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集 自己解決
第63集自己解決
裝甲車、軍車轟鳴著開過安康城的大街,車隊兩邊是大隊的步兵。他們戴著锃亮的鋼盔,扛著步槍,提著通用機(jī)槍和三腳架,無數(shù)只大皮靴“嘩啦嘩啦”踩著石板路,回響在整條街道上。當(dāng)?shù)乩习傩諒臎]見過這樣的軍服,也從沒見過這樣的旗幟、這樣的“帶著炮筒子的奇怪車輛”、以及上面的標(biāo)志。
士兵們背著行囊,扛著武器,一邊走一邊互相說笑著,嘻嘻哈哈,用同樣新鮮的目光瞧著這座山間小城。
城中心的大街很長,街道兩邊擠滿了老百姓。先頭部隊開到哪里,路邊的百姓都會至少錯愕幾分鐘,很緊張地望著這一隊從未見過的、軍容嚴(yán)整的部隊。百姓的第一感覺就是:
……這不是當(dāng)?shù)氐牟筷牐?br/>
百姓的第二感覺就是:
……這也不是傳說中的八旗師!
百姓的第三感覺就是:
……這根本就不是大清部隊!
接下來就簡單了。……不是大清的部隊,那是哪的部隊?
南明部隊啊!
幾分鐘后,路兩邊的百姓都興奮起來了,“嗡嗡”議論著,一種狂喜的氣氛在人群中傳遞,但是,長期以來的恐懼、謹(jǐn)慎還在牢牢抓著人們,人們還在喜悅、期盼、恐懼的交織中堅持著。
終于,有一個人大著膽子喊道:
“你們是明軍嗎?”
隊列里的士兵都是一愣,一臉的意外,然后哄然一笑,相互看看。其中一個士兵笑道:
“不會吧,你們還不知道我們是誰?”
“啊,啊,你們是……?”
幾個士兵邊走邊笑道:
“我們是大明陸軍第十一軍55師!”
……
人群中一個聲音高喊道:
“明軍――――!!!”
頓時,半條街都沸騰了。各種狂喜的聲音震徹天空,人群從兩邊向中間“擠壓”過來,行軍隊列速度一下子就被拖慢了。
隨著明軍進(jìn)城的消息在城中擴(kuò)散,安康城開始四處響起了鞭炮。和鞭炮同時點著的,還有城里的各座軍、警、政衙門,還有那些官員的府邸、豪宅。
安康不比別處,這是一個山間小盆地,四面都是大山,大山的外面又都是明軍控制區(qū),根本逃無可逃。更重要的是,清廷采取對地方封鎖消息的措施,安康的官員至今還不知道明軍已經(jīng)拿下漢中了,甚至都沒來得及安排逃跑。現(xiàn)在連個事先預(yù)兆都沒有,明軍就這么突然進(jìn)城了,全都是措手不及,推門出去,街上民眾自發(fā)的“大清算”已經(jīng)開始了,到處在追殺“當(dāng)官的”,“當(dāng)官的”們此刻成了獵物,都不知道該往哪兒躲藏。
警察局門口已經(jīng)圍了幾百個老百姓,一邊起哄一邊要往里沖,外圍不停的有人拿著磚頭、石塊往院墻里扔。
兩只漢白玉大石獅子旁邊,兩只站籠也已經(jīng)被劈開了,那個金店的段老板和那個少年都躺在墻角,身下墊著幾件長袍被單,那個少年的爺爺和幾個街坊在照顧他們。門口嗑瓜子的兩個年輕警察早已經(jīng)成了兩具尸體,被人群砸得血肉模糊,其中一具尸體被半掛在圍墻頂部,上半身耷拉在圍墻里面,后半身耷拉在圍墻外面,明顯是被人群試圖扔進(jìn)院子內(nèi)、沒扔進(jìn)去才掛在上面的。
“啪啪!!……啪啪啪!!!”
里面?zhèn)鞒隽藥茁暻宕嗟臉屄暎箝T外的老百姓“轟”的一下往外散了些。但是槍聲緊緊壓住了人群幾十秒,隨后人群更加狂躁了。多年壓抑的仇恨此刻完全爆發(fā)出來了。各種最惡毒的污言穢語火山般地爆發(fā)出來,吼聲震天,兩扇大鐵柵欄門被人群頂?shù)摹斑郛?dāng)咣當(dāng)”作響。院子里的幾個警察躲在一張桌子后面,端著步槍,驚恐地瞄著鐵門外的人群。
外面的人群開始翻墻了。他們手里拿著菜刀、木棍、扁擔(dān),拼命往墻上爬,然后往院子里跳。院里的幾個警察毫不猶豫地開槍了,幾個先跳進(jìn)院子的人立刻中彈倒地,身下快速滲出一攤鮮血。
在子彈的直接威脅下,暫時沒人敢再翻墻了。
人群都離開鐵門一些距離,伸長著腦袋,望著街道那一頭。那一頭的歡呼聲已經(jīng)很近了,大批發(fā)動機(jī)的聲音也已經(jīng)很近了。
終于,在市民的夾道歡迎下,明軍的先頭部隊――坦克和裝甲車列隊轟隆隆地靠近了。最前面一輛閃電-3坦克上,坐著五六個明軍士兵。他們每人懷里都抱著一大捧香煙、糖果,喜笑顏開,不住的跟兩邊的市民揮手,揮舞鋼盔,回應(yīng)著眾人的歡呼。兩邊不住的有市民到路邊的小店里買出香煙,然后跑到坦克旁邊,踮起腳尖塞到明軍士兵的懷里。
對于大明左右兩路集團(tuán)軍群的士兵來說,這樣的場面每人也都見過幾次了。但是對于這些明軍士兵來講,卻還是第一次,有些參加過漢中入城式的士兵也只是第二次。d日后,他們就沒有參加進(jìn)攻作戰(zhàn),而是一直在四川后方駐防。現(xiàn)在要進(jìn)入漢中、秦嶺,才調(diào)他們北上的。現(xiàn)在這些毛頭小伙子們剛剛參加這場戰(zhàn)爭,仗還沒打過一場,就已經(jīng)享受了兩場凱旋般的禮遇。他們捧著滿懷的“戰(zhàn)利品”,看著車下近乎癡狂的北清百姓,都在感嘆:啊……原來這就是打仗啊……打仗真好。
明軍坦克開到了警察局門口,立刻被上百市民攔住了。他們悲憤地指著大鐵門前的幾具尸體,指著兩具站籠,指著被救下來的奄奄一息的人,大聲控訴著。
明軍的坦克車長望著前面血泊里的尸體,心里癢癢的,很想露一手,畢竟上陣之后還沒開過一炮呢。但是他又怕上軍事法庭。這畢竟不是清軍的軍事目標(biāo),只是個警察局,警察局再壞,那不是戰(zhàn)爭范疇,不是他們軍隊要對付的東西。
正猶豫著呢,一聲槍響,坦克炮塔上“當(dāng)”地彈出去一顆子彈,一道深劃痕清晰地擦在上面。旁邊坐的一個士兵嚇得一骨碌就跳下去了。另幾個士兵也“呼啦啦”全跳下去了,馬上躲在坦克后面蹲下,把槍都摘下來拿在手里了。
后面一輛裝甲車聽到槍聲也停下來了,車頭機(jī)槍指著這邊,觀察著是怎么回事。
警察局大院里,一個警察的槍口還在冒著煙,錯愕地看著自己的槍口,又錯愕地看著鐵柵欄外的明軍坦克,也不知道是自己太緊張了,還是該著倒霉,槍走火。
這下沒什么好說的了。
車長做了個手勢,對耳麥中說道:
“我遭到攻擊,準(zhǔn)備還擊。”
說著縮進(jìn)炮塔,“砰”地蓋上頂蓋。
周圍百姓歡呼起來了,這下不用說,所有百姓自發(fā)地散到路兩邊,為明軍坦克留出足夠的回旋空間。然后,幾百市民開始在四周齊聲鼓掌,同時齊聲喊著:
“打進(jìn)去!……打進(jìn)去!……打進(jìn)去!……”
緊接著這輛坦克后排氣管噴出青煙,兩條履帶反方向轉(zhuǎn)動著,坦克在石板路上轉(zhuǎn)了半個圈,把車頭對準(zhǔn)警察局的大鐵門。
里面的幾個警察哪見過這個陣勢,一個個真慌了,端著步槍,拼死瞄著坦克。也不知誰喊了一聲“打”,幾條步槍“噼噼啪啪”地開火了,子彈叮叮當(dāng)當(dāng)敲在坦克正面裝甲上。
閃電-3坦克發(fā)動油門,吼叫著沖著警察局大門直沖過去,一下子就把大鐵門撞在地上。坦克甚至都沒減速,仍是以三十公里的時速沖進(jìn)大院。“大鐵門”從后履帶飛出來,摔在外面,已經(jīng)扭曲成了麻花。
幾個警察嚇得丟了槍就往里跑,坦克的機(jī)槍吐出了火舌,“噠噠噠”幾下,就撂倒了三個。其中一個還沒來得及慘叫,就被履帶從后背上直接軋過去了,成了一條衣服里的血肉泥。
剩下三個警察跑得快,沒命的搶進(jìn)警察局大樓,機(jī)槍掃射不到了。
坦克停了下來,鳴叫著壓低炮管,“咔”的一聲,定住了。
兩秒鐘后,一聲炮響,火焰團(tuán)從炮口噴出,47毫米高爆彈在警察局大樓的一樓大廳里爆炸了,石灰、煙塵、碎磚塊、碎水泥塊、碎玻璃、碎木屑、石膏塊,夾著滾滾煙塵噴涌而出,一樓的所有玻璃窗、二樓的一半玻璃窗全部震碎掉下,大樓前亮晶晶的落了一地碎玻璃。
警察局大院外,半條大街的老百姓爆發(fā)出了最暢快淋漓的歡呼,隨后是山呼海嘯般的掌聲,經(jīng)久不息。
好半天,白茫茫的煙塵中,才有一個警察全身血肉模糊地爬出來,臉上除了紅色就是白色。紅色是血,白色是粉塵。身上也是白茫茫的粉塵,幾乎看不出來黑色的警服了。
圍墻外的民眾火山頓時爆發(fā)了,上百人從壓倒的大鐵門上蜂擁而入,一下子就撲在這個半死的警察身上。這個警察轉(zhuǎn)眼就消失了。
然后,人群又涌入警察局大樓,去繼續(xù)發(fā)泄多年來的怨恨,每個人都在為自己和自己的家人洗刷冤屈、伸張正義。他們還要打開所有的班房門,把里面的人都放出來。因為多年來的經(jīng)驗讓每個人都清楚:那里面沒有一個小偷強(qiáng)盜,基本都是為了要贖金而抓進(jìn)去的“肉票”。因為對于這些北清警察來說,抓小偷強(qiáng)盜難度既大、又危險、而且還沒什么油水,遠(yuǎn)不如去抓那些家里有兩個錢、又沒什么背景的“肥羊”劃算。
明軍坦克又噴出青煙,倒退著退出大院,回到街上。
車長很有成就感地掀開頂蓋,重新站出來,立刻就受到了百姓們英雄般的歡呼。他咧著嘴大笑著,志得意滿地一揮手,對耳麥說道:
“抵抗已清除,繼續(xù)前進(jìn)!”
……
11月2日下午四點,北京才收到了明軍突然強(qiáng)行進(jìn)軍安康的報告。廣武皇帝目瞪口呆,望著地圖,一時說不出話來。
也就在同時,南京收到了“已控制安康全境”的報告。
吳王山莊的談判桌上,永貴還在磨嘰,還在自以為是地拖時間。
“哎呀,我的向大人啊……”永貴搖著頭,一臉為難相,“嘖嘖嘖,有難度啊……這是整個安康地區(qū)啊……不是說一個碉堡,我們一個命令過去,就能投降了的……要有時間啊……唉,我說向大人,你們也不能太急,這種事急不得的,一急就容易出亂子……”
向小強(qiáng)知道明軍現(xiàn)在正在挺進(jìn)安康了,心中有數(shù),他也不急。但是不急歸不急,表面上還得裝出很著急的樣子。要不然永貴這個人精,準(zhǔn)能猜出端倪來。
“永大人,”向小強(qiáng)急得直拍桌子,“你只說不急不急,叫我們?nèi)绾尾患保渴前。銈兊故遣患保凑臆娫谏轿饕餐O聛砹耍銈儽M可以慢慢耗!告訴你,貴方等得起,我方可等不起!”
永貴越看他這副樣子,心里越得意,但臉上越發(fā)地為難相:
“向大人,照你的意思,我方是故意拖延了?……我的向大人啊,現(xiàn)在貴我兩方在山西是同時停步,又不是貴方停步、我方還在繼續(xù)前進(jìn)……你說,我方有什么拖延的必要嗎?”
向小強(qiáng)敲著桌子道:
“那你說貴方在安康都在磨蹭什么的!有多少事要安排!說出來聽聽!”
永貴搖著腦袋,嘆息道:
“唉,那就多了……向大人啊,不是在下冒犯,向大人年紀(jì)輕輕身居高位,想必是沒有多少基層經(jīng)驗,對下面的具體事情沒多少概念,也是情理之中……”
向小強(qiáng)一愣,這家伙,這倒是說對了。
永貴見他這個反應(yīng),越發(fā)篤定,笑道:
“向大人,安康還有整整一個師,一萬好幾千弟兄……那里天高皇帝遠(yuǎn)的,掌兵的可不像京師軍隊那樣聽話。唉……貴軍開戰(zhàn)來屢屢采用‘金錢開路’的策略,這本來就不符合道義,看看,現(xiàn)在顯出弊病來了吧?唉,本來不打算投降的,固然會被你們的賞金吸引得投降,但是反過來也一樣啊!這本來打算投降的,現(xiàn)在聽說有賞金,也都不怎么愿意就這么投降了,都想著待價而沽,憋著讓貴軍給漲價,多撈一點……
“更有甚者,連我大清朝廷,現(xiàn)在也不敢就這么一紙命令,強(qiáng)迫哪一支軍隊投降了……人家也不想白投降,也想待價而沽……唉,跟向大人你透露一點吧,現(xiàn)在安康守將也在勒索朝廷了。既然要投降,那就更不把我們大清朝廷放在眼里了。要朝廷也出貴軍這么多獎金他才肯投降,不然就抗旨不投降,讓朝廷在談判桌上沒牌可打……這都是貴方那個無良‘賞金令’搞出來的啊,我的向大人!”
向小強(qiáng)驚愕地望著他,心中卻在暗笑。這老小子信口開河都到了這份兒上了。還安康守將勒索你們朝廷,說謊話不打草稿,人家安康守將的老婆孩子、滿門家小都在你們后方,他還敢勒索光武那個兇神?
這時候,肚子疼推門閃進(jìn)來,彎腰遞給向小強(qiáng)一張紙,小聲說了一句話。
向小強(qiáng)低頭看著電報紙,微微一笑,知道安康拿到手了。
他抬起頭,笑道:
“永大人,那真對不起了,給你們大清朝廷添麻煩了……那什么,那你們就別麻煩了,我們也怪不好意思的。”
永貴一愣,狐疑地盯著向小強(qiáng),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向小強(qiáng)笑呵呵地把電報紙推過去,笑道:
“不用麻煩貴方了,我們已經(jīng)自己解決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