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祝明月被突如其來的響聲嚇了一跳。
她站了起來,看到門口的宗真。宗真眼睛里冒著烈火,好像以前,祝明月在草原上見到過的動物 –野狼。
這人剛剛還是一副陰冷的表情,怎么變得這么快?
他想要干什么?
宗真一步步走近,祝明月往后退了好幾步。房間那么小,她應(yīng)該往哪里躲?她的手拿住椅子,實在不行,只能把椅子舉起砸過去。
“別過來!”祝明月喊。
宗真還是繼續(xù)前行。
祝明月抬起椅子,她力氣小,等她費(fèi)力舉起再拋出去,宗真已經(jīng)到了她面前。看到椅子砸來,他也不躲,舉手生生把椅子擋開了。
他一把拽住祝明月的手臂,把祝明月摔在桌子上。
完了,祝明月一邊掙扎,一邊想。他打算掐死她!宗真狠狠按住她,祝明月幾乎喘不過氣。疼痛襲來,祝明月覺得,自己差不多要死了。
過了一會兒,宗真忽然放開手,臉上也恢復(fù)了冷峻的神色。
祝明月剛快從桌上起身,縮到了墻角。這人真可怕!
“你,是什么人?”
祝明月沒有說話。她還在喘氣。
“反賊家眷,該死!”他又冷冷地說。
祝明月一驚。他知道她父親的身份了嗎?不可能。他應(yīng)該是聽伯安說的。祝明月想,他和伯安的關(guān)系,看起來并不好。可以爭取一下。
“我不是反賊家眷,伯府里那些女人也不是。我們都是良家女子,被伯安抓來的。你是大將軍,不會傷害弱女子。你行行好,放了我吧。”
祝明月是個女人,她覺得為了脫身,示一下弱,沒什么丟人的。看他吃不吃這一套。
“放你走?”宗真臉上閃過異色,“你先老實回答我的問題。”
祝明月看他語氣有商量的余地,假裝答應(yīng)。
“你是什么人?到衡陽來想做什么?”
“我是民間女子,是被伯安的軍隊抓來的,”祝明月對他的問題,微微有點奇怪。
“民間女子?”宗真鼻子里哼了一聲,“好一個民間女子!民間女子會和反賊混在一起?”他失去了耐心,重重一拍桌子,“你是張逢春派來的細(xì)作!”
祝明月心里一涼,他認(rèn)出她了。事到如今,只能承認(rèn)一部分,“你說的是張公子?我不是細(xì)作,只是張府的一個丫鬟。張公子投靠亂黨,遣散了下人,我就離開了張府。后來我去外地投奔親戚,在路上被抓來了。”
祝明月把真話假話攙和在一起說,這樣不容易被識破。她原來是一個老實孩子,可在亂世中要生存,也不能太實在。父親說過,對付惡人,可以欺騙。
宗真思索著,面前女孩的話是真是假。那天在杭州,他看到她和張逢春在一起。
他又看看祝明月,這女人看似柔弱,卻沒有下人低眉順眼的感覺,不太像丫鬟。但是,說她是細(xì)作,伯安那里也沒有什么有用的情報。而且,剛才他試了,她不會武功。
宗真想起,那天這女子和張逢春一起在湖邊散步,神態(tài)親密。他聽說過張逢春風(fēng)流的傳聞,這女子,一定是他的女人。
“你放我走吧,”祝明月繼續(xù)碰運(yùn)氣。
“行,等我打敗張逢春,取下他首級的時候,就放了你,”宗真冷然道。
他在張逢春這里吃了大虧,這個仇一定要報。他要在張逢春的女人面前,打敗他,擊潰他的自信,然后殺了他。這樣,才能雪清恥辱!他渴望著,和張逢春在戰(zhàn)場上一較高下。
祝明月看到他血紅的眼睛,意識到,他刻骨痛恨張逢春。一提張逢春,他就要發(fā)狂。他瘋了吧?他和伯安一樣變態(tài)。
正常人都是相似的,而變態(tài)的人,則各有各的變態(tài)。
他是一個身強(qiáng)力壯的男人,祝明月不想刺激他。于是閉嘴不說話了。
宗真意識到,自己在女人面前失態(tài)了。他壓下恨意,恢復(fù)了冷靜。他冷冷看了祝明月一眼,走了出去。
祝明月?lián)涞介T邊,門哐當(dāng)一聲關(guān)上了。
兩天的時間,祝明月一直被關(guān)在這個房間里。
她心里郁悶,宗真見不到張逢春,就要把她一直關(guān)著嗎?什么時候是個頭?
一路以來雖然艱難,好歹還有英兒作伴。現(xiàn)在英兒生死未卜,只剩下她一個人。真是煎熬。這期間,宗真沒有來過。
兩天后,忽然有士兵過來,把祝明月帶出宅子,外面停著一輛馬車。
祝明月沒有看到宗真。她還發(fā)現(xiàn),府里的士兵和下人,都在清理搬運(yùn)東西,仿佛要搬離這里。
她被押上一輛馬車。
馬車一路行駛,出了城,幾個侍從跟著,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路上,祝明月試著和士兵打聽,可這些人不愿意告訴她。
她們跟在宗真軍隊的后面。祝明月猜想,他們不是要去攻打張逢春吧?
走了好些天,他們來到一座大城。
城樓掛著朝廷的旗幟,城門上書寫“慶陽”二字。原來他們來到了慶陽。宗真接到朝廷的命令,讓他帶兵先回慶陽修整。
慶陽是他的大本營,也是他的老家。慶陽王的府邸就在城中。
祝明月被帶進(jìn)了王府。其時,慶陽王和家眷都在京城,老家的王府中,只有宗真這個正經(jīng)主人。
宗真想和義軍打仗,但是,朝廷財政出現(xiàn)了困難,軍糧供應(yīng)不上,皇帝命令他回來修整。他雖然不甘心,也無可奈何。
他打算定好策略,再找機(jī)會攻打義軍。
祝明月被帶進(jìn)王府。王府很大,但是仆人不多,陳設(shè)著許多武器,一看就是武將的家。
兵士把祝明月交給內(nèi)宅的女人。
為首的是個身材高大的侍女。她聲音尖利,帶著一幫仆人。這應(yīng)該是個管事的丫鬟,祝明月想。她很奇怪,宗真為何不把她關(guān)進(jìn)監(jiān)獄,而是帶回家。
這侍女聽到主人出征,帶了一個女人回來,吃了一驚。她仔細(xì)打量祝明月,眼神不太友善。
她向士兵詢問:“她是誰?世子有沒有說,要怎么安置她?”
那士兵回答,宗真說讓她住在府里,要嚴(yán)加看管。
“明白了,”那女子回答。她讓人帶祝明月進(jìn)去,安排一間小房間給她住,并拿來一套奴仆的衣服,讓她馬上換上。
祝明月看這衣服式樣怪里怪氣,上面還沾著污漬,并不想換。
這女子眼睛一瞪,從腰間抽出一支鞭子,眼看著就要抽過來。旁邊的幾個小女奴,都露出害怕的神情。
祝明月心想,真不愧是宗真府上的人,主人兇惡,仆人也這么野蠻!一言不合就要打人。
這時候,女子旁邊的女伴,拉了她一下,悄悄和她說了什么。她拿著鞭子,狠狠地瞪祝明月一眼,接著噗嗤一聲,抽在祝明月身邊的空地。
“你最好老實點!”她警告祝明月,然后離開了。
一個穿著奴仆服飾的姑娘,在她走后,悄悄對祝明月說:“你是新來的?你最好換上衣服,發(fā)髻也梳成我們這樣。她們很兇的!”
祝明月看看這姑娘,雖然是奴仆打扮,但是容色艷麗。剛才她在奴仆堆里,沒有注意到。
姑娘告訴祝明月,拿鞭子的女人叫木娜,是女仆的頭目。這里規(guī)矩嚴(yán)格,奴仆們做錯一點,就要被木娜用鞭子抽打。
慶陽王世子宗真,只喜歡打仗,從來不近女色的。所以,她們看到祝明月被帶回來,會那么吃驚。
木娜沒有打祝明月,是因為看宗真帶她回來,摸不準(zhǔn)宗真的意思,怕她是個得寵的,開罪了宗真。
她們互相問了姓名。這女孩姓郭,單名一個容字。
既來之則安之,祝明月想,宗真不好女色,就是好消息。他是想留著自己,以后要挾張逢春。反正,他雖然變態(tài),自己也算暫時安全,比在伯府好一些。
祝明月留意到,府里男仆人比較多,只有木娜等幾個女奴。她們都在王府多年,是家生的奴婢。只有自己和郭容,是被抓來的。郭容和自己同病相憐,愿意找自己說話。
郭容說,雖然她常常被木娜等人欺負(fù),但是,比起其它被抓的女子,她還算幸運(yùn)的。很多女人被軍隊抓了,成了軍妓。
祝明月希望宗真忘了她,她就可以找機(jī)會逃跑。
可是,安靜日子還沒過了幾天,宗真就想起她來了。
一天,木娜來帶祝明月出去,說世子要見她。
祝明月隨著侍女來到后院,宗真面無表情地站在那里。
“張逢春有什么詭計?為什么不出來和我作戰(zhàn)?”他開口問。
祝明月心想,我哪里知道?這些都是軍事情報,張逢春不會告訴我。
“我……”
祝明月才說了一個字,宗真就一鐵鞭打出去。
霹靂一聲響,祝明月閉上眼睛,覺得自己肯定皮開肉綻了。結(jié)果,她沒有感到疼痛,睜開眼一看,身上開花的不是她,是木娜。
木娜莫名其妙挨了打,也不敢辯解,馬上跪在地上。她身后的兩個女奴,也嚇得趴下。
“你怎么教她規(guī)矩的?”
“奴婢該死!”木娜連連磕頭。她心里覺得冤枉,她教這該死的女子,見了主人,要自稱奴婢的。可她根本沒有聽進(jìn)去!
可是,這女子不守規(guī)矩,主人為何不打她?
“奴婢已經(jīng)教過……,”木娜剛開口,宗真第二鞭眼看就要落下,她嚇得閉住嘴。
祝明月看到宗真的操作,也愣住了。她犯規(guī),木娜受罰,好像有點意思。
“張逢春的武功哪里學(xué)來的?那巨弓是誰打造的?”宗真接著問。
果然,三句話離不開張逢春。祝明月想,他真像個愛戀中的少女,整天想著張逢春。
她做出一副老實的樣子回答:“我不知道。我在張府,只是個丫頭。
“丫頭?”宗真冷笑,“還狡辯?丫頭敢在伯府為人出頭?丫頭敢謀刺朝廷伯爵察爾罕?”
祝明月說不出話了。宗真接著說:“我知道你不怕死。我這里,總有你怕的東西!”
他說完,步步逼近祝明月,很快要碰到她了。祝明月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有點心慌。她想到他抓了郭容這樣的漂亮姑娘到府里,他所謂的不好女色,該不會是假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