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靈素
化蓮池中央有一片露臺,百十丈寬廣,沿邊修建了一圈涼亭。
沿著曲折小徑走在化蓮池上,遠遠聽見呼喝聲及風聲激蕩,自然是和尚尼姑們已經(jīng)開打了。
湖中小徑盡頭,眼前豁然一開,紫竹廟與紫竹庵門人南北分坐于亭中,雙方?jīng)芪挤置鳌?br/>
露臺中央,一僧一尼兩個年青人正懸浮于空中,各展神通一較高下。
周山河正四下里尋找龍七靈空等人的坐處,忽然遠遠的有人招手,定睛一看,是小丫鬟雪燕。再一看,許沁梅斯斯文文地端坐在檀師姑一側!原來雪燕是招他倆過去。
苦娃笑道:“這可不大方便!”與周山河向檀師姑許沁梅遙遙拱手致意,又向她們對面的檀濟法師也拱手為禮。
隨即找到龍七等人的亭子,徑直過去。
靈空靈真靈悟等三僧陪同龍七等四人在亭中觀戰(zhàn),靈空、龍七面露微笑,與苦娃周山河招呼。靈真靈悟卻神情嚴峻,緊緊盯住場中較量神通的二人。
周山河悄聲問無塵子:“還有一個靈哲師兄呢?”
無塵子向場中努嘴道:“正拼斗哩,似乎不大妙。”
無塵子并未刻意壓低聲音,亭中眾人都聽見了,但無人理會,只有他師兄無憂子橫了他一眼。
靈哲此時懸于半空,面前一柄黑色戒刀舞得密不透風。
他對面是一名杏黃僧衣的女尼,二十歲左右,左手執(zhí)一只紅銅色鈴鐺,拳頭大小,每一晃動,靈哲必后退幾步,戒刀舞動更急;她右手執(zhí)一只黃玉如意,間或朝靈哲輕輕一指,靈哲又是身軀一震,仿佛受到極大壓力。
靈真望向靈空道:“師弟,這場沒什么意思了,接下來你我誰去抵敵那妖女?”
靈空沉吟道:“妖女的修為與我?guī)熜值芤话悖挂擦T了,只是她手里頭那件法寶可著實厲害,師弟我未必能勝。還是我先去罷,師兄為我壓陣。”
靈真微微點頭,忽然提氣喝道:“靈哲師弟,你且退下。紫竹庵的師姐法器厲害,這場算我們輸了便是!”
對面數(shù)個亭中一陣騷動,有女尼嬌聲喝道:“輸了便是輸了,什么叫法器厲害!”
又有年幼的女尼罵道:“靈真禿驢要耍賴嗎?”
斯文些的就質(zhì)問:“莫非紫竹廟的師兄們都不曾使用法器么?”
龍七苦娃等人暗笑。
紫竹廟的僧眾并無接口對罵者,顯然對紫竹庵的辱罵早就習以為常,又或者心知罵也罵不過小尼姑們。
此時靈哲已經(jīng)退回亭中,滿頭大汗氣喘如牛,面色甚是沮喪。
靈空拍拍他肩膀以示安慰,隨后理一理月白僧袍緩步出亭,合掌一禮,道:“最后一場,小僧靈空請教紫竹庵的絕學。”
他聲音依舊溫潤平和,但偌大的露臺人人聽得清晰,就如在耳邊言語一般。
對面女尼群中又是一陣嘰喳,顯然靈空的名頭甚是響亮。
有人叫道,“靈素師妹,既然這位靈空師兄誠心請教我紫竹庵絕學,你就去指點他一二吧!”
年幼的女尼則喊,“靈素師姐一定要打敗這禿驢,教他知曉我紫竹庵不是好欺負的!”
聲音此起彼伏,十分熱鬧。可見這位靈素在紫竹庵后輩子弟中深孚眾望。
龍七等人看來看去,也沒見到那位“靈素”在哪。
忽然場中一靜,只聽檀師姑淡淡的道:“素兒,這靈空小和尚是紫竹廟六代弟子中的翹楚,我檀濟師兄的心愛之人,你便去與他切磋一番,可不要失了紫竹庵的顏面!”
只聽一個嬌嫩好聽的聲音道:“是。”
一座涼亭中,眾女尼左右分開,聘婷走出一個女郎來,淡綠色衫子,黑發(fā)如云,眉目清秀難言,更加上肌膚白皙,雙頰天然兩朵紅暈,真?zhèn)€是人比花嬌。
場中一片靜寂,所有的尼姑、和尚就如同約好了一般并無半點嘈雜,都注目在這名十六七歲的女郎身上。
周山河悄聲問靈悟:“怎么,這女子不曾出家么?”
靈悟低聲道:“她原本是個棄兒,被紫竹庵的前輩撿了回來,修煉天賦極其出色,是紫竹庵小輩中的頭號弟子。有前輩高人已經(jīng)給她算過了,她這輩子不合出家的。不過這妖女曾經(jīng)發(fā)誓,此生絕不背出紫竹庵。”
“妖女?“周山河瞪圓了眼睛。
“這女子極其聰慧,往往能看破人心,其智近妖,對我紫竹廟的師兄弟十分敵視。“靈悟解釋道。
靈空單掌打個問訊。
那女郎略略回禮,細白的玉掌伸出,掌心憑空顯出一朵碗口大小的蓮花來,花瓣舒展,飄出無數(shù)潔白小花朵,紛紛飛向靈空。
靈空面色凝重,后退幾步,緩緩自袖中抽出一支竹枝來,紫色,三寸長短。
他將竹枝向身前一點,低喝道:“且住!”
無數(shù)蓮花飄至他身前三尺,便再也不得寸進!
片刻之間,他身前便出現(xiàn)一面蓮花屏障,進退不得,只在兩人之間急速旋轉(zhuǎn)。
女郎微微冷笑,嘴唇輕動念念有詞,掌中飛出蓮花越來越多,速度愈來愈快,一朵朵激射向靈空,蓮花屏障越發(fā)厚重,徐徐向靈空壓去。Xιèωèи.CoM
靈空嘿的一聲,手中紫竹連點三下,轟然巨響,他身前蓮花屏障被擊散,漫空朵朵白蓮飛舞,陽光下滴溜溜急速轉(zhuǎn)動,場面煞是好看。
女郎靈素將掌中那朵蓮花望天一拋,蓮花一瞬間變得禪房大小,朝靈空當頭罩下。
靈空不慌不忙,袖中飛出一只紫金缽來,迎風大漲,往上頂住蓮花。
那紫金缽更放出紫金光芒來,將他身周三丈護住,無數(shù)朵白蓮撞擊在紫金光邊緣,嗤嗤有聲,始終不能侵入分毫。
此時已是午后,陽光明亮之時。
一個淡綠身影踩著朵碩大白蓮憑空飛起,身周無數(shù)朵白蓮轉(zhuǎn)動,更有一圈圈乳白光暈護持,望去如姑射仙子般飄渺。
另一邊,靈空和尚也踏紫金缽霍然而上,月白僧袍迎風鼓動,四周紫金光芒閃爍,好像**羅漢般神圣,只是多了些儒雅氣質(zhì)。
四下亭中不論僧尼,個個低首垂眉誦念佛號。
苦娃周山河雪燕震驚得張大了嘴巴。靈真龍七等人面色凝重目不轉(zhuǎn)睛。
女郎靈素袖中忽現(xiàn)一只碧綠小尺來,輕輕一晃,重重疊疊的碧綠尺影旋轉(zhuǎn)著向靈空罩去。
靈空手中紫竹亦化身萬千,密密麻麻迎向尺影,一時間空中鏗鏘聲大作,紫竹與小尺相撞,竟發(fā)出金鐵交鳴之聲。
靈空單掌一揮,如山般的巨力襲向靈素。
一僧一女郎正相持不下,忽聽急速破空尖鳴之聲,發(fā)自數(shù)里之外。
檀濟檀師姑等人舉首望去,面露驚疑之色。
片刻間一溜火光如流星般趕來,嗖地投入檀濟掌中。檀濟將那物貼近耳邊,臉上神色越發(fā)驚訝,他望向檀師姑,正要開口。
陡然間一聲嬌喝,靈素左手玉指一點!
靈空和尚驀然倒退,他身周紫金光芒陣陣亂閃,血光四濺,兩朵潔白小蓮花并排著扎在他左肩上!
漫空的白蓮綠尺倏忽間全無,只聽得一個嬌嫩的笑聲道:“承讓了,這位紫竹廟的師兄!”
淡綠色衫子的女郎踩著白蓮徐徐落下。身前眾小尼齊聲大贊,歡笑戲謔聲不絕于耳。
靈空將紫竹與紫金缽收了,略略整理僧袍,朗聲道:“紫竹庵絕學果然非同小可,小僧敬服。”
眾女尼笑的更歡。
檀濟微微一笑,揚聲道,“檀師妹,你看看罷。”
他手中的一物緩緩飄向?qū)γ嫱ぶ小L磶煿蒙焓纸恿耍衿蹋溃骸疤礉鷰熜郑阋詾槿绾危俊?br/>
在場僧尼個個驚訝不已。要知檀師姑一向?qū)μ礉◣煵淮笞鹁吹模小岸d驢”、“賊和尚”、“殺才”居多,至于這聲“師兄”嘛,至少三兩年內(nèi)是沒誰聽到過的。
檀濟道:“明日請?zhí)磶熋弥梁薹ㄌ米h事,檀光師弟閉關許久,也該出來走動走動了。”
檀師姑微微點頭,對身周的眾女尼道:“紫竹廟的和尚雖有許多齷齪,終究是我紫竹一脈,數(shù)百年來,每到那要緊的生死關口,我紫竹派一庵一廟總還是同仇敵愾、相互守望的,平日的些許紛爭,無需太過計較。”
女尼們齊聲遵命。
這次化蓮池的斗法就此落幕,以紫竹庵三場全勝告終,女尼們奔走相告,嬉笑聲驚得池邊樹上的鳥雀紛紛投向天空。
而紫竹廟的和尚們也并不沮喪,一個小沙彌的話語泄露了真相:“反正每次比試我等都是勝少敗多的,老祖師早有遺訓:紫竹廟今后要多讓著些紫竹庵的師妹們!”
當夜龍七等人就宿于紫竹林中的精舍里。
這些時日大家同行,于神通技法交流多多,后又與靈空一番暢談,之后各人得到檀濟法師的指點,個個大有收獲,是夜不約而同地試演、消化此番所得。
苦娃更得到紫竹林中神秘小沙彌所傳授的一篇功法,當時他是硬生生“塞”進苦娃腦海中的。
這功法名字取的甚大,叫“紫霞御靈經(jīng)”。
全篇分三部分,浩大繁雜。
起首便講述天地間靈氣的由來、特性,次者講述如何吸引、收納、運轉(zhuǎn)靈氣,最后一篇專講靈氣的提純、壓縮、運用、隱逸。中間夾雜無數(shù)年代大修士練氣、筑基、結丹、結嬰的實例加以佐證。
苦娃驚喜莫名。
他自得到蕭紅冰的《引氣訣》便埋頭苦練,哪里想過為什么能練氣、怎樣練氣效果最佳、以及靈氣的提純隱逸等等,完全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這篇《紫霞御靈經(jīng)》恰恰為他解釋了所有的疑惑,實在是珍貴異常。
然而其中許多精微奧妙道理卻不是他這十幾歲鄉(xiāng)野少年所能體會的。
苦娃忽然靈機一動,想起身邊還有一位大高手!他便恭敬的喚道:“玄前輩,玄前輩……”
腰間儲物袋里傳出懶洋洋的童稚之聲:“何事驚動老夫?”
苦娃便向他請教《紫霞御靈經(jīng)》中的疑難之處。玄松子才聽得兩句便疾聲喝道:“住口!住口!”
苦娃奇怪道:“玄前輩,何事?“
玄松子嘆道:“你這娃娃不知輕重,險些害了老夫!“
苦娃忙問其故。
玄松子道:“小娃娃不知前世修下何等的福緣,居然得這位前輩以絕世神功相授。“
原來《紫霞御靈經(jīng)》是紫竹一派的無上心法。
據(jù)玄松子觀察,即便是紫竹廟的住持檀濟和尚也未必學到全篇,紫竹派其余人等自然就更加無緣得到了。
玄松子是外人,若從苦娃這里學了紫竹一脈的鎮(zhèn)派絕學,只怕立時便被打滅殘魂,永世磨滅了。
苦娃心中暗想,原來玄松子前輩畏懼紫竹林中那個神秘小沙彌,想來修為是大大不如了。也不知小沙彌究竟到了何等駭人的境界,即便不是元嬰期,只怕多半已是金丹后期了,金丹后期啊……
玄松子何等樣人,早猜到他心中所想,道:“你無須猜測那位前輩的修為,他必定是遠勝于我的,而且輩分極高,當今世上所有的金丹期大高手見了他也必是恭恭敬敬的!“
又道:“這篇功法老夫是不敢消受了,你也萬不可泄露給他人,便是那檀濟和尚面前也不得提起半句,否則大禍將至矣!“
言畢,便歸于沉寂,想是又去琢磨如何恢復殘魂之身了。
到此時苦娃才有些驚懼起來:這般絕世的功法,小沙彌前輩怎么一見面就傳給了我?我出身鄉(xiāng)野,唯一認得一個血魔劍蕭大哥,蕭大哥在這位沙彌前輩面前也不值一提罷?難道,難道我竟是修煉的絕世天才而不自知?可也不大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