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 我們生命中的另兩個重要參與者
Chapter 3</br>
我們生命中的另兩個重要參與者</br>
黎璃生日這天的故意缺席讓黎美晴勃然大怒,發(fā)狠把女兒打了一頓。黎璃不肯道歉,黎美晴越發(fā)生氣,下手也越來越狠,連母親的阻止都不聽。最后還是下班回來的黎國強奪下姐姐手里的直尺,救了黎璃。</br>
“痛不痛?”黎國強看著一聲不吭的外甥女,滿心疼惜地問道。</br>
“除了臉。”黎璃小聲地回答。身上穿著毛衣,再怎么用力打也不會很痛,倒是尺子抽在臉上火辣辣地生疼。</br>
黎國強搖頭嘆氣,“小璃,太倔犟不是好事。你哭幾聲,你媽不就心軟了?”偏偏這小妮子是犟脾氣,不到黃河心不死的個性,把父母的缺點學了個十成。</br>
“媽媽她討厭我。”黎璃面無表情地說出這個事實。她摸了摸臉上破皮的部位,心灰意冷。</br>
黎璃摸黑進了房間,鉆進冷冰冰的被窩,一動不動地躺著流眼淚。十四歲那天,裴尚軒在寒風中對著黃浦江水大喊“生日快樂”的那一幕,在黎璃的靈魂中深深鐫刻,溫暖著她的心。</br>
裴尚軒拉著她的手跑到面包房,拿出原先準備去打桌球的錢,買了一塊馬蹄蛋糕送給黎璃作為生日禮物。</br>
裴尚軒買了一盒火柴,在蛋糕上插了四根當做十四歲的生日蠟燭。他要黎璃許愿,江風吹著小小蛋糕上微弱的火苗,他用手護著,讓黎璃快點說出愿望。</br>
黎璃閉上眼睛喃喃自語,然后趕在火柴被風吹熄之前一口氣吹滅。裴尚軒松了口氣,雙手往后撐著防汛墻,傾聽海關大樓敲響六點的晚鐘。</br>
“你許了什么愿?”他只看到她的嘴巴在動,卻聽不見她的聲音。</br>
黎璃將火柴一根根拔下,低著頭說:“說出來的話,就不靈驗了。”</br>
黎璃拿起蛋糕咬了一口,遞給裴尚軒。見他搖頭不肯吃,她固執(zhí)地舉著手說:“這是生日蛋糕,沒有人分享,會很孤單。”他的眼睛很亮,比頭頂上空的啟明星更明亮。這雙眼睛看了看她,然后他把頭湊過來,張開嘴咬了一大口,“我正好餓了。”</br>
她許的愿望是:和裴尚軒做一輩子的朋友,不離不棄。</br>
黎璃把頭埋在被子里無聲地哭泣,她想如果此刻生命結(jié)束,那么這個叫裴尚軒的漂亮少年將是自己人生中唯一的暖色。</br>
很多年以后的生日,黎璃收到過嬌艷的玫瑰、名貴的禮物、巧克力慕斯蛋糕,可是她念念不忘的是——十四歲那年在外灘吃到的馬蹄蛋糕。她已經(jīng)記不清蛋糕的味道,但忘不了當時非常幸福的感覺。</br>
她陪著公司的客戶瀏覽外灘夜景——東方明珠和金茂大廈作為上海的標志性建筑點綴著黃浦江,熠熠生輝。她笑著說起有一年在防汛墻前面,一個男孩子替自己慶祝生日。</br>
“I think the cake was more deli anything else.”</br>
“You must love him very much.”來自德國的金發(fā)美女笑容溫柔,語氣無比肯定。</br>
她愣了愣,想起十四歲那天來自他的溫暖,回答了一句:“Yeah.”</br>
裴尚軒第一次為女孩子慶祝生日,對象是黎璃。他常常開玩笑地說自己的“第一次”給了她,黎璃一定要對他負責。</br>
她并不當一回事地笑著。裴尚軒在此后的十五年中為好幾個女孩慶祝過生日,他早已忘了第一次在寒風凜冽中瑟縮的祝福。</br>
他說:“黎璃,我要你一生快樂,做個勇敢的女孩。”末了一句是裴尚軒化用小虎隊歌詞而來。他霸道地不用“希望”這個詞匯,直接用了命令的句式。</br>
黎璃告訴自己要做勇敢的女孩,可是成年后她才發(fā)現(xiàn)——堅強果敢的女人引不起男人的愛憐。裴尚軒用一句話誤導了她,二十九歲的男人不記得十四歲時最討厭看到蟑螂就尖叫、哭哭啼啼的女孩,他只得意小鳥依人軟玉溫香抱個滿懷。</br>
他慢慢長大,遺失了少年。她的戀慕則從十四歲生日那天開始,用十五年時間等待著他回頭撿起撒落一路的長長相思。</br>
黎璃臉上破皮的地方結(jié)痂后,她和自己未來的繼父柳之賢終于見面了,同時還見到了柳之賢的兒子——比她大了兩歲的柳千仁。</br>
柳千仁是一個漂亮中帶有陰柔之氣的男孩,高高瘦瘦的身材,往黎璃面前一站,簡直把她比得無地自容。</br>
面對面站著互相問候時,黎璃偷偷覷了他兩眼,感嘆老天爺根本就是個偏心眼,男生長這么好看真的很浪費!</br>
做教師的柳之賢是個溫和斯文的男子,笑容讓人感覺莫名地安心。除了小舅舅,黎璃第一次與成年男子接觸,他寬厚的長者風度不知不覺地融化了她的抵觸情緒。黎璃甚至偷偷摸摸地想:不管從哪方面看,黎美晴都配不上這個風度翩翩的男人。</br>
讀高一的柳千仁和父親截然相反——他眼神陰鷙態(tài)度桀驁不馴,整個晚上說的話加起來也不超過五句。飯桌上,黎璃坐在柳千仁的對面,偶爾抬頭看著對方,總覺得絲絲寒意從腳底冒出來,像蛇一般纏繞全身。</br>
裴尚軒帶她去菜市場看過別人玩蛇,她本以為和斗猢猻一樣有趣,就興高采烈跟著去了。結(jié)果看到的卻是滑溜溜的蛇爬上人的身軀,在人的脖子上層層盤繞起來。</br>
黎璃當場就吐了,裴尚軒一邊拿手帕給她擦嘴,一邊嘲笑她膽小。</br>
柳千仁給人的感覺,就像一條吐芯的蛇,不知何時會撲上來咬你一口。她有些忐忑,盡量避免與他對視,低著頭猛吃菜。</br>
男孩陰森的目光停在她的頭頂,嘴角的肌肉牽扯了一下,神色詭異。</br>
告別的時候,柳千仁停在黎璃面前,他低下頭說道:“以后我會好好和你相處的——妹妹。”兩邊的家長都很滿意他友善的表現(xiàn),只有黎璃看到了他臉上滿懷惡意的微笑。</br>
她愣住,無言以對。回家路上黎美晴責怪她沒有家教,好歹也該回答柳千仁一句。黎璃垂頭默默聽著,腦海里仿佛慢鏡頭一般地重播著柳千仁的笑容——她害怕這個少年,不希望再與他有所牽扯,但是黎美晴與柳之賢結(jié)婚勢所必然,她反對也沒用。</br>
第二天上學,裴尚軒在弄堂口等她,先問她黎美晴的結(jié)婚對象是不是好相處的人。黎璃忽然安心,糾纏的夢魘遠離了生活。不管發(fā)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至少還有裴尚軒關心自己。</br>
“柳叔叔看上去是個很和藹的人。”她的右手放在裴尚軒的大衣口袋里,少年溫暖的手緊緊地握著她的手——圓圓潤潤的黎璃看上去身體健康,實則氣血不足,一到冬天手就冰涼。裴尚軒無意中發(fā)現(xiàn),自告奮勇當火爐</br>
給她取暖。</br>
裴尚軒一臉放心的表情,打結(jié)的眉頭這才舒展開來。黎璃咽下了對于柳千仁的評價,輕輕松松地笑起來。</br>
“你很關心我啊?”她抬起頭嬉笑著問,神情得意。</br>
裴尚軒側(cè)轉(zhuǎn)過身,抬起右手揉著黎璃的頭發(fā),“傻丫頭,我們是好朋友,我不管你還有誰會關心你?”</br>
少年無意中說出了事實,黎璃看上去和班里每個人都關系不錯,但她幾乎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朋友。裴尚軒在很久之后才意識到黎璃其實是個矛盾的人,既渴望真情又本能抗拒著相信,源自于內(nèi)心深處的不安全感。可是年少時,他只覺得她是個挑剔的人,連選擇朋友都要挑三揀四。不像他豪爽地認為四海之內(nèi)皆兄弟,只要投緣就是朋友。</br>
她批評他的朋友太濫,而他不服氣地指責她高傲,誰都說服不了誰。</br>
黎璃在一年年的秋風起時認識裴尚軒的新朋友——每年他的生日聚會都會有新面孔出現(xiàn),男男女女都有。她嘲笑他交游廣闊,但經(jīng)過時間長河蕩滌之后剩下的交情寥寥無幾。</br>
裴尚軒理所當然要反駁,卻愕然發(fā)現(xiàn)——這么多年,只有黎璃一直在自己身邊。</br>
一九九〇年和一九九一年相交之際,十二月三十一日放學回家,裴尚軒拉了拉黎璃細長的馬尾辮,眉開眼笑地祝她新年快樂,明年能從丑小鴨變成白天鵝。</br>
黎璃氣惱地握拳追打裴尚軒,他哈哈大笑著飛快地跑走。這半年來他的個頭飛速往上躥,占盡了人高腿長的優(yōu)勢。黎璃追了半天,兩人之間的距離未見縮短反而拉開。</br>
“裴尚軒,我最討厭你了!”黎璃索性停下,氣喘吁吁地沖他的背影大吼。裴尚軒似乎做了一個回頭的動作,沒有戴眼鏡的黎璃看不清楚他的反應,她轉(zhuǎn)個身往自己家的方向走。</br>
“你好像過得很開心。”半冷不熱的聲音嚇了黎璃一跳,下意識看向聲源。靠墻處站著一個高高瘦瘦的男孩,穿著米色的格子大衣,半長的頭發(fā),有著一張漂亮的臉。</br>
冰冷滑溜的感覺又一次纏繞全身,黎璃忍不住后退了小半步——她這才想起早上出門時曾聽黎美晴說過,晚上要邀請柳之賢父子來家里吃飯。</br>
“你沒找到我家嗎?”黎璃垂著頭,語速飛快,“我?guī)氵^去。”</br>
“無聊——我才出來。”柳千仁笑了笑,一只手搭上黎璃的肩膀,明顯地感覺黎璃的身體一僵。他臉上的笑意愈深,“你很怕我,妹妹?”</br>
邪魅英俊的臉逼近黎璃,惡意的笑容在她眼前驀然放大數(shù)倍。她出于本能地抗拒著他的接近。</br>
“你這樣拒絕我的好意,我這個哥哥很傷心哦。”灼灼逼人的眼神與線條明顯的薄唇吐出的話語完全是兩碼事——驚慌失措的她在那雙眼睛里看到了嫌惡。</br>
“放開她!”熟悉的聲音讓黎璃松了一口氣,連忙抬頭看著救星。裴尚軒比柳千仁矮了半個頭,氣勢上卻毫不示弱。</br>
柳千仁放開抓住她肩膀的手,若無其事地插回衣袋,他不屑地開口,“想不到你小小年紀就有了護花使者,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br>
“你說什么?” 裴尚軒看到黎璃臉色發(fā)白,直覺對方的話一定很惡毒。他沖上前揪住千仁的衣領,可惜身高的差距令他的威脅顯得非常沒有說服力。</br>
“你聽不懂嗎?”柳千仁輕蔑一笑,“像你這種頭腦不好只會使用暴力的家伙,聽不懂也很正常。”</br>
裴尚軒氣急,掄起拳頭就想揍這張看得人分外不爽的小白臉,黎璃拉住了他的手。</br>
“裴尚軒,他是柳叔叔的兒子,你不能打他。”她心急如焚地大叫。柳千仁看上去不是好惹的角色,裴尚軒未必能占到上風。</br>
柳千仁掰開裴尚軒的手指,冷冷地打量著面前比自己小了兩歲的少年,然后森冷的目光轉(zhuǎn)向黎璃,“你最好記住,我討厭你媽媽,包括你在內(nèi)。”</br>
裴尚軒望著柳千仁的背影,轉(zhuǎn)過頭看了看黎璃,氣呼呼地說道:“我也能肯定,我討厭他。”</br>
多年以后,即使淡忘了這段往事,裴尚軒仍然討厭這個叫做柳千仁的英俊男子。</br>
黎美晴在大年夜那天和柳之賢登記結(jié)婚了,二月十四日恰逢除夕又是西方的情人節(jié),他們便趕在民政局下班前領了結(jié)婚證。黎璃從黎國強那里聽說了黎美晴結(jié)婚的計劃,一直擔心會跟隨母親搬到柳家和那個讓自己害怕的少年同住,她滿腦子想著這件事,期末考試第一次失掉了年級第一的頭銜。</br>
班主任李鳳竹把黎璃叫到辦公室,旁敲側(cè)擊地詢問——她的成績退步是不是和裴尚軒有關。學校里前陣子流傳過關于他倆的謠言,李鳳竹當時聽了差點沒笑出來。她和辦公室其他老師開玩笑,說黎璃假如有學習委員邱月蓉一半漂亮,那倒是值得注意他們會否有早戀傾向了。</br>
黎璃成績滑坡讓李鳳竹必須正視這個問題了,已經(jīng)不止一次有任課老師向她反映裴尚軒上課纏著黎璃閑聊,且兩人態(tài)度親密。在接手四班之前,李鳳竹就知道黎璃的名字,包括那次辭職事件。多年教書育人的經(jīng)驗讓她看出這個女孩骨子里的我行我素,順從僅僅是表面,她的內(nèi)心絕對是自我主義。</br>
這樣的學生,反而令老師更加頭痛。你無法控制她,她不會讓你猜到哪一刻決定反抗。</br>
李鳳竹語重心長地說道:“黎璃,老師對你的期望值很高,不希望連你也被差生影響。”</br>
黎璃微微抬起下巴,很快又縮了回去,垂頭做深刻反省狀。李鳳竹只看到她頭頂淺褐色的發(fā),看不見表情。</br>
“對不起李老師,我保證下次考試會奪回年級第一。”她低著頭,勾著嘴角自負地笑著,“這次是我大意失荊州,和其他人沒有關系,特別是裴尚軒。”</br>
李鳳竹聽了這番話并不滿意,她顯然解讀為黎璃在替裴尚軒那個壞學生開脫,下了決心要重新安排座位。</br>
黎璃偷偷地打量班主任凝重的神色,有預感自己和裴尚軒的同桌關系即將結(jié)束。她有些失落,同時感覺不甘心。</br>
“李老師,裴尚軒和我是好朋友,我希望他能和我一同進步。”她委婉地表達了自己的意見。</br>
不知李鳳竹是查看了裴尚軒的成績發(fā)現(xiàn)他有了進步,還是看在黎璃的分兒上作了妥協(xié),反正過了寒假再度開學的時候,裴尚軒與黎璃依然是同桌。</br>
黎璃并未隨黎美晴搬到繼父柳之賢那邊,她的整個寒假除了大年初一過去拜年,依舊待在外婆家。柳家住的是公房,柳千仁有自己單獨的房間,黎璃就算想搬過去同住也沒有空房間給她了。</br>
柳之賢為拆散她們母女倆表示了歉意,黎璃心想這個男人真是個大好人,她連聲說著“沒關系”,希望他不必介意。她</br>
和黎美晴的關系,并不如柳之賢看到的那樣親密無間。更何況有柳千仁在,她只有敬而遠之的想法。</br>
黎璃感覺有一雙陰鷙的眼在角落里注視著她,她轉(zhuǎn)過臉避開柳千仁的視線。</br>
寒假過后,一個超級漂亮的女孩韓以晨轉(zhuǎn)學進了四班,李鳳竹帶她走進教室的那一刻,全班同學集體“哇塞”了一聲。</br>
韓以晨落落大方地站在講臺上——漂亮的女生自然知道自己優(yōu)勢所在,走到哪里都能自信滿滿抬頭挺胸。她自我介紹說因為搬家緣故轉(zhuǎn)學,希望能很快融入群體。</br>
黎璃例行公事般地鼓掌歡迎新同學加入,同時發(fā)現(xiàn)了同桌裴尚軒專注的眼神。她心里莫名地滋生了一絲酸澀。</br>
短短半天,也就是上午四節(jié)課之后,韓以晨的大名已經(jīng)傳遍了全校。涌到初二(4)班門口看美女的人,數(shù)目之多如過江之鯽,黎璃幾乎以為整個學校的男生都來瞻仰過美女的容貌了。她暗自琢磨著應該在班級門口擺個攤位,每人收取五角錢的參觀費。</br>
四班原先的美女群體感受到空前的威脅,于是平日面和心不和的幾個人聚在一起對著眉目如畫的韓以晨竊竊私語。裴尚軒看到這一幕,譏諷地嘲笑女人的嫉妒心極為可怕,說話的同時他的視線逗留在斜后方——韓以晨的身上。</br>
黎璃忽然意識到這樣一個事實:裴尚軒終有一天會喜歡某個女生,然后疏遠自己。</br>
所謂永遠的朋友,真的存在嗎?</br>
班里的氣氛日漸微妙,從原先的鉤心斗角演變成涇渭分明的兩派。在黎璃漫不經(jīng)心的指點下,班長吳麗娜和幾個同樣被搶了風頭的漂亮女孩結(jié)成了同盟,同進同出制造成倍的美女效果。</br>
黎璃本來抱著置身事外的心態(tài)看好戲上演,可是裴尚軒看韓以晨的目光讓她心里不舒服,像是有根刺時刻戳著。于是在某個中午,黎璃聽到吳麗娜、邱月蓉她們憤憤不平地在廁所議論韓以晨的是非的時候,她便裝作無意地說道:“一個人比不過,double一下還怕壓不住她的風頭?”</br>
果然美女聯(lián)合起來成功地吸引了更多的回頭率,針對韓以晨的種種排擠暫時偃旗息鼓。但是黎璃仍舊開心不起來,因為裴尚軒回頭看韓以晨的次數(shù)越來越多。</br>
“你喜歡她?”兩個星期后的回家路上,黎璃開門見山地問道。</br>
裴尚軒不自在地紅了臉,故作茫然不解狀,“你說誰啊?”</br>
“你少裝模作樣了。”黎璃嗤之以鼻,“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每節(jié)課都回過頭看韓以晨,比看老師認真多了。”</br>
“我才不是看她。”少年狡辯,抵死不認。面對黎璃了然的神情,裴尚軒期期艾艾地辯解,“就算是看了兩眼,那也是她回答問題的時候。”</br>
“哦,是嗎?”黎璃歪著頭,高深莫測地咧開嘴笑,“裴尚軒,我回答問題的時候你干嗎不看我?”</br>
被黎璃一句話將軍,少年好看的臉頓時漲得通紅,惱羞成怒的他索性坦率承認,“是啊是啊,我就是喜歡韓以晨,可不可以?要你來多管閑事!”</br>
黎璃的胸口霎時開始發(fā)悶,好像被人當胸打了一拳。聽到裴尚軒親口說出喜歡韓以晨,就算她已經(jīng)有思想準備還是挺難以接受,她想起小舅舅把雞翅膀夾給嚴麗明的那一幕,心有戚戚焉——那些暫時屬于自己的關愛,一旦找到了真正的主人,都會毫不猶豫地轉(zhuǎn)向另一個方向吧?</br>
黎璃努力微笑,決不讓裴尚軒看出自己的難過。</br>
韓以晨對于裴尚軒而言,是讓少年情竇初開的人。許多年過去,他相信了黎璃的論斷:男生在有了對異性的憧憬之后,才會真正走向成熟。</br>
他始終記得韓以晨站在講臺前作自我介紹時,臉上那淺淺的笑容。她柔美精致的五官鑲嵌在巴掌大小的臉上,額前細碎的劉海讓她的臉型看上去就像一顆心。她含蓄地微笑,眉眼彎成令人著迷的弧度,裴尚軒的心跳猛然加快。</br>
班里漂亮的女孩并不少,看久了他覺得不過如此,而韓以晨卻十分耐看。至少她轉(zhuǎn)來了幾個星期,他尚未厭倦這張心形的小臉。</br>
韓以晨是個精明的少女,縱使讓大部分女生不喜歡,她仍每天掛著一臉甜美親切的笑容來到學校。美麗女孩目中無人的驕傲習性在她身上尋不到絲毫痕跡,逐漸讓人生出了親近之意。黎璃冷眼旁觀她不動聲色地收買人心,莫名其妙地擔心起裴尚軒的未來——喜歡有心計的女生,對這個笨頭笨腦的家伙來說,將會是件很辛苦的事情。</br>
黎璃不希望韓以晨介入自己的生活,無論班里的女生如何明爭暗斗都與她無關。黎國強有一句話說得沒錯,長得不好看是先天不足,努力讓自己成為有用之人則是后天的成果,老天爺不會總是虧待同一個人,用較為詩意的話陳述就是:上帝關了門,但會為你開一扇窗。漂亮女生固然有其鐵桿擁護者,不美麗但成績數(shù)一數(shù)二的黎璃背后則有著老師撐腰支持,誰都不敢故意為難她。</br>
黎璃是玲瓏剔透的人,明白中學只不過是人生小小的驛站。對于無關痛癢的惡作劇一笑置之,就算被男生罵做“丑八怪”也就自己掉兩滴眼淚為外表難過一陣子,除非是真正讓她覺得有必要反擊,她才會有所行動。</br>
裴尚軒并不真正了解黎璃,但他知道這個好朋友在班級里的地位事實上非同小可,畢竟每到考試大家都要仰仗黎璃詳細的筆記輔助復習,有時候還要依靠她猜題。</br>
四月是校園里櫻花盛開的時節(jié),一簇簇粉白熱熱鬧鬧擠在枝頭。裴尚軒一大清早就到黎璃家拖著她一起去學校。</br>
“什么事這么神秘兮兮的?”黎璃手里拿著油條,邊吃邊問。</br>
裴尚軒拉了拉她的辮子,一本正經(jīng)說道:“能請你幫一個忙嗎?”</br>
難得見他這么正經(jīng)嚴肅的樣子,黎璃來了興趣,趕緊吞下油條,順便咽了口唾沫,“說吧,要我做什么?”</br>
“和韓以晨做朋友,行不行?”裴尚軒期待地看著黎璃。</br>
黎璃側(cè)著腦袋,神情古怪,她上上下下打量了裴尚軒好幾遍方才開口,“今天不是愚人節(jié)吧?”</br>
“你以為我開玩笑啊!”裴尚軒對她的反應不太滿意,哇哇叫起來。</br>
黎璃這才相信他是認真的拜托,沉甸甸的苦悶堆積在胸口令她眼眶刺痛,黎璃勉強地笑了笑,“裴尚軒,你要我站在韓以晨這一邊?”兩派女生之間的矛盾成了公開的秘密,連李鳳竹都在班會上警告一些人不要搞小團體分裂班級。</br>
裴尚軒點點頭,勾住黎璃的肩膀用力拍了幾下,“你是我的好朋友,我喜歡的人,你當然也要喜歡。”</br>
此時的裴尚軒從沒想過,將來會有人告訴他,他的要求不僅無理,并且極其殘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