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零九六 心胸廣闊
跟趙北望與王柔花說完該說的事,享受過一頓豐盛家宴后,趙寧與趙七月離開皇宮,雙雙來到東宮。
“恭迎殿下凱旋!”
扈紅練帶著一眾東宮官員在大門前迎接,兀一看到趙寧現(xiàn)身,隔著大老遠便同時俯身見禮。
趙寧擺了擺手邁步進門,很隨意地道:“都說了咱們不需要這些繁文縟節(jié),都去忙自己的事吧,有什么需要我再叫你們。”
扈紅練跟在趙寧與趙七月后面進門,笑靨如花地道:“正因為殿下吩咐過,所以我們只是出門相迎,沒有大擺儀仗。
“殿下這回可是征戰(zhàn)異界大勝而歸,大家伙兒都想第一時間看到殿下,我就算不叫他們,他們也會自己在大門前等著。”
趙寧覺得扈紅練大張旗鼓沒有必要,趙七月卻向她投去贊同、欣賞的目光,這讓扈紅練分外受用。
“他們都到了?”趙寧一邊走一邊問。他在進皇宮之前,就派人通知了扈紅練,讓她去叫上兩個人過來。
“都到了。”
趙寧跟趙七月來到湖邊小筑的時候,已經(jīng)有兩個人等在這里。
誠如扈紅練所言,趙寧這回是從異界歸來,別的不說,僅是異界見聞就事關(guān)重大,畢竟后續(xù)是要搭建擺渡橋,進行兩界交流往來的。
這是關(guān)乎大晉國運與前途的大事,直接影響天下大局,在這股滾滾而來的時代浪潮面前,沒有人可以置身事外,所有人都必須萬分謹慎地應對。
各方各面,都很多事情需要立即準備。
“你一人逼退十萬大軍的事,我已經(jīng)聽說了,真是好大的威風,可惜我當時不在場,否則僅憑吹噓這個經(jīng)歷,就足以讓我在燕平城喝三個月的酒而不用花酒錢。”
陳安之率先迎上來,跟趙寧互相拍了拍肩膀。
趙寧撇撇嘴:“你再怎么說也是大晉的參知政事,雖說國家剛剛經(jīng)歷一場大戰(zhàn),物資并不豐富,但以你的俸祿水平,總不至于連酒錢都沒有,何苦要去喝人家的?”
陳安之呵呵一笑:“這就是你不懂了,自己花錢買的酒,哪有別人請的好喝?不要錢的才是最好的。”
趙寧豎起大拇指,表示對陳安之的厚顏無恥感到十分欽佩。
站在陳安之后面的那個人,是個身如鐵塔的偉岸漢子,哪怕他沒有披甲執(zhí)銳,只是穿著便服,但給人的壓迫感卻絲毫不減。
就這樣一個手上人命無數(shù),渾身殺伐之氣,能止小孩夜啼的亂世魔王,此刻卻頗顯局促,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笑容要多僵硬就有多僵硬,只能嘿嘿干笑著擾頭。
當然,從他那躲閃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令他這般窘迫的并不是趙寧,而是走在趙寧旁邊的趙七月。
趙七月一向氣度雍容,哪怕穿著布衣都有一身貴氣,但她同時又是恬靜的,并沒有什么外露的鋒芒,按理說哪怕她現(xiàn)在冷著一張臉,也不至于讓旁人這般局促。
只是,這個鐵塔般偉岸的漢子,并不是普通人。
“蛤蟆,你是不是在河東被大姐揍得太狠,留下了心理陰影?怎么看到我姐就跟老鼠見了貓一樣?”趙寧用審視的目光上下打量魏無羨,一副你是不是做了什么虧心事的模樣。
“什么是心理陰影?這是天外世界的語言?”
魏無羨一臉茫然,不過結(jié)合語境跟趙寧的目光,他大致也能推斷出這四個字的意思,一下子紅了臉:“都,都是過去了事了,還提它做什么?”
魏無羨不開口還好,這番回答反而引起了趙寧的懷疑。
當時秦軍進攻河東,魏無羨跟趙七月好似并沒有天天交手,再者,魏無羨明明成就王極境后期時間更早,要說魏無羨被趙七月打出了心理陰影,那明顯不合適。
而秦軍攻城掠地的進展雖然稱不上快,卻也不能說慢,遠沒有到讓魏無羨覺得丟臉的地步。
搖了搖頭,趙寧暫時將這些念頭拋開,今天叫魏無羨來,是有正經(jīng)事要跟對方說,這些細枝末節(jié)大可日后慢慢探究。
——趙寧在雁門關(guān)停留了一陣,在他回燕平之前,秦國就得知了他從天外歸來的消息,魏無羨馬不停蹄趕到燕平,一直在等機會跟趙寧相見。
趙寧今天回到燕平,派人通知扈紅練的時候,讓對方去燕來樓把魏無羨叫來,彼時,他并沒有得到魏無羨來燕平的任何消息,但他就是確信對方來了,而且一定呆在燕來樓。
——時至今日,燕來樓已經(jīng)不是一座青樓,換了東家不說,也不再做之前那些生意,是一家正經(jīng)酒樓。
從地球回返,趙寧想要見一見魏無羨,魏無羨也迫不及待想要見一見趙寧,事情很簡單,卻關(guān)乎著秦國的前途,以及大晉與秦國的關(guān)系。
眾人進了小筑,扈紅練打開窗戶,將湖畔的清風放了進來。
“這趟去彼岸界,不能說收獲頗豐,也能說滿載而歸了。”趙寧一邊親手煮茶,一邊說起自己在彼岸界的見聞。
他沒有按照自己的經(jīng)歷講述,有些東西不必說得那么詳細,還有些隱秘他暫時得避而不談,所以主要提及的是地球的文明情況、科技水平、社會面貌,以及反抗軍跟天蟻集團的戰(zhàn)爭。
在以旁觀者的角度粗略說完彼岸界的情況后,天色完全黑了下來,房間內(nèi)燃起了蠟燭,煮好的茶水都已喝完。
眾人的位置也發(fā)生了變化,不再是都原地坐著,有人去了窗口,有人斜靠在胡床。
“兩界連通,既是機遇也是挑戰(zhàn),事情往好的方面推進,本界文明會因之受益,獲得前所未有的發(fā)展;
“事情往壞的方面推進,大晉也好秦國也罷,都會在時代浪潮中灰飛煙滅,天下百姓則會陷入水深火熱的境地。”
趙寧用這番話結(jié)束了整場介紹。
趙七月神色相對從容鎮(zhèn)定。在雁門關(guān)的時候,趙寧就跟她提過自己在地球上的經(jīng)歷,先前在皇宮舉行家宴,趙寧還系統(tǒng)說過這趟旅行。
陳安之大受震撼、感慨萬千,扈紅練驚嘆連連、興致高昂,他倆的反應雖然有所不同,但總體都是積極的,摩拳擦掌準備大干一場。
唯獨魏無羨的神態(tài)跟眾人區(qū)別很大,他的憂慮多于新奇,凝重大于振奮,緊張多于激動,忐忑勝于積極。
毫無疑問,在科技方面彼岸界比本界高出太多,一旦彼岸橋搭建完成,大晉的國力會立馬突飛猛進。
那些強大的火炮槍械、坦克戰(zhàn)車,會是秦軍在戰(zhàn)場上無法戰(zhàn)勝的存在,它們將會成為每個普通秦軍戰(zhàn)士的噩夢。
關(guān)鍵還不在這里。有了彼岸界的文明加持,大晉生產(chǎn)物資的能力將會十倍百倍于秦國,無路是糧食藥品還是武器裝備。在其它條件相等的情況下,農(nóng)業(yè)國根本不可能戰(zhàn)勝工業(yè)國。
魏無羨越想越是心驚,越想越是痛苦。
而這,正是趙寧希望看到的。他讓魏無羨出現(xiàn)在這里,聽他分享異界見聞,目的就在于此。他希望魏無羨明白秦國與大晉日后的差距,達到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的效果。
不說讓秦國立馬投降,至少也得讓魏無羨知道日后的形勢會是怎樣,給予他和秦國壓力。
“寧哥兒,你是天人境,楊.佳妮同樣是天人境,你能搭建擺渡橋,她沒道理不能這么做吧?”忽的,魏無羨拋出了這樣一個問題。
趙寧知道他會問這個,實事求是地道:“她當然能。”
魏無羨臉上緊繃的橫肉一下子放松不少。
既然如此,趙寧能從異界弄來的東西,理論上楊大將軍也能弄來,吳國不至于落后大晉太多。而因為大晉進行過革新的原因,吳國力量不如大晉,屆時對方還得拉攏秦國。
這也就是說,哪怕秦國沒有天人境,也能享受到一部分彼岸界的先進文明成果。在秦吳結(jié)盟的情況下,秦國不至于很快被大晉滅掉。
假以時日,他魏無羨若是能成就天人境,秦國不就能走出困境?
魏無羨的這個心思趙寧心知肚明,他輕笑一聲:“楊大將軍雖然能夠搭建擺渡橋,但不會為吳國所用。”
魏無羨怔了怔:“什么意思?”
趙寧平靜地道:“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魏無羨的神色再度變得十分復雜,糾結(jié)、遲疑、不安重新回到了臉上,但他仍不死心:“你確定?”
趙寧攤攤手:“你若不信,大可以自己去吳國走一趟。”
魏無羨沉默下來。
趙寧跟楊大將軍的關(guān)系,很少有人比他更清楚,畢竟他們曾經(jīng)并肩作戰(zhàn),也曾在沙場對壘。而且魏無羨知道,趙寧前往異界后,楊大將軍便一直守在南海之濱。
默然良久,魏無羨懊喪地看向趙寧:“你小時候明明把她得罪的很死,她到底是什么時候重新對你有好感的?你這廝又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變得這么有魅力的?
“在這么重要的歷史關(guān)頭,她竟然寧愿舍棄家國不顧,也要站在你這邊,這是什么道理?我以前怎么就沒看出來,她是為了兒女私情可以罔顧家國大義的人?
“虧我還我一直以為她心胸頗廣!”
面對魏無羨這番不無氣急敗壞之意的控訴,趙寧搖了搖頭,正色道:“我也是肉體凡胎,個人能有多大魅力?硬要說有,那也是我做的事有魅力。
“你覺得楊大將軍心胸不夠廣闊,那是因為你根本不曾真正了解她。她正是因為心胸廣闊,這才能夠容納天地,成就天人境,成為文明掌舵人。
“你所說的家國大義,不過是一句虛言罷了,追根揭底在乎的不過是一家私利,國家不過是你們用來綁架別人、驅(qū)使別人,讓別人為你們賣命的幌子。
“你若是真明白了何為大義,就不會到現(xiàn)在還只是一個王極境。”
魏無羨被趙寧這番話教訓得臉色發(fā)黑、呼吸急促,有心發(fā)怒,維護自己和秦國的尊嚴,卻又覺得惱羞成怒、不顧事實瞎嚷嚷,除了讓自己顯得自己跟個廢物一樣外,毫無作用。
他只能垂著腦袋生悶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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