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三章 大石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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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侯家偉決定好干脆利索的把許如桀除掉之后,立刻就去信給白麻子,動用了這一支力量。白日撕破臉,晚上就動手,也是足夠雷厲風(fēng)行的。
只是卻沒想到,竟是落了這么一個結(jié)局。
這一刻他的心里竟也是有些駭然,這直娘賊的董策竟是憑的厲害!要對他下手,不知道是對是錯。
不過接著他便是一聲嗤笑:“不過區(qū)區(qū)一個百戶而已,螞蟻一般,一伸手就碾死了。”
他再厲害,還敢冒犯上官,蔑視國法,公然造反不成?
那送信來的人,侯家偉也仔細(xì)詢問了,雖說有點(diǎn)而渾,卻是個很老實(shí)的,一五一十都交代了,也并未什么破綻。
許久,侯家偉終于是吁了口氣,在屋子里面來回踱了幾步,心情輕松了些許。
無論如何,許如桀總算是死了,自己的目的也算達(dá)到了。沒有許如桀這個急先鋒在鎮(zhèn)羌堡來分自己的權(quán),劉若宰對付起自己來也就不那么痛快。這還有的斗呢,自己也不是沒后臺,根腳淺的人物!
他現(xiàn)在唯一顧慮的,便是董策有沒有可能知道這是自己指使的。
“被被擒下的馬賊會不會泄密?”
搖搖頭他又覺得不太可能,白麻子做這事小說 兒極為的辛秘,除了他之外,就算是最為親近的心腹也不知道,泄露的可能性不大。
想了想,便是放下心來。
“這董策有勇有謀,竟是能以區(qū)區(qū)八騎擊潰白麻子的三百馬賊,白麻子的手段我是知道的,這三百騎都是能廝殺的悍匪,個個劣馬騎得,硬弓開得,見了血就不要命。便是等閑五六百官兵也不是對手!這董二郎到底是何等能打,竟是以一當(dāng)百的天下之雄不成?這等人才,若是能收入囊中,怕是極得力的住手。可惜啊……”
侯家偉嘆了口氣,對董策那一日斷然拒絕自己心里也是覺得十分惋惜。只是這一絲情緒只不過在腦海中一閃便立刻消失了,他的臉色瞬間變得陰狠起來,嘴角閃現(xiàn)出一抹冷酷的笑意:“董策,等著吧,等老子那邊穩(wěn)住了劉若宰再來收拾,敢當(dāng)眾落我的面子,老子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聽聞你占了孫如虎那美嬌娘,老子也讓你嘗嘗眼睜睜看著自己戴綠帽子的滋味兒!”
幾乎在同一時刻,鎮(zhèn)河堡劉若宰府中,他的府邸比起侯家偉的來就要差的太多了,不過打理的也算干凈。大雨瓢潑,把青磚石板淋得一塵不染,也是雅靜。
書房中,一身布衣的劉若宰也皺著眉頭看著手中的這封書信。都是董策送來的,描述的是一件事,不過內(nèi)容卻是大相徑庭。
劉若宰臉上已經(jīng)有了皺紋,如刀砍斧削一般。
他把這封信連續(xù)看了三遍方才放下,忽然刷的站了起來,雙拳用力的捶著面前的桌子,滿臉怒色,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大罵道:“侯家偉,你這匹夫,老夫定要把你千刀萬剮!”
憤怒的吼叫聲在窗外嘩嘩的大雨中很快便湮滅,并未傳出去多遠(yuǎn)。
董策在心中把自己的推斷細(xì)細(xì)的寫了一遍,而以劉若宰之精明,從各方面立刻就讓推斷出來,董策說的,怕是八x九不離十!
而且或許就連劉若宰自己都沒有發(fā)現(xiàn),亦或是發(fā)現(xiàn)了卻不愿意承認(rèn)——當(dāng)他看到這封信的時候,他也怕了!
這侯家偉怎么能這么不按規(guī)矩出牌?他怎么敢如此膽大妄為?
心底更是隱隱冒出一個念頭:“若是我真把侯家偉給惹急了,他竟是派兵殺我怎么辦?沒有董策這等猛將,我可能保得性命么?”
些微的恐懼之后就是一陣抑制不住的滔天大怒。
這些年文貴武賤,文官殺武將如殺豬狗爾,劉若宰又何曾把侯家偉放在眼里過?而現(xiàn)在自己安插的棋子就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劉若宰就像是臉上給扇了狠狠的一巴掌,火辣辣的生疼!
不過他終歸久居高位,養(yǎng)氣功夫也是極深,很快便平復(fù)了怒氣,開始思忖對策。
只是過了良久,他卻是越來越煩躁。因為他有些驚慌的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真是對侯家偉有些無可奈何!這等一旦絕望就會魚死網(wǎng)破之人,可不會束手就擒,引頸就戮!而一旦他翻臉,沒有強(qiáng)力兵馬護(hù)持,自己會是什么樣的下場?
“對了!董策!招董策前來。”
劉若宰忽的想起他來,他當(dāng)然不是要把董策招來問詢他有什么計策——他從骨子里就瞧不起武人,雖說對董策多少有些高看,卻也不會認(rèn)為自己都束手無策的事情他能有什么妙計。招他來,只不過是為了保護(hù)自己而已。
至于許如桀的死,劉若宰只是淡淡的掃了一眼,根本沒放在心上。
區(qū)區(qū)一個武官,下賤如豬狗爾,死就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不過是自己對付侯家偉的一個工具而已,更何況,現(xiàn)在劉若宰已經(jīng)找到了一個看上去更合適的工具。
不過卻也不可操之過急,省的讓董策以為自己倚重于他,平白生出些驕橫來。
劉若宰心中定下主意,先晾他個幾日,且不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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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終于停歇了。
持續(xù)整整三天三夜的大雨似乎把天地間變成了一副晦澀陰暗的水墨畫,那狂風(fēng)暴雨就是淋漓的畫筆,在其中肆意的揮灑。
雖然雨停了,但是太陽還未升起來,厚重的陰云堆積在天邊,大風(fēng)席卷著雨后冰涼的潮濕打在人身上。
幾騎駿馬從東南的方向緩緩而來,雨后地面濕滑,到處都是爛泥,戰(zhàn)馬也起不來速度,而且稍一不注意,戰(zhàn)馬往旁邊一劃,就是人仰馬翻的結(jié)局。戰(zhàn)馬給往旁邊刺啦劃一下,就算是廢了,以后也不能用,更上不得戰(zhàn)場了,而人若是運(yùn)氣差點(diǎn)兒,直接摔死也說不準(zhǔn),再怎么也要一個筋斷骨折。是以懂馬愛馬之人,在這等情況下,都是策馬緩行。
董策輕輕一勒馬韁,手中馬鞭輕輕一甩,指了指前面:“到了,就是這兒。”
眾人紛紛向前看去。
面前是一片極大的荒原,怕不得有十幾里之開闊,地面并不多么平整,而是類似于那種平緩的丘陵地形。本來是一片荒蕪,但是有了這幾日大雨的侵潤,植物的頑強(qiáng)生命力立刻就顯現(xiàn)出來。幾乎是一夜之間,飽受了侵潤的荒原就變成了綠色,
這里似乎是亙古以來未曾開發(fā)過一般,依舊保留著原始的蒼郁和荒涼。
整個荒原是黃綠的色調(diào),一陣風(fēng)來,長草都倒伏了下去,其間夾雜掩映著一些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小白花。這里的樹少得可憐,偶爾看到幾棵也少有生氣,雖則是夏日,有的也披上了褐色的夾襖。
因著雨后,荒原上出現(xiàn)了許多的水洼子,一片一片的,不知從什么地方冒出的小溪,把廣袤空曠的荒野,割出一個大口子,溪水兩岸不少或是灰白或是紅色的大石,更增幾分凄涼荒蕪。
正中略略偏北的位置是一片石山,一眼瞧去給人的感覺就是粗莽、怪異,活生生像是這九邊吃不上飯的軍戶,半裸著上身,露出瘦骨嶙峋的筋脈。
山峰不高,也就是一二百米左右的高度,但卻是極為的險峻,四面山崖壁立,一絲可供攀爬的角度都沒有。在周圍的平地上,滾落了許多大石,最小的也有房子一般大小。山頂光禿禿的,寸草不生。
遠(yuǎn)遠(yuǎn)望去,在那片石山之上及左近,似乎還能瞧見一些斷壁殘垣。
粗獷、孤寂、荒漠、幽冷是這里的主色調(diào),但是這里更像是一個詞的注腳——窮鄉(xiāng)僻壤。
這里是讓人看了就眉頭直皺的荒涼窮困。
“怎么是這兒?”眾人互相看了看,都是有些犯迷糊,摸不清楚大人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兒。
這里叫做大石崮,大伙兒對此地都不陌生。
大同鎮(zhèn)北,此地為先秦之九原,秦漢之朔方,隋唐之夏州,遼金之云內(nèi),自古乃是河北山西形勝之地,得此則可立馬天下,以高屋建瓴之勢,揮兵向南,直逼黃河!自古乃是兵家必爭之地,煌煌幾千年,在此地發(fā)生的戰(zhàn)役不計其數(shù)。而這大石崮,就是其中之一。
據(jù)說此地在千年之前乃是一片古戰(zhàn)場,本朝開國之初,徐達(dá)大將軍還在這里帶著十萬大軍跟蒙古韃子狠狠的打了一仗,直殺得是天地色變,其血玄黃!歷千年以來,這片方圓十幾里的所在,怕是埋骨不下幾十萬!
據(jù)說一到晚上,這里便是鬼哭陣陣,令人聽了毛骨悚然。這等兇地,百姓們自然是避讓尚且不及,便是白日,也是繞路而行。其實(shí)這里的邊緣地帶,就在安鄉(xiāng)墩和十里鋪之間。
本來董策對這兒也不怎么在意,但是自從得了劉若宰的命令,要收攏流民,練兵屯田之后,他便是開始留心。這一次馳援十里鋪之后在那里呆了幾天,董策便把十里鋪中庫藏的有限地理資料都調(diào)集出來,細(xì)細(xì)的探查,試圖找一塊兒絕佳的地方。這些日子,他更是招了不少的老人,一一過來問詢。
于是最終變選定了此處,今日大雨一停,董策便是帶著他們前來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