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各自退讓
遠在曰本的東京,此時風雨大做。窗外的狂風驟雨依然不見減弱的跡象。下個不停的雨,讓東京城內(nèi)滿地都是落葉和積水。
比起這狂風暴雨,那兩名在清國遭到殘忍殺害的帝[***]人消息,似乎更加讓人焦慮和擔心。前不久,從曰本駐華公使館發(fā)回來的電報明確指出,在與清國的交涉中,清國表現(xiàn)出了出乎意料的強硬。而就在昨天,清國北洋艦隊全體從旅順起航,從內(nèi)線發(fā)來的消息同樣說明此次清國北洋艦隊的目的地是朝鮮的釜山。其意不言而明,正是針對曰本帝國而來。朝鮮、遼東半島、山東半島、京津直隸地區(qū)的淮軍更是全面集結(jié),各大炮臺、兵營全都是滿滿的淮軍官兵,碼頭上也開始嚴陣以待。
曰本國內(nèi)一時輿論嘩然,清國的威脅被重重的刊登在了各大報紙的第一頁,更有甚者,部分報紙的標題印著斗大的黑字:清國意借此對曰本開戰(zhàn)。緊接著,陸軍內(nèi)部那些狂熱的少壯派軍官,開始上下聯(lián)絡,瘋狂叫囂著要對清國開戰(zhàn),以此捍衛(wèi)曰本帝國的榮譽。越來越多的武士浪人也聚集到東京的街頭,叫囂著要殺盡清國豬,為慘死的兩名帝[***]人報仇。
整個曰本國內(nèi)的形勢,就像這飄搖不定的風雨一般,充滿了混亂、狂躁和莫名的不安。
而此時,在伊藤博文的首相官邸內(nèi),卻顯得異常安靜。窗外,在風雨中搖曳的樹枝,在風雨發(fā)出的聲音在伊藤博文的耳中是那么凄涼。
自明治維新以來,海陸之爭,已成為這個國家軍事上的常事。海軍方面屬于薩摩藩派系,一直都在和屬于長洲藩派系的陸軍爭奪著不多的國家資源,甚至連陸軍成立了隸屬于天皇的陸軍參謀本部,單獨從陸軍省里分離出來,海軍也在叫囂著要成立海軍參謀本部,爭奪帝國的權(quán)力。
因為天津事件,十幾天內(nèi),無數(shù)次會議就如同陸軍表演的舞臺,面對來自陸軍的譏諷和謾罵,海軍始終沒有發(fā)出過一點聲音。帝國此時的局面是復雜而微妙的,看上去更像是一個危險的泥沼……
陸軍現(xiàn)在要求開戰(zhàn)的呼聲越來越高,少壯派軍官們的串連和鼓動,陸軍參謀本部甚至已經(jīng)制定好了對清作戰(zhàn)的詳盡計劃表,陸軍的第一師團至第五師團已經(jīng)開始進入戰(zhàn)前戒備狀態(tài)……出生于長洲藩的伊藤博文此時心里很清楚,這一切,沒有山縣有朋地默許,是根本無法辦到的。一向穩(wěn)健的,長洲藩的事實上地精神支柱山縣有朋,也逐漸表現(xiàn)出了要求開戰(zhàn)的愿望。
而海軍方面,帝國地海軍苦苦努力了二十多年,艦船噸位提高了15倍。19艘軍艦,排水量也達到了三萬噸,可還是不具備和北洋艦隊抗衡的實力。面對著北洋水師地定遠艦和鎮(zhèn)遠艦,這三萬噸地海軍還是像紙糊地一樣不堪一擊。北洋艦隊,始終顯得那么強大,始終都是帝國海軍這些年來揮之不去地噩夢。
伊藤博文看著正坐在一旁的海軍大臣樺山資紀臉上那份說不出的苦澀。海軍是堅決不主張在這個時候開戰(zhàn)地。海軍與陸軍之爭。并不僅僅是關(guān)于戰(zhàn)爭地爭論。其實還包括著長洲藩和薩摩藩之間地爭斗。而攪動起來地。就是曰本帝國地國運……
“說下去,為什么停了下來?”伊藤博文冷冷地望著陸奧宗光。
做為外務省的陸奧宗光低頭說道。“清國地北洋大臣李鴻章說。殺害帝[***]人的兇手已經(jīng)伏法,如果曰本還不依不饒,他很愿意請我曰本帝國地艦隊于黃海海面與他的北洋艦隊用炮彈來說話……”
“八嘎!”海軍大臣樺山資紀滿臉漲的通紅,怒不可遏的一拳打在桌上。李鴻章的話,那是對曰本帝國地嘲笑,更是對帝國海軍的嘲笑。
而坐在他對面的陸軍大臣山縣有朋,此刻臉上卻是一絲輕蔑的微笑。
“首相閣下,帝國陸軍已經(jīng)做好了準備,隨時可以對清國發(fā)動攻擊。屆時海軍方面只需要擔任運輸就行了,帝國的陸軍完全有把握摧毀清國那些落后的軍隊。”
帝國陸軍想要跨海攻擊,就必須要有海軍的協(xié)助,而要實施這樣的戰(zhàn)略目標,首先就必須徹底消滅清國北洋艦隊,以確保陸軍補給和側(cè)翼海岸的安全。現(xiàn)在,陸軍已經(jīng)在各個方面做好了和清國戰(zhàn)爭的準備。可是海軍居然在還在清國的北洋艦隊面前,畏首畏尾……
“首相閣下,海軍方面堅決反對在這個時候和清國開戰(zhàn)。如果閣下下令開戰(zhàn),那么身為帝[***]人,為了帝國的榮譽,海軍不惜決死一戰(zhàn)。”樺山資紀向伊藤博文深深的一鞠躬:“但是目前帝國海軍無論在艦船的噸位和火炮的威力上,比起清國的北洋艦隊都有很大地差距。更何況以帝國海軍現(xiàn)有的艦船,根本無法抗衡清國的北洋艦隊的重型鐵甲艦定遠號和鎮(zhèn)遠號。首相閣下,帝國海軍幾十年的心血,無論如何不能輕率的冒險啊……”
伊藤博文轉(zhuǎn)向樺山資紀問道:“海軍方面向英國阿姆斯特朗兵工廠訂購的吉野號巡洋艦,現(xiàn)在進展如何了?”
聽到伊藤博文詢問,樺山資紀趕忙回答道:“目前,吉野號巡洋艦已經(jīng)于今年1月就可下水,到9月就可以正式建成交付帝國海軍。帝國海軍方面會密切關(guān)注著吉野號巡洋艦的進展情況。隨時向首相閣下報告。”
“在帝國海軍沒有擁有先進的吉野號巡洋艦前,不能和清國開戰(zhàn)。”樺山資紀身體深深的伏在地面上,身體輕輕的抖動著。
此時伊藤博文心中也是波濤翻涌。
清國,肥沃的土地、數(shù)不清的資源、廣大的市場。帝國,狹小的島嶼、貧瘠的土地、毫無資源的國度。千年來壓在帝國頭頂?shù)木薮箨幱埃K于有經(jīng)一比松動。為了那一天,帝國上下已經(jīng)節(jié)衣縮食,艱難忍耐了二十多年,還要帝國等待多久,帝國太饑餓了。
“不能開戰(zhàn)。”伊藤博文定了最終的決定,此時他的面容堅毅如鐵。
“一切關(guān)于征清的言論都必須控制在適度的范圍內(nèi)。當然帝國必須表現(xiàn)出強硬的姿態(tài),就由曰本駐清國公使館和清國進行談判。但愿我們能夠在外交上取得一些意想不到的收獲。”
“諸君請牢記,不是我們不敢開戰(zhàn),而是在沒有完成足夠支撐一場戰(zhàn)爭的全部軍事和物資準備前,不能開戰(zhàn)。”
“帝國太貧窮了,我們的國民背負著清國人四倍的稅收,背負著幾千萬的國債,帝國承擔不起失敗地命運,哪怕一次失敗。帝國就會破產(chǎn)。整個國家就會走向崩潰的邊緣。所以我們必須要學會堅忍,等待時機。”
“等時機成熟后,再給清國以殊死一擊,一舉蕩平一千多年來,籠罩在大和民族頭上的這個巨大陰影,我將會和諸君一起,等待那一天的到來!”
“帝國的命運,就在諸君身上,拜托了!”伊藤博文深深的鞠躬。
“嗨!”陸奧宗光、山縣有朋和樺山資紀全部起立回禮,神情肅穆。
川上艸六垂頭喪氣的從天津直隸總督府內(nèi)出來,他此次前來得到的只有羞辱。
強烈的外交辭令,嚴歷的責問。換來的不是李鴻章的好言相勸,而是冷冷的一句:“就算是你們曰本的首相伊藤博文見到老夫,都是畢恭畢敬,不敢有半分怠慢之心。爾等晚輩還如此囂張。”
川上艸六甚至還沒坐下就被李鴻章端茶送客。
回到曰本天津依賴領事館內(nèi),井上敏夫就交給他國內(nèi)發(fā)來的電報,首相閣下已經(jīng)明確不會開戰(zhàn)。作為陸軍參謀本部的參謀次長,沒有人比他更加明白,帝國此時根本無力去發(fā)動一場戰(zhàn)爭,對于這次交涉,在李鴻章表達出了強硬的姿態(tài)后,川上艸六就已經(jīng)明白,一切已經(jīng)結(jié)束了,他此次的清國之行也已經(jīng)可以畫上一個句號了。川上艸六默然的收拾自己的行裝,準備回國。
可他不死心,此次來清國不能毫無收獲的回去。在回去的那天他依然指示井上敏夫讓人沿渤海灣航道及山東半島、遼東半島、天津、塘沽等地的設防情況。
當川上艸六乘坐回國的客輪緩緩離開碼頭時,川上艸六的心情無比黯然。宗方君,一切一切就拜托了!
本來清國的決不妥協(xié)的態(tài)度,就讓負責交涉的曰本公使館陷入了一種尷尬的境地。國內(nèi)似乎還希望能夠像過去一樣,在清國脆弱的外交政策上占到一定的便宜。但是現(xiàn)在清國的強硬反倒讓曰本的外交有些不知所措。鑒于局面非常不樂觀,就在川上艸六回國的同一天,深受陸奧宗光賞識的小村壽太郎也登上了前往清國的輪船,他將以駐華使館參事官身份任臨時代理公使。全權(quán)處理此次中曰間的外交糾紛。
曰本兩名隨員慘遭殺害的事情,和隨之而來的中曰之間劍拔弩張地態(tài)勢。中曰間的互不退讓,這場糾紛開始越演越烈,大有一觸即發(fā)的態(tài)勢。忙于瓜分非洲的西方各國,都沒人想在這個時候,過早過快的參與到東亞的這兩個國家的爭斗中,反而很希望看見中曰之間摩擦出一點小小的火花出來。這樣各國公使們就可以選擇著最有利地角度,介入其中。
但隨著一道圣旨,原本冷眼旁觀的各國公使們,態(tài)度發(fā)生了明顯的轉(zhuǎn)變。
首先就是美國。就在小村壽太郎剛剛抵達駐華公使館時,美國公使田貝就專程前來拜訪,表達了美國政斧希望此次事件能夠和平解決的愿望。并很“委婉”的表明,由于清國皇帝的旨意,現(xiàn)在美國商人正遭受到巨大的損失。如果曰本政斧一意孤行那后果由曰本政斧一力負責。
緊接著,英國公使歐格訥、德國公使巴蘭德接踵而至。紛紛表達了本國政斧不希望看到東亞重燃戰(zhàn)火。俄、法等國公使也紛紛通過各種途徑表示,各國在遠東的利益格局不希望受到一場戰(zhàn)爭的影響。
這讓剛剛才到清國的小村壽太郎陷入了一片迷漫之中。隨著各地的情報快速向駐華公使館匯集,小村壽太郎才明白了,西方各國態(tài)度變化的原因。
“奉天承運,皇帝召曰:鑒于曰本可能隨時開戰(zhàn),從此刻起,上海以北所有碼頭進入戰(zhàn)時管制。所有物資未經(jīng)允許不得進出碼頭。”
由于采用的抵港付款的方式,此時大量美德兩國貨輪運載著大量的貨物剛剛抵達旅順和大沽就因為光緒的圣旨,只能在遠海飄蕩。要么返回,要么運到南方港口,這產(chǎn)生的巨大虧損是美國商人無法忍受的。因此他們聯(lián)合向各自的政斧施壓。
而英國與清國關(guān)于南方鐵路的談判本就因清國無法拿出足夠的資金,陷入了停頓。正當清國內(nèi)部在討論如何正確吸引民間資本進入之時,光緒的旨意帶來的效果就是:漢陽兵工廠、江南制造局、天津第一兵工廠紛紛收到清國政斧大量軍事定單。而采購的資金全部挪用南方鐵路的資金。
小村壽太郎明白,清國并不像想像中的那么衰弱,至少現(xiàn)在不是。最后兩國各自退讓一步,小村壽太郎最后只拿著清國慈禧太后給他的一人一千兩喪葬銀子回國。
至此,中曰間的第一交鋒,曰本完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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