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躲避
第五十四章 躲避
一個晚上的華麗盛宴,足以刻骨銘心。
第二天,周是特意找寧非一塊吃飯,問:“你是不是快過生日了?”寧非見她神情有些不尋常,避而不答,只說:“怎么了?怎么突然說這個?”埋頭吃飯。周是以前就知道他不好對付,遇事很沉得住氣,只不過自從他乖乖叫她姐姐,便一心拿他當?shù)艿芸矗蛔鞫嘞搿S谑切χf沒什么,隨便問問。
站在水果窗口,周是伸手,“給我錢包。”他問怎么了,她兇神惡煞地說:“搶劫!叫你給就給,怎么那么多廢話!”寧非笑嘻嘻地遞給她。她背著他抽出里面的身份證,上面明明白白寫著出生日期十月二十五日。她變了變臉色,隨即若無其事地付錢買了幾根香蕉。
晚上,周是趴在床上還在想這事,翻來覆去睡不著,她總覺得寧非因為缺乏家庭溫暖,是一個需要別人照顧的孩子,所以對自己才比較依戀。她怕自己想多了,如果是自己自作多情,那真是丟臉丟到家了。見陸丹也沒睡,于是周是問:“一個男孩騙女孩說今天是他的生日,你說是為什么?”陸丹好奇地看著她,“沒頭沒尾突然來這么一句,我哪知道?具體情況具體分析。”
周是想了想說:“嗯--就是他想找那女孩一起看電影什么的,然后說是他的生日,大概是這樣吧。”陸丹看著她笑,“哪個追求者?說出來,看認識不。”周是忙說:“哎--別亂說啊,子虛烏有的事。本小姐潔身自好,名花有主,一心一意,你可別給我制造謠言啊。因為別人問我,我說沒什么呀,所以順便問問你的想法。”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陸丹聳肩,“這還不簡單,那男孩愛上那女孩了唄!”周是一頭撞在床桿上,哎喲叫了一聲,說:“不是吧?這就是愛了?那人家生離死別是什么啊?你要說也別瞎說啊。”陸丹爬起來,反駁,“周是同學,我是很認真地在回答你的問題。那男孩肯定是怕那女孩不去,才撒這樣的謊,很喜歡那個女孩子才會費這樣的心機啦,不然誰理你,愛去不去。”
周是怯怯地沒說話。她想起運動會那天,寧非說記錯比賽時間一事。其實像他那么仔細的人,犯這樣的錯誤,很難令人信服。她覺得他小小年紀,父母離異,家庭不幸,身邊又沒有談得來的朋友,孤獨寂寞,十分心疼,再說像他那樣長得那么好看的孩子,誰不喜歡,人見人愛。可是她不想因此誤導他,還是生疏些好。還有別看他年紀不大,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她一點都不知道。
從此,她對寧非起了防備之心,不大肯和他走那么近了。寧非找她一起出去,她總是找借口推辭。有一回,寧非打電話給她,說自己畫作得獎了,要請她吃飯。她遺憾地說和同學出門買衣服去了,去不了。可是轉(zhuǎn)頭和陸丹在學校小餐廳吃飯,就碰見寧非和幾個同學進來,兩個人眼對眼碰了個正著。她尷尬得說不出話來。
寧非眼神閃了閃,然后走過來打招呼,“今天我請客,要不要過來一起吃?”看著她,目光灼灼,對她欺瞞的事只字未提。周是連忙搖頭,“不用了,不用了,我們都快吃完了。你們慢慢吃吧。”連聲催促陸丹快吃,匆匆走了。
過了幾天,寧非在路上“巧遇”她,笑問:“要去上黨課是嗎?我也交了入黨申請書。”兩個人一起進教室。周是東張西望,故意說:“同學幫我占好位置了,我找找。”想走。寧非卻拉著她在旁邊坐下,“這兒不錯,看得見外面的風景,我們就坐這吧。”推著她往里走。
她沒法,只好坐下,目不斜視,做出認真聽講,努力做筆記的樣子。可憐她以前上黨課都是來補眠的,連連打哈欠。寧非轉(zhuǎn)頭看她,說:“你這樣抄,手不累嗎?我?guī)湍愠闼X吧。”周是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她想拒絕,可是找不到理由。寧非還和以前一樣,并沒有什么過激的言辭行動。或許是她多想了,他真的拿自己當姐姐,她不想傷他的心,他已經(jīng)夠可憐的了……
她正煩惱得不行時,寧非突然開口,“周是,我是不是做錯了什么?”周是愕然,忙說沒有沒有,你很好很優(yōu)秀。他說:“我不信,既然沒有,最近你為什么總躲著我?”周是心虛地笑,問有嗎,她怎么不覺得。這個馬虎眼打得夠假的,連她都鄙視自己。
寧非忽然說:“周是,關(guān)于生日的事,我不是故意騙你--”他后來也想到,周是是問過他生日那事之后態(tài)度才大變的。周是不說話了,轉(zhuǎn)頭看他。他頓了頓,良久才說:“那天,我心情很不好,一個人無處可去。你擺明不去,我不得已才騙你的,你不要生氣好不好?我保證以后再也不會了--”
周是搖頭,“我沒有在意這個,真的,這是很平常的小事,你不用為了這個道歉。我自己也老開這樣的玩笑--”寧非見她不冷不淡的神情,更著急了,懇求說:“周是,我知道我不該說謊,你就原諒我這一次行嗎?你不是說過,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嗎?”
周是嘆了口氣,他還真會說話,“我沒有生氣,當然原諒你了。”寧非愣了下,問:“可是你最近都不理我,不是生氣了嗎?”周是忙否認,說:“我沒有不理你啊,和以前一樣的嘛,是你想太多了。”睜眼說瞎話。真是不聾不啞,不做阿公,她也決定裝聾作啞,裝作不明白他在說什么。
寧非突然有種無處著力的感覺,他喜歡她,毋庸置疑。可是自從她知道他的感情后,卻疏遠冷淡他。他只好叫她姐姐,換個方法接近她,可是現(xiàn)在她又對他若即若離,這讓他焦慮而無措。
兩個人都是明人眼前說暗話,表面一套,實際上另是一套。
他過了會又說:“今天晚上,我們年級搞了個舞會,大家都可以去。你要是真不生我的氣了,就當我的舞伴。”周是忙說:“找我?不會吧?你應(yīng)該找你們班的美女才是啊,我年紀大了,腿又剛扭傷。要不,你找別人吧?你們班那個叫小清的女生挺好的,又漂亮又活潑,舞大概也跳得不錯,不會丟你的臉的。”
寧非有點不滿地說:“周是,你沒誠意,不給面子!還說是我姐姐呢,這點忙也不肯幫!你不是一直夸自己舞跳得好么,不去露一手豈不可惜了!”周是心中大罵自己怎么就那么愛吹呢,什么都說!還在找借口,“我腿扭傷了,這你也知道,所以還是算了吧--”其實早好了。
寧非說:“那我們跳慢舞好了,不要緊的。我們班長說了,這是集體活動,不去不行。周是,你就陪我一塊去吧,我不想別人笑我連女伴都沒有,這很丟臉的。你不是也鼓勵我多參加學校的活動嗎?”他會沒女伴?只要一招手,立馬有一打。周是沉吟著沒回答。他看著周是喊姐姐,周是只好投降,說一定去,一定去總行了吧。
大學舞會雖不豪華精致,但勝在人多熱鬧,燈光一打,頗有氣氛,所到處一片歡聲笑語,青春恣意飛揚。周是連衣服都沒換,直接去了,見人家都盛裝打扮,所有女孩子都穿著裙子,她很不好意思,縮著頭說:“算了吧,我這樣寒磣,還是回去好了。”
寧非拉住她,交了兩張邀請卡,說:“我覺得你這樣,很漂亮。”他稱贊周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這么優(yōu)美動聽的恭維,誰聽了不高興!周是立即眉開眼笑,“哎呀--寧非,沒想到你贊美人的方式這么可愛,真是會討人歡心。”
寧非一出場,引來不少女生故意發(fā)出的尖叫聲。這樣的夜晚,再多的無禮也可被原諒。他今天穿了套淡藍色的禮服,雙排扣中規(guī)中矩,頭發(fā)用定型水固定,襯得年輕的臉越發(fā)英俊,舉手投足充滿魅力,淡雅高貴,猶如王子,風度翩翩,卓爾不凡。
周是握著臉看著他直笑,“聽見沒?真是便宜了我。”寧非微笑,“不,應(yīng)該說是我的榮幸才對。”邀她翩然起舞。周是眼睛還四處亂瞄,“哎呀--我們班好多人都來了,我要和我們班長飆舞去,他舞跳得可好了,尤其是街舞,我很不服氣--”寧非輕嘆出聲,“周是,今天晚上我只和你一個人跳。你也不要答應(yīng)別人,好不好?就今晚--”
一個晚上的華麗盛宴,足以刻骨銘心。
周是眨著眼看他,“可是其他女生請你跳舞,你不好拒絕吧?男生不能這么沒風度哦--”她時刻在開似真似假的玩笑,她本不應(yīng)該來。寧非淡然說:“我不喜歡和不認識的人跳。”周是笑,“怪不得你舞跳得不好。”他踩到她腳了。寧非難得紅了臉,低著頭快速說了聲對不起。那樣子真是可愛。
周是忽然感慨,“寧非,我真心希望你快樂幸福。你明白我的意思嗎?”說完這句話,退下來,笑說,“寧非,你的舞步有待加強。”揚手叫來教新手跳舞的他們班的小清,“這里有個學生,你可要好好教哦。”
小清和她同是書法社的成員,關(guān)系還不錯,還曾托她送禮物給寧非,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子,性格豪爽。雖然寧非說過他有女朋友,不過周是從未聽他提起過只言片字,便認為那是他一時敷衍之詞。
小清也是個鬼精靈,立即明白過來,興奮地直點頭。周是不管他們,擺了擺手出來,衛(wèi)卿的車子已在校門口等她。本來她是準備拿衛(wèi)卿當借口離開的,所以先打了電話給他。
剛走到轉(zhuǎn)角處,寧非追上來,一把抱住她,苦苦壓抑著,黯然說:“周是,請不要這樣,就像以前那樣好不好?我知道你訂婚了,你喜歡另外一個男人,你只要不推開我就好了,我們跟以前那樣吃飯打籃球,難道不可以嗎?”他只要求這樣就夠了,從未奢求過更多。
周是呆呆地看著他,終究還是捅破了那層薄紙,她的擔心終成現(xiàn)實。好半天,嘆息說:“寧非,你是個優(yōu)秀的男孩子,我不想這樣--你先放開我,我們心平氣和地說話好嗎?”雙手擋在他胸前,不著痕跡地掙扎。他的力氣越來越大,讓她有些不適。
寧非喃喃道:“周是,我不要怎樣,真的,你當我是學生也好,弟弟也罷,我都不在乎,只要你偶爾跟我吃個飯,聊聊天就好。”周是良久出聲,“寧非,事情沒這么簡單的--我已經(jīng)有男朋友了,我很喜歡他,而且我們也快結(jié)婚了,你應(yīng)該找個女朋友試試,或許這樣比較好--”她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只好胡亂出主意。她應(yīng)該跟他保持距離,尤其在知道他對自己感情不一般之后。
寧非連連搖頭,“不要,我不喜歡其他人。你不要躲我,我們就像以前那樣,我保證不給你帶來困擾--”聽得周是十分無奈,不知道該如何拒絕他。
“你已經(jīng)給她帶來了困擾。”一個渾厚沉穩(wěn)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周是回頭,“衛(wèi)卿--”忙推開寧非,有些手足無措。衛(wèi)卿拉過她,正對寧非,認真地說:“我相信你是真的喜歡周是,沒有人能比我更了解這種感情,不過她即將是我的妻子,希望你能明白,雖然我很抱歉。你現(xiàn)在還是學生,應(yīng)該做的是致力于學習,朝著你心中的目標邁進,男人若不立業(yè)何以成家?我和周是都希望你前程似錦。你還年輕,相信我,你會找到你喜歡而她也喜歡你的人的。我年少時候,也曾和你一樣,為感情痛苦,同樣是成長,不過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去,相信你也會的。”
寧非看著他,然后又看了眼靠在他手臂上的周是,默然不語,周是正想說些什么緩和氣氛,他終于開口,“可是,有些人不是的。”他垂著肩離去,腳下是孤獨的影,身前身后空無一人。
周是不忍,想叫住他,衛(wèi)卿哼道:“你還嫌不夠亂是不是?”周是怯怯地說:“衛(wèi)卿,這樣做好嗎?”衛(wèi)卿輕輕吁了口氣,說:“誰年輕的時候沒經(jīng)歷這樣一段?時間是最好的良藥。”他拖著她上車,沒好氣地說:“既然不想糾纏在一塊,怎么還跟他出來跳舞!”
周是擦著汗說:“你不知道,我當時根本拒絕不了,所以才請你出馬解圍嘛。你還有什么要說的啊?”衛(wèi)卿點著她鼻子說:“算你識相,認錯態(tài)度好。不然少不了罰--”他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周是笑著捶了他一拳。
兩個人回到甜蜜愛巢,自然又少不了一番親熱。周是雖極力抗拒,奈何衛(wèi)卿手段高超,花樣百出,折磨人的方法應(yīng)有盡有,層出不盡,她唯有敗下陣來,又氣又恨地說:“衛(wèi)卿,你等著吧,總有一天我會討回來。”衛(wèi)卿啞然失笑,她連這個都不肯低頭認輸,真是孩子氣。
衛(wèi)卿親了親她,笑說:“要不要洗個鴛鴦浴?”周是拿枕頭砸他,他不躲不避,越發(fā)放肆。周是抓起床頭的鬧鐘,用力擲出去,當然是擲偏了。衛(wèi)卿搖頭,“狠心的女人,在床上都不能溫柔點。”悻悻地進了浴室。
他的手機不合時宜地響起來,周是皺眉說:“大晚上的也不關(guān)機,吵死了!”抓在手里想關(guān)機,無意中瞄了一眼,見上面的屏幕顯示的是“殷總”,頓了頓,慢了半拍才想起來是誰,火冒三丈,頓時河東獅吼,“衛(wèi)卿!”
衛(wèi)卿以為她出什么事了,抓了條浴巾赤著腳跑出來,“怎么了,怎么了?”周是晃著手里的手機,用審問戰(zhàn)犯的口氣說:“怎么回事?”衛(wèi)卿莫名其妙,不過見她那神情,不敢亂說話,拿過來看了眼,看到上面的來電顯示,忙說:“生意上的事,你老公發(fā)誓,只是生意上的事。”
周是哼道:“生意上的事?大半夜打電話給你談生意?”別的女人倒還罷了,看見這個名字,她就難堪,恨不得拳打腳踢以泄心頭之恨。
衛(wèi)卿百口莫辯,當下苦著臉說:“老婆,我真不知道,也許她是撥錯了也說不定。再說,可能是因為時差的關(guān)系--”周是跳起來,“你找借口也找個好的,這種話我也信?你說你跟她到底怎么回事?”雙手叉腰,穿著睡裙在床上跳來跳去,真像--袋鼠。衛(wèi)卿若真有心瞞她,千百個借口也尋得出來。
衛(wèi)卿想笑又不敢笑出來,只好抿緊唇不說話。周是眉一皺,“嚴肅點,這是--問你話呢!”差點說成“嚴肅點,這是打劫!”,自從看了《天下無賊》,這句話早已成了流行語。她自己先撐不住,積起的怒氣差點崩潰。
衛(wèi)卿勉強忍住笑,咳了聲,清清嗓子,蹭過來,攬過她的腰說:“老婆,既然這么不放心我,咱們還不趕快結(jié)婚?”他想結(jié)婚都想瘋了。自從周是在晚宴上鬧了那么一出,當眾叫他老公后,凡是認識的見他就問:“衛(wèi)總,什么時候補辦喜酒啊?結(jié)婚了都不通知一聲,未免太不夠意思了!”大家都以為他結(jié)婚了,見面就恭喜。哪知道他萬里長征,革命的路途還遠著呢!
周是氣猶未平,重重哼了一聲,“誰要嫁給你?又老又丑,我才不要!”她茫然地想,真的這么早就要結(jié)婚嗎?對于婚姻,她一點準備都沒有。一次次逼迫,令她心神憔悴。
這話沒把衛(wèi)卿氣得五臟俱碎,七竅流血,翻不起身。他把她推倒在床上,齜牙咧嘴地說:“剛剛說什么?是不是想找年輕漂亮的啊?”寧非的事還沒鬧完呢,她又來這么一出!氣得他頭頂都快冒煙了!
周是再氣,也知道說錯話了,聰明地避開,抓過手機質(zhì)問:“這事怎么辦?你倒是好得很嘛,她都打了我一巴掌,你還跟她暗通款曲?我嫁你才有鬼!”手指一個勁地點著他胸膛。話雖說得狠,動作卻頗挑逗。真是剛?cè)岵浻布媸p管齊下。
衛(wèi)卿又氣又惱又無奈,抓住她亂來的小手,嘆氣說:“小妖精,又有什么壞主意了?”每次她對他使手段,必定沒好事,不知道她哪來那么多歪點子。這對衛(wèi)卿來說,簡直就是血淋淋的折磨史啊。可憐他屢教不改,每次都逃不過美人計!但是說實話,他心里何嘗不是樂在其中呢!
周是將手機往地上一擲,冷聲說:“給我換號!”她從來沒查過他的短信電話,不代表她不在意!要來就來個釜底抽薪,干凈省事!
衛(wèi)卿怔在當場,果然是母老虎。
后來他在周是的逼迫下,不得不換了個新號碼,整得是滿頭大汗。可是條件是雙方的,他總不能白白換了手機號。他要求周是,凡是和寧非有關(guān)的事,必得向他匯報。周是雖抗議,但幾番討價還價,哪是他這個奸商的對手,唯有同意。
衛(wèi)卿和周是,一個色如狼,一個悍如虎。碰到一起就是冤家聚頭。然而,兩個人能走到一起,只能說冥冥中上天自有安排,“緣”之一字,妙不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