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里放了許多桃花。</br> 不，不是放了桃花——</br> 分明是種了許多正在開花的桃樹。</br> 進去之后，粉紅的花瓣飄落地上，空氣中一片甜香。</br> 就在那數(shù)棵桃樹之中，有一床白色帷幔。</br> 床帳白得像雪一樣。</br> 床上堆積的云朵似的柔軟被褥之中，隱約可見，躺著一個女人。</br> 侍女們悄無聲息走到床前。</br> 為首的侍女開口，聲音輕軟，但聽著音調(diào)平平，有些古怪。</br> “圣女，該起床了。”她說道。</br> 床上躺著的女人絲毫不動。</br> 然后為首的侍女退開兩步，對著后面的人招了招手。</br> 立刻就有兩個侍女上前，把床帳里躺著的女人扶了起來。</br> 她們捧著新送來的衣物，抖落開來。</br> 輕手輕腳地伺候那女人穿衣服。</br> 單衣，外衣，襪子。</br> 然后攙扶著她，在梳妝臺前坐下。</br> 另一個侍女上前，挽著她烏黑的長發(fā)。</br> 默不作聲的，梳了一個靈蝶髻。</br> 這么多人，卻安靜無聲，落針可聞。</br> 殷小小站在原地用余光瞟了一會兒。</br> 發(fā)現(xiàn)，有些不太對勁。</br> 那床上躺著的女人，自打被她們扶起來之后，就毫無動作。</br> 殷小小本來以為她還在昏睡中。</br> 可是這么久了，她始終閉著眼睛，沒有任何動作。</br> 像是個人偶娃娃似的，任由別人打扮。</br> 一行其它婢女，還未被用到的，全都安靜地排在后面，眼觀鼻，鼻觀心。</br> 靜默無聲。</br> 殷小小悄悄抬頭看過去。</br> 銅鏡如水，映出那女子的容顏。</br> 約莫十七八歲的模樣，容貌不算精致，卻帶著少女的嬌憨甜美。</br> 很快，侍女給她梳好頭發(fā)。</br> 畫了眉毛，花鈿，點了口脂和胭脂。</br> 這就算是收拾好了。</br> 然后，為首的侍女走過來，親自扶著那女子站起來。</br> 說是站起來，其實，那女子整個身體都靠在她身上。</br> 侍女聲音輕軟。</br> “圣女，我們先去樹下坐一下，圣主很快就來陪您用膳了。”</br> 然后，她就攙著那圣女，坐到不遠處的一棵桃花樹下。</br> 樹下放著一張軟椅。</br> 侍女把那女子放在軟椅上。</br> 又拿了兩個靠枕過來。一個放在她背后，一個放在身前。</br> 這么一看，這女子就好像是托著腮，在看桃花一樣。</br> 。</br> 殷小小看了這么一會兒，毛骨悚然。</br> 額上都冒出細汗了。</br> ……這什么神經(jīng)病啊，還一病病一窩。</br> 她想到自己被擄過來的時候，石蓮也說，她是圣女。</br> 她既然圣女了，面前這個女人又是誰？</br> 比她這個名義上的圣女，過得還要尊貴數(shù)倍。</br> 殷小小開始后悔。</br> 或許，混入這隊侍女里面，并不是個好的決定。</br> 然而還沒等她想好要怎么做。</br> 石門再次開啟。</br> 一個穿著暗紅色長袍的男人走進來。</br> 房內(nèi)所有侍女，立刻屈膝。</br> “見過圣主。”</br> 姿態(tài)一模一樣，聲音一模一樣，動作就像是用尺子畫出來一樣。</br> 殷小小后知后覺，趕緊跟著照做。</br> 到底比別人慢了一拍，也不知道那進來的人，看到了沒有。</br> 殷小小托著食盒，此刻萬幸自己臉上帶著面紗。</br> …</br> 不過數(shù)步之間，那人跨過桃林，到了此處。</br> 手臂伸展，把坐在軟椅上的姑娘抱在懷里。</br> 仔細看了看她的臉色。</br> “你今天的氣色看著不錯。”</br> 他說著，在那姑娘頭發(fā)上親了一下。</br> 然后把頭埋在她脖頸間，深深吸了一口氣。</br> 殷小小現(xiàn)在能看清楚他的臉了。</br> 正是石蓮。</br> 石蓮現(xiàn)在的模樣，就像殷小小第一次在如意天見他。</br> 是很清朗的少年郎。</br> 眉眼帶著笑意，淺色的瞳孔，仿佛清水似的，一眼就能看到底。</br> 石蓮讓那姑娘坐在他腿上，吩咐侍女。</br> “可以擺飯了。”</br> 很快，手捧著食盒的婢女魚貫上前。</br> 把手里的食物一一擺到桌子上。</br> 殷小小是最后一個，她看了看自己食盒里端著的東西。</br> 嗯……西瓜？切成彎彎月牙形狀的西瓜。</br> 這個時候還有西瓜？</br> 來不及多想，她跟著那些侍女一樣。</br> 把這盤燙手的西瓜，擺在桌子最遠的地方。</br> 然后，石蓮的目光，看了一眼那盤西瓜。</br> 他擺了擺手，示意侍女們都退下。</br> 等到侍女們開始走動的時候，他忽然又開口。</br> “你留下來。”</br> 誰？我？</br> 殷小小垂著頭，裝作沒聽到?jīng)]看到。</br> 然后，一根帶著桃花的花枝，不輕不重砸到她頭上，又落下來。</br> 石蓮的聲音冷冷的。</br> “我說的，是你。”</br> 很好，被發(fā)現(xiàn)了。</br> 被發(fā)現(xiàn)了也就不用戰(zhàn)戰(zhàn)兢兢了。</br> 她站在原地，看著坐在軟椅上，一副親昵姿態(tài)男女。</br> …</br> 石蓮垂下眼睫，拿起筷子吃飯。</br> 一邊吃飯，一邊輕聲跟懷里的女子說著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