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那盈潤的唇和水管工兄弟的故事
“我...”
“我可以不追究你耍我的事情。不過你要告訴我楊爺爺怎么了?他是不是被鬼上身了?還有你是驅魔人是不是?”
“你剛才看到什么了?”
“我看到楊爺爺像年輕人一樣又蹦又跳,還很詭異的笑,聽著還有回音。然后你就來了。我最近一個月都沒有看見楊爺爺吃東西,喝水了。只看見他喝酒葫蘆里面的東西,味道很難聞。”
“是酒也說不定啊。”
“可是我從小到大都沒有看見過他喝過酒啊。而且我特意湊過去聞過的,那個不是就的味道。你找借口一個人出門,還帶著刀,我一開始還沒想明白你想干什么,后來才想明白,你一看到楊爺爺,鼻子就不停抽動,應該是在聞味道;當時你的眼睛還在眼鏡片下面閃著紅光,應該是陰陽眼吧?告訴我你看到什么了。你可以救楊爺爺?shù)膶Π?”
“這么說你已經(jīng)知道很多了啊。那么看著我的眼睛,我全部告訴你。你的楊爺爺其實已經(jīng)死了。我看過了,他的心臟早就停跳了,血液都放干了,現(xiàn)在灌的是水銀。他化妝是為了掩蓋面部的腐化。酒葫蘆里面裝的是甲醛,也就是福爾馬林。總結來說他已經(jīng)死透了。我救不了他,你不用指望了。”寫輪眼幻術隨視線發(fā)動,同時利用話語增加受術者的心理壓力,增強幻術效果,“楊老先生的靈魂現(xiàn)在被一個【惡靈】困在了他的尸體里。我能做的最多就是超度他升天而已。我們上午看到的楊老先生基本上可以說是行尸了。我是個通靈人,御使鬼魂,驅除邪靈是我的工作。你已經(jīng)知道的太多了,現(xiàn)在忘掉我剛剛說過的和你推理出來的事情,自己打個車回家吧。”
“才不要,這么有意義的事情,我怎么能不參與呢?我也要救楊爺爺,讓他入土為安。”
“聽話,回去吧,回去吧!乖女孩八點半之前一定會到家的。”關谷瞪著紅眼睛循循善誘著,“啊咧,情況不對呀。你怎么還沒有被我的幻術催眠回家啊?喂喂,有沒有禮貌啊,和別人說話,怎么可以閉著眼睛呢?趕快給我睜開啊!”
兩步之外,雙眼緊閉的諾瀾俏生生地站在那里,嘴唇閃著瑩潤的光澤:“才不要睜開眼睛。看過你眼睛閃紅光,傻子都知道,你眼睛有問題。我才不要睜開呢。你今天要是不帶我去,我就給中科院打電話,讓他們帶你回去做研究。”
“嘩,不用這么狠吧?”
“誰讓你剛剛耍我來著。這么有意思,啊不對,我是說這么有意義的事情,我怎么能不參與呢?”
“別鬧了,你趕快把眼睛睜開啊!”
“才不要。誰知道你會不會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呀,什么味道這么臭啊!”閉眼狀態(tài)的諾瀾在一陣下水道的氣味侵襲之下,趕忙用手捏住了鼻子。卻被一只有力的手拽開了,熏人的氣味直沖鼻腔,男孩子的呼吸擊打在了耳垂上,是關谷!他靠過來了!
“都做了這么長時間的筆友了,這一點基本的信任總該給我吧?放心,我只是要讓你忘掉一些不應該知道的事情而已。托你的楊爺爺?shù)母#野颜麄€租界的下水道基本上都走了一遍。”隨著話語,氣息從耳垂,轉到了臉頰,最后打在了那瑩潤的嘴唇上!關谷整個上身都貼過來了,他到底要做什么?
“睜開吧你!”說著就把手放在了諾瀾的眼皮上,想要強行把眼皮撐開。掃興原來不是要......諾瀾背后的電擊器又放回了口袋,轉手拿了另外一個口袋里面的防狼噴霧!
眼皮已經(jīng)撐開一大半了,但是天賦異稟的諾瀾并沒有放棄抵抗,她翻起了白眼,整個瞳孔都藏到了上眼皮后面!關谷還要再接再厲,進一步瓦解諾瀾的防御,去只聽“噗”的一聲,然后關谷就開始慘叫:“啊!我的眼睛!眼睛!瞎掉了!”
無懈可擊的邏輯少女,就像戰(zhàn)勝美杜莎的大力士海格力斯,靠著一瓶防狼噴霧,完成了絕地反殺。
“哼哼,現(xiàn)在我睜開了。怎么樣我自己做的三椒噴霧(正宗四川朝天椒、墨西哥白胡椒精、赤道幾內亞花椒,打粉過篩,再用適量清涼油調和而成),是不是威力不俗啊?”俏皮的小女生的背后似乎有一條惡魔的尾巴在晃動,“現(xiàn)在你的眼睛不能催眠我了。老老實實帶我一起去驅逐惡靈吧!”
“你能不能不要這么任性啊,驅逐惡靈真的很危險的!感情你以前信里面的文靜女文青的形象都是裝出來的啊!我感覺我今天才是第一天認識你。”關谷無可奈何的揉著眼睛說道。
“彼此彼此啊。大家都沒有說完啊。我也是今天才剛剛知道你是通靈人啊。你算是徹底了解我的本性了。所以合作愉快,希望我們之間以后不要有秘密。走吧!楊爺爺還等著我們去救他呢。”
“我們只是普通異性朋友。”
“對啊,我在市三女中讀書,你是我唯一的同齡異性朋友。所以我們當然要坦誠相見啦。”
(遙遠的地方,某位蹲在顯示器前的老大哥掏出小本本,記錄了一下:關谷神奇撩妹秘籍。在恰當?shù)臅r機,做出要和異**人做出親密舉動的樣子,卻在意想不到的情況下收住,借此撩撥對方,一步步瓦解對方的心理防線。總結就是要發(fā)乎于情,止乎于理,欲情故縱。大佬似乎悟到了什么新的真理,雙手顫抖,連字都寫歪了,“靜香~”。這聲音,天知道他想到了什么。)
“被你的邏輯打敗了。先說好,出事了的話,在我背后蹲好。”關谷閉著眼睛,大步向前,雖然暫時不能用眼睛,但是在靈視之下,關谷還是可以如履平地。
“知道啦。我們走吧!”推開了新世界大門的少女興奮的追上了自己的“引路人”。興許她本來就適合這樣刺激的生活。
。。。。。。。
四川北路2050號,二樓,楊老先生的居所。這是一間一室一廳一衛(wèi)沒廚的老房子,總面積不到六十平米。這間陰森森的老房子不僅有老房子的腐木頭的味道,還有八角大料等防腐的香料的味道,最不得不說的就是那股濃濃的福爾馬林的味道。這些味道混在一起,比關谷身上的味道還要難聞。不過似乎意外的是,并沒有什么危險。
用隨身攜帶的方便面附加巫力強化撬開了老式鎖頭之后,關谷帶著諾瀾小心翼翼的進了這間房子,連燈都不敢打開。關谷并不愿意承認自己是因為自己暫時不需要光線,想嚇一嚇諾瀾。可惜這個小姑娘倒是出奇的淡定。關谷已經(jīng)擒刀在手,巫力爆發(fā),混著身體能量,把八門沖開到了第四門。雖然現(xiàn)在的是長澤彌虎徹,不是超靈體斬鯤,但是相信憑借四十倍強化的身體力量斬擊揮出的高密度壓縮巫力依然可以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就這樣高度戒備的走到衛(wèi)生間門口的時候,“啪”燈都亮了。
“是瀾瀾來看楊爺爺啦,還帶了男朋友呢。看樣子還有不小的本事嘛。楊爺爺今天能不能解脫就全看你了。”說話的是楊老爺子,那個“馬里奧”似乎是下午陪關谷玩太久,累到了,已經(jīng)在楊爺爺?shù)氖w里“睡著了”。
“是楊爺爺在說話沒有錯。那個惡靈好像暫時失去意識了。”關谷對諾瀾解釋道。
“楊爺爺,你這是怎么了?有什么我們能幫你的嗎?”知道是自己的親人,雖然是在面對一具尸體、兩個幽靈,諾瀾一點也沒有顯出害怕來。
“講這些之前,爺爺還想給你們講最后一個故事。跟爺爺來吧。”老先生在浴室的水龍頭上,有規(guī)律的正轉了幾下,又翻轉了幾下,衛(wèi)生間靠承重墻的地方打開了一扇小門,后面是一條豎了滑竿的通道,老先生身手敏捷的順著滑竿滑了下去。聽他落地的聲音,落腳的地方還要在一樓銀行的下面。關谷還在觀察有沒有危險,通過自己的判斷覺得沒有問題的諾瀾已經(jīng)滑了下去。無奈,關谷也只能握著刀直接跳了下去,這點高度他還不需要滑竿減速。
下面是一間八十平米的地下藏書室,四墻都靠著書架,存放著很多書,看成色應該是內山書店還在營業(yè)那個時期就存放在這里的,這間密室應該也曾經(jīng)是內山書店的一部分。老先生軟軟的靠在了角落的一張?zhí)梢紊希疽怅P谷和諾瀾兩人隨便找個地方坐下,便迫不及待的講起了自己人生最后也是最初的一個故事。一個水管工兄弟的故事:
小的時候,楊澎和馬里都是被人遺棄的孤兒,和當時的很多孤兒一起在徐家匯的育嬰堂(民國時期的孤兒院)生活(位置在今天的太平洋百貨)。和其他孩子不太一樣的是,楊澎的父親是個日本浪人(在上海的日本混混),小時候學了一些日語,馬里的父親則是逃難到上海的白俄羅斯人(逃難貴族)。雖然都是混血兒,但是中西合并的馬里看起來基本就和西方人沒有什么不同,盡管如此,沒有正經(jīng)身份證明進不了租界,他在租界里的大老爺們看來和一般的華人沒有什么不同。只是長了一張白人的臉而已。
那個時候的上海,時局動蕩,有家人的孩子尚且活的艱難,沒家人的孤兒就活的更辛苦了。育嬰堂也基本處于沒人管的狀態(tài)。都是大孩子,在照顧小孩子。時不時還要面臨人販子的威脅。為了給弟弟妹妹們弄些吃的,這哥兩經(jīng)常會和其他的大孩子一起去外面找吃的。乞討、偷竊都試過。可是當時的華界,平民老百姓家里基本不會有余糧,有錢的大老爺們家里都是護院根本進不去。這一伙半大小子就把主意打到了物資相對豐富的租界里面。靠著楊澎的日語、馬里的白人臉,著實撈到了不少吃的,讓弟弟妹妹們好好吃了幾頓飽飯。
沒有身份證明不方便帶東西進出租界?簡單,鉆下水道啊!外國人修的下水道寬敞,這些半大小子,隨便拆幾條鐵柵欄,東鉆鉆西鉆鉆,很容易就進去了。
據(jù)老先生說,和伙伴們在租界鉆下水道偷東西吃的日子,現(xiàn)在想想其實是他這輩子最快樂的日子。可惜好景不長,日本人發(fā)動侵華戰(zhàn)爭之后,飛機轟炸炸塌了育嬰堂,把他們都埋在下面了,只留有一條長而狹窄的排水管道可以進出。按理說他們都應該盡快轉移的,但是外面兵荒馬亂的他們也沒地方去。育嬰堂已經(jīng)塌了,同理也不會有壞人來這里挖掘,找他們。當時老成持重的楊老先生就覺得其實這樣子待著是最安全的。他們本來就是沒爹娘疼的孩子,像是生活在這個世界上沒人理睬的幽魂。現(xiàn)在真的用幽魂的方式生活在地下興許還要安全一些。他們的日子似乎又回到了常態(tài),與以前相比似乎還要安全一些。
大一些的孩子,一有機會還是和他還有馬里一起去租界偷東西回來吃。因為楊老先生會說日語,他們每次的收獲似乎還更容易了。愛玩的大孩子馬里,還借著“小太君”楊澎的威風,從一個俄羅斯管道工那里騙來了一套衣服,紅帽子,紅上衣,藍色背帶褲。褐色勞保鞋。
那一天,馬里先帶著吃的鉆進了回育嬰堂的下水道。飛機照例進行了轟炸,卻不湊巧的把育嬰堂地下剩下的空間都給炸塌了。馬里和弟弟妹妹們都被壓在地下,等楊澎幾個人把他們挖出來的時候,大家都死了。育嬰堂剩下的孩子就這么散了。就在楊澎最后悔、最絕望,痛恨自己為什么沒有一開始就把弟弟妹妹們都轉移出來的時候,馬里回來了。
當然回來的是馬里的鬼魂。楊澎老先生,應該是也有通靈人的天分。打那以后,上海租界開始流傳起了一個傳說,一個戴著紅帽子、穿著紅上衣、藍色背帶褲,自稱馬里奧的黑頭發(fā)管道工,會遁地術,在租界到處刺殺日本軍官。
一次緝捕行動中,被逼入絕境的楊澎,有幸被中日友好人士內山書店的老板,內山完造先生救了下來,藏到了現(xiàn)在的這間密室當中。打那以后,楊澎老先生就以內山完造先生養(yǎng)子兼店員的身份,潛伏在了日軍的腹地。
隨著霓虹宣布投降,從上海撤僑時,飛天遁地的管道工馬里奧的傳說也就那么隨著僑民的留言一路傳到了日本。任天堂的開發(fā)人員截取化用了這個人物,才有了之后經(jīng)典的馬里奧游戲。
楊澎老先生在內山書店看了很多書,風風雨雨這么多年也聽了很多故事,抗戰(zhàn)勝利之后,一邊照顧書店生意,一邊做起了說書的營生,直到現(xiàn)在。雖然一生不曾結婚,但是老先生覺得自己的一生已經(jīng)很完滿了,該做的事情,都做完了,該悔的罪,也悔過了。感覺一切都可以放下了,終于在上個月,與世長辭。
但是與楊老先生不同,死的時候還是個半大小子的馬里不同,他的心智還沒有成熟。死去之后,似乎還有了精靈化(靈魂體最突出的性格或者追求特質增強異化,延長了靈體的存在時間)的趨勢,性格也變得愈加喜歡玩鬧,根本不想自己的兄弟離開人世,往生投胎。死去經(jīng)年,已經(jīng)成為了鬼精的馬里,拒了自己兄弟的靈魂,反過來控制了這具尸魄,靠著買來的水銀,防腐劑把他們的生活繼續(xù)定格在了原有的軌道上。直到今天遇見關谷。
“年輕人,馬里沒有什么壞心,只是還沒長大而已。今天他跟你開的玩笑,也是我躥騰他的。我跟他說,你是和我們一樣的通靈的,是小伙伴。要和你做個小游戲。他沒什么心眼,所以信了。因為下午和你玩,消耗太大,他已經(jīng)睡著了。”楊老先生,用一種交代后事的口吻繼續(xù)說道,“我做這些,主要是想引你過來。我玩了八十五年了,真的玩累了,玩不動了。我想把我的弟弟交給你,請你像我從前照顧他一樣對待他。我可以這樣請求你嗎?”
“雖然,的確是被你們玩得挺狼狽的。但是我很喜歡你的故事。我得承認你和你的弟弟都是很有趣的人。”關谷頓了頓,看了看諾瀾,又看回楊老先生,“我愿意幫忙照顧你的弟弟。”
“這樣嗎?那我就放心了。傻小子,我走了。你長點心啊。不要和別人開過分的玩笑,要好好相處哦。”說完這些楊老先生的身體,便不動了。他的靈魂飛了出來,在金色的光柱里,顯現(xiàn)出了身形,現(xiàn)在連諾瀾也可以用肉眼看到他了。老先生在直達天際的光柱中緩緩升起,面容也漸漸的回到了年輕的時候,回到了那個還是四處鉆下水道偷東西給弟弟妹妹吃的年輕管道工。遠方似乎傳來了歡聲笑語,他的弟弟妹妹們來接他了。
“關谷,那個就是歸天嗎?”
“通靈人一般叫成佛,只有得到滿足,放下一切苦惱的靈魂才能達到。我們應該為他高興才對,你說是不是聰明的馬里奧?”
確實那個叫馬里的管道工鬼精早就醒了,或者說他根本沒有睡過去。“如果那就是成佛的話,倒也挺好的。我一直不想玩楊澎那個傻子死去。對我來說死亡的經(jīng)歷是一生當中最恐怖的時刻,所以才一直假裝任性拖著他。如果歸天是一件這么輕松的事情,我倒是不害怕了。”
“所以你現(xiàn)在也想成佛了?要我送送你嗎?”
“才不要咧。我還要再玩一玩才行。我是馬里。你也可以叫我馬里奧。用霓虹人的說法,應該是:以后還請多多關照了!”
“我是關谷,關谷神奇,還請多多關照,馬里奧君!”
“還有我,還有我,我是諾瀾,還請兩位多多關照!”
“諾瀾?!天吶,你是怎么聽到我們說話的,剛剛又是怎么看到馬里奧的?!!!”
“不知道啊,剛剛看見楊爺爺成佛之后,突然就能看見、聽見了。馬里奧君,我是不是個天才?”
“是啊,是啊。我們?yōu)憺懢褪莻€天才,馬里奧爺爺在你小的時候就知道了。這么說你現(xiàn)在也有通靈的天賦咯?怎么辦呢?要不要再換個御主啊?”
“那怎么可以,你是個男人,諾瀾可是女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