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決斷奉天
“皇上不可呀。”得知皇上要將預留上海的獨立三團調(diào)往山東鎮(zhèn)壓暴動,反而置廣州叛亂于不顧的歐陽振華,第一時間從鐵嶺指揮部回到奉天進諫皇上:“皇上,山東暴動不過只是民間動亂而已。本就是一群烏合之眾,雖聲勢浩大卻實不足一慮。然廣州叛亂則不同,人數(shù)雖少但和必竟是訓練已久的精兵,廣州駐軍無論八旗還是綠營恐難是一合之敵。當前首要是先鎮(zhèn)壓叛亂,再平民亂。皇上明鑒呀。”
皇上沒有說話。見說不動皇上的歐陽振華跪地泣道:“皇上何故避重就輕。山東拳匪之亂卻雖亂而無章法,其拳乃是貧苦農(nóng)民、手工業(yè)者、城市貧民、小商販和運輸工人等下層人民組成,更兼之有娼優(yōu)隸卒,幾乎無人不拳。其中利益糾葛甚多,各地拳壇自行其事,無大局觀。且拳匪殺洋教士燒洋教堂,必竟還是以洋人為敵,民心尚可一用。臣以為義和拳雖亂卻不應急剿,皇上只須下一道上諭,令北洋各部前往即可。如此一來還可以借義和拳與洋人談判,或有收獲。如此烏合之眾,何故皇上卻如此重視,以至于視叛亂而不聞。”
“歐陽大人此言差亦。”自乙未宮變后就被軟禁起來的受了委屈的東北總督劉坤一,終于在俄軍抵達奉天走出了總督府,如今正隨侍皇上身側的他接過話來:“義和拳之亂錯就錯在他們攻擊的是洋人教堂,歐陽大人豈不見山東之地洋人教堂以英德二國者居多。日本已于英法美意等國四處購艦,而我大清也在英德二國購艦,如不能處理好我大清在短時間內(nèi)將得不到軍艦的補充。而據(jù)臣所知日本外購軍艦也將于明年陸續(xù)回國,加上日本現(xiàn)有的兩艘戰(zhàn)列艦,到時日本就有六艘戰(zhàn)列艦和六艘重巡洋艦,那時我大清海軍如何能敵。若不敵日本海軍,那整個遼東半島、山東半島就是日軍兵鋒所指,日本甚至可以直接進軍大沽兵壓天津威脅京師。那時歐陽大人何以處之。”
“即使此刻調(diào)兵鎮(zhèn)壓叛亂。義和拳該殺的也已經(jīng)殺了。反正已經(jīng)死了洋人,多死幾個少死幾個有何區(qū)別。到是廣州叛亂才是大患。朝廷欲撲滅山東拳匪之亂容易,但安撫人心時長。加之洋人從中搗亂,其時日尚不可知。一但叛逆占領廣州其勢必勝。而叛逆得勝更加會擴大叛逆之心。屆時再行征討又將難上數(shù)倍,此恐有傷國本之虞。”
跟著光緒來到奉天的唐紹儀也表達了更大的擔憂:“微臣恐怕二位大人還是言之過輕。如今義和拳在山東地方對洋人已是大開殺戒。據(jù)微臣所知,英德美法意等國皆有傳教被殺。以上諸國都有一條默認的法令,就是一但本國國民在國外受到傷害時,可以向該地駐軍以保護旅外國民安全。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一國京師之旁又哪能他國駐軍。微臣最擔心的就是諸國借義和拳之亂借保護僑民之安全為由,駐軍山東。如此我大清才是危亦。”
“那……那……那如何是好。”歐陽振華頓時不知所措。但作為帶兵統(tǒng)帥,他明白此刻更不能從東北調(diào)兵。即使從東北調(diào)兵,也只能抽調(diào)奉天的主力。加之如此遙遠的距離還要防備叛逆占領廣州的可能,那至少要調(diào)一個師的兵力。如此一來圍困俄軍的難度增加、戰(zhàn)爭時間拉長不說。還有可能被俄軍逃出形成后患。更重要的是,整個大清在北中南三個方向上就要同時開戰(zhàn),到時就不只是有傷國本之虞,而是有亡國之危了。集中優(yōu)勢兵力徹底解決一個方向的敵人,這種戰(zhàn)術他還是明白的。可如今每個方向上都是必須要立刻解決的。苦思不得其解的歐陽振華只能悻悻的說道:“微臣惶恐。此等大事微臣已不知所措,微臣唯皇上旨意是從。來前已令剛剛抵達旅順的獨立師就地待命。戰(zhàn)時未得旨意擅自改變計劃,請皇上降罪。”
“你是指揮官,你有這個權利。”光緒呵呵一笑:“說到底,這當官的還比當兵的看的遠呀。你們說說,對大清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什么?”
“自然是皇上。皇上身負天下安危與振興中華之責。自然是皇上最重要。”這是歐陽振華這個舊式軍人說的。千年忠君思想的傳承,眼前又是一個有作為的皇帝。對他們這些人而言。沒有比效忠皇上更重要的。
“老臣以為是工業(yè)。當今天下已不是當年弓馬天下的時代,要想強國首當強軍,而強軍所用之利器皆是工業(yè)所生產(chǎn)之產(chǎn)品。皇上自然是最重要的,可工業(yè)能力卻決定了皇上能有多大作為。皇上欲振興中華,工業(yè)自當是重中之重。”這是看著大清在所謂中興時代差點被日本打垮的老臣劉坤一說的。甲午年間,這批人可是深受刺激。
“微臣到以為最重要的技術。此次奉天之戰(zhàn)中的迫擊炮和手榴彈的運用就是我軍能以少打多的倚仗。軍隊的強大是由武器所決定。武器的好壞決定了軍隊的作戰(zhàn)能力,而武器的優(yōu)劣卻是由工業(yè)生產(chǎn)能力所決定。曾經(jīng)傲視四鄰的定鎮(zhèn)二艦已經(jīng)淪為重巡洋艦使用,就是隨著造船能力的提高而出現(xiàn)更強大的戰(zhàn)列艦所致。而工業(yè)能力卻是由技術所支持,沒有相應技術的發(fā)展就連生產(chǎn)設備都造出不來,還談什么工業(yè)。所以技術的發(fā)展才是最重要的。”這是跟著皇上從一無所有到掌權朝堂的唐紹儀說的。皇上一言一行給他們以潛移默化的影響。
但他們都不明白。這本是在討論山東拳亂和廣州叛亂的事,為什么皇上要說這個?
“你們說的都對,卻沒有說到點子上。”光緒呵呵一笑:“皇上很重要,因為他要引導方向,南轅北轍可不行。工業(yè)重要,因為這是國家強大的基石。科技也很重要,因為它是國家前進的動力。但是萬物總要有個源泉,無論皇帝、工業(yè)還是科技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要有人。人,才是一切的根本和源泉。叛亂被抓到必竟是要掉腦袋,這風險太高的活一心一意去干的人必竟還是少數(shù)。想成氣候還須時日。雖然朕現(xiàn)在與洋人虛與委蛇,但最終的目的卻是要驅逐他們。但山東拳亂卻不一樣,他們打著的是反抗洋的人名義。本來這對朝廷來說是好事,民心可用嘛。可關鍵卻在于自己還沒驅逐人家實力的時候就干起來了。這必將遭到無情的反擊。扶持這些人卻又打不過洋人,鎮(zhèn)壓這些人嘛又會失掉民心,所以朕才會說山東拳亂比廣東叛亂更可怕。如今朝廷就處于一個很尷尬的位置。現(xiàn)在需要做的是加強自身的實力,而不是自不量力的與洋人開戰(zhàn),但如此可用的民心又棄之可惜。”
“對于叛亂殺了就是,朕已知會過兩廣總督譚鐘麟。如果他連這百十人的叛亂都平定不了,那他也用不著活著了。但對山東拳亂卻不能如此簡單,剿與撫還得同步進行。剿不難,將獨立師全部派至山東。王師所至,自當棄械相迎。對于敢拒王師不聽調(diào)譴者視為叛亂必須堅決鎮(zhèn)壓。但朕相信大部分拳匪還是善良的,對于不拒王師者,就當以撫之。撫是關鍵,我們不能把人全殺光了,不然工廠沒人工作。道路沒人修建,國家也不可能強大的起來。而且也不是早些年那單純的撫,在撫的同時還要引導,要把他們對抗洋人的心思引導到國家的建設當中。要讓他們明白等自身強大到洋人也不敢欺負我們的時候不用驅逐洋人,洋人自己也得跑。只是我們得讓民眾知道這個道理,卻又不能讓洋人明白咱們的心思。這就有難度了。”
“東北戰(zhàn)事估計很快就要結束,東北重建工作自然是熟悉東北的劉坤一來主持。這么一來安撫山東的重任只能落在唐紹儀身上。可朕也不放心讓他去。不是能力的問題,就怕向剛毅一樣被人給伏擊掉就得不償失了。所以撫慰山東還得你劉坤一出馬。”
“劉坤一,朕命你為欽差大臣、山東安撫使。這次事情要辦好,但也別一個人頂著。與洋人交涉可以交給李鴻章,他有經(jīng)驗。東北也要重建了,人手必不可少。安撫之余你也可以為東北招募人手。算是公私兩利。不過你不能全招了,拉上張之洞。這老張因為嚴復把京里面師大學堂速成班的學子給招完了就直接給朕上折子把人家給參了,參嚴復只顧一地之私利,全然不管同僚死活。結果看朕給壓了下來,就直接把朕給參了。參朕偏私兩江。而不顧直隸乃京城重地。朕就不明白,明明的他搶不過人家為什么怪到朕頭上了。所以這次山東之行朕就不讓嚴復參于了。你們是不知道,嚴復的折子早就到朕手上了。朕沒說,是因為他說兩江修路人手不足,兩江各工廠主都已聯(lián)合妥當,聽說還準備了數(shù)十車現(xiàn)銀,就等著朝廷將軍隊開進,他就可以跟在軍隊后面招人,把人直接拉回兩江。還大言不慚的說,這是效法山西水災之時朕的做法。要真讓他這么干,估計張之洞會到朝堂指著朕的鼻子罵娘。”
“你、李鴻章、張之洞都是咸豐時的老臣了,辦事朕還是信的過的。不過你得告訴張之洞,這次干的漂亮點。朕不讓嚴復去,還不知道他該如何埋汰朕呢。朕才發(fā)現(xiàn),無論自己怎么干都有人不滿意。朕可是聽說了,這迫擊炮和手榴彈只配發(fā)到了第四師,可是讓其它各師有怨言。歐陽振華你可別說沒有,問題是生產(chǎn)不出來如何配發(fā)。這也怪的了朕?”光緒納悶的摸了摸鼻子。
歐陽振華笑了,唐儀也笑。劉坤一笑的最大聲了:“皇上您錯了,他們不滿意的不是皇上,而我中華可用之人不足。直隸、兩江、兩廣作為大清經(jīng)濟最發(fā)達的地區(qū),也是發(fā)展最快的地區(qū),自然對各行各業(yè)之能人需求也就會隨著發(fā)展而變的需求更大。而我泱泱中華卻只有皇上一手創(chuàng)辦的大學堂才有這樣的人才,人不足以分自然有人會有怨言。結果皇上的學堂培養(yǎng)不出所需人才之數(shù)量卻又搶不過別人,不就只能報怨皇上分配不公。皇上在京師大學堂開學典禮上說的話老臣可一直記得:只有當三百六十行齊頭并進,國家才能真正強盛。皇上各地督撫抱怨皇上不公,不正是因為三百六十行的齊頭并進而至人才不足嗎?都說洋務運動同治中興,如今看來不過只是一個笑話。如今皇上切身實地的推行新政,建設工業(yè),這才是正真的中興之兆。而大清中興又哪里缺的了人,只有人特別是人才。才是最重要的。”
“能明白就好,這也是朕為什么要不計成本的堅持‘掠奪計劃’的原因。將來的世界不再是地域的爭奪,而是人才的競爭。我們不僅要有最尖端的科技和最優(yōu)秀的指揮官,還需要安心種地的農(nóng)民和勤懇的工人。這一切都要有人來做。所以朕才說人。才是關鍵。這次去山東,朕派一個排的皇家禁衛(wèi)軍為你護衛(wèi),以壯聲勢。”
“皇上圣明。嚴中堂的兩江大學堂已經(jīng)開工,張中堂的天津大學堂也已經(jīng)籌備齊了。皇上你看……”
“不就是想建奉天大學嘛,直說就是了。大清能多出一個培養(yǎng)學子的地方是好事,朕準了。不就是錢嘛,你自己寫計劃書找林啟兆要錢,再知會朕就是了。”
君臣間閑話家長,到也其樂無窮。至于戰(zhàn)事,那是問題嗎?不過等寇連材奏報之后就真成了問題。
“你說俄國駐華公使喀西尼已經(jīng)在來奉天的路上?他來干嘛?”光緒很納悶。你俄國都說要調(diào)50萬重兵報仇,那還派公使來談個屁呀。朕的特種兵已經(jīng)在去破壞遠東鐵路的路上了。
寇連材搖了搖頭,喀西尼沒說他不知道。唐紹儀到有疑問:“此刻從歐洲調(diào)兵前往遠東,即使是到了遠東也進入了冬天,不再合適大兵團作戰(zhàn)。50萬大軍的用度想僅靠一條鐵路來保證這實在不現(xiàn)實。我一直在想會不會這50萬大軍只是拿來嚇唬人的。這下看還真可能如此。”
“你是說俄國這50萬大軍只是個幌子?目的是想通過談判來保住東北這幾萬人?”劉坤一出聲問道。
“可能性非常大,而且還可能不止如此。從軍事上看,如今俄國遠東境內(nèi)駐軍已經(jīng)不足以守衛(wèi)國境線。如果我軍愿意的話可以直接打過黑龍江。如果沒有其它顧慮能集結全部十個師的話,不僅可以收復失地甚至可以打到伊爾庫茨克。”歐陽振華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其實之前我們和參謀部商量過這個想法,但后勤能力不足,即使打的下來也守不住。”
“你們參謀部的人膽子也太大了吧,這是可以想的嗎?”歐陽振華剛說完。唐紹儀就立馬出面指責:“一但泄露出去你們可知道后果?一個邊自己國內(nèi)都沒有整理好的國家卻去侵略外國,你們想讓大清與世界為敵嗎?”
“想想怎么不行呀。軍隊就是要有攻擊性,要有侵略性。只知道守家的那不是軍隊而是看門狗。”光緒有些不樂意了:“朕看這個想法很好嘛,雖然現(xiàn)在不易宣諸與口,但內(nèi)部可以做圖上推演為將來做準備。失地是一定要收復的。喀西尼還要多久能到?”
“三天。”
“唐紹儀,想法辦將喀西尼的行程拖到四天。做好接待準備。歐陽振華立刻返回前線發(fā)起攻擊,俄軍不投降就全部消滅,三天之內(nèi)必須結束四平戰(zhàn)事。此戰(zhàn)后第三、第四、第六第師立刻向北追擊直至黑龍江邊,沒有命令不得過江。第四、第八師殘部就地整編,第一、第二師、獨立炮兵師向鴨綠江增援。命令獨立師全部立刻開往山東聽調(diào)。劉坤一立刻起程。命令海軍及陸戰(zhàn)隊,做好登陸仁川的準備。眾人不得有誤。”光緒斬釘截鐵的命令下去。
光緒的旨意被很好的執(zhí)行下去。歐陽振華立馬去了前線,劉坤一也在夜色降臨前踏上進京的火車。對俄戰(zhàn)事因為喀西尼突然到來要加快進行外,也就因為山東拳亂有了變化,但這并不能改變大局。俄國失敗是注定的,鴨綠江邊有朝鮮國王李熙親自督戰(zhàn),再不行也只要四平戰(zhàn)事結束,日本也就是秋后螞蚱。中情局截獲大山巖給山縣有朋的電報,明日拂曉日軍將發(fā)動攻擊。國安局也確認廣州起義具體計劃,明日上午輪船停靠廣州時發(fā)動起義。那又如何?知己知彼之下,豈能不勝?枕著北面轟隆的炮聲,光緒安然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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