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集 戰(zhàn)爭?和平?
第37集戰(zhàn)爭?和平?
城里的“恐怖鎮(zhèn)壓”開始了。
感覺自己走投無路的總督進入了瘋狂狀態(tài),把所有憤怒發(fā)泄到了當?shù)乇┟裆砩希瑑汕Ф嗪绍姾途焐⒉嫉匠抢铮瑤缀跏且姷奖寂艿漠數(shù)厝司烷_槍。城里到處都是槍聲、嚎叫聲、喊話聲,甚至還有“噠噠噠噠”地機槍聲。幾門馬克沁水冷機槍甚至被拖出來用了。
到處都是擴音器用當?shù)卣Z命令著:“所有當?shù)厝肆⒖掏V古軇樱p手放在腦后蹲在地上,否則將一律被格殺……”
大街兩邊,到處都是一堆堆的當?shù)厝耍@恐地蹲在地上,雙手抱頭,四處張望著。其中還有不少當?shù)刎毟F女人,光著黝黑的腳板,身上卻套著高檔的絲綢裙裝,瞪著愚昧無知的眼,和男人們一起張望。她們身上的那些漂亮衣服大都被撕破了,有的還帶血,但她們?nèi)允桥d致勃勃地穿在身上。
一輛滿載荷蘭大兵的卡車在街頭飛馳而過,車頭架著大喇叭喊著“……否則將一律被格殺……”,前面就有一個當?shù)厍嗄旯庵蜃优苓^,懷里還抱著東西。一陣槍響,他中彈倒地,卡車飛馳開過,把他軋得翻了幾個滾,血肉模糊,懷里嶄新的自行車配件散了一地,黝黑的胳膊上還戴著五六只手表。
一個十字路口,兩個當?shù)厝硕自趬牵еX袋,正在被幾個拿著藤牌的荷蘭警察毒打,叫聲凄慘。也不知這兩個當?shù)厝嗽趺慈腔鹆怂麄儯瑤讉€荷蘭警察咒罵著,警棍打,皮鞋踹,幾乎是往死里打。
向小強帶著僑民們從領事館出來這一路,都已經(jīng)看在眼里。開始他們還心驚膽顫,躲在荷蘭衛(wèi)兵的槍口后面,像一群偷渡客一樣,但是沿著大街小巷走了不到十分鐘,所有人已經(jīng)挺起胸膛,大大方方地行進在大路中央了。
倒是那一個排的荷蘭士兵都高度緊張,一個個平端著步槍,注視著周圍,好像護送的不是一貫飽受欺凌的華人,而是自己國家的王室隊列。
一個當?shù)厍嗄暾驹趲酌走h處,抱著他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兄弟,指著隊伍悲憤地大喊著什么。
旁邊荷蘭大兵二話不說,舉槍“啪”地一下把他撂倒了。
滿街的華人尸體之中,已經(jīng)偶爾有了當?shù)厝说氖w。不同的是華人尸體大多慘不忍睹,被蹂躪的千奇百怪,而且一多半都是婦女兒童。很多一兩天前被殺的,已經(jīng)開始腐敗,大群蒼蠅嗡嗡亂飛。而當?shù)厝说氖w一般只有青壯年男子,而且只有一處致命槍傷而已。
但是,最大的不同,當?shù)厝说氖w一兩條街才能見到一具,而華人的尸體平均幾步就能看到一具。
盡管如此,暴亂畢竟正在平息,更多的華人得救了。華人都是最聰明的,他們雖然看到的是當局軍警在鎮(zhèn)壓,但他們什么都明白,他們知道這一切歸功于向小強。
向小強現(xiàn)在成了他們的英雄,后一段路都是被人群抬了起來,在歡呼聲中舉在頭頂走的。還有領事館秘書、向小強的兩個警衛(wèi)也被抬了起來,要不是三個老頭連聲推辭有心臟病,也被抬起來了。
幾百華人抬著向小強一行人,高唱著大明國歌,像凱旋的軍隊一樣,緩緩進入巴達維亞港口。
瞬間,整個巴達維亞港口沸騰了,他們已經(jīng)都知道了事情的進展,紛紛歡呼著往向小強的方向涌過來,很快,港內(nèi)的幾千人也跟著唱起了《故國山河》,很多人都熱淚盈眶,高呼著向小強的名字。等到國歌唱完一遍后,整個港內(nèi)“向小強!向小強!”的歡呼一浪接一浪。
秋湫在一群護士中忙碌著,正在帶人救治、安撫婦女兒童,此時也自豪地望著向小強,激動得淚流滿面。
碼頭大量的走散親人的僑民都涌過去,希望能在這幾百名新來的僑民中找到自己親人。人群中不時傳出一陣親人重逢的激動哭泣聲。但是,更多的人再也沒找到親人。
向小強好容易才被僑民們放到地上,立刻發(fā)現(xiàn)港內(nèi)多了幾艘巨輪,而且都掛的大明國旗。周圍人們七嘴八舌地告訴他,這是早上剛進港的,有的就從附近趕來的,有的是昨天從暹邏、馬來亞等地趕來的,都是接到國內(nèi)命令,前來接僑民的。現(xiàn)在都正在裝運僑民。
此外,還有幾艘外國船只,兩艘荷蘭船,一艘美國船,一艘英國船,一艘日本船。它們都是通過馬六甲海峽行駛至附近海域、接到本國命令,說荷蘭、大明之間很可能爆發(fā)戰(zhàn)爭,臨時趕來接走本國僑民的。
一時間,巴達維亞灣里各國船舶云集。
向小強看看表,快八點了,還差十來分鐘。他命令道:
“讓所有人加快上船速度!九點鐘前必須保證全部上船!”
港內(nèi)的四艘大明巨輪都是貨船,都超過一萬噸,此外還有兩三艘?guī)浊嵉男∝涊啞F渲杏幸凰乙蝗f八千噸的貨輪正好是空船。它剛在新加坡卸完貨,聽到呼喚沒再裝貨,直接過來了。雖然它噸位不及永安公主號,但因為是貨輪,內(nèi)部空間巨大,運輸能力遠超過內(nèi)部講究的郵輪。僅此一艘,就幾乎能把港內(nèi)大半的僑民運走了。其他三艘萬噸貨輪雖不是空載,但仍有很大的裝載空間。
八點鐘了。
永安公主號上的警衛(wèi)匆匆跑下來,遞給向小強一封電報。向小強打開看,是以朱佑榕名義的外交部電文,通知向小強關閉大明駐巴達維亞領事館,帶著領事及所有人員撤到船上。
“回電,”向小強說道,“已照辦。”
就在同時,在阿姆斯特丹,大明駐荷蘭大使館關閉了。
大明駐鹿特丹、海牙、布雷達、海爾蒙特、艾恩德霍芬、萊頓、哈勒姆等本土城市的領事館關閉了。
大明駐棉蘭、三寶壟、萬隆、泗水、巨港等殖民地城市的領事館關閉了。
大明駐荷屬圭亞那的領事館關閉了。
大明駐荷蘭本土、和荷屬殖民地的外交官們,已經(jīng)燒掉了文件、降下了國旗、遣散了雇員、關閉了館舍,帶著家人隨從、提著行李前往各港口搭船返回大明。
整個荷蘭王國,從女王到首相、到各級官員、到各殖民地總督、到普通國民,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面如死灰。
現(xiàn)在大明帝國和荷蘭王國之間,已經(jīng)沒有外交關系了。下一步就是戰(zhàn)爭了。
兩艘萬噸貨輪已經(jīng)裝滿了僑民,緩緩離港,向北駛往英屬馬來亞,還有大明實際僅存的海外藩屬――暹邏王國(泰國)。
港內(nèi)的僑民還剩下三分之一了。
永安公主號的指揮室里,向小強還有他的顧問們正在聽著收音機,大明海軍總參謀長正在南京答記者問。他們一邊聽,一邊圍在海圖桌旁看,秋湫在一旁為他們做輔助講解。
“……就在今天凌晨,”海軍總參謀長說道,“我們的三艘巡洋艦,已經(jīng)從暹邏的基地啟程南下了。同時,我們的一艘戰(zhàn)列艦、還有兩艘巡洋艦,也已經(jīng)從湛江港啟程南下了……當然,這兩只分艦隊的任務并不是直接攻擊荷屬東印度,而是分別扼守紅海-亞丁灣,以及好望角,阻斷荷蘭本國的任何增援進入印度洋。”
有記者問道:“元帥先生,眾所周知,荷蘭皇家海軍在荷屬東印度仍然布置有兩艘主力艦,請問元帥先生如何看待這兩艘主力艦?您認為他們是否會給大明海軍帶來威脅呢?”
聽到這里秋湫輕蔑地一笑。果然,收音機里海軍總參謀長也是笑道:
“記者先生,您有一個小誤解。是這樣的,荷蘭并沒有主力艦。根據(jù)華盛頓海軍會議的定義,只有戰(zhàn)列艦和戰(zhàn)列巡洋艦可稱為主力艦。荷蘭海軍目前的主要力量,只是幾艘巡洋艦。據(jù)我所知,現(xiàn)在正在荷屬東印度的兩艘,分別是‘蘇臘巴亞號’和‘巴達維亞島號’。這兩艘排水量只有6670噸,150毫米主炮,屬于輕巡洋艦。……不出意外的話,這兩艘軍艦不會對我們造成威脅。……當然,如果這兩艘艦的艦長足夠勇猛、果敢的話,可能會給我們造成一些困擾。”
最后一句充滿蔑視的話,讓在場記者哄笑起來。
……
八點二十分,一個警衛(wèi)匆匆進來,說東印度總督求見。現(xiàn)在就在船下。
向小強有點意外,沒想到荷屬東印度總督能夠親自來。看來他是一點脾氣也沒有了。這和昨天自己剛到的時候,態(tài)度可是大相徑庭了。
向小強站在舷梯上,居高臨下望著顯得有些空蕩蕩的港口。就在巨大的永安公主號下面,碼頭上停著兩輛小轎車,顯得像兩只甲蟲一樣。旁邊站著幾個小得像螞蟻一樣的人。最前邊的那個胖子,正是荷蘭駐東印度總督。
向小強輕嘆一聲,走下舷梯,站到他面前。
總督摘下帽子,用手絹擦了兩下汗,然后頗為恭敬地說道:
“欽差閣下,我很高興地告知您,這次巴達維亞的暴亂,已經(jīng)完全平息了。……也許您有興趣到城里看一看?”
向小強點點頭,看看表,說道:
“好吧,時間不多了,希望您的努力能避免戰(zhàn)爭。”
總督放下了一半的心,趕快請向小強上轎車。向小強和總督坐上一輛車,讓宋如海和兩個警衛(wèi)坐上另一輛車,開向市區(qū)。
巴達維亞街頭平靜,一片狼藉。到處都是軍警在戒嚴,除了地上隨處可見的尸體,就是一堆堆的當?shù)厝硕自趬牵沙謽屲娋囱褐,F(xiàn)在唯一走在街道上的,只有華人了。
這些劫后余生的華人三三兩兩地從藏身處出來,開始為自己的家滅火,在蒼蠅亂飛的尸堆中尋找自己的家人,很多人發(fā)現(xiàn)自己親人尸體,都哭得昏死過去。
巴達維亞華人婦女開始了一個自殺潮。很多這兩天被囚禁、甚至就一直被捆綁著的華人婦女,這時候被解救出來,然后就自殺了。更多的婦女發(fā)現(xiàn)了自己丈夫、孩子慘不忍睹的尸體,然后也自殺了。現(xiàn)在當局不得不分出一部分警力,阻止這股自殺潮。
車子開得很快,總督?jīng)Q心在二十分鐘內(nèi)讓向小強看遍巴達維亞的主要街道,防止他以沒看全為借口,不承認暴亂已經(jīng)平息。
八點四十五分,汽車瘋狂地在城里兜了一圈后,回到港口。
總督和隨行人員齊刷刷地站著,用近乎祈求的眼神看著向小強。總督的表情快要哭出來了。
向小強看著表,離九點鐘還有十二分鐘。刨去機械表可能的誤差,也就是還有十分鐘。
現(xiàn)在秋湫就在甲板上,攀著欄桿望著他。剛才走的時候,向小強跟秋湫約定好了暗號。這是古羅馬角斗場上,決定失敗的角斗士生死的手勢。
大拇指向上,秋湫就會向南京發(fā)報,說暴亂已經(jīng)平息。戰(zhàn)爭不會爆發(fā)。
大拇指向下,秋湫就會向南京發(fā)報,說暴亂沒有平息。那樣九點整就會宣戰(zhàn)。
現(xiàn)在戰(zhàn)爭還是和平,就掌握在向小強的大拇指上了。
秋湫握著欄桿,焦急地伸著腦袋,望著他。
向小強有些猶豫。最后還是下定決心,伸出了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