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集 血色殘陽
第66集血色殘陽
紅一師師長張奮良站在長官車旁,看著公路上跑步前進的隊伍,看著沒有一架飛機的天空,抹了一把汗,笑道:
“現(xiàn)在已經(jīng)五點了,天眼看就要黑了。藍軍依靠飛機和坦克打仗,這兩樣?xùn)|西在夜晚是絕對施展不開的。到了天黑,就是我們的世界了。”
旁邊的參謀都點頭附和,也都露出了笑臉。這一天狼狽、緊張,現(xiàn)在眼看入夜了,這些人才感到送了一口氣,好像套在脖子上的繩套暫時松開了。
兩軍前哨偵察部隊交鋒、紅一師前哨全部陣亡,這個張奮良已經(jīng)知道了。
張奮良彈彈地圖紙,又指著前方說道:
“陛下的觀測點就在前方兩公里。我們要趕在天黑前開到那里,把防線修筑在陛下看得到的地方。我們一定要利用這一夜的時間修出一條像樣的防線來。今天從凌晨到現(xiàn)在,藍軍連破我軍三個師,說起來很厲害,但根本就不公平。藍軍進攻的時候,我們那三個師要么根本沒有防線,要么就是防線上沒人駐守。那樣的話,他們的裝甲、履帶、大炮、機槍,對我們的血肉之軀,肯定是占盡優(yōu)勢。
“哼哼,但是到了明天就不一樣了。藍軍肯定會在凌晨四五點的時候,再次發(fā)起突然襲擊。不過到那個時候,他們面前將是一道真正的防線。……現(xiàn)在這一陣子,我們頭頂上也沒有飛機了。我知道,向小強那小子現(xiàn)在正陪著陛下呢,他也想在陛下看得到的地方打仗,這才讓飛機都不再襲擾,好給我們一個抓緊時間趕路的時間,讓我們在陛下眼皮底下扎營,讓他們明早進攻我們的時候,陛下看得見。呵呵,現(xiàn)在大家都這么想,可能在陛下面前出風(fēng)頭的,可只有一個。”
夕陽在西邊逐漸往山丘后下沉,西邊天空已經(jīng)是一片火燒云了。天色漸暗,一個小時之內(nèi)天將完全黑透,屬于紅軍的“安全時間”也將到來。
……
此時,東邊兩公里外的高低觀測點上,朱佑榕車隊的幾個隨員正在里里外外的忙,從那兩輛卡車上往下搬各種東西。
衛(wèi)子衿悄悄地來到朱佑榕身旁,輕聲問道:
“陛下,今晚您想在哪里安歇?在車上、還是這座堡里?”
朱佑榕環(huán)視了一圈向小強為自己修建、布置的觀測堡,猶豫了一下,鼓起勇氣,說道:
“就在……這兒吧。”
她瞥了一眼向小強,又對衛(wèi)子衿補充了一句:
“……在車上待了那么久,現(xiàn)在上去都會頭暈。”
于是,正在衛(wèi)子衿指揮下,這座十幾平方米的觀測堡,很快就被布置成符合女皇身份的地方。
幾件輕巧但很精美的折疊家具被擺上了。精美的壁燈、臺燈也擺上了,幾處柔和的光線,取代了向小強接進來的白熾燈泡。一只青銅博山爐擺在了香案上。高雅的香料被點燃,裊裊青煙沿著博山爐的鏤空雕花中蜿蜒爬出。若有若無的淡雅的香味,會讓一般人認為這就是最高檔的檀香。但其實,這不過是給朱佑榕用的蚊香而已……幾個士兵拿著一袋驅(qū)蛇蟲藥粉,在觀測堡外沿一圈撒著。
朱佑榕選中了觀測堡做臥室,那其他人自然就沒有份了。于是,幾頂大帳篷也從卡車上取下來了。觀測堡的外面,士兵們七手八腳地打樁搭建帳篷,供不值班的人睡覺。
此刻,觀測堡里只有朱佑榕、向小強、還有衛(wèi)子衿三人。
向小強和朱佑榕都站在觀測窗旁,看著外面的夕陽,誰也不說話。衛(wèi)子衿在他們身后,默不作聲地擦拭著幾件家具。
“夕陽很漂亮……”朱佑榕忽然說道。隔了一會兒又嘆道,“真希望能永遠這樣……持續(xù)下去。”
向小強也輕嘆道:
“可惜,可能過一會兒,這兒就會變成一片戰(zhàn)場。”
“……也可能不會。”
“……對,也可能不會。”
朱佑榕瞥了他一眼,微笑道:
“連你也不知道?”
向小強也笑了一下,說道:
“是啊,連我也不知道。……連我也不知道,待會兒這兒會電閃雷鳴,還是夕陽會這么平靜的落山。”
朱佑榕默默地跳望著遠處的田野,半晌嘆道:
“這個演習(xí),是你建議的,是我批準(zhǔn)的……可是,就連我們,此刻也無法預(yù)知下面要發(fā)生什么……連我們,也對即將來的一切恍然不知,或者說……無能為力。”
她靜了一會兒,又說道:
“挺之,你說世界上最可怕的是什么?……不是妖魔鬼怪,不是疾病,也不是敵人的鐵蹄屠刀……而是未來。因為在未來面前,即使是天下地位最高的人,也有掌握不了的東西……比如,自己的命運……”
向小強聽到朱佑榕又重新叫自己“挺之”,喉嚨滾動兩下,慢慢轉(zhuǎn)臉,凝視著她。
突然,他趴在觀測窗上,向外面高聲喊道:
“胡炯!!!”
朱佑榕嚇了一跳,不知他要干什么,怔怔地望著他。
胡炯立刻跑進來了。到朱佑榕和向小強面前一個立正,昂首挺胸地高聲道:
“陛下!大人!”
向小強直接命令道:
“給隆美爾發(fā)報,讓他今晚暫停進攻,推遲至明日拂曉!”
“啊?這……”
“去!”
“是!”
胡炯一個原地轉(zhuǎn)身,就要往外跑,朱佑榕急道:
“胡炯站住!”
聽到女皇直接命令自己,胡炯胸中狂跳,立刻站住了,轉(zhuǎn)過身來。
朱佑榕轉(zhuǎn)臉望著向小強,質(zhì)問道:
“你怎么能這樣?現(xiàn)在是演習(xí),你不是任何一方的指揮官!你怎能直接下令干擾演習(xí)進程?”
向小強對胡炯揮揮手,示意他先出去。胡炯看著朱佑榕,又看著向小強,有些猶豫。向小強沖他一瞪眼睛,胡炯嚇得一縮頭,轉(zhuǎn)身跑步出去了。
向小強盯著朱佑榕,一字一句地說道:
“你只是口口聲聲說掌握不了自己命運,可你應(yīng)該知道,自己的命運是要爭取的!像個乖寶寶一樣當(dāng)然掌握不了命運!……如果連掙也不掙,直接就舉手投降的話,那命運就會反過來對你步步緊逼,你就會被一步一步逼到墻角里,最后被命運活活玩死!”
朱佑榕呆呆地看著他,頭腦一時一片空白。身后的衛(wèi)子衿此時看了看兩人,猶豫了一下,放下抹布,慢慢退了出去。
向小強拿起桌上的野戰(zhàn)電話機,遞到朱佑榕面前,說道:
“不錯,我沒有權(quán)力命令藍軍暫停進攻,但是陛下你,你直接下旨總可以吧?……陛下,下旨吧。你自己的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只要你一道旨意,眼前的夕陽就可以安靜地落下,美好的一刻就會延續(xù)下去了!下旨吧!”
朱佑榕看看電話機,又看看向小強,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搖頭道:
“不,我……我為什么要下旨?我總不能因為想看夕陽,就隨意下旨暫停演習(xí)吧?這次演習(xí)是耗費了國家無數(shù)人力物力組織的,怎能因為我一人的一時好惡,就如此兒戲?向小強,你不要鬧了!”
向小強依舊盯著朱佑榕的眼睛,進逼了半步,說道:
“耗費人力物力?陛下,我記得你說過,軍隊是你的,國家都是你的,所有的經(jīng)費也都是你的,你想怎樣耗費就怎樣耗費……那時候的陛下哪兒去了?陛下,你什么時候才不再張口國家閉口社稷,什么時候才能瀟灑一點,只為自己活一回?”
“我……我現(xiàn)在就在為自己而活……而且,”朱佑榕轉(zhuǎn)過身子,繼續(xù)望著遠處的夕陽田野,淡淡地說道,“……我也沒什么要去掙的。我對自己的命運很滿意。”
向小強盯著朱佑榕,一時真想不出來該說什么。半晌,他只得說道:
“忽悠。接著忽悠。”
朱佑榕轉(zhuǎn)過臉來,輕聲道:
“什么?”
……
紅一師終于趕在日落之前,把主力部隊開到了女皇陛下的視野之內(nèi)。在觀測堡以西500米外,工兵開始挖戰(zhàn)壕,拉鐵絲網(wǎng)。同時,反坦克炮、迫擊炮、步兵炮、反坦克槍等輕型火器,也都拉到了陣地前沿,開始部署。
在一天的空襲中,整個師的重炮損失大半,不過另一小半重炮,此時也加緊在后方布置榴彈炮陣地。
此時全師上上下下,都對正在修建的防線充滿了信心。雖然這只是臨時防線,而且只有一夜的時間,但這畢竟是演習(xí)開始以來,藍軍遇到的第一條真正的、嚴陣以待的防線。而且,雖然防線簡陋,但進攻方的兵力也在那里,也只有一個師、幾十輛坦克而已。
但是,他們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事情和他們想的并不一樣。
“嗡嗡”聲再次若隱若現(xiàn)地出現(xiàn)。挖壕溝的士兵們神經(jīng)過敏地跳起來,舉頭望去。
東邊變暗的天色里,隱約出現(xiàn)了一片黑點。
很快,那一片黑點逐漸變多、變大,成了一大片。同時,滿天的轟鳴聲變得震耳欲聾起來。
防空警報起凄厲地起來,所有人都丟下鐵鍬,一頭撲到地上。
五六十架俯沖轟炸機、還有五六十架戰(zhàn)斗機、足足上百架飛機吼叫著撲下來了,遮天蔽日。
前沿陣地上的反坦克炮、步兵炮、迫擊炮,很快都被逐一綁上了紅絲帶。地上陣亡的士兵,也越來越密集。紅一師剛剛形成的防御陣地,又亂的像個大蟻巢一樣。
上百架飛機只對付一個師,這種烈度的空襲是演習(xí)開始后從未有過的。隆美爾這明顯是想在女皇面前充分展現(xiàn)制空權(quán)的威力,也渴望打得盡可能的具有觀賞性。為此,他幾乎是把其他戰(zhàn)場上的飛機都抽空了,只保留了偵察級別的數(shù)量。
但是話說回來,這種集中兵力猛攻一點的做法,也正是閃擊戰(zhàn)的精髓之一。
就在空襲的同時,大地的東面,無數(shù)個亮點晃動著出現(xiàn)了。同時,炮火的閃光開始此起彼伏地閃現(xiàn)。
在血色殘陽下,逐漸暗沉的天色中,那無數(shù)點亮點顯得極其刺眼。
幾分鐘后,那幾百處亮點都變成了雪亮的車燈,同時,坦克和裝甲車的身影也在它們之后顯現(xiàn)出來。坦克炮和機槍不斷噴著火舌,車燈晃動著,像是無數(shù)頭瞪著眼睛的怪獸,吼叫著沖過來。
大地顫動起來,在頭頂飛機的轟鳴中,另一種聲音也清晰地傳來。
天地間,無數(shù)個凄厲的東西在尖叫。那種聲音紅軍官兵們聽起來非常熟悉,那是一種讓他們心驚肉跳的尖叫。
防空警報。
但是,這好像是無數(shù)門防空警報在嘶聲尖叫,伴隨著腳下大地的顫動、頭頂飛機的呼嘯,跟著那些坦克車燈四面合圍過來……
這就和火山爆發(fā)、大地震、臺風(fēng)、洪水、海嘯一樣,讓被包圍其中的人不想別的,只想逃生,逃離這一切。
這種恐怖,就像噩夢一樣。
……
隆美爾又一次發(fā)揮了自己的創(chuàng)意。他命令在血色殘陽中,所有的坦克和裝甲車打開車燈,同時都裝上一門手搖式防空警報器,一邊前進,一邊搖響警報。
這種變本加厲的心理戰(zhàn),二戰(zhàn)庫爾斯克坦克大會戰(zhàn)中,蘇軍曾經(jīng)用過,取得了非常好的效果。但現(xiàn)在,在地球的另一邊,隆美爾已經(jīng)率先采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