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驚艷
月底啦,翻兜啦,扔票啦,裸奔啦。
……
------題外話------
話音未落,他忽然瞪大了眼睛。
“快點給女王陛下準(zhǔn)備磕頭的跪氈……”
身心暢快,剛才的憋屈都似要泄出,他忍不住仰天大笑。
池明獰笑更盛——下一瞬,那卷子就會化灰,只要燃盡一份,他就贏了。
最近的,已經(jīng)照見那卷子,和持卷士子驚惶的眉眼。
一圈火影,奔密集的小船而去。
他不需要準(zhǔn)頭,只需要這火彈圍著密集的小船來一圈,將小船都燃起,卷子會化成灰,士子們會驚慌落水,景橫波的人必得下水相救,人離開后,船上防衛(wèi)空虛,岸上百姓混亂護(hù)衛(wèi)過不來,他就可以殺景橫波了。
這火筒是本地一種土炮,裝填了巨大的土火藥彈,外頭還封了一種易燃的獸油,只能用一次,準(zhǔn)頭很差,因為有油,一路射出還會一路掉火花。
他就是要攪亂景橫波的評點才子計劃。
這是他今天的殺手锏。
池明看著那一道火柱,唇角露一抹森然的冷笑。
百姓驚呼起來,無數(shù)人紛紛后逃,你踩了我的腳我扯了你的袍,河岸上頓時亂成一片。
“火炮!”有人大叫,聲音驚駭,似乎肝膽俱裂。
那條火線粗如水桶,掃著彗星般的尾巴,唰一下躥出船身,強(qiáng)大的后坐力令那持炮的人一個踉蹌,坐倒在地,滿頭灰屑紛紛落地——他的頭發(fā)已經(jīng)被燎焦了一束。
“砰。”一條火龍躥出,直奔江面而去!
池明一聲大喝:“出手!”
所有人卷子舉起來這一刻。
……
她似乎猶豫良久,才慢慢道:“把我的也交上去吧……”
岸邊還有艘不起眼的船,此刻慢慢搖了出來,船上人默然摩挲著手中的紙卷,月光下她身影癡肥。
小船上白衣人慢慢疊起手中紙卷,對大船看了看。
樹影下穆先生彈了彈手中紙卷,他也做了一份。
月光下她抬起的手十指纖纖,如玉如雪,才子們直了眼,紛紛高舉手中的卷子,“請陛下閱覽!”
“好。”景橫波一聲呼喚,“才子們,搞定沒?”
池明就好像沒聽見她后一句,立即道:“我若一張都?xì)Р涣耍阄逸敚×⒓赐顺鋈h!履行賭約!”
“比真金還真,比你身高還真。”
池明眼睛一亮,“當(dāng)真?”
“我要做不到,我算輸。”景橫波輕描淡寫。
四周百姓也不信,他們知道池明心黑手辣,這種人要說不能攔截下很多也許可能,但要說一張都?xì)Р涣耍^不可能。
“狂妄!”池明嗤之以鼻。
“我賭你一張試卷都截不下,毀不了。”景橫波笑。
“什么?”池明警惕地抬起眼光。
“池明。”景橫波在旗桿上,笑吟吟地道,“我們來打個賭好不好?”
如果派人去收,他也可以派人去毀,毀永遠(yuǎn)比得容易!
不許士子靠近,看她怎么收卷點評?
他獰惡的眼神,轉(zhuǎn)向那些士子們,馬上,一炷香的時辰到了。
但沒有關(guān)系,還有機(jī)會!
這個回合,他輸了,費盡心機(jī),不顧顏面,依舊輸?shù)煤軕K。
池明臉色鐵青,身后遠(yuǎn)處百姓不斷地對他吐口水。
裴樞接了旗桿,抬手一射,如霹靂風(fēng)雷,嚓一聲,撞斷了池明船上“凌霄”二字的旗桿,大旗落地,正在池明面前。
景橫波腳一踢,那截斷了的旗桿被踢落裴樞手中,她身子一沉落下,腳下依舊是旗桿,還比剛才寬了些。
真是奇思妙想!化腐朽為神奇的高妙手段!
“好!”百姓的叫好,幾乎將曲江再次掀翻。
湛清蒼穹下,雪白旗幟披風(fēng)在她身后獵獵飛舞,其上一個斗大的“景”字亦有飛騰之狀,襯著她雪白旗袍,更增威風(fēng)鮮亮。
她竟將旗幟當(dāng)作披風(fēng)用!
旗幟兩頭有方便升起的系帶,她順手系了個蝴蝶結(jié)。
景橫波割下旗幟,一抖手,披在了身上。
百姓止住歡呼,怔怔看她,不明白這個總讓人出乎意料的女王,這次又要干什么。
她想了想,抽出匕首,“嗤”一聲,將自己的大旗,整個割了下來。
旗桿沒斷,百姓一陣歡呼,景橫波卻皺起眉,旗桿這樣子遲早要斷,真倒下來也很難看。
……
護(hù)衛(wèi)喜笑顏開應(yīng)了一聲,又暗暗抹了一把汗——幸虧自己嚴(yán)格按照主子“絕對安全,絕對堅實”的要求去做,連旗桿都換了烏木的,不然這下要是炸開,自己面對的就不是記功,而是流放了。
岸邊小船上,他滿意地“唔”了一聲道:“做的不錯,回頭讓大統(tǒng)領(lǐng)給你記功。”
……
這也讓她足夠震驚——連旗桿都是烏木的,這船得有多值錢?
景橫波此時才發(fā)現(xiàn),這旗桿竟然是烏木的,質(zhì)地極其堅硬的烏木,可斷不可裂,在關(guān)鍵時刻幫了她一把。
對面池明原本在椅子上冷笑等著她認(rèn)輸,此時驚得霍然站起,也不顧姿勢難看,爬在椅子上盯著對面猛瞧。
景橫波腳下一震,心知不好,正想著趕緊閃開,忽然發(fā)覺旗桿沒倒,低頭一看,旗桿是斷了,但是只是出現(xiàn)了一道裂紋,并沒有整個炸開。
這一下出乎眾人意料,裴樞當(dāng)即氣得要去對面船上揍人,被英白死死拉住。
眼看所有的箭都被壓下,眾人剛松一口氣,卻有一支箭忽然炸裂,炸出一支小箭,靠那箭最近的裴樞反應(yīng)極快,立即撲過去擋,那箭的位置卻是貼著擁雪的,眼看就要射到擁雪,裴樞只得先把擁雪拉開,只慢這一霎,咻一聲那箭貼著船身直上,嚓一下射上了旗桿。啪一聲炸開,聽那聲響,足可將整個旗桿都炸斷。
圍觀百姓歡呼不絕——若非今日場合,誰見過這么多高手同時出手?
景橫波船上,英白裴樞天棄全寧豪等人自然不是吃素的,身形閃動,縱橫穿梭,將那些箭全部擋下,刀劍的光影在半空連綿成一片透明的光幕,白氣上貫長空,箭矢如雨紛落,在水面上濺起無數(shù)長長短短的水柱。
景橫波能躲,旗桿不能躲!
這一次箭矢狂撲,直奔旗桿!
下一瞬他又手一揮,“射!”
只要能贏,不擇手段。
這是他能在三十多歲當(dāng)上凌霄門副門主的原因,也是在凌霄門決定撤出三縣他依舊不肯放棄的原因。
池明只當(dāng)沒聽見,他和一般江湖人不同,并不把什么公平競爭光明磊落當(dāng)回事,也不把臉面當(dāng)回事,在他看來,各逞本事,勝者為王,只有失敗者才會被笑話,只要贏了,誰敢再說一句?
眾人哄然,“無恥!卑鄙!”評語送了池明一籮筐。
一霎寂靜后,有人大叫:“他的椅子是鐵椅子!”
池明身子一翻,從椅子后翻出,安然高坐,向?qū)γ胬湫Α?br/>
“嗤嗤嗤嗤”一陣令人牙酸的金屬相擊聲響,無數(shù)箭矢擦著一溜金色的星花,滑過椅子落在甲板上。
池明忽然在椅子上一個倒翻,翻入椅后。
江邊驚呼炸翻江浪。
追風(fēng)電掣,眨眼抵達(dá),速度比七珠弩更快!
“呼。”一聲厲響,那足有數(shù)百的箭支,忽然轉(zhuǎn)向,轉(zhuǎn)射池明!
下一瞬她笑,“來而不往非禮也!去!”
遠(yuǎn)遠(yuǎn)看來,她像是一腳踩下了箭團(tuán),又像是被箭團(tuán)載著飛起。
眾人發(fā)出“喲”地一聲,清晰地看見,景橫波正閃在箭團(tuán)的上方。
景橫波身影一閃。
箭將至。
池明露出獰笑——這一撥弩箭,也是特制七珠弩發(fā)射,射程遠(yuǎn)后力足,不求射傷景橫波,也足以將她逼下旗桿。
百姓們發(fā)出驚呼。
箭光密集,幾乎將景橫波身形遮沒。
這回所有箭攢射,如一大團(tuán)烏云,直撲景橫波。
士子們在船上奮筆疾書,那邊池明對她又展開了攻擊,“射!”
“多謝諸位對我有信心。”景橫波目光流轉(zhuǎn),嫣然一笑,“那么,開始吧!”
剩下的多半是窮士子,或者家世非凡不懼玳瑁族長,或者外地想要碰運氣的士子。
幾乎片刻,江面上擠得快要撞起來的小船,就去了一半。
眾人都很理解,畢竟玳瑁族長麾下五萬軍,占據(jù)上元多年,經(jīng)歷了十六幫輪番試探攻擊,扔保住了玳瑁王城,雖然窩囊,實則也不簡單。而女王初來乍到,不過剛搏了一個頭彩,連三縣都沒站穩(wěn),大家不敢這時候下注,也正常。
想出風(fēng)頭,首先要有命,這是不愿意直接對上玳瑁族長的,選擇了棄權(quán)。
片刻寂靜之后,有一些小船,無聲搖離了江岸,有一些親友團(tuán),悄悄撤走了橫幅,拿走了標(biāo)語牌。
她要試的不僅僅是文采武功,更多膽量勇氣,她的道路注定面對荊棘無數(shù),懦夫不配站在她身邊!
景橫波面對著底下寂靜,雙手交叉,似笑非笑。
而且這樣的題目,讓士子們做還是不做?做出來了,就是玳瑁族長的敵人,也要面對暗殺隊伍。
還兵不血刃,想氣死玳瑁族長嗎?玳瑁族長麾下可是有一支著名的暗殺隊伍!
眾人面面相覷——知道女王囂張,不知道女王這么囂張,這附近三縣,不知道多少上元城的探子,她就這么當(dāng)眾喊了出來。
歡呼聲頓止,整個江邊一片詭異的寂靜。
“題目就一個!”景橫波一指遠(yuǎn)處上元城方向,“試論如何兵不血刃,奪上元王城!”
士子們精神振奮,目光炯炯,等著女王的題目,稱量出這天下英才。
“現(xiàn)在聽我出題!”景橫波朗聲道,“一炷香內(nèi)答題,過時不候。贏了的,我立即奉為上賓,不愿為我幕僚的,也可以向我提一個要求。只要我能辦到。”
難道派人上船收?
他沒想到景橫波不許士子接近——不許士子接近,那怎么品評詩文?這些士子沒有內(nèi)力,也無法在江上朗誦詩文。
如此,就算景橫波贏了,也在三縣占不久,會被大戶們聯(lián)手抵制。
而本地士子,能在這雇船相候,多半有財有勢——讀書是很花錢的。
比試是景橫波提出來的,也是她讓士子靠近的,亂箭中誤傷那就是她的責(zé)任。
他原本要和景橫波比試是假,是想趁這“可以互相攻擊座船”的機(jī)會,將試圖上景橫波座船的士子射死。
他的打算被景橫波戳穿了。
這聲一出,池明臉色一變。
景橫波并不理會,這些箭自有英白他們料理,她在旗桿上朗聲道:“所有士子,劃船不得近我座船五丈之內(nèi),違者取消比試資格!”
那箭,竟然不是射景橫波的,而射向整艘船。
他麾下武士,各持一排弓弩發(fā)射,嗡地一聲,烏青的箭劃一條黑色弧線,籠罩了整個船身。
池明眼眸厲光一閃,道:“射!”
散布在岸兩側(cè)船上的士子們,早已躍躍欲試,聽見這一聲,都急急令船夫搖船,想要榮登大船,和女王近距離接觸。
“眾士子!”景橫波在高處輕笑,“你們的詩文呢?呈上來!”
而這樣的女王也更令人呼吸發(fā)緊——她在旗桿上,如一朵疲累休憩的云,身后是一彎金黃下弦月,她似手一伸,便可勾住那月角,在蒼穹輕盈蕩漾。
不知何時女王已經(jīng)站在了旗桿上,凌空而立,衣衫當(dāng)風(fēng),眾人仰著脖子,發(fā)覺這樣看來女王的腰肢更細(xì)得驚人,讓人擔(dān)心一陣風(fēng)過便刮折了。
再下一瞬眾人的“哦——”的聲調(diào)幾乎能飛到天上去。
“旗桿上!”有人忽然尖聲大叫。
下一瞬所有人都在揉眼睛——人呢?
底下還在罵池明,景橫波等他被罵得實在有點抵受不住,臉色難看后,才身形一閃。
景橫波吁一口長氣,還好,自己也配備了安全褲,高開衩旗袍嘛,防走光必備道具。
……
嗯,她里頭有沒有穿那個叫什么……安全褲?
這么高,裙子還開了衩,衩也那么高……四周還有那么多人……全都能看見……她就沒想到這種場合么……這女人……
小船上,他淡淡對外瞥了一眼,臉色很有些不好看。
……
穆先生望著旗桿,唇角笑意越發(fā)期待,“這高處,確實可以看得更清楚啊……”
“啊?”鮮于慶有聽沒有懂。
穆先生微笑,隨手扔了一塊點心進(jìn)口,漫不經(jīng)心地道:“你該歡喜才是。”
底下憤怒的鼓噪,穆先生身邊,鮮于慶焦急地道:“哎,這可怎么辦?那旗桿哪能站穩(wěn)呢?”
……
比試,智慧也是一種,他不覺得欺心。
“女王可以認(rèn)輸。不然怕上頭風(fēng)大,直接把你吹下來,那也不用比了。”池明理也不理眾人,終于出了一口惡氣般,露出一絲生硬而得意的微笑。
景橫波船上旗桿,雖然不是尖頂,但也頂多只有巴掌大的位置,騰挪輾轉(zhuǎn)很受限制,還要面對攻擊,這要求就算對高手,都有點過了。
“你以為這是玩雜耍?”
“上去了也站不穩(wěn),隨便一招就可以轟下來。”
“池明你要不要臉!”當(dāng)即有人大喊,“這旗桿上都上不去,怎么站?”
萬眾嘩然。
池明頭一抬,一聲獰笑,伸手一指旗桿上頭,“女王看不清?此處最高,足可將所有人看清楚,請女王移步!”
“輪到我了。”景橫波笑。
受到羞辱怎么辦,那就是狠狠報復(fù)羞辱他的人!
池明一張紅棗般的臉已經(jīng)變成了黑棗,牙齒咬得格格響,只覺得站在椅子上,所有人都盯著他的短腿,真想就這么跳下去,但條件是他自己提的,哪里還能反悔。
女王夠損!
百姓們又是一聲哄堂大笑——池明個子矮小,一直深以為恥,最忌諱人家說他高矮,為此沒少濫殺無辜,人們對此敢怒不敢言已久。
池明站上椅子,景橫波仰頭瞧瞧,驚嘆道:“嘩,這下可終于瞧見你了。”
景橫波隨意看看,他那船式樣簡單,沒什么可以指的,只甲板上一張椅子,便道,“你站椅子上去。”
“我讓女王先。”對面池明冷笑道,“請女王指定我站立的方位。”
“是。”
景橫波不理他,看看四周,道:“紫蕊等下負(fù)責(zé)看文。”
“哼,你這女人越來越狡猾。”裴樞罵一聲,卻不肯走遠(yuǎn),道,“他敢玩花招,我閹了他!”
“對方知道你們?nèi)齻€,還敢約戰(zhàn),說明也有準(zhǔn)備高手,你們未必能全贏。這種狀況下,我們出盡高手,還不能三場全贏,都算失敗。”景橫波白他一眼,“但只針對我一個人就不同了。一是約束了你們同時也約束了對方高手;二是都知道我不會武功,又是女人,而池明是凌霄門副門主,成名多年,他挑戰(zhàn)我,有以強(qiáng)欺弱,以男欺女之嫌。那么我輸了,不算難堪,我贏了,卻是足可立即揚名的大勝。懂?”
“可是……”裴樞還不甘心。
“部下再牛逼,別人眼里我都是被扶起的阿斗。”景橫波一笑,“真正的牛逼,是自己的牛逼。”
“為什么?”
“我知道。但要是只想贏,我不會做戲樣來這么轟動一場。”景橫波唇一撇,“我本來就打算一個人出手。”
“我說,你真要和他一對一?”裴樞湊近來,不滿地道,“三局兩勝不好么?我和英白天棄三個,可以保你連勝三場。”
“奉陪。”景橫波甩掉短披風(fēng)。
“那就來吧!”他大喝一聲。
池明眼神獰狠——只要女王磕個頭,她今日也算一敗涂地,三縣未必能占穩(wěn)!
“這還差不多。”景橫波媚笑,“我輸了,我給你磕頭!”
“我若輸了,我磕頭賠罪,所掌握的豐凌縣堂口,也歸你!”池明咬牙。
“不能代表,那跑來啰嗦啥?”景橫波眼一瞪,“我是女王!你是草莽!你們門主來也不過是我治下之民,你有資格和我討價還價?少廢話,要么拿出我滿意的條件,要么現(xiàn)在就滾。”
“我只是副門主,不能代表凌霄門。”
“你跪下磕頭,自廢武功,并發(fā)誓凌霄門永不侵犯王權(quán)。”
“那你說要什么?”池明一看岸邊百姓鄙棄神色,只得強(qiáng)按怒火問。
“我真得問你一句要不要臉。”景橫波笑吟吟搖手指,“三縣已經(jīng)是我的地盤,你們已經(jīng)輸了,本來就該滾出去,是你們死賴著不服氣,我才給你們一個服氣,你怎么能拿這個作為條件?”
“呃……”池明險些嗆著。
“不好!”
“我若輸了,退出三縣,永不進(jìn)入一步;你若輸了,跪下磕頭,退出三縣!”
“好!”
“同樣為增加難度,你我都只能占據(jù)一小塊地方,不能挪動超過那塊地方,這可以由對方指定。”
“好!”
“為增加難度,雙方屬下可以對對方進(jìn)行遠(yuǎn)距離干擾,各憑手段!”
“好!”
“你不是要品評天下英雄才子么?”池明道,“這玳瑁才子,如今都在這周圍的船上,你讓他們各自遞上詩文,你負(fù)責(zé)點評,我負(fù)責(zé)毀壞,最后統(tǒng)計,是點評得多,還是毀壞得多,如何!”他瞇著眼,“如此,不直接對對方動武,也算不得我以男欺女!”
景橫波呵呵一笑,“如何混戰(zhàn)?”
眾人都暗罵池明無恥,丹棱山那事,事后所有人都保持了沉默,誰也不清楚當(dāng)日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但一人驅(qū)逐一千人這事,誰也沒當(dāng)真,都認(rèn)為不過是女王麾下高手如云,以及用計設(shè)計罷了。如今池明抓住這事,硬要說女王武功獨步天下,眾人也無法駁斥。
“誰說的?”池明冷笑,“不是說女王一人在丹棱山,驅(qū)逐一千人么?如此絕世武功,在下敢于對上,該贊在下勇氣可嘉才對。”
“池明你要不要臉!”立即有人大罵,“你要和女王比試?她不會武功!”
“方式嘛,”他道,“你我之間,混戰(zhàn)!”
至于三局兩勝打贏景橫波,池明認(rèn)為這是必定的,但光打贏景橫波有什么用?三局中輸兩次就算輸了。
按照江湖規(guī)矩,景橫波在三縣的爭斗已贏,可以不接受挑戰(zhàn),接受的話,地點和方式都該她定,池明很害怕她來個三局兩勝——她那邊有英白裴樞這樣的高手,如果一對一,凌霄門很難說一定贏。
池明陰陰地笑起來——言語相激,要的就是這個!
景橫波笑吟吟擺擺手,笑道:“多謝父老們?yōu)槲银Q不平。”轉(zhuǎn)頭瞥池明一眼,“有色相,才能賣弄;有聲望,才能嘩眾;同樣,有實力,才敢在這曲江之上,拉開陣仗……池明!”她忽然一喝,響徹曲江,“既然你不服氣,那么,地點我訂,比武方式你訂,看看到底誰才是只能賣嘴皮子的那個!”
“你這么言語攻擊一個女子,非大丈夫所為!”
沒等女王護(hù)衛(wèi)喝放肆,底下百姓就已經(jīng)鼓噪起來,大罵“池明你怎么說話呢?”
“景橫波,你就只會賣嘴皮子嗎?”池明此時倒不憤怒了,陰測測地道,“你約戰(zhàn)我等于曲江之上,又邀集這天下士子普通百姓,擺出偌大陣仗,就為了讓人看你賣弄色相,嘩眾取寵嗎?”
“人美嘴也利!”
哄堂大笑聲幾乎將河水震蕩,百姓們大叫:“女王好樣的!”
“是啊我好怕。”景橫波笑,“不過不知道該多遠(yuǎn)合適?這次和你隔三丈,沒誅;上次和你們幫眾隔十丈,沒誅;上上次和你們門主面對面,還是沒誅;你們到底打算多遠(yuǎn)距離誅殺我?貼面嗎?”
“休逞口舌之利,須知犯我凌霄門者,雖遠(yuǎn)必誅!”
“是啊不敢。”景橫波笑,“所以你不算。”
對面船上,池明厲聲道:“景橫波,你算什么東西,敢說品評天下文武之才!”
景橫波雷了一把——不愧是江湖老大的玳瑁,百姓這也能想得到!這樣的場合也敢來!
兩岸的人也安靜下來,很多百姓拿出自家?guī)淼腻伾w面板,擋在要害,以防萬一出現(xiàn)亂箭紛飛,也好防身。
此時兩方的船已經(jīng)靠近,相隔三丈斜斜相對,正是弓箭可至而輕功難至的距離。
黑斗篷人看了船上一眼,笑笑。
“我們似乎沒說什么吧?”綠斗篷人倒不大擔(dān)心。
“船上有人聽力似乎超常。”黑斗篷人笑笑。
“怎么了?”綠斗篷人道,“你不是不愛吃藥?”
樹蔭下,那斗篷人忽然望了望船上,吃了顆藥,止住了咳嗽。
此時凌霄門的船漸漸逼近,兩人另有任務(wù),都將注意力轉(zhuǎn)回。
紫蕊想了一會,搖搖頭,“想不出。只覺得似乎有點熟悉,可能是聽錯了。”
“誰?”擁雪知道紫蕊聽力超常,十分警惕。
“沒什么,我好像聽見熟悉的聲音……”紫蕊喃喃道。
“怎么了?”擁雪立即敏銳地問。
船上,紫蕊忽然偏頭向那個方向,看了看。
他又咳嗽幾聲,有一聲聲音稍大。
“確實是個廢物。”黑斗篷人聲音冷淡,“不過不能不救。”
“您就不該救那個殘廢的,”那穿綠斗篷的人埋怨道,“耗費了您多少真力。”
那人又咳嗽幾聲,才搖頭道:“無妨,有點勞累而已。”
練武人身強(qiáng)體健,很難著涼,所以一旦著涼,不是小事。
他身邊人立即關(guān)心地道:“您怎么了?著了涼?要不要緊?”
樹影下,斗篷人默默站著,穿黑斗篷的人,慢條斯理挽著衣袖,咳嗽幾聲。
池明微微放心,將目光收回,手一招,一艘純黑的船無聲駛近,他帶人上船。
他目光向遠(yuǎn)處投去,前方一棵樹下陰影里,站著兩個斗篷人,一人黑斗篷,一人綠斗篷,其中黑斗篷,遙遙抬起手示意。
何況他還有殺手锏……
今天萬眾矚目,只要能讓女王狼狽萬狀,那也是勝利!
他當(dāng)然知道景橫波手下有什么人,也沒有把握能勝過英白裴樞,但他卻知道,女王不會武功。
池明帶著麾下七人。站在河岸邊,看一眼景橫波,冷哼一聲。
既然他要來輸,她就讓他輸?shù)锰煜埋Y名好了。
景橫波想這池明倒是個人物,一針見血,這凌霄門,嚴(yán)格說來還真出了內(nèi)奸,這內(nèi)奸是門主嘛。
她只是將十六幫,從他們眼中雞肋般的三縣驅(qū)逐出去,并沒有觸動他們的根本,所以十六幫實力猶存,現(xiàn)在只是在觀望。但他們不會放任她壯大,也不會放棄對付她,當(dāng)然她也不會放過他們,所以將來還有得斗,這些東西都很有用。
兩人負(fù)責(zé)搜集所有對手的資料,景橫波已經(jīng)命她們對玳瑁所有勢力建檔,把從十三太保地下基地,和厲含羽那里知道的所有資料,都分門別類,秘密保管。
“如此,他就有了和凌霄門主競爭的本錢。”紫蕊道。
擁雪小聲道:“凌霄門副門主池明,也是接替現(xiàn)任門主的熱門人選。他認(rèn)為凌霄門在三縣的敗退,是因為凌霄門出了內(nèi)奸,非戰(zhàn)之罪,不肯退出三縣,一力要求奪回三縣地盤。據(jù)說他和凌霄門主打賭,如果他能贏了你,這三縣地盤就是他一個人的,凌霄門主不能干涉。”
為首者一身純黑,面若重棗,個子矮小,目光陰鷙。
現(xiàn)在,那些人正大步而來,百姓目光復(fù)雜地遠(yuǎn)遠(yuǎn)避開。看得出來,凌霄門作為本地第一大幫,積威已久。
那是給今日挑戰(zhàn)者走的路,也是唯一的路。景橫波當(dāng)然防著幫派們狗急跳墻,趁她召集聚會之機(jī),對百姓下手,給自己帶來麻煩。所以她早早令封號校尉們帶領(lǐng)麾下,配備“七珠弩”等武器,將整個外圍緊緊護(hù)住,只留下給挑戰(zhàn)者前行的通道。
景橫波并沒有被沖天的歡呼樂暈頭,她的目光,落在河岸邊一條通道上。
也有一些暈倒的——好幾個當(dāng)日在她客棧門口,嚷著要賞美人的士子,認(rèn)出美人居然是女王,當(dāng)即栽下了船頭……
月光下樓船上,如雪中皇冠般的女王陛下,符合大荒百姓對于神祗一樣的女王的最完美想象。
百姓的歡呼,不知道是為了她的拉風(fēng),還是為了她的美。
更何況,她還那么美!
她在帝歌做了什么,百姓們也許不大清楚,卻佩服這樣有勇氣有韌性的女子,大荒女王如小寡婦,多少人終生郁郁死于深宮,偶爾反抗也是悲慘下場,這位走出來了,反抗了,還能活著走到玳瑁,還能拉風(fēng)地出現(xiàn)在三縣,一出手就壓下十六幫,占據(jù)三縣,這份牛逼,大荒開國以來絕無僅有。
換句話說——能得罪那么多人,讓那么多人如臨大敵地對付你,也是本事。
對于大荒百姓來說,景橫波其實早已是傳奇。畢竟大荒歷史上,雖然也有被放逐的女王,但放逐得她這么轟動,這么大張旗鼓的也是第一次。無論如何,一個無根無基的女子,竟然勞動整個帝歌的官員貴族軍隊聯(lián)合出手,大動干戈將她趕出帝歌,那本身就代表了一種證明。
百姓們聲浪幾乎能掀翻了曲江,無數(shù)人將手中買來助興的絹花拋向江心,一時江上落花如雨,攪亂燈影月色。
“陛下萬歲!”
“女王萬歲!”
曲江兩岸,一陣寂靜之后,便是轟然歡呼。
……
果然配。
所以從女王衣裳上下手,她那雪白閃金的裙子,配這雪白鑲黃檀的船,一定很協(xié)調(diào),很好看,主子看得養(yǎng)眼高興,那就是配。
好在護(hù)衛(wèi)們揣摩主子久了,又得大統(tǒng)領(lǐng)調(diào)教,深深明白一個道理:所謂配不配,不在乎怎么配,而在于要讓主子看起來覺得很配。
送艘船還要配得上她,什么叫配得上她?船要如何配得上人?沒辦法,他們只好先重金買了最好的船,再打聽女王今夜會穿的衣服,再根據(jù)衣服重金請名師設(shè)計改裝船體,再重金請工匠日夜趕工整修。先不說花了多少錢,單耗費的心思就足夠讓人吐血。
容易么?
好不容易讓主子滿意了。
護(hù)衛(wèi)蹲在一邊,盯著他,看他神色滿意又神往,忍不住幽幽嘆息一聲。
雪白樓船雪白的人,一色融融如月如玉瓶,讓他想起玉樓那一眼,她雪衣紫綃,足可傾天下。
她的美麗,總?cè)缑蚁鹿P,筆筆驚世,筆筆都是新風(fēng)流。
他盯著那個窈窕身影,清凌凌如月下霜雪的眼眸,漸漸泛起洶涌的浪潮,浪潮之上,閃驚艷光芒。
這船的位置很巧妙,離大船很近,在大船的陰影下,船上的人很難發(fā)現(xiàn)他,他卻可以將船上人看得一清二楚。
一艘不起眼的烏篷船上,有人伸手,輕輕掀開簾子。
河面上,行著許多小船,都是載士子參加今晚比試的。此刻船夫都忘記了操槳,任船在河上漂流。
……
岸邊一株樹下,穆先生席地而坐,含笑看著那萬眾中央的女子,眼眸似生流光。
極度的喧囂,被極度的美鎮(zhèn)壓。
……
有種人,會自己發(fā)光。
萬千星光都似瞬間倒流,只聚于一身。
她只是立在那里,身后燈火輝煌便成背景,絲竹之聲,弱至輕無。
那樣的線條之美,女性之美,令所有人呼吸發(fā)緊,眼睛一眨不敢眨,怕一眨眼,便失了這美景良辰。
但再美的姿容,似乎也不及那般**體態(tài),雖說隔河遠(yuǎn)望只是一個遠(yuǎn)景,但恰恰是那般的夜色中的遠(yuǎn)景,才能將那女子身形完美勾勒。
可再美的色調(diào),也美不過那人姿容風(fēng)流,神仙妃子,彩繡輝煌。
月下船如雪,人如月,或者人如雪,船如月,都是一色乳白閃耀淡金,清艷又尊貴的色調(diào)。
卻不敢相信自己眼睛。
此刻才看清女王真面。
眾人再次傻傻回頭,隨即萬人靜默。
依舊是驚鴻一瞥,下一瞬轎子前已經(jīng)沒了女王。眾人正愕然尋找,那邊大船上有人笑聲慵懶魅惑:“嗨,寧津父老鄉(xiāng)親們好!”
一直死死盯著轎子的百姓們,都覺眼前一亮,似乎又一輪明月升在天際,尚未看清,就發(fā)出嘩然驚嘆,有人禁不住抬頭,似乎想看看天上明月是不是還在。
“還真是禮物!”景橫波哈哈一笑,出轎。
當(dāng)即全寧豪帶人乘小舟接近,上船檢查,不多時對景橫波打出安全的旗號。
半晌,她慢慢道:“著人先上船搜查。”
這送禮的人,是不是也想到了這一層,令她不得不收下?
這么貴重的禮物,這么大手筆,送禮的人都搞不清是誰,按說是不該上船的,但這船一看就和她很配,百姓都會認(rèn)為這是她自己準(zhǔn)備的船,她眾目睽睽之下,自己的船都不上,說不過去。
暴龍裴怒氣沖沖地跑了,似乎受了很大打擊,腳步都踉蹌了,景橫波懶得撫慰他受傷的心靈,盯著那船,既歡喜,又警惕。
“我倒是想!”裴樞漂亮的臉都扭曲了,看上去很是憤怒,“那老家伙答應(yīng)賣給我的!怎么一轉(zhuǎn)手賣給別人!啊,誰敢搶我的東西!誰敢搶我的東西!李保兒!李保兒!”他怒氣沖沖叫自己的屬下,“你怎么辦事的?啊?給人截胡了知不知道?去!給我問問那老家伙,誰吃了雄心豹子膽和爺搶東西?爺要剝他的皮,抽他的筋,一截截砍了他的骨頭喂狗!”
景橫波回頭看裴樞,“當(dāng)然不是,我現(xiàn)在還買不起,啊,難道是你買的?”
“景橫波!”身側(cè)氣急敗壞的聲音傳來,“這船是你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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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是給我的哎!”她呆若木雞。
底下一個畫押,龍飛那個鳳舞,她不認(rèn)得。
“月下行船,人間逸事,區(qū)區(qū)薄禮,不成敬意。”
忽然“咻”一響,一物飛射而來,景橫波抬手一接,一封短箋落在掌中。
景橫波想不出她在本地還有誰關(guān)系比較好,再好也送不出這么一艘船。
紫蕊擁雪的表情,也充滿不可思議,這船比轎子還要大手筆,誰送的?
她摸摸鼻子,小心翼翼問紫蕊擁雪,“你們說……這個不會也是送我的吧?”
她看看船上,看看那旗幟,再看看自己的衣裳,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似乎這船和她的衣裳很配套。
景橫波的大罵聲嗆在了喉嚨里。
她話音未落,船上那倆小婢站起身,齊齊對她一躬,鶯聲嚦嚦:“恭迎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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