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祝明月希望,能找個人打聽情況。
她發(fā)現(xiàn)伯府有一個送飯的小丫鬟,看起來面善。不像別的丫鬟仆婦,總是木著一張臉。
有一次,大家吃完飯,小丫鬟一個人來屋里收碗碟,她的同伴不知道為何沒有來。祝明月逮到機會,悄悄問她這里的情況。
她看起來害怕,一開始不敢說。猶豫了一會兒,她告訴祝明月,這里是忠義伯伯安的府邸,里面有很多院子,養(yǎng)了不少像她們這樣的女人。
祝明月又問她,伯安把她們弄來做什么?小丫鬟說,是給主人陪酒取樂的。至于一開始,管家吩咐打人,她說,這叫殺威棍,是這里的規(guī)矩。所有新來的奴仆,包含她自己,都被打過。意思是一來就立威,讓眾人明白他們是奴隸、身份卑微,不要有反抗的想法。
“混賬!”祝明月忍不住罵。
小丫鬟說,祝明月等女子才來的時候,大部分都面黃肌瘦。所以,府里把她們先養(yǎng)起來,等養(yǎng)的白胖豐滿一些,才去伺候主人。
她頓了一下,又說:“他們不準我們多嘴。如果他們讓你們出去陪酒,你們……,”小丫鬟說道這里,欲言又止。
正在這時候,另外一個女仆進來,小丫鬟不敢接著往下說,只低低地道:“要當心。”說完,她就收拾好碗碟,出去了。
祝明月后來還想單獨問她,可沒找到機會。過了幾天,這小丫鬟不來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祝明月愁死了,她們被關在府里,別說打聽義軍的消息,就連府外是什么樣子,都不知道。她和李英兒兩人,也商量不出辦法。大家都很茫然。
這樣大概過了二三十天。一天上午,忽然院門大開。
女孩們正疑惑,一個嬤嬤打扮的老婆子走了進來,身后還跟著一群抬著東西的仆婦。嬤嬤吩咐女子們都出來。
她說,最近主人要宴請賓客,需要女孩們去伺候。仆婦們拿著的東西是一些衣裙和首飾,她把東西分給眾人。
這些新衣服和首飾很精美,畢竟是女孩子,有人露出喜歡的神色;也有姑娘覺得陪酒是侮辱人,表示不愿意。嬤嬤立馬翻臉,叫進來拿著鞭子的粗壯婆子,不聽話就要打人。
祝明月不想去,但她覺得老被關著也不是辦法,能有出去的機會,就要去試一試。
嬤嬤看到鞭子震懾住了眾人,很得意。她開始教眾女子府中的禮儀,以及怎么伺候主人飲宴。
到了晚間,祝明月和女子們被迫換上了新衣裙、戴上首飾,等著去宴會。
那個少婦堅決不肯去,嬤嬤見狀,失去耐心,又拿出了鞭子。少婦很快被打得遍體鱗傷,祝明月上去拉扯拿鞭子的人,被推在地上。
李英兒趕快過去,把祝明月拉起來。那少婦也被拖到柴房關起來。眾人看到這些人那么兇狠,不敢反抗。
夜色中,漸漸飄來絲竹的聲音,一盞盞紅燈籠被點亮,高高掛起。
仆人帶著祝明月等人穿過長廊、走過花園。
祝明月一路觀察情況,她發(fā)現(xiàn)這個府邸很大,四周都是高高的紅墻,還有家丁到處巡邏。如果她想在路上帶著英兒逃跑出去,可能性不大。
她們很快來到后院的花廳。
這里正在舉行宴會。桌上擺滿食物,仆人們來回穿梭擺酒上菜,樂師演奏著異域風情的音樂,舞姬們翩翩起舞。
伯安三四十歲,衣著華貴、肥頭大耳。他臉上堆積著笑容,正在招呼客人。
宴席擺的很豐盛,客人卻不多,也就六七個。這些客人,有當?shù)氐倪_官貴人,還有幾個武將。
祝明月掃了席間一眼,她看到一個穿著黑衣的人,臉色變了。那不是慶陽王世子宗真嗎?杭州城里、戰(zhàn)場上都見過他。
他端坐在那里,面無表情。
真是冤家路窄。祝明月趕快把眼光轉開,她不想被他認出。自己第一次見到他,是和張逢春在一起,張逢春和他結了很深的梁子。不過她想,他應該沒有留意她。
伯安面有得意之色。他的夜宴,府邸豪華、菜肴豐盛、美女如云,他感覺不錯。
“各位,我近期得到一個寶物,十分珍貴,邀請大家來看看。”
順著伯安指的方向,賓客看到他們身后,擺放著一面玉石屏風。這屏風差不多有一人高、幾人那么寬,上面雕刻花鳥圖案。應該是一整塊玉石打造成的,確實是個稀罕物。
除了宗真和一個紫衣人,其它人都發(fā)出贊嘆。宗真微微皺眉,那紫衣人則是帶點不屑的冷笑。
伯安看到紫衣人的表情,很不舒服,問道:“察兄,你覺得這屏風怎么樣?”
紫衣人叫察爾罕,有世襲的爵位,也是當?shù)氐母缓馈K筒矁扇耍3O矚g斗富。伯安覺得,察爾罕是妒嫉他有這樣的寶物。
察爾罕道:“你這屏風,雖然大,可惜質地不好,上面的圖案也俗氣。”
好大的口氣!這屏風,伯安可是很不容易,才得到手的。伯安強笑道:“想必察兄有更好的,可否給我們欣賞一下?”
察爾罕得意地告訴伯安,他家里正好有一面更大的屏風,上面的圖案,還是名家繪制。這時,另外兩個賓客證實,他們在察爾罕府里,見過那屏風,確實如同他所說。
伯安氣得不行,怎么被這個王八蛋比下去了?
宗真聽到他們的對話,眉頭皺得更深。這幫人,現(xiàn)在反賊四起,那么亂,他們卻不為國分憂,只顧享樂。他心里是看不上這些人的。伯安請他來赴宴,他本來不想來。但是,他帶兵駐扎在這里,需要他們的配合,不能把關系搞的太僵。
本來,朝廷起用慶陽王父子討伐反賊,他們帶領大軍,很快就能把反賊擊敗,可是,慶陽王卻被張逢春所傷,不得已回京城養(yǎng)病,重任落在宗真的身上。
伯安調整情緒,打算展示一下新搜集來的美人,扳回點面子。
他端起酒杯,說道:“各位,今天有陳年的美酒。這些是新到的美人,我讓她們來給各位敬酒。”
伯安吩咐女子們上來,給客人斟酒。
七八個女子上來,跪坐在客人們旁邊。沒輪上的美女,包含英兒,站在一旁。
她們都是良家女子,對這種行為很不習慣。可是,大家都害怕被打。來之前,她們被警告過,不按照命令行事的后果。
有些色迷迷的客人,趁著接酒的時候,趁機摸美女的手。女孩敢怒不敢言。這批女子,伯安挑選過,姿色都不錯,又盛裝打扮,光彩照人。
祝明月給一個武將斟酒。如果武將動手動腳,她是忍受不了的。幸好,那武將是個大老粗,好酒如命,接過來一口喝干。
很快,大部分賓客都喝下了酒,就剩下了宗真和察爾罕。
宗真依舊沒表情。旁邊的美貌少女,他看都沒有看一眼。
伯安笑道:“世子,飲了這杯,”他又看看那少女,說:“你喜歡什么樣的女人?我挑選幾個美女,送到你府上。”
宗真冷著一張臉,“伯大人,我們先商議事情。”
“不急、不急,等飲了這杯酒,再商議不遲。”
宗真聽了伯安的話,心中生氣。伯安說有要事商議,讓他過來,沒想到是來喝酒。他忍了忍,慢慢拿過少女手中的酒,一飲而盡。
現(xiàn)在,全場只剩下察爾罕沒有飲酒了。他旁邊的美女,已經端著酒杯,拿了很久。
伯安轉過頭,笑道:“察兄,該你喝了。”
察爾罕搖搖頭,沒有想喝的意思,而且他那表情,似乎對面前的美人,很看不上眼。
伯安知道,這人是來給他抬杠的,也太不給他面子了!真恨不得給他一腳。他沉下臉來,指著察爾罕身邊的美人,吩咐家丁:“真是廢物!把她拉下去,砍了!”
一言既出,把幾個第一次來伯府的客人,給嚇了一跳。不喝酒就殺人?這玩笑開的真是大。他們看到,果然有抬著明晃晃大刀的武士上來,要把女孩子拖走。
察爾罕卻不驚訝,他知道伯安的套路。另外幾個客人是伯安的朋友,似乎對這事習以為常。
女子嚇得魂飛魄散,她反應還算快,剛快跪下來,哀求客人喝酒。
察爾罕眼皮都不抬一下。
女孩被武士給拖走了。片刻之后,傳來一聲哀叫,她被武士斬殺了。
有個第一次來伯府的貴公子,吃驚地說:“這、這……怎么真殺了?”
伯安無所謂地說:“奴婢沒用,連給賓客勸酒都不會。我府上,從來不養(yǎng)無用之人,”他又呵呵一笑,“再說,這幫女人是抓來的反賊家屬,本來就該殺。”
所有的女子,都嚇得花容失色。祝明月憤怒到了極點,這幫人,這樣兇殘,真是惡魔!
宗真又皺起眉頭。他不是可憐那女子,是覺得伯安他們這么玩,沒有任何意義。無聊的很。
伯安吩咐樂師演奏,吃了點酒菜,他又吩咐美女上來斟酒。
他這么搞,本來不想喝那么多酒的人,也得喝了。當然,除了察爾罕。
伯安從侍立的美女里面,又叫了一個來給察爾罕勸酒。那女孩害怕地路都走不穩(wěn)了,雙手是顫抖的,倒酒的時候,灑了不少出來。
察爾罕卻是鐵石心腸,任憑那姑娘怎么哭求,就是不喝。客人里面有和稀泥的,勸他給伯安一點面子喝了,他也不聽。他和伯安一向不和,斗來斗去,伯安背地里,說了他不少壞話。
伯安也明白,察爾罕這是故意給他難看。他的美酒,可是上百年的佳釀。勸酒的美女,也是上佳的姿色。
行吧,他想,我就不信,那么多各色各樣的美人,就沒有一個你看得上眼的。你這么說,別人也不信。于是,他吩咐把這美人拉下去斬了,又換一個。
烏云遮月,血色的宴席。
祝明月眼睛都紅了,這幫畜生,這樣把百姓的性命當作草菅!如果她手上有武器會武功,早就上去和伯安他們拼了。
這時,她發(fā)現(xiàn),伯安這次叫上去給察爾罕勸酒的美女,居然是英兒!李英兒臉上失去血色,驚恐地向她看來。
察爾罕還是老樣子,不抬眼皮。這次,他也不打算喝。祝明月腦袋嗡得一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