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br> 琉璃再次醒來時,天已經(jīng)快黑了,狂風(fēng)呼嘯,卻被背著她的人擋了個嚴(yán)實。</br> 她縮在炎璽背上,方才的夢境與現(xiàn)實交織,讓她有些恍惚。</br> 察覺到她醒來,炎璽側(cè)過頭:“醒啦,馬上到了。”</br> “炎璽。”琉璃聲音輕得像是在夢囈。</br> “嗯?”</br> “我方才說錯了,在我睡著的時候,曾經(jīng)有人背過我。”</br> “嗯。”</br> 琉璃目光悠遠(yuǎn):“炎璽,曾有人對你特別好嗎?”</br> “……有。”</br> “我也有,可是,他卻不見了。等我身體好了,就去尋他。對你好的人呢?”</br> 炎璽眼眸微動,良久,才說道:“她也不見了。”而且,再也不會回來了。</br> 之后,兩人各自沉默著,在大雨到來之前,在密林中找到一處十分隱蔽的山洞。洞口有樹藤擋著,十分隱蔽,即便在白天都不一定看得到,炎璽卻背著她直接走了進(jìn)去。</br> 看著他熟門熟路的樣子,琉璃很是訝異:“你怎么知道這里有個山洞?”</br> “很久以前,在這里歇過腳。”</br> 琉璃想起他白天也說過去過荒原:“你去過很多地方嗎?”</br> “嗯,很多地方。”三千年,他幾乎走遍了世間每一個角落。</br> 琉璃聽了很是羨慕:“真好,我曾經(jīng)也很想去游歷,卻沒去得了。”前世她忙得沒有時間,這一世有時間了卻沒了實力。</br> 炎璽只當(dāng)她是說修為的事情:“待煉出歸塵丹,你就可以去任何地方了。”</br> 琉璃點頭嗯道:“我還有一個親人,待找到他,就跟他一起去游歷世間,闖遍所有秘境。到時候,邀上你一起呀。”</br> 炎璽心中一動,張了張嘴,卻終究什么都沒說。</br> 山洞里很黑,有些潮濕,炎璽出去尋了些干草鋪上,才讓琉璃坐上去,將匕首留給她防身,閃身出去了。</br> 沒多久,背著不少東西回來了,剛進(jìn)了山洞,大雨便落了下來。炎璽點燃火,琉璃才看清,他背回了一大捆柴,還有一只已經(jīng)打理好的兔子,還從懷里取出幾個鳥蛋。</br> 他燃起了火堆,外面大雨傾盆,山洞里卻很溫暖。又將琉璃抱到火堆邊,讓她坐在柔軟的草墊上。</br> 琉璃尋了個舒服的姿勢,撐著頭看著他不停地忙碌。</br> 炎璽尋了塊石頭,用劍在上面挖了個坑,做成個簡易的石鍋,接了些雨水,把鳥蛋放進(jìn)去架在了火上煮著。對上琉璃好奇的目光,笑著道:“以前游歷的時候,有老人告訴我,吃鳥蛋對身體復(fù)原有好處。”</br> 琉璃點頭:“老人的話總是有道理的。”就像養(yǎng)大她的爺爺奶奶。</br> 炎璽又將兔子用劍串著烤,火光照在他臉上,襯得他俊逸的容顏更加絕世出塵。連尋道峰上最好看的明囿大師兄,與他比起來,也失了幾分顏色。琉璃不是重色之人,仍看得有些迷離。</br> 她的目光太亮,炎璽忍不住抬起頭,笑道:“好看嗎?”</br> “嗯。”琉璃點頭,撐著頭直直看著他,“炎璽,這是你本來的樣子嗎?”</br> “嗯,鳳凰真火焚去了易顏術(shù)。”</br> “你這么好看,為什么要用易顏術(shù)?”</br> 炎璽笑著垂下眼眸:“只是想少些麻煩罷了。”</br> “你變過很多樣子嗎?”</br> “嗯。”</br> 琉璃大眼眨了眨:“可是,你的易顏術(shù)這么厲害,若是你的親人和朋友見到你卻認(rèn)不出來怎么辦?”</br> 炎璽翻轉(zhuǎn)烤兔的動作一頓,又繼續(xù)翻烤:“我沒有朋友,也沒有親人,沒有人會記得我。”無盡歲月,他總共也就將那么一個人放在心里而已。</br> 明明他神色沒變,琉璃就是莫名感覺到一股悲傷,大眼眨了眨,不再說話,兩人沉默下來,耳邊只有兔肉滋滋的聲音和外面急促的雨聲。</br> 這一夜,琉璃吃了幾顆鳥蛋,又啃了兩個烤兔腿,靠在火堆邊美美地睡了。</br> 炎璽將長衫披在她身上,在火堆邊坐了一夜,不知在想些什么。</br> 琉璃再醒來天色已經(jīng)大亮,有陽光從洞口照進(jìn)來,顯然已經(jīng)雨過天晴。火堆還燃著,石鍋里煮著鳥蛋,卻沒看到炎璽。</br> 琉璃剛坐起來,炎璽從外面進(jìn)來,面色已恢復(fù)了往日的模樣。用大樹葉裝著清水,手里還拿著幾株靈藥。琉璃識得,那是治療外傷上好的靈藥。</br> 見她醒來,挑眉笑道:“這樣都能睡到日上三竿,小琉璃還真是有福氣之人。”</br> 嗜睡這件事已經(jīng)被門派的師兄師姐笑了無數(shù)次,琉璃的臉皮早就已經(jīng)厚到無所謂了,大眼盯著他,不說話。</br> 炎璽好笑,蹲下用清水給她洗了傷口,又給她敷上草藥重新包扎上。見她連哼聲都不曾有,有些好奇:“不痛?”</br> “不,很痛。”</br> 炎璽摸了摸她的頭,笑道:“小姑娘,你無需這么堅強(qiáng),痛你可以喊出來,甚至可以哭,我又不會笑你。”</br> 琉璃躲開他的手,翻了個白眼:“如果哭喊有用,那還努力修煉做什么。”撒嬌哭泣從來只對在乎你的人有用而已。突然想起昨天的狼狽,有些訕訕,“昨天是意外。”</br> 炎璽笑了笑,沒再說什么,兩人一起用了早膳,背著她出了山洞,繼續(xù)往東走。</br> 八天后,兩個異常狼狽的身影終于走出了密林,頭發(fā)凌亂,衣衫破敗,滿身泥土。</br> 遠(yuǎn)處,有一座城,規(guī)模頗大,在西南之隅,也算是難得了。</br> 炎璽背著琉璃王城門走去,琉璃看著輝宏的城門,戳了戳他的肩膀:“炎璽,你身上有銀子或者靈石嗎?”</br> “空間里有。”</br> 琉璃抿唇:“我們這副乞丐模樣,又沒有銀子靈石,進(jìn)去會不會被趕出來?”</br> 炎璽咧嘴一笑:“嗯,這倒是有可能。不過,小琉璃長得這么好看,把你賣了想來能值不少靈石。”</br> 琉璃睜大眼瞪他,炎璽沉沉笑了:“放心吧,有我在,不會讓你露宿街頭的。”</br> 進(jìn)了城,雖然兩人衣衫襤褸,但因容顏實在太過出眾,引來了不少人圍觀。</br> 炎璽臉色不變,絲毫不理會眾人的指指點點,緩步往前。琉璃趴在他背上,抬起頭好奇地看著旁邊的屋舍。</br> “炎璽,你來過這里嗎?”</br> “嗯。”</br> “為什么這里的屋頂上都要放著一蹲石像?”</br> “那是當(dāng)?shù)匦欧畹牡厣瘢藗兿嘈艑⑺旁谖蓓斂梢枣?zhèn)宅辟邪。”</br> 琉璃看著丑得不能再丑的石像小聲嘖嘖兩聲:“那妖邪一定是被丑跑的。”</br> 炎璽哈哈大笑:“其實我也這么認(rèn)為。”</br> 兩人小聲聊著,穿過人群,朝前走去。沒有注意到,方才琉璃抬起頭的瞬間,旁邊茶樓上有人露出驚艷癡迷地目光。</br> 看出兩人毫無修為后,那人一臉勢在必得,示意身后的人跟了上去。</br> 炎璽背著琉璃走到城里最大的酒樓前,琉璃看著頭上氣勢磅礴的流月樓三個字,門前還站著幾個高大的護(hù)衛(wèi),竟難得都是修士,一看便知酒樓的背景不一般。</br> 她湊到炎璽耳邊小聲道:“我們換一家吧。”</br> 炎璽搖頭:“這家酒樓最干凈,睡著最舒服,飯菜也最好吃。”說著,背著她直接走了進(jìn)去。</br> 看到有人進(jìn)來,小二連忙過來迎客,待看清兩人的模樣,笑容微斂,客氣道:“兩位客官,本店花費不菲,兩位不如換一家吧。”</br> 炎璽像沒聽見一般,徑直往里走,小二變了臉,連忙指示著門口的護(hù)衛(wèi)進(jìn)去。</br> 炎璽走到柜臺邊,掌柜的正在算賬,抬頭對上一雙深邃的目光,他背后,又探出一張可愛的臉,大大的眼睛無辜的看著他,明亮得像裝著無數(shù)星星。</br> 小二也帶著護(hù)衛(wèi)跟了過來:“掌柜,我已經(jīng)攔著他們了,可是……”</br> 哐當(dāng)!</br> 一把看著極為普通的劍被放在了柜臺上,炎璽道:“我要一個安靜的院子。”</br> 小二愣了愣:“你你你……你知不知道我們這里都是用靈石結(jié)賬的,你一把破劍值幾個錢,想要住院子,至少要十個中級靈石,你有嗎?”</br> 掌柜連忙攔住他,笑著將劍推了回去,客氣道:“客官還請收好。”他轉(zhuǎn)頭對小二沉臉道,“帶兩位客官去天字院,小心招呼。”</br> 掌柜的眼光小二是最清楚的,立即意識到自己恐怕看走了眼,表情瞬間變了,點頭哈腰地帶著炎璽二人去了最好的院子。</br> 琉璃將頭埋在炎璽背上,兩世為人,好歹也是浮塵派的親傳弟子,竟住起了霸王店。</br> 掌柜的看著二人的背影,沉思片刻,叫來護(hù)衛(wèi):“去告訴主人。”想到炎璽一身不俗的氣勢,隨手就是極品仙器,又豈是普通人。</br> 護(hù)衛(wèi)領(lǐng)命去了,掌柜的不經(jīng)意轉(zhuǎn)頭,忽然看得外面有兩個鬼祟的身影,似乎是跟著方才兩位客人來的。認(rèn)出兩人是城主府的護(hù)衛(wèi),想到少城主的嗜好,掌柜的蹙眉,卻并未多管閑事。</br> 酒樓外,兩人見炎璽二人進(jìn)了酒樓,轉(zhuǎn)身回了茶樓復(fù)命。裴風(fēng)聽到護(hù)衛(wèi)的話,勾起唇欣喜道:“流月樓嗎?”</br> 天字院中,兩人梳洗后,總算是能看了一些。琉璃坐在桌邊打量四周,不愧是價值十個中級靈石的院子,布置得十分雅致,還布了聚靈陣,靈氣濃郁,顯然是給修士打坐用的。</br> 炎璽坐在她對面,替她盛了一碗藥膳:“這里的藥粥是用上好的人參熬制的,味道很不錯,嘗嘗。”</br> 琉璃睜大眼看著他:“這個又值多少靈石?”</br> 炎璽好笑:“你莫不是忘了,我只是暫時沒有修為不能打開空間,過幾日,你想把這座城買下來都行。”</br> 琉璃眨眨眼,捧著藥膳開始喝。</br> 炎璽被她逗笑了:“還想吃什么?”</br> 琉璃想也不想:“雞腿。”</br> 炎璽一怔,她也極喜歡吃雞腿,眼底閃過一道光芒,他看向琉璃:“小琉璃……”</br> “嗯?”</br> “你……為什么要去浮塵派?”</br> 琉璃頭也不抬:“當(dāng)然是為了治療身體啊。”</br> 眼底的光芒暗淡下去,炎璽自嘲一笑,他都在想些什么,雷劫之下,何曾有人能活下來。</br> 他叫了一盤雞腿,不一會兒,小二就送了過來,討好道:“兩位慢用,馬上要入夜了,晚上城里有燈會,咱們裴城的燈會遠(yuǎn)近聞名,兩位用過晚膳可以去轉(zhuǎn)轉(zhuǎn)。”說完,恭敬地退了出去。</br> 炎璽見琉璃聽到燈會眼睛放光,給她夾了一個大雞腿:“快吃吧,吃完了我?guī)愠鋈タ础!?lt;/br> 兩人美美地啃了一頓,又休息了一會兒,炎璽背著琉璃出了門。</br> 此時,已經(jīng)入夜,外面卻燈火通明,街上人山人海,兩人被擠來擠去,炎璽小心護(hù)著琉璃,兩人走得很慢,但絲毫不影響琉璃的興致。</br> 她抬頭看著頭上各種好看的花燈,喃喃道:“原來這就是話本上說的燈會,果然很漂亮,難怪會發(fā)生那么多才子佳人邂逅的故事。”</br> 炎璽側(cè)頭挑眉:“小琉璃沒有看過燈會?”</br> “嗯,我以前一直住在山里,極少下山。”</br> 炎璽笑道:“這里的燈會可不止有燈,還有一條美食街,有很多好吃的。”他背著琉璃沿著燈火輝煌的街道走到盡頭,又拐向了另一條街,琉璃瞬間聞到食物濃郁的香味。</br> 兩人沿著美食街往前走,琉璃睜大眼睛巴巴看著。不管這些吃食有多廉價,對現(xiàn)在身無分文的兩人來說,都買不起。</br> 美食街的盡頭連接著河邊,到處都是華麗的彩船,絲竹繞耳,水光相映,很是好看,不少年輕男女并肩站在河邊,一個侃侃而談,一個害羞低首,旖旎浪漫。</br> 炎璽背著琉璃走了好一會兒,才找到一處人煙較少的地方,將她放在石頭上:“方才可看到什么想吃的了?”</br> 琉璃憋嘴看著他不說話。</br> 炎璽笑道:“嗯,明白了,你在這里等我。”</br> 琉璃拉住他的衣角:“你不會是想去搶吧?”</br> 炎璽拍拍她的腦袋,笑道:“放心,我若是被抓住了,不會供出你這個同伙的。”</br> 琉璃看著他消失在人群的背影,翻了個白眼,若是被人知道能滅帝尊殺鳳凰的絕世高手,卻窮得只能在燈會夜市上搶吃食,不知會是何種表情。</br> 她看了看四周,這里離彩船頗遠(yuǎn),人不多,勝在安靜,捧著臉看著波光瀲滟的河面發(fā)呆。</br> 突然,旁邊有人走近,她轉(zhuǎn)過頭,對上一張蒼老的臉。一個老婦笑瞇瞇看著她:“小姑娘買花嗎?”</br> 看著她籃子里的花,琉璃眸色微動,搖頭:“我沒有銀子。”同時,放在腰間的手微不可查地動了動。</br> 老婦慈愛笑道:“小姑娘長得這么好看,這朵花就送你了。”說著,從籃子里取出一朵紫紅色的遞到琉璃面前。花開得正艷,濃郁的香味竄入鼻中,琉璃眨了眨眼,意識模糊地倒了下去。</br> 當(dāng)炎璽抱著一堆吃食回來時,發(fā)現(xiàn)琉璃已不在原處,在她原本坐著的石頭下,躺著一顆拇指大的果子,臉色瞬間黑沉了下去。</br> 這是前幾日他們在山里尋到的果子中最好吃的,琉璃很喜歡,便都摘了放在身上。一路走來,也就只剩幾顆,她寶貝得很,絕對不可能隨處扔。</br> 炎璽看了看四周,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扔了吃食,快步回了酒樓,直接走到柜臺前:“跟我一起的小姑娘被人擄走了,我要知道是誰。”</br> 掌柜的愣了愣,蹙眉道:“人不見了,客官應(yīng)該去報官,來找我是何道理?”</br> 炎璽眼中一冷:“半個時辰之內(nèi),我要知道是誰。若是她受到什么傷害,我定讓這座城都要為她陪葬,包括流月樓背后的人。”</br> 掌柜的大驚:“你……”</br> 炎璽聲音冰冷:“一刻鐘。”</br> 看著他眼底鋪天的殺氣,掌柜的心底震動,他是筑基期修為,在這個看似毫無修為的人面前,竟被嚇得膽戰(zhàn)心驚。</br> 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日后無比慶幸的決定:“也許,客官你可以去城主府看看。”</br> “城主府?”</br> 掌柜點頭:“下午你們進(jìn)來的時候,我看到似乎有人跟著你們,正是少城主的兩個護(hù)衛(wèi)。”頓了頓,他又說道,“少城主裴風(fēng),好女色。”</br> 炎璽目光微凝,握著劍轉(zhuǎn)身就往外走,掌柜的連忙叫住他:“裴風(fēng)雖然只有筑基期,但他爹,裴城城主裴清遠(yuǎn)是元嬰期巔峰,據(jù)說很快就能突破元嬰進(jìn)入分神期,在裴城是真正的第一高手。我已經(jīng)通知了主人,他應(yīng)該已經(jīng)在趕來的路上了,我家主人與裴城主有些交情,若是他出面,裴城主必會給幾分面子。客官不如再等等。”</br> 炎璽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你家主人跟裴清遠(yuǎn)很快就不會有交情了。”</br> 掌柜一聽,升起一股不好的預(yù)感,叫來護(hù)衛(wèi):“去問問主人到哪里了,請他再快些,恐怕要出事。”</br> 此時,城主府后院,琉璃一身粉色的流仙裙坐在鏡子前,任身后的幾個丫鬟給她上妝。丫鬟比劃了半天,奈何她五官長得實在太好,皮膚又光滑細(xì)膩,根本無需上妝,最后只替她抹了淺淺一層胭脂,襯得她更加入膚若凝脂,容貌出塵,看得幾個丫鬟都迷了眼。</br> 琉璃心底嘆了口氣,她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竟會因為容貌被人搶回家,若是師父師兄知道了,不知會是何種反應(yīng)。她終于知道為何炎璽要易容了,在沒有足夠的實力之前,長得太好看其實是一種危險。</br> 裴風(fēng)進(jìn)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粉色的小仙女坐在鏡子前,連嘆氣都美得不可思議。</br> 他風(fēng)流倜儻地?fù)u著扇子:“小仙子,在下裴風(fēng),這廂有禮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