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老瓷接老底
沈愈正在聚精會神的觀察底足款識,自然不知道中年人的眼神變換。
這罐子底部并沒有什么特別的款識,只有一個青花款的“天”字,周邊無欄無框,就孤零零的一個字。
沈愈暗暗點(diǎn)了點(diǎn)頭,果然是天字罐。
成化斗彩全部是官窯瓷器,民窯做不出來。
斗彩多為小器,其中以雞缸杯最為有名,各種古籍中對雞缸杯的推崇數(shù)不勝數(shù),什么神宗時尚食,御前有成杯一雙,值錢十萬,雞缸杯值百金,雞缸杯為酒器之最等等。
現(xiàn)代就更值錢了,在九十年代末的港島蘇富比拍賣會上,一件雞缸杯就能拍出近3000萬港幣的天價,現(xiàn)在說是兩三億也有可能。
但成化斗彩瓷器中雞缸杯并不是最值錢的,起碼不是唯一值錢的。
與雞缸杯齊名或者比雞缸杯還珍惜的就是面前這個罐子了,全稱為:“明成化斗彩天字罐”。
真正的天字罐全世界也只有十幾個,品相保存完好的可能只有幾個,這個品相實(shí)在是太好了些。
“這罐子小兄弟你看的如何啊?”中年人笑瞇瞇的問道。
“看來您對瓷器很了解,不知道您知道這天字罐底部這個天字是什么意思?”沈愈反問了一句。
中年人尷尬笑笑,“這我哪知道啊,我到是查了些資料,但說什么的都有,有說千字文,天地玄黃,宇宙洪荒中那個的天字。
“也有說是皇帝為天子,這個天就是天子的天。
“也有說天下的天,天子為天下第一人嘛。
“但這事誰也說不好,成化帝最喜歡萬貴妃,據(jù)說這天字罐就是裝倆人喝酒時酒水的,傳說這兩位是用天字罐裝酒,雞缸杯飲酒,如此說來,說不定這個天字是成化帝期望萬貴妃天天開心的意思呢。”
沈愈很是認(rèn)真的點(diǎn)點(diǎn)頭,“您這么說也說不定啊。”
二人對視一眼,然后哈哈大笑起來。
看著中年人,沈愈心中暗道:“這位大叔,就算是騙子,那也是個風(fēng)趣的騙子。”
說心里話,這件天字罐,沈愈看著不像是真正的成化斗彩,但從畫工與填彩工藝上看,這應(yīng)該是一個清三代的官窯仿。
除此之外,最主要還是白瓷的質(zhì)量。
成化斗彩之所以鼎鼎大名,其白瓷功不可沒。
瓷片特別薄不說,據(jù)說成化斗彩瓷的白瓷釉色是白中微微泛黃,這樣可與各種彩色相輔相成,相映成趣。
而這個天字罐的瓷胎是純白色,更像是清三代官窯的。
天字罐,明后期以及清代各朝都有仿燒,其中以清三代的仿制水平最高。
據(jù)傳,康熙朝的仿品天字罐胎體厚重,拿起來比較沉重。
而雍乾兩朝胎質(zhì)就薄了許多與成化天字罐更相像,在重量上已經(jīng)相差無多。
所以手中這個罐子很可能是雍正時仿燒的。
當(dāng)然這都是猜測,無論是明成化斗彩天字罐還是清三代斗彩天字罐,沈愈都沒有見過真品,這都是稀世奇珍,有也是在各大博物館中珍藏。
普通藏家別說是整器,就是擁有一個殘器,那也得當(dāng)作寶貝,輕易不會示人的。
為了驗(yàn)證自己的猜測,默念一聲鑒寶,兩團(tuán)寶光在罐子上方三寸處緩緩浮現(xiàn)而出。
“竟然是兩團(tuán)?”
上一團(tuán)寶光為深藍(lán)色,約為核桃般大小。
下一團(tuán)寶光讓沈愈心臟猛的一陣跳動,竟然是深青色鵝卵石般大小。
“以寶光的顏色與大小來看,此罐帶天字款識的底足,當(dāng)是真正成化斗彩天字罐上的。
“而上面的罐子則是清三代的,很可能就是自己猜的雍正官窯。
“兩團(tuán)寶光,這分明是老底接胎啊,我之前怎么沒看出來?”
老底接胎,也叫新瓷接老底,用最簡單的話講就是瓷器底部的款識是真的,但除了底足外,其他部位都是假的。
造假之人并不是吃飽撐的,這是因?yàn)殍b定瓷器很多人都是從底足的款識開始鑒定,若款識是真的,那這件瓷器就算是真了大半。
造假者看準(zhǔn)了這一點(diǎn),往往能騙過很多人。
在背包里拿出高倍放大鏡,朝底足處看去果然有一圈細(xì)小的接痕,也就是有放大鏡,若是單用肉眼看是很難發(fā)現(xiàn)的。
老底接胎是瓷器作偽中最古老也屬最困難的方法之一,趙茹珍的《古玩指南》有過介紹,但很籠統(tǒng),他只是說用鐵銹抹于底足之外,然后將鐵銹烤干,最后燙上一層中藥川白蠟,則所接之痕跡就看不出來了。
沈愈感覺肯定不會如此簡單,兩個不同年代的瓷器能拼的需要高倍放大鏡才能看出來,這得是何等的無雙技藝?
“不過人家都是老底接新胎,這位倒好,老底接老胎,這造假的人也是個人物啊!”沈愈暗自嘀咕了一聲。
不過沈愈馬上就想到一個問題,“不對,這么說來這位老哥說的很可能是真的。
“對方說這瓶子是祖輩傳下來的,要知道他祖輩買這瓶子時可是清乾隆年間!
“這瓶子對現(xiàn)代人來說是老底接老胎,但對于當(dāng)時的人來說卻是實(shí)打?qū)嵉睦系捉有绿ィ吘姑鞒苫c清乾隆可差著小三百年呢。
“應(yīng)該就是這樣了!”
新瓷接老底現(xiàn)在可以看出來,但這種高技術(shù)的拼接在沒有放大鏡的時代,確切的說沒有高倍放大鏡甚至便攜式視頻顯微鏡的情況下是很難分辨的。
如果其祖上買的時候就是假的,那就算傳上七代、八代也是有可能的,所以沈愈推斷對方很可能沒有說謊。
“這罐子不知您想賣多少?”沈愈將斗彩天字罐穩(wěn)穩(wěn)放到紅木桌上,然后抬頭問了一句。
中年人猶豫了下,“八十萬。”
沈愈點(diǎn)點(diǎn)頭沒有說話,看這樣子對方并不知道這罐子的底細(xì),最起碼不知道是接的真正成化斗彩天字罐的罐底。
見沈愈沒有討價還價,中年人干笑道:“價錢是可以商量的,我喊價,小兄弟你也可以還價嘛。”
沈愈收起笑容,有些嚴(yán)肅的問:“這罐子是接底瓷您知道嗎?“
“啊!啊……”
被說破自己古董上的秘密,中年人先是苦笑一聲,然后頗為窘迫的解釋道:“以前是真不知道,但去過一個著名的古玩拍賣公司后就知道了。
“只是我又找了好幾個掌眼師父,他們都說這罐子是清代的官仿瓷,還是比較值錢的。”
“那既然這么值錢,為什么他們不收呢?”沈愈給自己倒了杯茶,不動聲色的反問道。
“這個嗎?”中年人臉上笑容瞬間凝固了,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估計您為了鑒定這個瓶子沒少花鑒定費(fèi)吧?”
定了定神,中年人再次尷尬笑笑:“花了好幾千塊呢。”
“這就對了,掌眼師父說的沒錯,這確實(shí)是清代的老瓷器,但這種拼接器屬于造假,基本上沒有人會要,所以他們掙你的鑒定費(fèi)只能說瞎話,要是東西真好,怎能不收呢?您說是不是這么個理?
“您既然來店里了,我也說句痛快話,這罐子我還算鐘意,但八十萬的價格不行,我最多出十萬塊。”沈愈目視對方,臉上表情極為淡定,一副買也可以,不買也可以的模樣。
中年人苦臉道:“十萬?我家傳幾代人的天字罐就值十萬?這也太少了吧?不行,這個價格不行!”
“大叔,十萬真不少了,說真的,十萬塊我已經(jīng)冒了很大的風(fēng)險,運(yùn)氣不好的話很可能就砸在手里。”沈愈目光炯炯有神,話也說的異常明白。
“三十萬,你給我三十萬,這罐子就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