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反抗
盡管只是模糊一個背影,看著小妻子俯身在另一個男人身邊,心焦地喚他、替他拍背,以那嬌弱的身子竭盡全力想要扶他。
楚離淵還是被氣瘋,甚至有些恨自己的眼力太好,沒法當做沒看到。
作為絕對的上位者,楚離淵在那滿身狼狽的男子面前,毫無疑問占盡了上風。
可是妻子不站在他身邊,便襯的他才是那個不堪的失敗者……
心底那些洶涌的惡意又開始叫囂,磨得他的心癢癢的,像有千萬條螞蟻在爬。
如不想辦法打斷那畫面,他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么事來。
“黑賢弟,這是怎么了?”
面對女人難以掩飾的驚慌,楚離淵明知故問。
“……”
云錦星子般的明眸撲閃,眼里除了慌亂,更多的另一種難以言喻的光芒。
一時沒有回過味來,只覺那眼神令他有些不悅。
“莫不是那迷香厲害,就連少主這般大漠雄鷹,竟也難以抵擋?”
楚離淵負手而立,居高臨下睨了一眼地上微微掙扎的黑晉陽,全然沒有出手相助的意思。
“也是,楚某雖照那下藥之人傳授的解法救了自己的妻子,要徹底解了此香之效,亦頗費了些力。”
“咳咳……”
黑晉陽張了張嘴,不知想說些什么,出口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少主,你怎么樣?”
聽著那令人心顫的痛苦咳聲,云錦急了,又抬頭看了那長身玉立的楚離淵一眼,“你再忍忍。”
這一回,楚離淵看清了。
她的眼里,是防備,是心痛,更是難以掩飾的鄙夷……
那一刻,他待在原地,臉上仍是掛著淡漠的一張面具,心下卻是一陣前所未有的悶痛。
他曾以為,他的小妻子心慕于他,永遠只會用欣賞的、崇拜的,充斥著柔情的目光望著自己……
卻不知,原來她的這份心意也會變,她望向自己的眼神,也可以是憤怒的、充滿仇恨的,乃至今日這般鄙薄的。
習慣了高居神壇之上,習慣了經(jīng)年累月被人仰望尊崇,習慣了被人歌功頌德。
連他自己都快要忘了,他楚離淵,其實是個不堪的卑劣小人。
自小便比常人聰慧,心機也深沉,三言兩語常常哄得人團團轉(zhuǎn)而不自知。
后來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還有個善妒的毛病,看著父親對別的孩子溫和,他都會忍不住想要那孩子消失……
父親歿了之后,他終是受了不能再大的打擊,修身養(yǎng)性,過上了另一種生活。
可是為什么,自從遇到眼前這個女人,他所有的劣根性便會一夕間蔓延,從頭到腳,藤蔓般纏繞著他的周身?
“怎么,方動手打了你的救命恩人,這么快,便又與你那情郎……同仇敵愾了?”
明明額角泛疼,楚離淵的臉上仍掛上一絲笑意,看著云錦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心里竟然有了一快意:“你這般看我,讓在下差點以為,害你涉險、差一點就被人侮辱的人,反倒變成我呢……錦姑娘……”
“……”
云錦的額角挑了挑,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你在說什么?”
男人又笑了笑,正想解釋些什么,突然有腳步聲傳來:
“少主?!”
幾名男子快速沖進院來,看清了地上男人的模樣,俱是一驚,痛心疾首地喊了幾聲。
立時有人用匕首割了黑晉陽手腳上的束縛,隨即動作利落地將主子抬到一人背上。
為首的男子看了立在原地面無表情的楚離淵一眼。
很顯然,他們少主這般遭遇,鎮(zhèn)北侯在場卻絲毫不為所動,必然脫不了干系,“今日之事,黑羽族日后必將討還!”
那男人使了個眼色,其余幾人很快背著他們的少主朝外走去。
黑晉陽趴在下屬的背上氣若游絲,仍恭敬地對楚離淵點了點,算是拜別。
只是離去之前,看向云錦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長。
一行人迅速撤退無蹤,楚離淵也沒有為難他們的意思,仍由他們消失在視線外。
夜風吹起一縷銀發(fā),男人秀美的面容仍帶著笑,此刻更染上了一絲邪氣,“來得還真快,想來就跟在附近……只是沒有接到信號,不敢靠近吧?讓我猜猜這是為什么呢……怕他們出現(xiàn),擾了自家少主,與錦姑娘你的好事?”
“楚離淵,你這話究竟是何意?!”
再溫和的脾氣,也有被這男人逼瘋的時候。
聽著他各種胡言亂語,云錦的手揪緊了裙擺,此刻真正怒上心頭了!
聽著她刻意疏遠的稱呼,楚離淵不置可否地勾了勾唇,“今日如若不是楚某突然出現(xiàn),讓我想一想,此刻尊貴的公主殿下,究竟會躺在哪個男人的身下呢……”
“下流!”
盡管氣得雙手都在抖,云錦還是維持著最后一點理智,不著痕跡地將雙手放到了背后,“我與黑少主清清白白,就算今日遇險,也是意外!倒是侯爺你,非但見死不救,還將自己麾下的族人任意摧殘……此事如若傳了出去,于你鎮(zhèn)北侯的名聲,恐怕也是不妙!”
“呵呵,幾日不見,公主倒變的伶牙俐齒,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男人顯然極少被人如此頂撞,臉上那絲笑意愈發(fā)的陰沉了,“每每遇到這個黑少主,平素小綿羊似的人兒,便如變了一個人……你對他倒真是與眾不同,既然私奔這種事都做了,為何還要推脫彼此的干系呢?”
“就算我當真與少主兩情相悅,也無私奔一說!”
盛怒之下的云錦,此刻的確像變了個人,神情鎮(zhèn)靜、對答如流。
“侯爺怕是忘了,早在清風苑里,你親手寫了休書一封,白紙黑字……你我,再無干系。”
“云錦!”
這回,輪到向來鎮(zhèn)定自若的楚離淵表情變了,像是被戳破了偽裝的面具,露出不堪的內(nèi)里來。
“所以,就算我云錦今后與誰在一處,都與鎮(zhèn)北侯毫無關(guān)系!希望侯爺好自為之,再也莫做羞辱他人,亦辱沒自己身份的蠢事!”
這一席話,用盡了她最后一點力氣——
小女人柔若無骨的小手緊緊絞在身后,嘴上說得義無反顧,她的內(nèi)心終歸還是怕……
她怕這個男人被剝下了偽善的外衣,便干脆起了歹意,那么她這番不顧后果的言語,必定會成為,日后他變本加厲折磨她的源頭。
“再無干系……好自為之……”
果然,男人喃喃地咀嚼著她決絕的話語,一雙鳳眸正醞釀著風暴前的灰蒙霧靄,“不,是你忘了。”
他一步步朝她走過來,逼得云錦連連后退。
“公主是不是忘了,你肚子里,還懷著我楚離淵的種?”
他步步進逼,沉沉的話語如悶雷般響徹在她耳畔,“你與哪個男人茍合,是不是得問過我,同不同意……”
“你住口!”
云錦被逼到了院墻邊,潮濕的墻壁帶著未干的雨水貼在她的后背,冰涼徹骨,猶如此刻她內(nèi)心的寒意。
他從來沒有和她提過孩子的事……
她腹中的骨肉,就好像是被他遺忘了,抑或刻意忽視了他的存在。
卻不想,此時此地,他竟拿孩子作為羞辱她、壓制她的籌碼……
更可笑,這孩子早在數(shù)日前,還被她這個當娘的懷疑是野種!
“若我偏要說呢?公主你帶著楚某人的孩子,還想改嫁給誰?”
男人像是抓住了她的軟肋一般,咄咄相逼,“又或許,你根本不在乎這個孩子吧……就如今夜之事,若不是我早了一步,你早已被那個粗鄙的野漢子給侮辱了,辱你得生不如死,辱得你腹中的那塊肉化作鮮血直流……”
“楚離淵,你住嘴!你住嘴!”
女人徹底被抵在了院墻上,全身瑟瑟發(fā)顫抖如篩糠,“不要說了,不要……”
“所以我很慶幸,是我救了你,錦姑娘……”
男人比她高太多,俯下身,腦袋半湊到她的耳邊,柔聲地低語道:“被人綁在床頭,求我親親你……”
“你胡說!你胡說!”
云錦仰起一張蒼白的臉,開始慌亂的否認。
“我胡說?是你太健忘了,錦姑娘……就在不久之前,你還喚我一聲夫君……”
他薄涼的唇不斷吐出令云錦絕望的語句,身子越壓越低,徹底將云錦困在小小的臂彎中,“你還答應(yīng)了夫君,日后只讓夫君碰你,只給夫君生孩子……”
“公主?”
“你在嗎?公主……”
小秋的呼喚聲驟然在灰暗中響起,打斷了這對男女劍拔弩張的氛圍,隨之漸漸靠近的,是一群士兵整齊劃一的腳步聲!
“小……”
此刻小秋熟悉的嗓音,落在被逼入了死角的云錦耳朵里,不啻為人間仙樂!
然而,還未等她大聲呼救,嘴巴便被男人帶著毫不掩飾的怒意的薄唇給封住了!
“唔……放……”
她想掙扎,卻被他的大掌扣住了尖尖的下巴,另一只有力的手,則捏住了她左側(cè)的肩膀。
就這樣將她壓在冰冷的墻壁上,楚離淵狠狠的發(fā)泄怒意。
兩人所處的院墻剛巧在大樹掩映之下的隱秘處,云錦徹底慌了。
如果小秋她們就此與她擦肩而過,那么她此生,是不是都只能在這個男人肆無忌憚的侮辱下過活了?
而她的孩子,從一開始就不得祝福的孩子,也只能在這樣一個冷血無情的“父親”膝下長大?
不行!不行!這是她和孩子最后得救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