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召老臣覲見。不知所謂何事。”張凡那并不蒼老。但是卻非常渾厚的聲音響了起來。
    “老師。你來了。朕可是一大早就等在這兒了。”見到張凡的朱翊鈞。那當(dāng)真是高興的很。“畢竟今天是大日子。所以朕也是沒辦法睡著了。”
    “陛下這可是說笑了。”張凡笑了笑。說道。“不過這日子確實有些早了。老臣入宮的時候。才不過剛到卯時。”
    “那老師可知道。朕這個時辰讓老師進(jìn)宮。所謂何事。”
    “這……老臣可當(dāng)真是猜不到了。難不成……難不成陛下反悔了。”張凡用著一副很是不確定的口氣。如此問道。
    “這怎么可能。”朱翊鈞卻是失聲而笑。擺了擺手。說道。“說起來。朕這一輩子。當(dāng)真是出爾反爾了無數(shù)次了。當(dāng)中也是有大有小。但是這一次。這件事情。朕可是不可能反悔的。”
    “陛下……”張凡點了點頭。“那不知陛下這次讓老臣這個時候來宮中。到底所謂何事。亦或是說。陛下只不過是想要跟老臣說說話。”
    “沒錯。老師。朕就是這個意思。”朱翊鈞說道。“如今距離上朝還有近一個時辰的時間。之前聽人說。洛兒那里也都準(zhǔn)備好了。想來。這個日子洛兒也是很緊張吧。那就由他去了。至于說朕這里。或許也是因為這個日子的緣故。所以朕這才是想要找老師談?wù)劇２粚ΑＥc其說談?wù)劇５共蝗缯f就是想找老師說說話罷了。”
    “陛下的心情。老臣可以理解。”張凡點了點頭。“那么。陛下具體想要說什么。”
    “說來也是奇怪。如今算算看。朕從第一次跟老師見面。到現(xiàn)在也都已經(jīng)五十多年了。那年朕還是太子。雖然在父皇和母妃的眼中。朕那時候一直都是一個很聽話的模樣。不過若是朕沒記錯的話。當(dāng)時老師第一次看到朕的時候。那時也是一副頑皮的模樣吧。”
    “老臣記得很是清楚。當(dāng)時身為太子的陛下。正爬在一棵樹上。記得兩個小太監(jiān)當(dāng)真是沒有辦法。”
    “當(dāng)時老師是怎么想的。”
    “如今說出來倒也不怕陛下說什么了。當(dāng)時。老臣也不過是個剛?cè)胧送镜碾r兒。雖然老臣那是連中三元。先帝當(dāng)年也很是賞識。無奈卻是因為心中理念不同。讓徐閣老厭惡了。所以也是沒有別的辦法。若不是先帝賞識。讓老臣當(dāng)時去教導(dǎo)陛下讀書的話。恐怕如今。老臣即便是跟陛下相熟。卻也不會如同現(xiàn)在這般。恐怕只是一般的君臣關(guān)系了。”
    “如此說來。這倒還是要感激徐閣老了。說起來。老師對朕的印象如此。老師可知道當(dāng)時朕是怎么想的。”
    “還請陛下說來。”
    “當(dāng)時著呢也是聽到。說是又給朕找了個教書的。說實在的。朕這心里面。并不怎么歡喜。平日里朕雖然也是玩耍。但是卻也并沒有那么無法無天。實際上那天朕是故意如此。為的就是要讓來人知難而退的。最起碼的。也是不要太過管束朕了。
    “而且。以往教導(dǎo)朕的那些個人。各個都是死板的要死。一句話說的不對。一件事做得不對。那可都是要鬧上好半天才肯罷休的。所以。當(dāng)時聽聞老師前來。不熟悉的時候。有聽聞是個解元、會元、狀元連中之人。恐怕即便是年紀(jì)不大。行事起來也是如同朝中的那些老家伙一般死板。所以朕當(dāng)時。心中一直很是討厭。”
    “那后來呢。陛下在見了老臣之后。還是如此。還是說見到了老臣之后就改了想法了呢。”
    “剛剛見到老師的時候。朕還沒改變想法。老師還請不要怪朕。畢竟朕當(dāng)時雖然年紀(jì)小。可是也見過不少人了。這表里不一的人。實在是太多了。若是僅僅因此而斷定一個人到底如何的話。實在是太過武斷了。誠然。當(dāng)時朕是一律把人都往壞處想。這倒也是朕的不是了。
    “但是。從老師一開口之后。朕就被老師所說的話給吸引了。老師并未如同那些人一般。只是死說書上的東西。反倒是給朕講起來了一些其他的事情。那些事情朕不僅僅只是喜歡聽。卻是每次聽完。都能明白一些道理。從那以后。朕就喜歡聽老師的教導(dǎo)了。”
    “如此還要多謝陛下夸獎了。”
    “說來。如今想想看。老師的這個法子。恐怕也不是對誰都有用吧。洛兒倒是不錯。不過想來。不管老師用什么辦法。他都會學(xué)的很好。反倒是洵兒。想來不管老師用什么辦法。他也未必能學(xué)得好。
    “如今看看。洛兒已經(jīng)是有了一國之君的樣子了；倒是洵兒那里。不管是對他再怎么好。似乎這種好反倒是成了壞事。如今他就藩在外。這才多少年。就弄出來了這么多的事情。”
    “倒是不說福王。不過太子殿下的事情。陛下已經(jīng)想清楚了嗎。”張凡突然更改了話題。“說起來如今陛下的年紀(jì)也并不大。而太子殿下雖然年紀(jì)不小了。可是卻也不用如此著急。更何況。陛下就連皇太孫也都已經(jīng)封了。”
    “但是如今想想看。朕還這么坐著這龍椅。卻也是沒什么意思了。而且這都這么多年了。朕該做的也都做了。如今想想看。是應(yīng)該退位讓賢了。”
    沒錯。今天是萬歷四十八年的九月初九。是重陽節(jié)。同時也是一個很重要的日子。早在三個月前。萬歷皇帝朱翊鈞就下了一道圣旨。打算退位。將皇位傳給自己的兒子。當(dāng)今的太子朱常洛了。而今天。就是這么個日子了。
    皇位的禪讓。這當(dāng)真是一件重大無比的事情。畢竟在這個封建皇權(quán)時代。皇帝就是整個國家的最高統(tǒng)治者。更何況是在這片大地上。這更是非同一般的事情。因此。今天也可以說是最為隆重的一天。
    說起來。皇帝將皇位傳給自己的兒子。有此來延續(xù)皇室的血脈。這本來就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情。也絕對沒有人能夠?qū)Υ硕岢鋈魏蔚漠愖h。更何況。如今朱翊鈞所要傳位的人。那可是他的長子。而且又是太子。并且是朝中所有的人都認(rèn)定的太子。因此。這件事情更是名正言順了。
    不光只是如此。朱翊鈞這么做。還有一個不同的地方。要知道。縱觀整個中國歷史上的皇帝。當(dāng)真是在活著的時候就將皇位傳給自己兒子的人是少之又少的。絕大多數(shù)都是在他死了之后。皇位才自動由太子繼承。這種皇帝退位讓賢的事情。不是沒有。實在是太少了。
    但是同時。這么做也是有個好處的。換一位皇帝。改換一下治國的方式。也當(dāng)真是能夠讓國家和朝廷保持活力的辦法。只不過很多的皇帝都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而朱翊鈞能夠這么做。這當(dāng)真是引得朝中所有人的一致稱贊的。
    “說起來。朕這個時候讓老師進(jìn)宮。還有件事情。”朱翊鈞說道。“若是朕沒有記錯的話。老師的兒子。張言益。如今也已經(jīng)是吏部侍郎了吧。”
    “陛下說的沒錯。言益他如今也已經(jīng)不小了。”
    “前天。洛兒跟朕提起來過。打算讓他入閣。”
    “這……”張凡一時之間有些驚訝。不知道該怎么說了。
    “朕倒是覺得這樣也好。”朱翊鈞卻是一副很平靜的模樣。說道。“新皇登基。這朝中勢力總是要有所更改才是好事。”
    “如此。就但憑陛下的意思了。”
    “還有件事。是關(guān)于老師的。”朱翊鈞接著說道。“如今我大明可算是一片欣欣向榮之貌。與北疆的事情。雖然自從開國以來就未曾斷過紛爭。但是最起碼的。這邊軍也從未輸過。而即便是面對海外。也是游刃有余。如今。不僅百姓們有吃有穿。這良田之下也多有收成。若是說到朝中。雖然黨派之爭猶在。但是也不會擾亂朝政。這些事情。那可都有老師的功勞啊。”
    “陛下此言謬贊了。所謂食君之祿、忠君之事。這些都是身為臣子所應(yīng)當(dāng)做的。況且。老臣在這些事情當(dāng)中也并非功勞最大之人。”
    “老師如今就不必過謙了。只是奈何。這幾十年以來。老師的官職卻是從未變過。因此。朕今日也是做了個打算。就在大典之上。”
    “這……”張凡立刻想要說些什么。
    “這時辰也差不多了。老師。同朕一同去吧。”說罷。也不再讓張凡開口便起身行去。
    萬歷四十八年。五十八歲的萬歷皇帝朱翊鈞將皇位傳讓給了自己的兒子朱常洛。自己則是作為太上皇隱退之后了。
    而就在明光宗的繼位大典上。第一件宣布的事情。就是當(dāng)朝太傅張凡。封為興國公。世襲。
    想來如若不是當(dāng)年有祖訓(xùn)。大明不再有異姓王的話。恐怕這封號還能再上一層。
    不過對于張凡來說。這也已經(jīng)足夠了。在這一世幾十載。總算是沒有平白走一遭。而歷史。也正是因為他的緣故。從這一時刻開始。一切都已經(jīng)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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