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愿一切執(zhí)念被成全
簾子掀開。
并無場景。
也是一大片白板,遮住了后頭,不過這白板上畫著門,讓景橫波又驚又笑,笑的是這門實(shí)在沒法和耶律祁那些場景的精美華麗相比,顯然大神人緣真的太差了;驚的是這門的式樣好像不是現(xiàn)今大荒的常見式樣,白板上就畫著一扇門,不是大荒的對開型,門上什么裝飾都沒有,靠墻中間位置畫一個圓,就好了。
如果不是這長方形的門畫得橫平豎直,圓圈畫得滴溜圓,充分展示了屬于大神才有的嚴(yán)謹(jǐn)準(zhǔn)確風(fēng)范,景橫波差點(diǎn)就要嘲諷一句了——哪來的敷衍了事的涂鴉?
門旁邊有一個圓圓的筐子,看上去像普通人家的洗衣籃,只是里頭裝著些破紙片廢布料,還有一些亂七八糟的臟兮兮的雜物,看起來實(shí)在礙眼得很。
底下也在笑,確實(shí),這一塊光禿禿的白板,畫這么簡單的一扇門,還是半邊門,畫得再標(biāo)準(zhǔn),也單調(diào)簡陋,被旁邊耶律祁花團(tuán)錦簇童話般場景一襯,簡直寒酸到了地板下。
有人在大聲笑,“只此一門,便輸了。怎么好意思拿出來現(xiàn)眼的?”
還有人笑道:“還有那筐子,不放衣服都放著些甚?看著怪惡心的,就這樣的一幕兒,也敢說和女王陛下心意相通?陛下喜歡的會是這些腌臜玩意嗎?”
景橫波也笑,笑著笑著臉色就變了,咬緊唇,一眨不眨地盯著那門,仿佛那門下一瞬就會砰一下被推開,走出幾個也許已經(jīng)隔了時空、沉淀在記憶中的人來。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她心中一遍遍對自己說,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見她遲遲不肯挪動腳步,眾人有些詫異,有人以為女王失望已經(jīng)放棄,看看天色,開始打著呵欠往家走。
“砰。”
白板上的單扇門,忽然被推開,擠出一只白白的小腦袋,那腦袋上一雙烏溜溜的黑眼睛,四面看了看,才鬼兮兮地叼了一長條東西出來,一邊向外溜,一邊賊兮兮地回頭看。
底下人呆住,看了半天笑道:“一只白貓兒?”
“不,白狗兒。”
“不對,這眼圈怎么這么黑?畫過了。”
“叼著的什么?足衣?”
眾人紛紛猜測聲中,景橫波怔怔站在那里,嘴唇扁著,睫毛顫著,似哭似笑地道:“尼瑪太含蓄了,這叼的應(yīng)該是胸罩才對……”
“啪。”一聲脆響,一樣?xùn)|西從里面砸出來,里頭一聲大叫,“幺雞!你又偷姐的內(nèi)衣!”
景橫波又呆住,抖著嘴唇道:“尼瑪,讓霏霏畫黑了眼圈扮演幺雞,虧你想得出來……”
門推開,不見人出來,卻有一只手臂伸出來,利落地拎起“幺雞”,往門旁邊一個筐子里一投,“啪”一下“幺雞”應(yīng)聲著陸,埋在一堆破紙爛絮里。
里頭有人罵:“尼瑪,你把幺雞扔垃圾桶里,我的襪子怎么辦!”
這聲音語調(diào)慵懶,微微沙啞,生氣也像在嬌嗔,眾人聽著都笑,有人道:“像女王!”
白板后又一個人回答:“撿出來再穿。”
這人語氣簡潔利落,一字字特別清晰。
“垃圾桶里的怎么能再穿!賠我新的!”
“能贏我,就賠你。”還是剛才那人回答。
忽然又一條手臂伸出來,在垃圾桶里翻翻撿撿,找出那襪子,道:“沒弄臟,還可以穿呢,我?guī)湍阆聪淳秃美病!?br/>
這人說話聲音嬌脆,明顯年紀(jì)比較小。
“不要不要。”襪子的主人卻依舊很嫌棄的口氣,“扔了扔了!小透視,不要什么地方都去翻,垃圾桶哎,臟死了。”
忽然又一個聲音插進(jìn)來,“喂喂喂,好燙好燙,誰來幫忙端一下哈!”
這最后說話的姑娘,聲音軟甜,每個字拖著點(diǎn)翹翹的尾音,令人感覺甜美可人。
唰一下白板后靜默了,只有一個人蹬蹬跑去的腳步聲,“我來我來。”是那個被稱為“小透視”的姑娘。
第一個聲音道:“我吃我吃!”
“幺雞”從垃圾桶里一躍而起,撞開“門”沖了進(jìn)去。
里頭最后一個姑娘聲音軟軟地笑,“好吃嗎?嘿嘿嘿我還沒放鹽呢。”
里頭“啪”地甩筷子聲音,幾聲冷笑,“就知道!”
……
底下百姓看得莫名其妙。
景橫波卻早已渾身發(fā)僵。
她的背影看起來分外僵直,發(fā)鬢釵環(huán)無風(fēng)自動,白板就在面前,走上幾步就可以打開,她竟一直沒有邁出那一步。
白板后至今只聞其聲不見其人,語言對話卻極為鮮活,眾人都已經(jīng)被吊起胃口,都期盼著女王趕緊上前開門,見她不動,眾人也發(fā)覺她的異常,竊竊私語漸起。
裴樞緊緊地盯著她,皺眉看看她看看宮胤,表情似乎在思索這女人又有什么秘密只告訴了宮胤?耶律祁唇邊依舊一抹微笑,看不出失落,只是眼神微微蕭索。
忽然白板上頭,黑幕將落,似乎代表黑夜降臨一般,再掀開時,眾人“嘩”地一聲。
景橫波渾身一顫。
面前,場景已變。
靠墻兩張床,床卻很古怪,是上下兩層的,看上去可以睡四個人,做工極其粗糙簡單。
兩張上下位的床,四個床位,卻是各具特色。靠墻左邊一張床的下鋪,干干凈凈,整整齊齊,淡綠色的床單和被褥,十分的小清新。
這張床的上鋪,卻是風(fēng)格驚悚。全黑的床單被褥,毫無別的色彩,床單鋪得一絲褶皺都沒有,視線平齊看過去就是一條直線。被子疊得方方正正,豆腐塊似的,四面有如刀裁,簡直讓人沒法相信那是人睡的床。
隔壁那張上下鋪,又一種風(fēng)格。底下那張,粉紅的床單被褥,白色心形圖案,很甜很少女很夢幻的那種,不算很整齊,被褥軟軟地窩著,特別蓬松特別厚,看上去非常舒適溫暖,一看就知道這家伙是個享受派。
這家伙的上鋪,是四張床里真正最吸引人視線的一張,因?yàn)椤G麗了!
床上被褥床單都是閃亮的大紅色,雖然干凈,卻隨意地堆在一邊,在床上的其余地方,堆滿了各種大大小小的包裹、盒子、袋子、還有一些襪子、色彩鮮艷的衣服裙子,從欄桿上長長短短地掛下來,看上去像六國八部聚集時的萬國旗一樣。
“太客氣了,太含蓄了……”景橫波喃喃地道,“正常情況下,掛下來的應(yīng)該是我的內(nèi)褲和胸罩才對……”
兩張上下鋪前面是一排桌子,一共四張,每張桌子的風(fēng)格完全可以和四張床對應(yīng)上,一看就知道哪張桌子是哪張床主人的。唯一的共同點(diǎn)是每張桌子上都有一個圓圓的像腦袋一樣的東西,大小也和腦袋差不多大,紙糊的,做得很抽象。
眾人在底下好奇地看著這新奇的場景,指指點(diǎn)點(diǎn)說那床有意思,節(jié)省地方,又猜那圓圓的東西是什么,景橫波一開始也茫然不解,想了半天,回想當(dāng)初四人宿舍時的布置,才恍然大悟。
那是電腦!
電腦!
某人對“電腦”這種高科技產(chǎn)物毫無概念,也無從想象,僅憑從她嘴里聽過的這個詞,猜測既然有這個“腦”字,想必和人腦差不多造型……
真是難得看見某人智商擱淺啊……
看見這一幕的巨大沖擊,她一直胸間澎湃,欲言不能,此刻因?yàn)檫@頗有喜劇效果的“電腦”,倒稍稍緩過來點(diǎn),想笑,心里還是酸酸的,一絲微笑唇邊尚未完美,眼底已有微光閃爍。
忽然幕布又一落,景橫波退后一步,聽見里頭腳步聲和拉動桌子聲音。
幕布再掀起時,她睜大了眼睛。
布景基本如前,還是那屋子,四張窄桌拼在一起成了一個方桌,三個人各據(jù)一邊,手里各自抓著一疊硬硬的紙。
白板后亮起燈光,高高地照過來,光線下最明顯的,是左側(cè)面的黑衣少女,說是女子,只是感覺而已,事實(shí)上這人有宜男宜女的俊美,連坐姿都透著男性的利落。短衣長褲高腰靴,一頭黑發(fā)一絲不亂地扎起,露出光潔的高額頭。一只腳蹬在旁邊人的凳子腿上,唇角緊抿,專注地盯著手中的卡片,不茍言笑。腳邊則蹲著霏霏扮演的“幺雞”,正狗腿地用毛茸茸的大尾巴,殷勤地擦她靴子。
右面是個粉紅衣裳的少女,奇怪的也是一身短衣長褲的,不合這個時代的短裝。那少女雪白的圓臉,睫毛茸茸的烏黑眼睛,微微有些撅起的紅唇,看起來甜美如蜜糖,只是那眼神一瞟一轉(zhuǎn)之間,總不經(jīng)意流露幾分狡黠之色。
她一邊抓著那把卡片念念有詞,一邊順手在手邊的碟子里抓瓜子磕著,速度極快,瓜子殼雪片般從她齒間翻飛而出,她時不時還叨念一句,“五香味太濃,下次炒原味的……”
背對景橫波和眾人的,則是一個淺黃衣衫少女,也是短裝束發(fā)打扮,一頭長發(fā)黑得發(fā)亮,坐姿特別端正優(yōu)雅,規(guī)規(guī)矩矩抓著紙片,絕不像粉衣少女一樣眼神瞟來瞟去,也不像黑衣女子那樣一臉漠不關(guān)心。
景橫波久久盯著那三個人,覺得自己又無法移動腳步了。
這是夢,是美夢,是留存在記憶中最美好的存在,是封在過往里不忍觸碰的曾經(jīng),是櫥窗里的水晶球,緩緩轉(zhuǎn)動,氤氳著六角形的雪花,鳴奏琳瑯的音樂,美到擊中所有人心里的希冀,卻又不能企及。
她怕自己一靠近,彩云易散,水晶球破碎。
這只是做給她看的場景而已。
那三個人卻不打算只當(dāng)人肉背景。忽然一抬眼,都望向她。
左邊的黑衣少女,對她勾勾手指,也勾勾唇角,道:“三缺一。”
背對她的黃衣少女,轉(zhuǎn)過頭很老實(shí)地笑,“快快快,就差你了。”
右邊的粉衣少女,端起那碟瓜子,嘩啦啦地?fù)u,“快點(diǎn)啦快點(diǎn)啦,今兒彩頭,奧爾郎秘制烤翅喲。”
三張笑臉,忽然綻放在眼前,景橫波怔怔地吸一口氣,抿抿唇,終于移動了腳步。
她快步過去,拉開那張空著的凳子,坐下來。
將那張桌子填滿那一刻,心中的酸楚如海潮鋪天蓋地而來,她喉間一哽,險(xiǎn)些哽咽出聲。
三年多了。
失散三年多,一千多日日夜夜,她從未曾忘記這一幕,在夢里無數(shù)次重溫,醒來時直勾勾瞪著屋頂,滿面茫然一腹唏噓。
因?yàn)槭冀K沒有團(tuán)聚,這心便似飄萍,在這異世尚未尋著根,扎不緊,落不下,悠悠地蕩。
而這一路風(fēng)霜雨雪,艱難困苦之時,便分外想念三個死黨,無數(shù)次想象如果她們都在會怎樣?她一定不會那么狼狽被逐出帝歌,她一定不會被情傷得體無完膚還沒有療傷的機(jī)會不得不掙扎而起。那三個人,小透視會去拼命,小蛋糕會去下毒,男人婆會把她按在床上抽一頓罵她的蠢,再出手將包括宮胤在內(nèi)所有人都抽一頓,嗯,男人婆更有可能在帝歌雪夜里,抓緊她握不緊的匕首,狠狠送進(jìn)宮胤的心臟……
和宮胤的愛太茫然太絕望,絕望到甚至不敢期待未來,所以那些內(nèi)心孤獨(dú)無依的日子里,對團(tuán)聚的想象,才是支撐她行走到底的動力。
要混得好啊,她無數(shù)次對自己說,混得好才有臉見基友。
異世特么的太難混了,那三只一定不比她適應(yīng)。不混得好一些,將來基友誰出了什么事,難道自己也要無能為力眼睜睜看著嗎?
那三個人,在朦朧的燈光下轉(zhuǎn)臉對她笑,恍然如真。
她定了定神,才看出黑衣女子是左丘默,不得不說宮胤安排左丘默在最明顯的地方,是用了心的,因?yàn)檫@種角度看來,她真的很像很像太史。
有一個人特別像,那種真實(shí)感便撲面而來。
她心中悠悠地嘆息一聲,知道宮胤還是看出左丘默的女子身份了,而且竟然猜出了她是因?yàn)樽笄鹉袼傈h,才移情的。
因此他做了這一幕。
對面的“小透視”,是擁雪扮的,沉默寡言的小姑娘,不擅演技,因此背對她坐著,但那種姿態(tài)神情,還真有幾分君珂的感覺。
側(cè)邊的“小蛋糕”不認(rèn)識,也不知道宮胤從哪找來,眼神很靈活,動作很自然,很可能是經(jīng)常登臺的戲子,做這一幕場景也駕輕就熟。
再看一眼彼此手中的紙牌,她險(xiǎn)些笑出聲來。
她曾在酒后發(fā)瘋,和宮胤說過三個死黨的外號,也曾在他建造的冰花之上,和他相擁一夜絮語研究所的一切,紙牌也是其中之一,可惜和電腦,以及聽錯了的“奧爾良”一樣,宮胤只得其名不得其精髓,每個人手中只有兩張硬紙片,一張上面寫著“紙”,一張上面寫著“牌”。
景橫波看著那鐵畫銀鉤的“紙”“牌”,陷入了深深的無語。
場上下一陣靜默,眾人詭異地瞧著詭異的女王,不明白這一幕的意思,也不明白女王參加進(jìn)去是在做什么,是在占卜?占卜需要這么感動嗎?瞧那眼睛閃閃的,似乎眨一眨就要流下淚來。
那三個人在對她看,這么牛逼的“紙牌”,誰也不會打。
好一會兒,景橫波眨眨眼睛,將“牌”往桌上一扔,笑道:“我先出完!我贏了!”
左丘默立即將牌一扔,站起身,喊一聲,“尤里沙列克阿列克謝耶維奇波戈洛夫斯基!”頭也不回走了。
“幺雞”顛顛地跟在她身后。
“小蛋糕”哈哈笑一聲,端出一盤炸得金黃的肉,彎起眼角道:“哎呀,忘記說清楚了,今兒的彩頭是奧爾郎秘制雞翅,贏的沒份,輸?shù)墓蚕砗呛呛恰!?br/>
“是嗎?”景橫波笑吟吟地作勢起身,“人家才不稀罕,油膩膩的弄臟衣服……”忽然迅雷不及掩耳一個轉(zhuǎn)身,劈手去奪盤子,“……也要吃!”
“就知道你來這手!”那邊“小蛋糕”哈哈一笑,把盤子往君珂床上一扔,“吃呀,快吃呀,友情提醒,被窩里好多螨蟲哦。油炸雞翅伴螨蟲,想想也是新菜式呢……”
“哎呀!我的被子!”老老實(shí)實(shí)在一邊收拾桌子的“小透視”,一聲驚呼,撲上去就去搶救自己的被子。
景橫波已經(jīng)撲向了“小蛋糕”,將她撲倒在床上,一手以虎爪之勢緊緊抓住了她的小籠包,一手從上鋪欄桿上抽下一條襪帶,在手中繞了幾繞,淫笑著逼近“小蛋糕”,“姑娘細(xì)皮嫩肉,給大爺我奸一下……”
那“小蛋糕”格格笑著掙扎,忽然伸出一只手來抓她的胸,笑道:“你的目標(biāo)物比我明顯……”
“嘩啦”一下,幕布降下。
避免了讓千萬百姓看見女王有失尊嚴(yán)的一幕。
但千萬百姓已經(jīng)傻了,張著嘴,瞪著眼,直勾勾盯著那一塊黑布,想不明白尊貴慵懶的女王怎么忽然變成采花的淫蕩惡棍,更想不明白這幾個姑娘是干啥的?什么身份?怎么能這樣和女王沒大沒小動手動腳?還有她們說話怎么都那么奇怪……
他們死死盯著幕布,等著下一幕開場,雖然看得云里霧里,但不知怎的,就覺得很舒服很親切,雖然女子們行徑太大膽了些,但隱約間似乎有種特殊的感情在流淌,讓人雖然不知其所以然,也禁不住微微向往。
那是封建制度下被禮教束縛的人們,內(nèi)心深處對自由和放縱的自然向往。
然而眾人屏氣凝神等了許久,幕布也沒有再拉起。
幕布后,燈光已熄。景橫波已經(jīng)不笑了,伏在床上,頭埋在枕頭里,久久不動。她身下那個扮演小蛋糕的少女,有點(diǎn)惴惴不安地挪出自己的身子,站到一邊,左丘默和擁雪也站在角落地,默默地看女王的背影。
雖然暗影里那女子的輪廓不動不言,但眾人忽然都覺得,空氣里起了淡淡的濕意。
那扮演小蛋糕的少女,雖然演技最好,但也最摸不清情況,見狀有些不安,上前想要對景橫波施禮,忽然一只手將她撥開。
她回頭,就看見宮胤。
宮胤神色清淺,對三人揮揮手,示意不要在此刻驚擾,左丘默點(diǎn)點(diǎn)頭,帶著兩女下去。
宮胤在景橫波身側(cè)坐了下來,景橫波趴著沒有動。
宮胤垂眼看著她微微聳起的肩骨,纖細(xì)的腰肢,隱隱顫動的流水般的長發(fā),靜默良久,眼底淡淡憐惜。
他伸手,似要攏起她的長發(fā),卻最終撥開她的發(fā),手指落在了她的背脊上。
感受著指下有點(diǎn)單薄的身形,他垂下眼睫,手指在她背心的穴道上輕柔地?fù)徇^,替她理順氣息,調(diào)氣舒郁。
知道她在哭,他不阻止,有些積郁,需要抒發(fā)的機(jī)會。
景橫波埋臉在柔軟的被褥里,這被褥都還原了她當(dāng)初的描述,是普通棉布,溫暖妥帖,仔細(xì)看能發(fā)覺下面的錦緞,可見倉促時間之內(nèi),他找來被子,還不忘記直接在外面加了一層棉布。
棉布的樸實(shí)和陽光般的味道,再次將她心底的思念和感激喚醒,她埋臉在那團(tuán)柔軟里,痛痛快快,將粉紅色染成深紅。
因感動而哭,因觸動記憶而哭,因這一幕,成全了她內(nèi)心想望而哭。
如果這一生,真的和她們無緣再聚,有過這一幕,也算一次微帶心酸的彌補(bǔ)。
原以為他會布置一個和她成親的場景。
想來對他來說,這一幕才在他心中最重,這一幕也說得上和她心意相通。
然而他選擇了另一個方向。
只因?yàn)橐恢币詠恚恢睂⑺氖拢脑谝猓臓坑浐退寄睿桉{于他自己的愿望之上。
這世間有無數(shù)人七竅玲瓏,可只有最愛你的那個,才能將深藏的渴望擊中。
她趴著,不肯抬起臉,只覺得身體軟軟的,心也軟軟的,似被泡在適度的溫水中,四周沒個著力處,然而便是那漂浮,也是靈魂到身體都安適似在云端,四面透著亮,看見湛藍(lán)的天和明媚的日光。
聽見他輕輕語調(diào),還是那般清冷,似乎不帶太多感情,然而只有她知道,那正是因?yàn)楦星樘钐兀疟凰麑訉訅悍猓葻岢笨裼康膼矍椋嗝芏取?br/>
他道:“橫波,耶律祁說望你過上最好的生活。而我,只望你在世間的一切執(zhí)念,都能獲得成全。你的思念如是,摯友如是,人生里每一件事每一個愿望,都如是。”
這一聲淡若春雨。
這一句深切心中。
這一句讓她霍然抬頭,再也按捺不住久抑的心潮,猛地?fù)淙肓怂麘阎小?br/>
------題外話------
……
不知不覺,女帝開文已經(jīng)一周年。
一不小心又打破我連載期記錄,從半年到八個月到一年,故事越寫越長,似乎一直在路上,無意中回頭看經(jīng)過的路,覺得心驚。
這一年,不能說美好的一年。每一年都比前一年更坑爹。正因?yàn)槿绱耍庞X得一路陪我自開文伊始到一周年的讀者,真特么太不容易了。
一年了。
抱歉沒能持續(xù)給力更新。
抱歉沒能摒棄所有干擾,給親們純粹愉悅閱讀環(huán)境。
抱歉評論區(qū)黑子太多,多次影響大家心情。
抱歉成績不那么完美,總讓大家憂慮操心。
操著操著,也一年了,我沒有愛上這個故事,卻愛上那些在風(fēng)浪面前,悍然挺身相衛(wèi)的人們。
愿愛我的人,在世間的一切執(zhí)念,都能獲得成全。
最后說一句煞風(fēng)景的話:喂,一周年,兜里有票的,掏出來慶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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