這里的海岸也是清軍控制最嚴(yán)密的。內(nèi)陸通向海岸的每一條路都設(shè)有多重哨卡，嚴(yán)加盤查，沿海五公里內(nèi)沒有一處居民區(qū)，而且到綿延著鐵絲網(wǎng)、地雷、探照燈、了望塔，還有清軍巡邏隊牽著狼狗頻繁巡邏……每年都有上百人，因為穿越這五公里的死亡地帶而被擊斃。
    在遼南沿海，連一條小舢板也沒有。甚至在整個遼東半島，救生圈、救生衣、汽車內(nèi)胎、空油桶……等等凡是能充氣、能浮水的東西，也都被列作違禁品，禁止民間擁有。即使軍隊里的這類東西也是嚴(yán)加管制，嚴(yán)防流出軍隊。真正做到了“片板不得下海”。所以，一些僥幸逃到海灘的人，也因為找不到任何渡海工具，要么被抓回去槍斃，要么冒死游海，被淹死凍死。
    雖然現(xiàn)在遼南陷入混亂，沿海封鎖區(qū)有可能松動，但是徐向德也決定不冒這個險，還是按原計劃前往旅順。
    ……
    快天亮的時候，車子停在路邊，徐武二人到后邊找了兩個身材差不多的清兵，脫下明軍制服，換上了他們的清軍制服，然后又從備用衣服里拿出兩件便裝給那兩個清兵穿上，把兩套明軍軍裝塞好。
    快天亮的時候，他們進了金州。金州這里就是后世大連所在。這個地方陸地突然收窄，最窄的地方只有七公里，兩邊都是海。在這里清軍的混亂狀況稍好了些，他們受到了一次盤查。他們當(dāng)然都沒有證件，但是那個清軍下士對哨兵說，他們都是旅順艦隊司令部派去前線搜集重要情報的，遭到了日軍偷襲，死里逃生。他還把照相機和攝像機拿到哨兵眼前，搖晃著。
    那幾個哨兵都被這沒見過的高級設(shè)備唬住了，想來在前邊的逃兵也只會投降日本人，斷不會還回來。而且他們手上這些高級玩意兒，不是搜集情報的怎么會有啊？……再說，現(xiàn)在那么亂，每小時都有軍車南下北上……這一會兒自己還在這里當(dāng)哨兵，下一會兒可能就被拉進隊伍、調(diào)到北邊去當(dāng)炮灰了呢。抓住間諜也不會有人給自己多發(fā)一塊大洋，混進間諜也不會有人來追究自己……那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于是，軍車順利地開過了金州地峽，進入旅順半島。
    旅順要塞，城高墻堅。甲午戰(zhàn)爭后，北清朝廷面對被屠戮一空的旅順城，痛定思痛，決定把這里建成“東北亞第一要塞”。旅順城墻已然不是土磚，而是大條石，中間用水泥灌縫。按照20世紀(jì)初的要求，城墻要頂?shù)米?4英寸攻城大炮的轟擊。城西的老鐵山、城東的東雞冠山兩座高地，也各自建有要塞炮臺，虎視旅順城和整個旅順港。只要這兩處要塞不丟，旅順就不會丟。
    徐向德和武炎彬在駕駛室里，遠(yuǎn)遠(yuǎn)地望見這座城的時候，心里都是一陣涼。
    ……除非守軍主動投降，不然明軍硬攻的話，死人死海了去了。
    ……
    早上六點鐘，他們在距離旅順城一公里的三里橋停下了，在這里又和東江艦隊聯(lián)系了一次。
    這次他們沒有再用蘇州話，而仍舊是用暗語。秀秀說的很簡短，讓他們先把膠片藏在某個安全的地方，然后以大明使者的身份去見旅順艦隊司令。那里已經(jīng)有大明先前派去的使者，現(xiàn)在徐武二人只要也以同樣的身份加入他們，就可以用他們的電臺和后方聯(lián)系了。詳情等那時候再說。
    徐向德?lián)Q回了明軍軍官制服，把車子、電臺、武器、以及膠片和底片都留給了武炎彬，只帶著自己的明軍證件，打算只身前往城內(nèi)的旅順艦隊司令部。
    “小武，”他說道，“我們不能完全按照他們的安排行事。電臺里那個蘇州女人不地道，看來她只想著怎么讓咱們返回去，不想著怎么讓咱們立功。咱們這樣就加入了大明使者，那么就算旅順艦隊投降大明了，還有我們什么事？我們的作用在哪兒？
    “現(xiàn)在我們分兩路，我先進城，我穿這身衣服，進城的時候肯定會被扣住。城門口也肯定一片混亂。你們幾個乘機帶著膠片進城，盡量找到洗照片的地方。把錢都給老板，把所有的照片都洗出來，并在照片下方加上一行字：‘日軍屠殺戰(zhàn)俘鐵證’。盡量洗多點，能洗多少張洗多少張。
    “你把底片藏在一個安全的地方，把照片帶在身上，想法子混進旅順軍營，散發(fā)這些照片。同時散布傳言，就說艦隊弟兄原本都可以歸順大明、當(dāng)大明人的，但是現(xiàn)在司令部當(dāng)官的收了日本人錢，想把整個艦隊都賣給日本人……就說日本人只要船不要人，只要是在清軍里當(dāng)過兵的全殺。就這么說，最好能搞出兵變來。你搞得動靜越大，我在司令部就越安全。明白了嗎？”
    武炎彬知道他的意思，激動地點點頭，說道：
    “徐哥，保重！”
    徐向德把手槍掏出來，交給武炎彬，然后拍拍他的肩膀，也說道：
    “保重！”
    ……
    武炎彬開著卡車，載著十個清兵，跟在徐向德后面，慢慢悠悠地開。快到城門口的時候，他停下車子，看著徐向德大步流星地走向城門。
    一瞬間，城門口就炸了鍋了。一個明軍軍官公然大搖大擺地進城，這著實突破了城門口崗哨的想象力了。城門口十幾個清軍大呼小叫，一擁而上，徐向德立刻就被雙臂反剪、按在地上，后腦勺上頂了十幾支槍。
    所有的清兵都在威風(fēng)凜凜的地大喊著“舉起手來”，同時拼命擠進人堆，用各種武器頂著這個明軍軍官的后背。周圍反應(yīng)慢的清兵，這時候也相繼反應(yīng)過來，爭先恐后地?fù)溥M來，壓在人堆上，掏出槍支使勁兒往下面塞，口中也大叫著“舉起手來”。
    現(xiàn)在，壓在徐向德身上的清軍官兵已經(jīng)有將近二十人了，每個人都在盡情展現(xiàn)著自己的勇敢，以及對國家的忠誠。
    武炎彬瞪大了眼睛，幾乎快把下巴張掉了。他真擔(dān)心徐向德會被活活壓死。……說真的，要是這一路什么危險都闖過來了，臨到城門口，卻被一群清兵用“肉山”給壓死了，那真是……
    但是他不敢停留，他知道自己應(yīng)該抓住這個難得的機會。
    武炎彬熱切地望著那堆“肉山”，心中默念了一句“徐哥好運”，一踩油門，開進了旅順城。
    直到他進城幾十米遠(yuǎn)、已經(jīng)轉(zhuǎn)彎消失在視野中時，城門口的“肉山”還在不斷往上增加人。
    ……
    武炎彬開著軍車在城里轉(zhuǎn)悠，不時便停車讓一個清兵下去打聽哪有洗照片的地方。很快，他們就把車停在了一家照相館門口。
    這家照相館非常大，但卻是城里唯一一家照相館，老板是奉天省警察廳廳長的老丈人的小舅子的弟弟，也是屬于壟斷經(jīng)營。旅順城那么大，居民那么多，需要照相、洗照片的人每天都數(shù)以百計。這家照相館雖然很大，但根本滿足不了需求。但是，還是和大清別的地方一樣，在這一行里只要一個有背景的**來了，其他人除非背景更大，否則就別想做了。
    照相館的大堂內(nèi)擠得人滿為患，大家都在排大隊，有沖洗的，有照相的，還有放大的……最里頭有個高高的窗子，里面不時傳出一個有氣無力的聲音：
    “132號……132號……聽見沒？不聽見過了啊！好了好了，下一個！133號！”
    這時候，一個老頭蹣跚過來，雙手扒著高窗子，陪著笑臉喊道：
    “哎哎……先生，先生……我是132號，看，我的單子在這兒……”
    說著，努力把一張單子遞進窗子里。
    從窗子里傳出一聲撕紙的聲音，然后從窗子里飛出撕成兩半的單子，慢慢飄落到墻角，上面寫著“132號”。
    窗口里那個有氣無力的聲音繼續(xù)說道：
    “好了，132過了，后邊重新拿號排隊去！下一個，133號！”
    后邊一個小伙子趕緊湊上來，忙不迭地把單子遞進窗口，小心笑道：
    “呵呵，先生，我是133號……”
    老頭被擠到一邊，滿臉都是失望，幾乎要哭出來了。
    ……
    武炎彬站在大堂門口，呆呆地望著這一切，喃喃地道：
    “老天爺……這……怎么是這樣啊……這他媽的什么時候才能輪的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