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幾乎犄角挨著犄角、黑發(fā)覆著
貴有貴的好,把『藥』劑當飲料喝完之后,安斯艾爾整個人頓時神清氣爽。他在心里承了塞羅斯這個情,加上先前在戰(zhàn)場上合作愉快,他并不吝于展示點善意。
“反正也休息得差不多了,我跟你去處理處理善后工作吧,之后直接去慶功會。”安斯艾爾一邊說著,一邊拿起新的披風,“聽說你把怪物皇帝的冠冕也帶回來了?去看看。”
他穿上披風,白發(fā)一時壓在披風底下,被他信手撩起。安斯艾爾沒留意有一縷還壓著,順著塞羅斯的視線才看到,于是把這縷頑強的頭發(fā)從披風下面薅出來。
他發(fā)現塞羅斯還是看著他的頭發(fā),目不轉睛。
“怎么了?應該沒有壓在底下的了……”
他又撥了一下頭發(fā),確認無誤。塞羅斯把目光移開,語氣平淡。
“沒什么,白發(fā)在惡魔中實在不多見。”
而且就算偶爾有那么一個兩個,也是偏灰暗的質地,不會像安斯艾爾這樣,仿佛籠著一層珍珠質感的柔光。
安斯艾爾心中警鈴一響,擔心自己會『露』出什么端倪,于是隨意地應道。
“這有什么?魔界種族眾多,白發(fā)而已,我天生就這樣。”
他見塞羅斯視線一偏,好像沉『吟』了一下,緩緩說道。
“原來真的是天生,我還以為你是染的。”
安斯艾爾:“……”
不會說話可以不說話!不要吠!
“染能染成這種樣子?”他幾乎氣笑,“不然你親自上手『摸』『摸』?”
塞羅斯:“!!!”
還有這等好事?!!
這個時候,他真的半點沒聽出安斯艾爾是在陰陽怪氣,滿心滿眼都是那閃閃發(fā)亮的白發(fā)。他都想好該怎么『摸』了,怎么順著撫下去,要不要在指尖纏一纏……然而安斯艾爾說完,半點時間不給他,魔王披風一揚,轉頭就打算出帳篷。
……不是說好可以『摸』嗎?!
情況緊急,他二度伸手——
拽住了安斯艾爾的發(fā)尾。
* * *
另一位近臣恭敬地接待了兩位尊貴的陛下,他剛才就得到守衛(wèi)怪物冠冕的任務,于是一直守在此處。本以為陛下們結束慶功宴后,或者明天才會過來查看,沒想到在慶功宴之前,他就見到了兩位陛下聯袂而來的身影。
塞羅斯陛下還是一如往常的喜怒難辨,安斯艾爾陛下……咦?這是把白發(fā)挽起來了?
白發(fā)挽起搭在一側肩上,亦無損魔王的威嚴。安斯艾爾陛下神情傲慢,先一步踏入防護結界之中,塞羅斯陛下緊隨其后。雖然覺得兩位陛下之間的氣氛似乎有點怪異,近臣卻來不及想這么多,連忙跟了進去。
近臣一進到防護結界內部,就深深低下頭。他不能直視那頂屬于怪物皇帝的冠冕,幾次測試已經證明,那頂冠冕會對惡魔的心智產生極大影響。
但魔王卻能直視冠冕。
“這就是怪物皇帝的冠冕?”安斯艾爾端詳著那頂微微有些殘破的王冠,王冠充滿扭曲和異樣,蟲群與眼睛也不似本土生物所有。其實先前那場戰(zhàn)爭最大的成果,除了滅殺皇后外,就是帶回這頂冠冕了。
安斯艾爾注視這頂冠冕十幾秒,冠冕上的花紋在他眼中突然轉動起來,渦卷一般,伸出蔓草似的觸腕。他皺了皺眉,眼睫眨動,扭曲的異象緩緩消失。
“看起來,是在模仿魔王的冠冕。”安斯艾爾肯定道,繼而有些疑『惑』,“我們之前并未出現在這條戰(zhàn)線上,就算在先前的戰(zhàn)爭中,也不曾戴冠,它們究竟是怎么模仿的?”
塞羅斯沉『吟』了一會兒,提出一個想法。
“也許,它們能夠解析所處之地的某些法則。”
魔王戴冠,統(tǒng)轄四方——這是魔界的鐵律。因為解析了魔界的部分法則,怪物皇帝也給自己戴了頂冠冕,甚至發(fā)展出皇后、太子,以及種種地位更低的社會等級。
他的話令安斯艾爾怔了怔。
是了,當初在至上之天時,他面對的也是極具至上之天特『色』的怪物們,當初那條陣線上沒有皇帝,而在被他斬殺的皇后頭頂有一樣事物——!
光圈!抽象疊加花紋繁復、以至于當初安斯艾爾并未辨識出的天使光圈!
太過震驚,安斯艾爾陷入自己的思緒之中。他反復回想當初戰(zhàn)場的細節(jié),直到塞羅斯的聲音模模糊糊傳來。
“……安斯艾爾。”
他忽然就重新冷靜下來,抬起夕陽『色』的惡魔豎瞳,就見平時沒什么表情的塞羅斯唇畔帶了一點笑。
“不用擔心,解析也只是流于表面而已。就像那些怪物化身為獸人族,卻學不會變成獸形。”
他微垂眼簾,掩不住屬于魔王的矜貴清傲,這份高傲之中卻也有提點和關切。
“安斯艾爾,你我身為魔王,靠的難道是頭上的冠冕嗎?”
——當然不是。
安斯艾爾心中微動,他認真地直視塞羅斯那雙墨藍的豎瞳,頭一次覺得這個同行的傲慢來得十分可愛。安斯艾爾自己征伐了數十年,帶領近臣打下整個東域;塞羅斯則在即位之初遭逢變故,硬是以一己之力將阿斯蒙蒂斯家族從風雨飄搖中帶出……他們確實有傲慢的資格,也確實應該傲慢。
見安斯艾爾的眼睛重新明亮起來,塞羅斯的笑意稍稍擴大。
“當然不是。是因為我們是魔王,才擁有了冠冕;而不是擁有冠冕,才能被稱之為魔王。”
他這樣說道,神情不掩高傲,頭頂那對落有霜『色』光的純黑犄角也一并揚起。安斯艾爾的視線不受控制地落在那對角上,靜止幾秒,直到塞羅斯有些怔然地問道。
“你在看哪里?”
安斯艾爾頓時急剎車一樣收回視線,他想起那個哭唧唧來御前裁斷的小羊角了,角這種東西似乎有很邪門的意義,他當然不能承認。
“沒看哪里。”他矢口否認,接著轉移話題,“慶功會快開始了,我們過去吧。怪物冠冕所在的這里需要嚴加看守,稍后我的部下也會過來。”
塞羅斯:“……”
他簡直像是個被貓不輕不重拍了一爪的『毛』線球,還記得貓爪的力道,貓咪卻又自顧自追逐蝴蝶去了。他看著那只白『毛』的貓咪似乎很是得意洋洋又滿不在乎的背影,再三深呼吸,才讓給自己平靜下來。
早晚……早晚他要……
這無疑是個十分熱鬧的夜晚,惡魔喜好玩樂享受,自然把這場慶功宴辦得有聲有『色』。酒水也都開放了,將領們觥籌交錯,再一起恭恭敬敬地舉起酒杯,遙敬高位上的魔王陛下。
安斯艾爾為人自律,自己只是淺酌,然后致力于把塞羅斯灌醉。聽著他虛假又不懷好意的客套話,在位逾千年的魔王陛下一臉高深莫測,倒是來者不拒,可是安斯艾爾一直努力到宴席后半段都沒能把他灌醉。
這家伙居然千杯不倒!沒意思透了!
利維喝得紅光滿面,有些微醺。他其實更在意宴散之后,在夜晚該做的事情,那才是真正的快樂。
安斯艾爾看著利維被隸屬南域的惡魔將領們圍起來恭維,夸得天上有地上無,不知道還以為利維才是這次戰(zhàn)役最大的功臣。他正暗自撇嘴,忽然,塞羅斯向他這邊輕輕靠了過來,氣息里帶著些許酒香,似乎要跟他說幾句悄悄話。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他殺了皇后,重傷了皇帝呢。”
低緩的聲線說道,酒水柔和了音『色』中原有的凜冽,呈現出一種繾綣的柔和,但話語的內容就是全然的嘲笑了。安斯艾爾也跟著笑了,接著他神情一動,借著衣袖遮擋,從桌下接過塞羅斯遞過來的什么東西。
『摸』起來……像支水晶筆?
“你去畫,在后面的橫幅上。”塞羅斯輕聲說道,“我給你望風。”
安斯艾爾稍微側頭,余光瞥見后方的三個橫幅,每個橫幅上都喜洋洋地宣傳一位魔王的功績,利維的橫幅在最下面,寫了個“勇猛作戰(zhàn)”之類的官方話。
位置不高,看起來很容易碰到,安斯艾爾頓時心動。在塞羅斯的掩護下,他悄無聲息地向后移動。
歡騰的惡魔之中,豹人族的西迪并未上前恭維自家魔王,而是安靜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但她的花斑尾巴在興奮甩動,眼睛也“欻欻”發(fā)亮!
因為什么?當然是因為豹豹又嗑到了!
那親密耳語的姿態(tài),幾乎犄角挨著犄角、黑發(fā)覆著白發(fā)……西迪嗑得欲生欲死心花怒放,在猛嗑的間隙里,她突然留意到安斯艾爾陛下開始在魔王利維的橫幅上畫什么東西。
自家魔王在戰(zhàn)場上不盡力的表現,西迪已然目睹,安斯艾爾陛下與塞羅斯陛下算是在慶功會上給足了利維陛下面子,并未直言嘲諷。西迪現在十分好奇,安斯艾爾陛下想在條幅上畫什么?
只見安斯艾爾拿著水晶筆,在條幅上利維名字的下方,先是畫了一個巴掌,接著,畫了條魚。
『摸』,魚。
利維『摸』魚。
噗!
西迪好懸沒當場豹笑出聲,她死死捂住嘴,看著安斯艾爾畫完,又悄悄挪回原來的座位。
兩位陛下還是緊挨著,低聲說話,仿佛誰都介入不了。
甜!到!昏!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