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危難真情
俺答,這位現(xiàn)任韃靼首領(lǐng),達(dá)延汗之孫,小王子阿著之子。曾經(jīng)風(fēng)光無限,率部眾圍困過京師,更是率二十萬人入雁門關(guān),攻破應(yīng)州四十余堡。可就是這位叱咤風(fēng)云的人物面對著親情也無所適從。
如今的俺答已經(jīng)六十有二了,雖然因?yàn)殚L年的征戰(zhàn),身體十分硬朗,可是也給他帶來了很多傷痛,這點(diǎn)他自己最是清楚不過。所以在弄清楚張凡的身份之后會單獨(dú)召見他,起碼張凡也是可以和隆慶說上話的人。
張凡對他說的一番話使他頗為顧慮,如今部族之中對自己不滿的貴族不少,卻都是因?yàn)樽约和盏挠嗤耪饝刈 H缃褡约旱膶O子把漢那吉外逃,給了這些人一個天大的機(jī)會。再加上把漢那吉性子弱!所以俺答這次急著向明朝表示愿意重新封貢互市,不只是為了孫子把漢那吉,更是為了自己部族的幾十萬族人。
不過這些現(xiàn)在都不是主要的,他在那些貴族中安插的眼線報給了自己一個消息,似乎要有大動作。此次俺答率軍來亦集乃談判,雖然只有一萬人,但是他畢竟是當(dāng)今韃靼首領(lǐng),那些人還不敢對他做什么。可是明朝來使只有不過千人的護(hù)衛(wèi)!千人護(hù)衛(wèi)千人,若是遭遇大軍,慘狀可想而知。
當(dāng)然,張凡等人不是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只是對韃靼了解不足的他們并沒有想那么遠(yuǎn),反而只是防范著俺答,卻不知道自己防范的人是自己現(xiàn)在唯一的救命稻草!
這些日子,明朝商人在亦集乃城中做買賣,這里也匯集了很多聞名而來的牧民,小小的亦集乃似乎瞬間重新顯露出自己曾做為一國之都的繁榮。只是人一多起來,魚龍混雜之下卻不知道有幾人的目的是單純的。
和張凡的一番私談后,王希烈等人明顯感到俺答一方的態(tài)度發(fā)生了巨大變化。原本要很是糾纏一番時間的問題,俺答居然不顧手下參謀的斤斤計較,大方的同意了下來。王希烈一班人很是疑惑,還是張凡對他們說了個大概原因,這才釋懷。如此一來,既然一個愿打一個愿挨,王希烈等人反倒不好意思起來,沒有再如市儈小人一般,倒也讓步了許多。雖然沒有達(dá)到最大的利益,卻也是比來之前的預(yù)計要好了很多。
明商之中混雜的錦衣衛(wèi)和東廠諸人,這些日子以來漸漸摸清了這里的大概情況,幾個說是做皮貨、藥材生意的商人要再次長期駐留。領(lǐng)主蒙根都拉克不但不反對,反而很是歡迎,不僅幫他們張羅住處,更是免了他們第一年稅收的三成,弄的這些探子里都有人不好意思了。
這些日子來,趙明報告張凡,這城中混進(jìn)了不少“閑雜人等”,雖然做的是牧民的買賣,卻總是不務(wù)正業(yè)。張凡當(dāng)然知道這些人是干什么的,卻是因?yàn)檫@些人人數(shù)眾多,無法一一監(jiān)視起來,只讓趙明派人看住幾個明顯是頭領(lǐng)的人。而漸漸傳回的情報也讓他們感到了危機(jī)感,明白過來真正的敵人并非俺答,而是那些貴族。那些貴族也并非和自己有什么深仇大恨,卻是想借著他們挑起俺答與明廷的矛盾。對于自己成為棋子,眾人感覺十分不爽。
“大人,你看這件事怎么辦?”趙明問道。
“為今之計,卻是沒有什么好辦法。”張凡也有些無可奈何,“你立刻派人去寧夏衛(wèi)向王崇古王大人求援,讓他派大軍接應(yīng)我們。”
“卑職領(lǐng)命。”趙明說道,“可是大人,這遠(yuǎn)水救不了近火。陛下的使者估計明日就能到了,這樣一來,和俺答商談互市一事不久也要結(jié)束。我怕回去的路上,那些人……”
“這我也知道,恐怕那些人就是等著這個時候下手。”張凡說道,“這樣一來就可以嫁禍俺答,他不守盟約,背信棄義的黑鍋算是背定了。不管朝廷是聯(lián)合那些貴族討伐俺答,還是不打算找麻煩,我們都可以算是枉死了。”
二人沉默了一陣,張凡突然說道:“在這里自怨自艾也不是辦法,你一方面派人向王大人求援,我再去和俺答商量。”
張凡來到俺答大營門前,表明了身份要求見俺答,自有士兵前去通報。俺答立刻接見了他,出來迎接張凡的還是***這位沉默的護(hù)衛(wèi)。
來到俺答帳中,張凡很是直接,畢竟這關(guān)系到自己兩千多人的生死存亡:“徒汗,張凡這次來是有要事相求。”
俺答見他表情甚是嚴(yán)肅,揮退身邊侍從,問道:“有話直說。”
“想必徒汗也知道我等如今身陷困境,小使這次前來就是向徒汗求援的。”張凡說道。
俺答自然知道張凡的意思,卻是皺起了眉頭,沒有說話。
張凡見他如此,立刻說道:“徒汗應(yīng)該知道,若是我等此次無法安然回到大明,倒霉的絕對不只是我們。”
“這我也知道。”俺答說道,“可是我也有些無能為力。那些人若是聯(lián)合起來,人數(shù)遠(yuǎn)勝我部族的勇士。我此次只待了一萬人來此,除了知道他們不敢輕易對我出手以外,更是為了防范自己部族被他們侵?jǐn)_。”
“此地雖靠近我國,奈何再過幾日,我等也無理由繼續(xù)停留于此。”張凡說道,“我已經(jīng)派人回國向最近的衛(wèi)所求援,可是這一來一回怕不是需要五六日,可能等援軍趕到,我等早已死無葬身之所了。”
“我也想過,可是若我派人保護(hù),即使這一萬人全去,他們也不會只派一萬人來。”俺答說道,“這幫人心狠手辣,辦事力求絕對,必然會派大軍。”
“這……”張凡聽他這么一說,一時也沒了主意。心中不由想到:“回到明朝兩年,卻是來了兩次北方,而且每次都身陷險境,難道這里是我的煞地不成。”
這次的商談毫無結(jié)果,二人根本拿不出什么法子。看著張凡面有憂慮的回來,趙明等人都大概猜出了個結(jié)果,沒有來打擾他。
李映月每日還是來尋張凡,二人這幾日感情很好。本是高高興興地進(jìn)來,卻看到愁眉苦臉的張凡,映月很是詫異。不過她到底是知曉一些的,轉(zhuǎn)眼一猜就知道了個大概。此時的張凡可謂生死未卜,然而李映月卻是有著不得不接近他的理由。“這人當(dāng)真是不錯,若不是……算了,反正我也回不去了,不如陪他一同死在這里倒也不錯。”李映月心中想到。她一生命苦,父母早逝的她和姐姐二人相依為命,卻是看到姐姐被深愛的男人出賣。為了家人,來到這苦寒之地,卻是遇到了張凡。雖然二人都是虛情假意,可就算如此,也讓她嘗到了人生的甜處。對她來說,一生都在虛偽和狡詐中度過,但是和張凡在一起的虛偽卻讓她難么的難舍。
“凡哥,怎么了,可是遇到了什么煩心事?”映月強(qiáng)打笑臉,關(guān)心的問道。
這時的張凡心煩意亂,卻哪里有功夫理會這不知來頭的女人,絲毫沒有回答的意思。
李映月卻沒有不喜,反而好言相勸:“凡哥,有什么心事,能跟月兒說嗎?月兒雖是個婦道人家,但是……”
“我看你我二人也不必如此了。”張凡冷冷打斷了她的話,說道,“我倆心中都明白,現(xiàn)在我敞明了和你說,如今我們性命難保,你還是另尋他人吧。”
李映月聽了他的話,表情變化,卻沒有驚訝,只是苦笑,“原來你早就知道了。雖然我也察覺,可總歸是自欺欺人。”
張凡看著她沒有說話,卻是沒有料到她會這么說,一時間也鬧不清楚她打的什么主意。
“我的身份想必你們也知道了個大概。”李映月繼續(xù)說道,“我是苗族人,自小父母雙亡,比我大六歲的姐姐把我拉扯大。原本我以為就這么過下去也是不錯,直到發(fā)生了一件事情。
“姐姐她到了出嫁的年紀(jì),有一個很是相愛的人。那人也是同族,自小跟我姐姐感情非常。卻是……卻是出賣了我的姐姐。
“我們生活的寨子很小,他看上了權(quán)勢,巴結(jié)了其他族的頭領(lǐng),不想再呆在那個窮苦的地方。姐姐對他絲毫沒有阻止,無論他做什么,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姐姐就感到十分幸福。他很快就成了我姐夫,新婚后的他對姐姐很是疼愛。可是……”
說到這里,李映月臉上留下了淚珠。她毫不在意,繼續(xù)說道:“姐姐帶著我和他一同去了那顯赫的族中,然而生活卻絲毫沒有起色。直到那族的頭領(lǐng)看上了姐姐,向他索要。姐姐已非清白之身,即使去伺候頭領(lǐng)也得不到名份,只是個最低賤的侍婢,如奴隸一般。而他想都沒想就答應(yīng)了下來,對姐姐說頭領(lǐng)看上了她,若不把她獻(xiàn)出,恐有殺身之禍。姐姐相信了他,更是怕牽連我,委身于頭領(lǐng)。
“我那時雖小,卻是懂得一些,奈何姐姐決心已定,卻沒有辦法改變。誰知那頭領(lǐng)又看上了我,姐姐誓死相護(hù),被折磨的體無完膚,這才保住了我的清白。可那頭領(lǐng)卻仍然沒安好心,不斷對我……”說道這里,映月仿佛想起了什么可怕的往事,雙手抱在胸前,不忍回憶。
半晌才回過神來,淚流滿面地說道:“我雖仍是清白之身,卻早已污濁不堪。這些日子來,不管你是虛情假意也好,逢場作戲也罷,我寧愿你就這么一直對我如此,起碼會讓我就這么一直生活在夢中。”
“可是這些都是假的!”張凡說道。
“假的又如何!”李映月卻說道,“人生短短幾十載,若是就這么虛情假意的度過,對我來說就是最大的幸事了。”
張凡默然了,李映月的故事很老套,很狗血,卻是很真實(shí)的,讓人同情的。面對這樣一個女子,什么話都是無力的,什么人生格言在她面前都站不住腳。可憐的她根本無法享有真實(shí)的愛情,擁有的只是虛幻而已,甚至虛幻中還隱藏著爾虞我詐。
“你被那頭領(lǐng)抓住了把柄,就是你姐姐吧!”張凡說道。
李映月沒有回話,算是默認(rèn)了。
“既然如此,你為何要輕生!”張凡繼續(xù)說道,“你若是死了,你姐姐想必也不會獨(dú)活!”
“不,你不明白。”李映月苦笑著說道,“姐姐她如今過的生活哪里算得上一個人!我覺得讓她死了反倒是一種解脫。”
張凡聽了她的話,突然變得憤怒起來,抬起手,重重的一個巴掌就打在她的玉面之上。力氣之大,竟將映月扇倒在地,嘴中仿佛看著不爭氣的人憤憤說道:“懦弱!”
李映月的臉頰已經(jīng)紅腫了起來,她卻不聞不問,望著張凡說道:“我一個小女子,就算懦弱又有何不可!何況我連死都不怕,你憑什么說我懦弱。”
張凡平復(fù)了心中怒氣,說道:“說你懦弱,你從來沒有想到過抗?fàn)帲銖膩頉]有為你姐姐著想過。人生短短幾十載,可若是帶著屈辱和悲痛度過,那是何等的漫長!你以為不怕死就是勇敢嗎?不,尋死是最懦弱的表現(xiàn),逃避責(zé)任的膽小鬼才會這么做。你不怕死,你卻沒有繼續(xù)活下去,追求幸福的勇氣。”
張凡沒有經(jīng)歷過這么多,這些大道理也不過是前世的所見所聞。原本張凡覺得這些東西誰都知道,可是現(xiàn)在看來,很多人,包括他自己都看不透。心中憤怒之下,自然而然地就說了出來。
李映月卻被他的這番話呆住了,她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張凡確實(shí)繼續(xù)說道:“你難道就想讓你姐姐這么死去,帶著悲傷和痛苦死去。她拼死拼活是為了什么!還不是為了你。而你卻尋死覓活的,你姐姐會怎么想,她不會怪罪你,只會怪罪她自己。你難道就想讓和你相依為命的姐姐就這么死去,難道就不想讓她重新露出笑容嗎!”
張凡說話的時候,李映月先是發(fā)愣,接著,眼中的淚水開始流下,到最后已是嚎啕大哭起來,嘴中還斷斷續(xù)續(xù)地說道:“你……你要我怎么辦,我不過……一個弱女子,又能……有什么辦法!姐姐……姐姐……”
帳外的人聽到里面?zhèn)鱽碛吃碌目蘼暎纫詾閺埛彩遣皇亲隽耸裁矗樕隙悸冻隽藭崦恋谋砬椤?墒怯吃碌目蘼曉絹碓讲粚牛娙藚s也不敢進(jìn)去查看。
張凡看著悲痛的李映月,上前將她摟在懷中,李映月將臉埋在張凡懷中,感受著這別樣的溫暖,心中卻突然的安定了下來,仿佛漂泊不定的小船終于找到了寧靜的港灣。
二人就這么抱著,半晌,張凡才將她扶到自己床邊,剛想讓她坐下,李映月卻是緊緊抱住張凡,不讓他離開。張凡無奈,卻是不好動粗,只得遷就著她,將她輕盈的身子抱在懷中,坐了下來。
李映月在張凡話中抽泣了一陣,在他耳邊小聲說道:“我該怎么辦。”
“這一時半會哪里能想出辦法。”張凡說道,“不過你要好好活著,總會有辦法的。你我二人既然已經(jīng)挑明了關(guān)系,我也就和你明說了吧。這次我能否回到大明還是未知之?dāng)?shù),你留在此地,待形勢好轉(zhuǎn)再離開吧。”
“不,我要跟你一起離開。”李映月在他耳邊說道,聲音雖輕,卻是透露著決然。
“你怎么還是如此,我不是告訴過你,不要輕生!”張凡有些恨她不成器地說道。
“不。”李映月擦了擦臉上的淚痕,將自己嬌麗的面容放在張凡眼前,一雙含著淚光的眼睛如春水一般映著張凡的面容,櫻唇吐張之時,一股溫?zé)釟庀鋪恚钊松裢?br/>
李映月看著張凡說道:“我要和你一起離開。我要你娶我!”
張凡猛然聽到她的話,有些呆了,張著嘴巴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李映月卻是大膽異常,櫻唇堵住了張凡的嘴巴,與他熱吻起來,口技之熟練立刻讓張帆癡了!
半晌,唇分,李映月用帶著喜悅的聲音說道:“不管如何,我覺得我找到了一個好男人。映月真的愛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