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九章 怨恨之心
經(jīng)筵結(jié)束之后。照例就是宴席了。這也是經(jīng)筵這一制度之下的規(guī)矩。
說起來。自從朱翊鈞登基以來。還沒有大宴群臣過。這一次可算是頭一回了。宴席之上。因為經(jīng)筵之中發(fā)生的一件事情。朱翊鈞表現(xiàn)的可算是中規(guī)中矩。而且那張故作嚴(yán)肅的小臉之上。倒也是頗有帝王風(fēng)范。只不過坐在他邊上的張凡。看到朱翊鈞那種有話不敢說。有美食在前。餓著肚子的他也不敢放開了吃的模樣。心中也是覺得有些好笑。
不過說實在的。這種皇帝大宴群臣的場面。卻會如此的莊重。而且莊重到了無聊的地步。老實說。實在是第一次遇見過。
想來。皇帝大宴群臣。雖然有著君臣之分。可是這氣氛也很是熱鬧的。君臣之間。互相聊些瑣事。也是一種增進感情的方式。而且。一般兩杯酒一下肚子。那氣氛也就更是熱鬧了。
而偏偏。朱翊鈞這位皇帝陛下。如今還不過只有十歲而已。而且。做為在場官員之首的張居正。也是要帶頭給年少的皇帝豎立個好榜樣。所以。這頓飯就跟上朝差不多。人人都是嚴(yán)謹(jǐn)無比。就連吃飯也是細(xì)嚼慢咽。生怕自己做了什么不合禮教的事情一般。
而且。做為一場宴席。這就自然是不可缺少的東西。只不過今天。顯然眾人都明白。特別是那些知道自己喝了二兩小酒之后就會關(guān)不住嘴巴。放浪形骸的那些人。只不過淺嘗輒止。大都是端起酒杯。抿上那么一小口就放下了。有的做的是更覺。根本就是滴酒不沾。要知道。朝中的大臣們。愛酒之人可是不少。這對于這些人來說。可算是把他們憋壞了。
宴席結(jié)束之后。朱翊鈞見自己的母后將馮寶傳召過去。不知道有什么事情。他就讓張凡隨他一同回宮。
在回宮的路上。張凡就發(fā)現(xiàn)朱翊鈞那一張小臉是一副無奈至極的表情。而且還有些后悔的樣子摻雜在里面。對此。張凡不是不知道原因。而且他心理面也是更加覺得好笑了。
回到宮中做好。朱翊鈞屏退了太監(jiān)宮女。就開始在張凡面前唉聲嘆氣。長吁短嘆起來。張凡自然是知道他的意思。但是他不由得想要逗逗朱翊鈞。半天都沒有理會他的哀嘆。
不過朱翊鈞顯然也不是一個知道放棄的人。張凡不理會他。他就一直哀嘆下去。
終于。張凡看到他那副模樣。也是可憐的很。這才是開腔搭話:“陛下這是怎么了。為何如此唉聲嘆氣。可是有什么心事。”
“是啊。朕心里面有些不爽。”見張凡總算是搭腔了。朱翊鈞也總算是找到了一個發(fā)泄的地方。“本來以為。答應(yīng)了張先生的請求。重開經(jīng)筵之后。會讓那煩人的馮寶閉上嘴巴。也好讓朕有個放松的時候。但是哪里知道。這經(jīng)筵之上。條條框框的規(guī)矩這么多。比之朕讓馮寶呆在身邊。還要難受。”說到這里。朱翊鈞面上那副無奈的表情是更加深重了。
“微臣不知。陛下這話又是從何說起的呢。”張凡一副并不了解的模樣。故意這么問道。“微臣還記得。那日是陛下傳召微臣進宮。并且告訴了微臣重開經(jīng)筵之事。當(dāng)時微臣就問過陛下。陛下不是說很贊同的嗎。為何如今卻又后悔起來了。”
“老師啊。”朱翊鈞聽張凡這么一說。小臉上是更加的無奈了。“你就不要再調(diào)侃朕了。朕知道是朕自己沒有料到會是如此。如今。這也算是朕自作自受了。”
聽到朱翊鈞這么說。張凡雖然是還能忍住不笑出聲來。但是面上卻再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經(jīng)筵。做為朝廷的盛典。其規(guī)矩自然繁多。而且。舉行經(jīng)筵的這大半天時間里面。也只有兩位講官可以動手和嘴皮子。其他的人皆是不能有動作。就連皇帝都不能例外。皇帝若是有問題。也是要請示講官并且得到同意之后。那樣才能開口提問。
其余的時間。在場的所有人全都要凝神聽講。
而且。倘若皇帝偶爾失去了以為帝王的莊重儀態(tài)。將一些生活中比較隨意的動作做了出來的話。比如說坐的時間太長。腿腳麻了。將一條腿放在另一條腿傷。翹起二郎腿;有或者是覺得困乏了。肘抵著撫手。撐著自己的腦袋打哈哈。若是皇帝做出了類似這樣的動作的話。那么正在講經(jīng)的講官就會馬上停止講授。轉(zhuǎn)而開始說一些責(zé)問的話語。比如“為人君者。可不敬哉。”這樣的責(zé)問之詞。而且這一條是絕無寬待的。無論經(jīng)筵何時。只要皇帝犯了。那么講官就一定會說。
而且。這并不是說講官說上這么一句。就會善罷甘休的。畢竟經(jīng)筵之上。說的都是大道理。而皇帝做出不雅之舉之時。一般也都是心思不在此處的時候了。所以這個時候。做講官的大臣會不停地說這句話。而皇帝一開始會以為講官還是在講課。
一直到這個做皇帝的。在聽了無數(shù)遍同樣的話之后。突然間醒悟了過來。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不雅之舉。并且恢復(fù)那股莊重的端坐之儀之后。講官才會停下這句話。重新開始講經(jīng)。
今天。第一次聽經(jīng)筵的朱翊鈞就犯了這么一個錯誤。畢竟。他如今也只不過是個小孩子而已。就是讓一個大人。端坐在那里兩個時辰不動都是十分困難的。更不用說這么一個耐不住性子。又喜歡自由自在的朱翊鈞了。
他倒是沒有翹起二郎腿。而是將身子歪著斜靠在座位上。坐上打著哈哈。甚至還舉起雙手伸了個懶腰。這在大臣們。尤其是做為主講官的張居正來說。絕對是最大的錯誤。絕對是不可輕饒的錯誤。
而朱翊鈞顯然是沒有經(jīng)歷過經(jīng)筵。這個規(guī)矩他并不知道。知道張居正這句“為人君者。可不敬哉。”說了快不下一百遍的時候。朱翊鈞這才是總算發(fā)現(xiàn)了問題。他這才發(fā)現(xiàn)。張居正的這句話不是對他說教講解的。畢竟沒有人會把一句話說上一百多遍。而問題。也定然就是出現(xiàn)在他自己的身上。
可是顯然。沒有過這種經(jīng)驗的朱翊鈞。一時之間根本就沒有辦法找到自己究竟哪里做錯了。他又不能向張居正提問。只有用一副求助的眼神看著張凡。
不過張凡也是不能開口。最后沒辦法。張凡只能是冒著危險。做了些小動作。將腿向前伸了伸。用手指了指。這才是讓朱翊鈞明白了過來。趕緊恢復(fù)了那副端坐著認(rèn)真聽講的模樣。這才是讓張居正停止了那句話。開始重新講經(jīng)。
而張凡。為此還是遭到了不少人的白眼。雖然經(jīng)筵大點之上。出了講官之外誰都不能開口說話或者是做動作。但是張凡可以很明顯地發(fā)現(xiàn)。對面有不少人都翻眼看了他。這讓張凡有些哭笑不得了。
“這全都怪微臣事先沒有提醒陛下。還請陛下責(zé)罰。”張凡是趕緊道歉。說起來。經(jīng)筵之上的注意事項。張凡之前雖然并不明了。但是也絕對懂得這些規(guī)矩的。只不過一時之間。他也想不到第一次駕臨經(jīng)筵大點的朱翊鈞就會犯下如此錯誤。
“老師不必如此。”顯然。朱翊鈞并不會因此而責(zé)怪張凡什么。“朕并不覺得有什么委屈的地方。張先生所教導(dǎo)的也并不是什么過錯。”
“那么如今。陛下可還是后悔了呢。”張凡突然之間如此問道。“陛下對微臣說過。之所以會高興重開經(jīng)筵。最大的原因就是因為馮公公了。不過如今看來。這重開經(jīng)筵。不敬不能讓陛下有所放松。恐怕比之有馮公公在陛下身邊還要來的不自在吧。”
“這……”聽張凡這么一說。朱翊鈞頓時有些為難起來。顯然張凡說的并不錯。而他卻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回答了。
不過朱翊鈞這種彷徨的模樣并沒有持續(xù)多久。隨即他就鎮(zhèn)定了下來。而且面上還露出了衣服堅定的模樣:“老師。即便是如此。朕還是覺得。這經(jīng)筵確實是要有趣的多了。”
“為何。”張凡聽他這么一說。不由得問道。“方才陛下不是才說過。經(jīng)筵比起讓馮公公呆在陛下身邊。更加覺得無趣嗎。如今陛下為何又說。經(jīng)筵要有趣的多了。”
“朕并沒有說假話。經(jīng)筵確實比之讓馮寶呆在朕的身邊還要讓朕不自在。”朱翊鈞面對張凡的這個問題。卻是一副理所當(dāng)然的模樣。“但是這也只不過是看上去罷了。實際上。讓馮寶呆在朕的身邊。本身就是讓朕時刻在受著煎熬。”朱翊鈞說這番話的時候。頗有些咬牙切齒的模樣。
而張凡。只能夠做出一副心領(lǐng)神會的模樣。但是張凡的心里面。已經(jīng)是給馮寶下了一張抓他的駕帖了。
想想。一個皇帝。一個還不過只有十歲的孩童皇帝。對于一個人有著這么大的怨念。那人將來會有什么下場呢。
或許五年。或許十年。最多也就不過十年光景。只要朱翊鈞以親政。張凡敢肯定。第一個倒霉的就是馮寶了。想到這里。張凡心中不由得開始為馮寶默哀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