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三八 深夜造訪(4)
徐州別駕張名振,正在自家府上宴客,燈火通明的設(shè)廳里,姿色上等的藝伎歌舞不絕,絲竹管弦之聲繞梁不休。
客人只有兩個,都是武寧軍中的實權(quán)校尉,雖說不是高級將領(lǐng),麾下兵馬不多,但好歹有超過千人的部曲。
兩名校尉跟張名振推杯換盞,言談之間十分熟絡(luò),不時有爽朗笑聲響起,顯然經(jīng)常在一起吃肉喝酒,關(guān)系親近。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張名振忽然拍了拍手,打斷廳中歌舞,揮手讓閑雜人等退下,連一個伺候的丫鬟都沒留。
兩位校尉對此并不意外,今夜他們被邀請來赴宴的時候,就知道張名振找他們有大事相商,此時都凝神安靜等待。
果然,張名振開口了,而且兀一開口便直奔主題,將跟吳國的聯(lián)系的最新進展告知兩人,說明了他們該做什么,能得到什么。
兩位校尉聽罷之后十分激動,搓著手躍躍欲試。
張名振平日里交游廣闊,跟他們來往他們業(yè)已不少年,雖然算不得生死之交,但交情也非同尋常,算是他在軍中的觸角。
張名振投靠吳國后,限于自己權(quán)位不夠,在軍中沒有多少影響力,便拉著兩人入伙,以求立下更大功勞。
兩名校尉,一個為財帛所動,被張名振收買,一個認為常懷遠并非明主徐州相對弱小,遲早被吳國吞并,也被張名振說服。
“吳國大軍渡過淮河兵臨徐州城下時,常懷遠若是不甘失敗,必然要做困獸之斗。對吳國而言,原本區(qū)區(qū)一個常懷遠不足為慮。
“但眼下想要得到中原的不止吳國,魏氏、趙氏必然插手徐州之爭,屆時常懷遠如果得了外援,武寧形勢就可能起變化。
“吳國大軍要圖謀中原,就不能被徐州阻攔腳步,必須迅速拔掉這顆釘子,而那正是我等的用武之地。
“一旦我們幫助吳國得到徐州,那便立下了赫赫戰(zhàn)功,加官進爵封妻蔭子不在話下!”
張名振說完這些,目光炯炯地看著兩位神色激動的校尉,“從今日開始,兩位要拉攏能拉攏的軍中將領(lǐng),到時候好一起舉事,將吳國大軍放入城內(nèi)!”
兩個校尉兵馬不多,若是沒有處在十分關(guān)鍵的位置,難以起到太突出的作用。
而以張名振的身份地位,會被他拉攏結(jié)交,甘愿上他那條船的,必然不會是常懷遠的心腹愛將,也難以在戰(zhàn)事處于關(guān)鍵位置。
但兩位校尉畢竟是武寧軍內(nèi)的實權(quán)校尉,所以他們只要拉攏更多將領(lǐng),壯大自己隊伍的實力、聲勢,就能發(fā)揮真正的作用。
張名振拿出一份名單,交給兩名校尉,那是他根據(jù)對武寧軍的了解,擬定的一份將領(lǐng)名單,上面的人容易被拉攏、收買。
商量完了正事,三人簡單喝了幾杯,張名振將兩人送出門,臨別之際殷殷叮囑:
“此事一定要秘密進行,萬勿走漏風(fēng)聲,如果對那些將領(lǐng)的試探結(jié)果不好,一定不要強求。
“哪怕我們最終拉攏不到多少人,也不能把自己置于險境,否則吳國大軍還沒進城,我們便可能身死道隕了!”
言辭雖然謹慎,但在內(nèi)心里,張名振知道這回必然能拉攏到很多徐州將領(lǐng)。
只要常懷遠開始對徐州大族動手,而泗州又傳來吳國大軍在內(nèi)應(yīng)幫助下,成功渡過淮河向徐州襲來的消息,那么徐州武寧軍中愿意投靠吳國的將領(lǐng)會大有人在,對方只會苦于沒有門路。
張名振選擇在這個時候拉攏武寧軍將領(lǐng),可謂是正當(dāng)其時。
兩名校尉拍著胸膛,信誓旦旦地保證絕對不會出差錯。
三人正要分別,門外長街不遠處,突然響起一個極不和諧的聲音。
“張大人身為常帥心腹,在武寧危急之時不思報效主公,全知遇之恩,反而挖常帥的墻角,攛掇別人投靠敵人,還真是讓人大開眼界。”
做了賊就難免心虛,陰謀也最怕被人看見,張名振聽到這番話,心頭一緊呼吸一滯,連忙向聲音傳來的地方看去,眼中殺氣爆閃:
“何人在此胡言亂語?!”
他看見了來人。
那是一個穿青衣戴斗笠,背負長刀的修行者,步伐沉穩(wěn)氣度凌厲,長街上光線暗淡,看不清他的具體模樣,平添幾分神秘莫測。
身影不熟悉,張名振覺得自己不認識此人。
而這正是問題的關(guān)鍵。
因為對方展露出來的修為氣機表明,他是一名元神境后期的強者!這不是張名振能夠應(yīng)付的。
對方是什么來頭?
常懷遠派來監(jiān)視他的?
這不可能。
武寧有多少高手強者,張名振再清楚不過,那些人他都認識。
“我是誰并不重要,是不是胡言亂語也不打緊,重要的是,三位得跟我走一趟,屆時,一切問題都會清楚。”青衣刀客步步逼近,言語從容。
聽到“跟我走”三個字,張名振頓時被恐懼所籠罩。
他已然意識到,對方是敵人,絕對的敵人!
這種時候應(yīng)該當(dāng)機立斷,該跑就跑,不能有半分猶豫,哪怕是把兩個校尉丟出去阻擋對方,張名振也明白自己不能遲疑。
但他沒有這樣做。
因為敵人不止一個。
四面八方的屋頂上,都出現(xiàn)了青衣刀客,而且氣機強大,沒一個易與之輩,已然將他們?nèi)税鼑怄i了他們逃跑的一切可能。
張名振心如死灰。
他很清楚,背叛常懷遠的行為一旦曝光,除了吳國的人,他在誰那里都落不到好。
千鈞一發(fā)之際,已經(jīng)快要走到張名振跟前的青衣刀客,忽然停住了腳步,而且如臨大敵,好似正在跟一頭猛虎對峙,動也不動。
“足下不是要帶人走嗎?怎么突然不動了?”
聽到這個從半空傳來的聲音,張名振這才感應(yīng)到,已有高手到場!
是王極境高手!
“張大人,你等不用擔(dān)心,我倒要看看,有誰能在我面前把你們帶走!”高手的語氣充滿揶揄。
這句話讓張名振如蒙大赦,差些喜極而泣。
這必是吳國的高手及時趕到,亦或是一直在暗中保護他!
......
徐州城外。
月光朦朧、篝火昏黃,雷闖站在一棵參天大樹前,望著樹影下悄然而立的背影,雙眼中濃烈的不可置信久久不能散去。
剛剛發(fā)現(xiàn)對方的時候,他震驚地差些把下巴掉在地上。在此之前,他無論如何都想不到,以對方的身份,今夜會出現(xiàn)在他的戰(zhàn)場上。
“卑職雷闖,拜見大將軍!”雷闖抱拳見禮。
若不是為了避免引起旁人注意,他此刻一定會大禮參拜。這不僅是出于禮節(jié)需要,更是因為發(fā)自內(nèi)心的敬畏。
“情況如何?”吳國大將軍楊佳妮,望著徐州城頭也不回地問。
“回稟大將軍,情況盡在掌握。”
雷闖眼下雖然身在城外,但作為吳國在淮北的情報衙門大統(tǒng)領(lǐng),在跟自己人取得聯(lián)系后,他對今夜的城內(nèi)變化了然于胸。
他接著道:“王上派來支援的高手強者抵達之后,我們便針對趙氏潛入徐州的暗探制定了圍剿計劃,志在清除城中的趙氏力量。
“平日里趙氏暗探隱藏頗深,我們無法一一甄別探查,但今夜風(fēng)波已起,他們的人勢必出動,我們只要盯住他們的目標,監(jiān)視徐州關(guān)鍵人物,就能等著他們自投羅網(wǎng)!
“事先我們已經(jīng)請各位高手潛藏于城中要處,時刻監(jiān)視各方,一旦趙氏修行者行動,必然無法瞞過高手們的感知,屆時高手們能隨時精準出手,捕殺趙氏修行者!”
要找趙氏的修行者很難,但若能提前判斷趙氏的目標,那就能張網(wǎng)以待。
而楊延廣派來支援的高手強者不少,雷闖等人有足夠的力量來實現(xiàn)這個布置。
楊佳妮不置可否,用一慣沒有情感起伏的聲音問:“都有哪些目標?”
雷闖對答如流:“目標不少。譬如徐州別駕張名振。
“前些時間,那位趙公子救下了長興商號,而長興商號的大樹便是張名振,以卑職判斷,那位趙公子之所以襄助薛長興,就是為了搭上張名振這條線。
“張名振身為別駕,在徐州也是一號人物,趙氏想要收買他,讓他作為內(nèi)應(yīng)合情合理。
“譬如徐州長史唐玨,此人麾下的風(fēng)云商號,跟金光教來往密切,故而可以推斷他跟金光教亦有聯(lián)系。
“今日,常懷遠已有對徐州大族動手的決議,而唐玨在入夜后,便帶著金光教的人去了唐家祖宅,想必有所謀劃。
“無論唐玨是不是趙氏的目標,他都是我們的目標。”
說到這,雷闖笑了一聲,戲謔道:
“唐玨等徐州大族,通過金光教的路子,自以為投靠了張京,殊不知張京已經(jīng)投靠了我們,追根揭底,這些徐州大族的主人其實已經(jīng)變成了我們。”
這事的確很滑稽。
楊佳妮未作置評。
在她看來,張京投靠吳國,不過是形勢所迫,還可能是權(quán)宜之計,投靠張京的徐州大族,并不就等于成了吳國爪牙,日后還有站在吳國對立面的可能。
當(dāng)然,只要吳國得到徐州,大軍一旦進城,那這些人就會真的成為吳國附庸,吳國不會給他們勾結(jié)金光教,在將來背叛吳國的機會。
接下來,雷闖又說出了一些目標人物。
除了徐州刺史府官吏,還有節(jié)度使府邸的要員,以及武寧軍中的大將。
當(dāng)然,像黃瑜、章顥這種沒什么地位的不得志官吏,明顯不在雷闖的目標名單上。
末了,雷闖總結(jié)道:“徐州城就那么大,而我們高手強者眾多,這些目標無需個個都監(jiān)視,只要在幾個要地安排重兵即可掌控全局。
“所以大將軍放心,今晚我們對趙氏修行者的圍剿必能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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