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六九五 徐州風云(2)
徐州長史唐延,連夜趕到唐風的宅子,探望對方的傷情。
有人先他一步,守在了唐風床榻前。
這個人外人絕對意想不到。
苗恬!
唐延查看完唐風的傷勢,禁不住轉(zhuǎn)頭對苗恬怒目而視,他嘴巴開闔半響,很想對苗恬破口大罵,但最后硬生生忍了下來,只是用冷得令人發(fā)寒的聲音道:
“上師,今夜出發(fā)前,你可不是這么跟我說的!”
苗恬唉聲嘆氣。
他的確沒有說過,今夜去長興商號,唐風會有這樣的致命劫難。
恰恰相反,他曾信誓旦旦地向唐延保證,今夜之后,長興商號會在事實上成為他們的一份子!
金光教的一份子,可不就是他們的一份子?
原來,唐延這位徐州長史,刺史府排名前三的實權(quán)大員,早就被金光教發(fā)展成了自家信徒,跟苗恬坐在了同一條船上!
如今的中原,張京一家獨大,兵強馬壯如日中天,再加之金光教的輔助,主張積德行善的信徒們,跟手握權(quán)力的官吏們混在一起,張京地盤內(nèi)秩序相對良好。
無論民政還是軍事,武寧節(jié)度使都無法跟張京相提并論。
早在張京發(fā)兵來攻武寧之前,徐州的官將、大族們就知道,雙方之間的戰(zhàn)爭遲早爆發(fā),在明知武寧節(jié)度使勝算很小的情況下,大人物們不可能坐以待斃。
大戰(zhàn)爆發(fā)前,一些武寧官將、權(quán)貴、大族,已經(jīng)開始陸續(xù)接觸金光教,不少人甚至把自己變成了金光神的信徒,借此給自己穿上一層保護外衣。
如此一來,萬一來日武寧節(jié)度使輸給了張京,他們不至于身家性命不保。
大戰(zhàn)爆發(fā)后,武寧節(jié)度使大規(guī)模捕殺金光教信徒,許多人不得不與金光教劃清界限,或者是轉(zhuǎn)入隱秘狀態(tài)。
長史唐延在大戰(zhàn)爆發(fā)前就跟金光教有所來往,大戰(zhàn)爆發(fā)后,他明面上跟金光教劃清界限,以示自己絕對忠于武寧節(jié)度使。
實際上,他反而加緊了跟金光教信徒的接觸,并且成為了金光教的信徒。他相信自己的判斷,覺得武寧節(jié)度使必無勝算,投靠金光教與張京才是上佳之選。
既然成了神教信徒,做了張京的細作,在戰(zhàn)爭形勢下,充當內(nèi)應就是必然會有的發(fā)展。
金光教也好,張京也罷,都不傻,既然唐延想要依附他們保全自身的富貴,那對方在戰(zhàn)爭時期不出力怎么行?
如何出力?
當然是發(fā)展金光教信徒,增強自身實力,壯大自身勢力,以備在必要時候,跟外面的大軍里應外合,讓張京順利奪下徐州城!
整個武寧轄境內(nèi),像唐延這樣的人不只他一個,別人在做什么唐延不知道,他跟苗恬當前的謀劃之一,便是趁機吞并長興商號。
吞并長興商號是手段,不是目的,他們想要的不是滅了薛長興等人,而是讓對方成為自己的實力的一部分,為己所用。
在唐延與苗恬的謀劃中,今夜唐風帶著風云幫上門逼迫薛長興,把薛長興逼到絕路,這樣苗恬在危急時刻上門,才能迫使沒有選擇的薛長興信奉金光神。
直接讓薛長興投效張京,做張京的內(nèi)應,薛長興或許不會聽命,畢竟這事風險太大,但初期只是信奉金光教,薛長興不會有太大的心理負擔。
如果一切順利,苗恬會跟薛長興一起直面唐風,通過兩名元神境中期強者的威壓,讓唐風“屈服認輸”,立刻退出長興商號,彼此握手言和。
這樣一來,長興商號的人手,就成了金光教的信徒,日后也會成為張京的內(nèi)應。
換言之,今夜唐風的行動,本身就是配合苗恬唱得一出戲。
正因為是唱戲,所以唐風帶著幫眾上門之后,還給了薛長興“思考”的時間——這其實是留給苗恬說服薛長興的。
還因為是唱戲,在唐風趾高氣揚讓兩名元神境初期羽翼出手時,才會沒有一動手就是殺招,而是一步步逼近,又一步步逼近,怎么都不肯輕易動刀。
誰也沒想到的是,苗恬的兩個幫手一直沒有現(xiàn)身,反倒半路殺出了個趙寧!
又因為是唱戲,故而在苗恬的幫手沒有及時現(xiàn)身,反而是趙寧要為薛長興出頭時,唐風跟他的兩名羽翼才一直神色怪異,疑惑不解。
亂世的洪流席卷而來,每個人都無法置身事外。
方家村這種底層百姓,因為官府的橫征暴斂、地主的趁機盤剝而生不如死,而唐延這種上層權(quán)貴,不用為衣食住行擔憂,故而得為自己的富貴前程拼斗。
至于薛長興、唐風、孫小芳這些人,則是只能被動讓風云影響,被上層大人物們驅(qū)使著,在云波詭譎的風浪里或奮戰(zhàn)或掙扎時,還不知道風云因何而起。
“到底是怎么搞的,教中的高手為什么沒有及時現(xiàn)身?”
聽苗恬說完事情的經(jīng)過,唐延一臉迷惑,不知道那個“趙安之”是哪里冒出來的,更想不明白金光教的兩個元神境中期強者為何不見了。
“不瞞長史,我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兩名高手明明是跟我一起到長興商號外的,可他們莫說沒有在看見信號后現(xiàn)身,事后我還一直沒有找到他們!”
苗恬欲哭無淚,他的苦悶恐怕只有自己才知道。
唐風神色一變,心中有了警惕:“兩個元神境中期的高手,絕對不會平白無故失蹤,能讓他們悄無聲息消失的,更不會是等閑之輩!”
說到這,他的預感已是非常不好,“難不成節(jié)度使知道了我們的圖謀,派人插手了這件事?可如果是節(jié)度使出手,絕不會這般藏著掖著!”
倘若真是武寧節(jié)度使在插手,且精準的在事情關(guān)鍵節(jié)點,讓兩個元神境中期強者消失,那說明對方對他們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
那樣的話,他唐延現(xiàn)在不說腦袋搬家,至少也是身陷囹圇了,而不是什么事都沒有!
“我也覺得奇怪,怎么都想不通,這事太詭異了!”苗恬愁苦得五官都糾纏在一起,“長史大人,難不成除了我們,徐州還有第三股勢力在活動?”
第三股勢力......唐延沉吟不語,面容肅殺。
半響,他道:“問題大概出現(xiàn)那個莫名其妙的‘趙安之’身上,元神境中期的修為,也是什么人都能擁有的?不是地方大族的俊彥,江湖大幫的核心,就是品級非凡的文官武將,絕不會憑空冒出!”
說到這,他眼神低沉了幾分:
“如果把兩名教中高手的失蹤,也算在這個人頭上,那么對方一定擁有元神境后期的同伴,甚至還有可能是......王極境!”
苗恬心頭一震,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雖然他之前就覺得事情不簡單,但被唐延這么一分析,卻是再清楚不過的意識到,他們正在面對的,極有可能就是王極境的非凡高手!
那可是天下的頂尖戰(zhàn)力!整個武寧有幾個王極境?
最關(guān)鍵的是,對方悄無聲息出現(xiàn),突然插手唐延跟徐州別駕的爭斗,且跟金光教產(chǎn)生了交集,圖謀的到底是什么?
苗恬無法細想,越想越是恐懼。
他不想自己嚇自己,事情或許并沒有那么嚴重:
“長史大人,我們是不是想太多了?王極境的高手,哪里是說有的就有的?我們能引動王極境高手,隱秘深入徐州專門來針對?”
唐延想了想,也覺得自己可能把事情想得過于嚴重。
不過非常時期,他沒有打算放過任何一種可能性,越是危險的可能就越是需要慎重對待,就算想多了做了無用功,也比心存僥幸,結(jié)果身死道消要強百倍。
他道:“無論如何,一個元神境中期出現(xiàn)了是事實,兩名教中元神境中期失蹤了是事實,這么大的事,你我無法自行處理,必須上報總壇,請神使定奪!”
苗恬尋思半響,覺得只有如此處理才算恰當。
他道:“我這就回去聯(lián)絡教中。在總壇有新的命令之前,咱們最好是偃旗息鼓,韜光養(yǎng)晦,免得行岔踏錯,萬劫不復。”
這話的意思,是唐延不要想著立馬為唐風報仇。
唐延多有不甘,卻也知道別無他法,只能先行忍耐從長計議。如果形勢好轉(zhuǎn),日后再找薛長興、徐州別駕等人的麻煩!
......
“一個徐州長史,一個神教上師,兩人倒是都不笨。”
在唐延跟苗恬談話的時候,院外不遠處一座民房屋頂?shù)年幱爸校杓t練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
“他們打算如何處理這件事?”蹲在一旁的左車兒好奇地問。他還沒到王極境,為策萬全,沒有將自己的修為氣機延伸出去,偷聽唐風與苗恬的交流。
扈紅練簡明扼要跟左車兒轉(zhuǎn)述了對方談話的內(nèi)容,而后吩咐道:
“你帶人盯著苗恬,他去哪兒你就去哪兒,哪怕對方上茅房你也不能松懈,之后我會讓方墨淵過來,等到對方派了人去聯(lián)絡總壇,再看殿下有什么吩咐。”
趙寧一直沒有找到金光教的神使,這回在徐州城碰見了金光教信徒,還涉及元神境中期這樣的存在,當然不會輕易放過機會。
扈紅練奉趙寧的命令監(jiān)視苗恬,跟著到了這里,聽到了苗恬跟唐延的對話,知道了對方要派人去神教總壇,少不得要稟報趙寧。
若是趙寧愿意,遣高手跟著對方去總壇報信的人,按圖索驥找到金光教的核心巢穴,順藤摸瓜發(fā)現(xiàn)金光教神使的蹤跡,那就是再好不過的發(fā)展。
無論如何,趙寧總是要揪出金光教神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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