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美人如花在云端
“我有樣?xùn)|西要給你看。”小丫頭開門見山。
“好啊,是不是你終于學(xué)會了繡花?”景橫波高高興興隨她去,結(jié)果擁雪竟然出了宮門。
“你帶我來這里干什么?”一刻鐘后景橫波怔怔盯著眼前的建筑,這不是原女王寢宮嗎?
女王寢宮原本離宮胤的靜庭很遠(yuǎn),她棄了這寢宮搬到了宮胤的隔壁,此刻看著這高大宮室,有點不適應(yīng)。
“跟我來。”擁雪牽她的手進(jìn)了門。
女王寢宮自有規(guī)制,院子和寢宮的格局除了比景橫波現(xiàn)在住的要大點外,其余布置都差不多。
寢宮空著,沒有人在,每日例行灑掃的宮人此刻還沒來。
擁雪熟門熟路地帶著景橫波直奔寢室,一直在內(nèi)室化妝臺前停下。
景橫波此刻倒不問了,抱胸很有興趣地看擁雪要玩什么花樣。
小丫頭話少安靜,絕不會做沒有意義的事。
然后她就瞪大了眼睛。
擁雪爬上梳妝臺,拉開抽屜,找出了一把梳子。梳子是少見的純黑色,光澤溫潤,有弧度,隱約有磨痕,看出來年代已久。
然后擁雪看了看梳妝臺上的銅鏡,銅鏡兩邊都有裝飾,一般都用各種木料雕出圖案,這座銅鏡的鑲嵌圖案看起來很平常,一邊一只鳳凰,鳳凰的各三支尾羽,一左一右向內(nèi)搖曳,圍住銅鏡。
景橫波看看那梳子形狀,再看看尾羽雕刻出的三道痕跡,心中一動。
擁雪拿起梳子,將梳子靠向鳳凰尾羽,果然梳子正好嵌入尾羽痕跡之中。
擁雪左右各連嵌入三次。
“咔。”一聲輕響,景橫波回頭。
咦,墻上沒動靜啊。
擁雪嘆口氣,拉著她衣袖,指了指床上。
景橫波眨眨眼,咦,床上也沒動靜啊。
擁雪又嘆口氣,站上腳踏,嘩啦一下掀開了床上的錦褥。
景橫波目瞪口呆地看見床板如一扇大門緩緩開啟。
不對,何止床板。
床板翻開后,并沒有如她想象一般出現(xiàn)地道,而是出現(xiàn)床下的地面,與此同時,地面也開始分開,景橫波目瞪口呆地低頭,看見一道線從自己腳下緩緩分開,就好像地震的震中從自己腳下裂出巨大的深溝……
如果不是擁雪早有準(zhǔn)備將她迅速拉到一邊,她想必會以大劈叉姿勢栽入地下。
擁雪拉著她緊靠著梳妝臺,梳妝臺下的地面竟然是固定的,平常看不出來,此時整個地面都在分開,景橫波才發(fā)現(xiàn),房間里不多的每件家具,下面那一塊地面都是固定的,確保了整個地面打開之后,床物器具不至于跌落地道。
現(xiàn)在,她們面前,階梯盡頭,就是一座巨大的地下門,金鳳圖騰雙翅凌空,四周有烈火升騰,烈火中十四個圖案奇形怪狀,景橫波想了一下,發(fā)現(xiàn)是六國八部的地圖。
“這是誰的手筆……”她喃喃驚嘆,“竟然整個寢宮地面就是一扇大門,我從來沒有想到世上還有這樣牛逼的地道大門,有必要這么大氣魄么……”
一排又長又寬的階梯直通地下,景橫波看看那樓梯,很容易就想起盜墓小說里有機關(guān)翻板的樓梯,擁雪卻已經(jīng)拉著她的手,蹬蹬蹬地走下去。
“哎哎小心機關(guān)――”景橫波還沒喊完,人已經(jīng)被擁雪拉著一路奔到了底。
什么事都沒發(fā)生。
景橫波自嘲地笑笑,所謂無知者無畏也。
擁雪拉她站在大門前,看看景橫波,景橫波看看她。
“開門呀。”景橫波等了一會,催促。
結(jié)果擁雪搖頭,細(xì)聲細(xì)氣地道:“我只知道到這里的方法,門不會開。”
景橫波傻眼,抬頭看面前的大門,整座門百分之七十都是黃金,所有有顏色的地方都是寶石鑲嵌,黃金寶石用料驚人,富貴輝煌,就算搬到玉照宮正殿去也絲毫不遜色。
事實上,玉照宮并不豪奢,據(jù)說從前五代開始,玉照宮就已經(jīng)摒棄了當(dāng)年綴滿寶石的華麗逼人裝飾風(fēng)格,走向莊重肅穆風(fēng)格,這種風(fēng)格在喜好清爽潔凈的宮胤手上發(fā)揚光大,現(xiàn)在玉照宮除了景橫波自己的寢宮,別處很少見到過多的黃金寶石。
這種裝飾流派,可以證明,這座門乃至這整個地下建筑,不會是近五代王室手筆。
景橫波發(fā)現(xiàn)這門上所有的雕刻都是凸出的,試探著抬手推了推,發(fā)現(xiàn)果然都可以活動。
難道是組合六國八部的地圖,這么簡單?
“擁雪,幫個忙。”她試探著讓擁雪扶住她,按照記憶中六國八部的順序挪動了離自己最近的兩國圖標(biāo)。
剛挪完,就聽見頭頂“嘭”一響。
景橫波大呼“不好!”,連頭也來不及抬,抓住擁雪一閃。
“啪。”頭頂懸空的一個花架落下,正狠狠砸在她剛才站立的地方,如果不是她閃得快,現(xiàn)在腦袋想必已經(jīng)開花。
“這樣也可以?”景橫波再次目瞪口呆――房間里的家具就是機關(guān)暗器?
先前她只是驚嘆并奇怪這樣的設(shè)計,整個房間地面都是大門,還特地固定了家具的位置,似乎有點不怕費事多此一舉的感覺。此刻卻覺得機關(guān)的設(shè)計人,個性一定很特別,疏狂隨意,出人意料,任何人在開啟機關(guān)時,都只會提防門內(nèi)沖出來的機關(guān),誰會想到頭頂?shù)募揖撸?br/>
不知怎的,景橫波還覺得,設(shè)計這機關(guān)的人,似乎是女子,似乎只有女子,會想到以家具做文章。
她暗暗慶幸幸虧自己搬動的不是六國的圖標(biāo),不然落下來的可能是床?
“此路不通。”景橫波捏著下巴思索,“不是按照現(xiàn)在地圖來的。”
就說沒這么簡單嘛。
如果說按以前的地圖,那就復(fù)雜了,六國八部紛擾戰(zhàn)爭不休,不停地在搶奪資源和地盤,幾乎每隔幾代,便會出現(xiàn)疆域變化,大荒歷史上的地圖變遷足足一本厚書,誰知道該用哪一代的?
景橫波能記得的地圖有限,還是宮胤硬逼著她背的,主要就是現(xiàn)今的地圖,還有開國時的地圖。
她看看大門和四周的建筑風(fēng)格,門很新,似乎不像年代久遠(yuǎn),但使用少也可能很新,至于風(fēng)格,五代之前都有可能。
最后她一拍手,“賭了!”
按照記憶中,開國女皇時代的地圖,她重新小心翼翼挪動圖形,一邊挪一邊緊張地不住問擁雪:“頭頂怎樣?頭頂怎樣?發(fā)現(xiàn)不對叫我快閃啊――”
“咔噠。”一聲,開國時地圖拼完,果然沒有家具落下,景橫波舒一口氣,喜笑顏開,“好了……咦?門怎么不開?”
她愣愣望著依舊紋絲不動的大門。沒有落下家具,也沒有開門,什么意思?
“是不是少了什么程序?”她問擁雪。
擁雪眨巴著眼睛,也在努力回憶。
她忽然開始移動腳步,順著原先房間的軌跡,慢慢走了一圈。一邊走一邊仰頭看,對照著上頭的家具的位置。
她先走到床邊的位置,站了站,又到了她試衣間的位置,站了站,然后從那個小間出來,在屋子正中站了站,最后走到梳妝臺下的某個位置。
整個軌跡像在屋內(nèi)隨意溜達(dá)。
但她最后停在梳妝臺下的時候,腳步忽然向下一陷,與此同時景橫波聽見輕微的“咔。”一聲。
她一回頭,喜道:“成了!”
門一開,并不如想象中的黑暗。
景橫波和擁雪站在門口,頭一抬,呆住了。
……
日光又走過幾日。
這幾日景橫波總有點心神不屬,似乎在思考著什么。時不時翻翻床下,取個東西來看看,又放回去。
這幾日她總想去靜庭,總被攔住,她也不想瞬移過去,宮胤有他的難處,她不想令他為難。有時候她會召阿善過來,學(xué)學(xué)她的易容之術(shù),大多時候百無聊賴,她想著是不是找個理由出宮看看,還沒走出殿門,忽然紫蕊來說,鐵星澤來向女王請安。
最近鐵星澤時常進(jìn)宮,偶爾也會來看一看她,他和景橫波和接觸,是得到宮胤例外允許的,所有人都樂見其成。
所有人也都喜歡鐵星澤,他大氣爽朗,坦蕩真誠,也善解人意,在景橫波這里時極其嚴(yán)謹(jǐn)守禮,也不說朝政大事,多半談些風(fēng)土人情,市井傳聞,人人愛聽,他一來,景橫波宮里的侍女送茶端水都特別勤快。
景橫波聽說他來也高興,這算是她來大荒后第一個異性朋友了。耶律祁是半個敵人,伊柒滿口媳婦沒個正經(jīng),誰也沒鐵星澤感覺靠譜。
“今兒冒昧求見女王,是帝歌市上有了樣新奇玩意,特來邀陛下一觀。”鐵星澤開口就請景橫波出門玩。
景橫波正中下懷,她今天也有事,把擁雪和翠姐都派了出去,正打算出門看看呢。
“備車!出門逛街!”
車馬出了靜庭。
一條白影,忽然出現(xiàn)在靜庭書房窗前,凝視女王車馬遠(yuǎn)去。
“主上,”蒙虎靜靜出現(xiàn)在他身后,“女王近期并不適宜出宮……”
他沉默,呼吸靜靜地?fù)湓诖凹埳希p而細(xì)。
“如果禁錮她一生才能換來安定,”良久他才道,“我寧愿給她危險的自由。”
蒙虎無聲地退了下去,走到門邊,聽見他又輕輕道:“我想,她亦愿如此。”
……
“陛下,出了宮門,我可就隨意稱呼你了。”鐵星澤走到景橫波的馬車前,接她下車,仰頭笑道。
“當(dāng)然當(dāng)然。叫我小景好了。我也叫你阿澤吧。”景橫波迫不及待探出頭來,掀開帽子上的帷紗,看看四周,“帶我來什么好地方……咦,這里感覺好熟。”
“這是明渠街,再往里是西歌坊。”跟隨著她的紫蕊提醒。臉色有些古怪。
景橫波恍然大悟,拍拍她的手,“西歌坊可是你的傷心之地,傷前不久才養(yǎng)好,要是覺得不舒服,就留在馬車上別下來。”
“無妨的,都過去了。”紫蕊展開溫婉的笑意,站到景橫波身邊。
女王就是這樣,看似散漫隨意,實則細(xì)膩體貼,能跟隨她,紫蕊覺得自己很幸運。
“說起來你的傷口好得很快。”景橫波想起這事,“宮中的藥確實不錯。”
“這個陛下您就不知道了,是鐵世子給我的藥,我這舌上傷口才能盡快收口。”夏紫蕊笑盈盈向鐵星澤道謝,鐵星澤連連擺手,朗聲笑道:“些許小事,夏女官你已經(jīng)謝過了,何必再來一次。”
夏紫蕊微微垂下頭,兩頰似有些微紅。
景橫波瞧著這兩人,想著紫蕊不會對這位世子有好感吧?兩人站一起,著實也算得上金童玉女。鐵星澤雖是質(zhì)子,但身份不低,他和宮胤又有交情在,將來安全回去的可能性很大。紫蕊如果嫁給他,一方面于紫蕊是個好歸宿,另一方面,鐵星澤將來是可能回沉鐵部繼承首領(lǐng)位的,如果因此能和她和宮胤形成緊密聯(lián)系,等于他們也多了一個可靠盟友。
景橫波總覺得在鐵板一塊的朝政上,自己能給宮胤的幫助有限,如果能讓自己的貼身女官成為鐵星澤的夫人,也算是幫他更緊地將鐵星澤綁在己方戰(zhàn)車上。
可惜,鐵星澤已經(jīng)有未婚妻了,而且似乎非她不娶。只是看鐵星澤望著夏紫蕊的眼神,似乎也有那么一點不同,景橫波心中疑惑,有心試探,道:“哎哎,我覺得紫蕊你的傷還沒好呢,說話好像還有些不清晰。”說著將夏紫蕊一推,推向鐵星澤,“要么讓阿澤再給你看看?”
“還沒好么?”鐵星澤立即認(rèn)真了,“要么再給你拿一封藥來?”
紫蕊被景橫波一推,少女敏感,立時明白一半,再抬起頭時已經(jīng)漲紅了臉,聲音也低了,“其實……也還好……”
她不好公然說景橫波說謊,也不好意思真的裝傷沒好,說到一半臉又垂了下去。這下連脖子都紅了。
這一紅,鐵星澤那個聰明人,頓時也明白了大半,訕訕退后一步,望了景橫波一眼,又看了紫蕊一眼。
景橫波笑吟吟摸著下巴。
“景姑娘,”鐵星澤大概是抵受不住她賊似的目光,趕緊岔開話題,指著前方墻壁道,“您瞧那畫!”
景橫波一抬眼,一愣。
前方巷口墻壁上,貼著一張半人高的畫,畫風(fēng)精致,畫出了綠蔭連綿的背景和遠(yuǎn)處高遠(yuǎn)的藍(lán)天,但是畫正中的位置卻留白,只隱約勾勒出了輪廓。讓人感覺,這畫沒畫完。
畫的側(cè)方,有一手漂亮的書法,寫著“風(fēng)華長留,剎那傾城。”
在畫的下方,有紅漆畫的閃電,指向巷子深處。
不斷有人從畫前走過,因為這畫的留白詫異停步,探頭朝里望望,走了進(jìn)去。
景橫波哈哈哈地笑了起來。笑得鐵星澤莫名其妙,“怎么,景姑娘覺得這畫可笑?”他搖搖頭,“可能您現(xiàn)在見著這一半的畫覺得奇怪,不過在下建議您跟著走一段,就能看出妙處了。”
“是極是極,必須得跟著走一段。”景橫波連連點頭。
鐵星澤奇怪地看她一眼,引著她順著閃電箭頭的方向走,果然在下一個巷口,又見一張畫,比先前的更精致,依然的藍(lán)天和花影的背景,這回卻多了一些亭臺樓閣,可以看出似乎是一處巨大莊園或者說宮廷。
畫下面有人在研究,猜著留白的到底是什么,也有人想都不想,直接跟著走下去。
“景姑娘請隨我來。”鐵星澤帶著獻(xiàn)寶般的神秘微笑,在前引路。
景橫波咬牙忍笑,跟著。
下一個巷口人更多,指著畫點點戳戳,也有人從畫下卷過,急急地道:“今兒聽說開業(yè),趕緊去排隊!遲了可輪不上了!”
“老爺說了,必得排上前三,萬萬不可讓那常侍老夫子搶在前面!”
這回的畫上,花影扶疏,碧空如洗,亭臺精巧,樓閣軒然,在連綿屋脊盡處,出現(xiàn)黑瓦白墻的素凈建筑,莊重典雅,自有巍然之氣。
有人在畫下喃喃道:“這場景眼熟……”
“這場景陛下可覺得眼熟?”鐵星澤靠近景橫波,悄悄道,“猜出來沒有?”
景橫波瞟一眼鐵星澤獻(xiàn)寶般得意模樣,忍笑忍得肚子疼。
她裝模作樣地想,“好像是有點眼熟……”忽然一拍手,“啊呀這可不是靜庭?”
“噤聲!”鐵星澤道,“我猜著,這可能是宮中人的手筆,不過這手筆著實不小,怕是要惹麻煩。”
“哦?”景橫波眨眨眼。
“您看下去就知道了。”鐵星澤還要賣關(guān)子。
“哦。”景橫波轉(zhuǎn)頭,拼命掩下一抹賊笑,紫蕊哭笑不得地?fù)u搖頭。
再下一個巷口,果然又一副畫,這回黑瓦白墻的靜庭書房多了一扇軒窗,窗中隱約似有人影,但人影似有若無,只能看見一點精致的輪廓,越發(fā)引人追索。
這一位畫師技藝比前幾位猶高一層,將人物虛影也畫得姿態(tài)飄舉,這回畫下居然多了好些戴面紗的女子。
哈哈哈哈哈花癡,景橫波在肚子里狂笑。
“這畫真不錯!”她眼睛亮亮,很得意自己的獨特廣告確實收到了引人追索的效果,“看下一幅去!”
下一個巷口人越發(fā)多,隱約可以看見排隊的人已經(jīng)排出了巷子,墻上貼著一幅畫,這回可算齊活了,花影扶疏,亭臺樓閣,青瓦白墻,小樓軒窗,窗中白衣人臨風(fēng)獨立,軒然飄舉,尊貴孤芳。雖然臉容未描,但周身風(fēng)華,已似將透紙而出。
景橫波這回笑不出來了,因為她聽見一個女子竟然在低聲吩咐丫鬟,“去排隊,畫不畫無所謂,務(wù)必問清那畫中男子是誰!”
問你妹啊問!
“一路追索,終見全貌,這家畫像館的奇思妙想,令人驚嘆。”鐵星澤眉飛色舞,“以不斷留白并不斷填充之畫引人追逐,比當(dāng)街叫賣不知強上多少!真該讓那些坊市老板們,都來學(xué)學(xué)!”
“一般一般的啦。”景橫波得意洋洋揮手。
“不過最妙的畫還不是這幅,我看見畫像館門口那幅,才真正驚為天人,只是……”鐵星澤忽然神秘兮兮一笑,“就是希望這畫像館,不會被很快取締。”
“哦?”景橫波明知故問,“為什么?”
“您瞧瞧就知道了。”鐵星澤指前方,“那畫中人物的臉,在那里才露真容。”
他笑得神秘,景橫波笑得更神秘,順著長長的人流往前走,走了好遠(yuǎn)才到了畫像館門口,一路上大堆的人排隊,大聲談著天氣和自家老爺身體,最前面幾個坐在小板凳上,精神萎靡,仔細(xì)看發(fā)上還凝著露水,景橫波驚嚇地想――不會提前整整一夜排隊吧?我勒個去不是比蘋果發(fā)布時的果粉還瘋狂?
“這是新開的一家叫做剎那的畫像館。”鐵星澤給她介紹,“早些日子那些畫就貼在那里了,引人疑問追索,但一直沒開業(yè),宣布說是今天開業(yè),有人一天前就搬了板凳等。因為這家畫像館十分奇特,居然說每天頂多只賣三張畫像,而且隨時可能關(guān)門。這么多年我在帝歌,可從來沒聽說過這種不要生意還表示隨時關(guān)門的店家,你瞧這里的人,一半是來排隊等畫的,一半是瞧好奇的,就想知道這生意這么好,這家會不會真的只賣三張?真的隨時關(guān)門?”
“當(dāng)然只賣三張,當(dāng)然隨時關(guān)門。”景橫波嘟囔,“在小胤胤身上用了太多,現(xiàn)在沒多少照相紙啦,搞大點,狠狠撈一筆,我真正想開的是女性商場呢……”
“景姑娘您在說什么?”人聲鼎沸如菜市場,鐵星澤沒聽清。
景橫波卻也沒注意他,忽然抬頭,目光灼灼。
畫像館門口有人在維持秩序,卻沒能擋住一群不排隊來舔屏的女人。燕瘦環(huán)肥,鶯鶯燕燕們將門遮擋得嚴(yán)嚴(yán)實實,不住有尖聲詢問傳來,“敢問小哥,此畫中人可是真有其人?其人現(xiàn)在何處?姓甚名誰……”
“不知道不知道!”請來維持秩序的漢子們揮舞著掃帚趕人,“讓讓!讓讓!要排隊就排隊,不排隊別擋著人!”
一群人推推搡搡,有個女子,一身短打,似乎是江湖俠客或者賣藝女子打扮,忽然怒道,“不過問一聲此人下落,何至于如此遮遮掩掩?既然遮遮掩掩,又何必將這畫像貼于門前?不給知道是吧?那我就撕下來,拿著滿帝歌逢人問,總有人認(rèn)識!”
她話音未落,一人飛身而起,道:“你撕不如我撕,你問不如我問!”抬手就去撕門上宮胤照片。
聽聲音竟然是個男的。
那俠女大怒,尖聲道:“滾開!”伸手去搶。
忽然人影一閃,一人出現(xiàn)在照片之前,一只手砰一下壓住了照片,怒吼:“都給姐滾開!”
景橫波橫刀立馬,怒戰(zhàn)江湖。
“嗤。”一聲,那男人伸出去抓照片的手,抓到了景橫波的胸衣,他呆了呆,驀然一個倒翻翻出人群,連連甩手大罵,“混賬!竟然是女人!啊!好惡心!惡心!”
景橫波臉色發(fā)青――搞咩?嫌棄姐?這世上居然還有嫌棄姐的?嫌棄的還是姐最引以為傲的?
這酸爽!
那俠女動作慢些,一頭正撞向她,景橫波居高臨下,一腳就將她蹬了出去,“走你!”
圍在照片旁的姑娘們尖叫散開,景橫波回頭,對里頭聽見動靜急急趕來的翠姐擁雪道:“把照片取下收起,以后再不許拿出來!啊,誰出的餿主意掛門上的?”
“你唄!”翠姐毫不客氣地答,頭痛地看面前人山人海。
景橫波挑挑眉,一轉(zhuǎn)頭,對上站在臺階下目瞪口呆的鐵星澤。
“你……你……”口才不錯的鐵星澤有點結(jié)巴。
“你猜對了。”景橫波一掠鬢發(fā),對他嫵媚一笑,“廣告的創(chuàng)意者,剎那畫像館的主人,正是區(qū)區(qū)不才在下本美人我。”
鐵星澤愣了愣,隨即朗然大笑。
“我真是蠢。”他拍自己額頭,“早該猜到這樣奇思妙想,除您還有誰能?平白被您看了一路笑話。”
“你大概沒有參與我的迎駕大典。”景橫波道,“當(dāng)日在場排在前面的人,其實看過這畫像。”
“那段時日我偶有小恙,在府中休養(yǎng),告假沒有參加大典。之后病好后又回了一趟家鄉(xiāng)。”鐵星澤道,“否則如此神妙畫像主人,也不至于當(dāng)面不識。”
“騙了你很不好意思啦,”景橫波揮揮手,“等下給你畫一幅做補償吧。”
“您這畫像萬金難求,怎可在我這里浪費。”鐵星澤急忙推辭。
忽然有人湊過來,道:“啊,這位公子,你也好生英朗俊秀,能否和在下認(rèn)識一下?在下玳瑁部人氏,人稱飛天鷂子,才高八斗,學(xué)富五車,武功蓋世,英俊瀟灑。愿和天下一切貌美有為男子結(jié)為好友……敢問公子高姓大名……”
“砰。”
拳頭擊打在鼻子上響亮一聲。
搭訕的男子兩眼一直,脖子一僵,片刻,兩管鼻血緩緩流下。
“砰。”他倒了。
鐵星澤面無表情,收回擺拳。
“在下鐵星澤。”他道,“鋼鐵之鐵,揍你滿眼星花之星,再搭訕?biāo)湍闳ズ谒疂芍疂伞!?br/>
景橫波“噗”地一聲險些噴出來。
這小子真帥!
地上飛天鷂子倒是經(jīng)打,一個翻滾爬起來,半張臉已經(jīng)青腫,襯著兩道鼻血花花綠綠的好看,他似乎被鐵星澤的出手驚著,鐵星澤一看過來,就趕緊繞著走,繞到門前,不勝唏噓地仰頭對宮胤照片的位置看了看,大聲道:“這位鐵公子,在下現(xiàn)在沒興趣結(jié)識你了,長得一般般,脾氣倒大。遠(yuǎn)不如剛才畫像里那位,啊,美人如花在云端,雪膚花貌,高貴出塵,一定是位溫柔高潔,脾性完美的絕世翩翩男子……”
景橫波托著下巴想是完美啊,你如果遇上的真是他,那就不是一拳能了結(jié)的了,估計得送你完美地轉(zhuǎn)世?
照片已經(jīng)取走,只留下保護(hù)照片的水晶罩,那飛天鷂子不勝唏噓地?fù)崦д眨坪踹€想瞧出點美男留影來。
他摸啊摸……
摸啊摸……
景橫波挑起眉毛――摸水晶罩沒什么,可問題這家伙是在意淫她男盆牛!
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正準(zhǔn)備喊人來把這龍陽君給扔出去,忽然一怔。
水晶罩忽然開始粉碎!
就被那家伙摸了幾摸,居然就在他指下粉碎了!
水晶硬度雖然不如金剛鉆,但想要粉碎也極不容易。景橫波看著那水晶罩在那家伙手下化為煙塵,退后一步。
鐵星澤也發(fā)現(xiàn)了異常,上前護(hù)在她身前。
一時周圍氣氛有些凝重,眾人先前看這飛天鷂子被鐵星澤一拳打倒,都以為不過是個潦倒三流江湖客,誰知道這一手一露,頓知原來還是個深藏不露的高人。
“你這一手厲害啊,”景橫波從鐵星澤身后探出頭來,“這么個大高手,怎么剛才一拳就倒了?”
“好武功打男人算什么本事?”那家伙嗤之以鼻,“只要稍微平頭正臉點的男子,我都不舍得打的。”
景橫波聽這奇談怪論,眨眨眼,“要打就打女人?”
“對!”那家伙天經(jīng)地義地道,“我最恨最嫉妒女人了!為什么她們可以穿兩截裙子,梳美麗發(fā)髻,戴各種精致首飾,依偎著男人同享鴛夢!尤其你這種!”他咬牙切齒,“不公平!”
眾人露出古怪神情――瘋子?
“你也照著女人那樣打扮便是咯,”景橫波笑吟吟,“你武功那么高,也沒人攔著你。”
“我本來就該是女人!我從小就是那樣打扮的!”飛天鷂子恨聲道,“我娘生我生錯了!可恨那么多年他們都不承認(rèn)!還說我是瘋子!我不是瘋子!是他們生錯了我還要輕視我!我要殺了他們,卻給一個老家伙攔了,老家伙說我確實命中該是女子,只是被男子身體占據(jù),我若想回歸女子身,必須行善積德……啊呸!我本來就該是女子,為什么還要行善積德才能做到?什么叫行善積德?不能殺人嗎?啊?”
鐵星澤護(hù)著景橫波退后一步,禹春從人群中冒出來,指揮護(hù)衛(wèi)擋在景橫波身前。
原以為是個瘋子,后來發(fā)現(xiàn)是個武功高的瘋子,再后來發(fā)現(xiàn)這人是個殘忍兇暴的瘋子,居然連親生父母都要殺。又如此排斥女人,足見危險。
飛天鷂子似乎被勾到痛處,神情漸漸癲狂,鐵星澤和禹春警惕地盯著他。
景橫波卻有點明白了。
這位好像是性別認(rèn)知錯位啊!
可能小時候因為某種原因被當(dāng)女孩養(yǎng),時日久了出現(xiàn)性別認(rèn)知錯誤,真當(dāng)自己是女孩,也習(xí)慣了做女孩,當(dāng)父母發(fā)覺不對勁的時候已經(jīng)遲了,他已經(jīng)不愿意做男人。
父母自然要他矯正過來,可是形成的固有意識要硬生生扳開談何容易?做慣了女人,從心理到生理都是女子習(xí)慣,如何能適應(yīng)男子身份?
久了自然有沖突矛盾,長久的痛苦令人心中生恨,漸漸將一個“正常女孩子”折騰成了“變態(tài)男人”。
說起來這種人也怪可憐的。
景橫波打量這家伙形貌,嘆口氣――就算涂脂抹粉,也做不成假女人。
他雖然口口聲聲羨慕和恨女子,但行動卻無太多女氣,只偶爾眼神有些怪異,想必在江湖混久了,慢慢也調(diào)整了些。
“為什么?啊?為什么?”飛天鷂子激動起來,滿口噴著白沫,步步逼近,“憑什么你們可以一直做女人,想怎么打扮就怎么打扮?想和哪個男人在一起就可以在一起?憑什么我就不可以?憑什么我做了那么多年女子,忽然就不是了?憑什么你們說不是,就不是了!”
“站住!”禹春盯著他上躥下跳,漸漸逼近的步伐,厲喝。
“憑什么叫我打住?啊?憑什么!”那已經(jīng)半瘋的家伙風(fēng)一般卷過來,四面眾人都覺空氣一緊,眼前一閃,忽然就失去了他的蹤影。
下一瞬他已經(jīng)越過人墻,出現(xiàn)在景橫波身前三尺之地。大批大批的護(hù)衛(wèi)奔過來,想要再次擋住景橫波,那人看也不看,不過揮揮衣袖。
風(fēng)忽然成了鋼板,狠狠拍過來,砰砰幾聲悶響,幾個旁觀的人瞬間被卷起,慘叫著被撞到墻上。
“都滾!”那家伙衣袖揮舞,雙手向天,“都滾!”
罡風(fēng)呼嘯,又是“啪啪”兩聲,左右兩邊迎上的禹春和鐵星澤雙雙被拍飛。
景橫波面前忽然就沒了人。
瘋狂狀態(tài)的飛天鷂子撲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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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如花在云端。
月票如花在你兜。
橫刀立馬一聲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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