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對不起,我不能騙自己……
年夕接到聞蕙的電話時本來還很高興,好久都沒有和聞蕙通過電話了,只是發(fā)過一些郵件,她在最初忙得暈頭轉向的狀態(tài)中調整過來,現(xiàn)在在日本終于也算得上得心應手了,當然,除了她偶爾還會犯的年氏小錯誤以外。
加上這兩天,許久未曾聯(lián)系的顏落因為公事出差到日本,他鄉(xiāng)遇舊友,怎能不激動?年夕著實沒有想到顏落這么喜歡自由的人竟然也能專心進了報社來做記者。
“阿聞,你在嗎?你怎么了,你有在聽嗎,說話啊?”她一著急,喚她小名。她絮絮叨叨說了好長一段顏落來日本后的趣事,才突然發(fā)覺自己說了半天話,蕙蕙竟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電話這頭的聞蕙只是在無聲地流淚,仿佛要把一生的眼淚都流盡,偏偏在啟安面前不允許自己絲毫的軟弱。
六年前,她一個人拖著行李箱孤零零去了京都,六年后的今天又是她親口斷送了自己的幸福,親手剝離了他最后一份貪戀……這個時候知道他對她還有一份情,總也不算枉然。
相愛的人不一定要相守,啟安,我們注定只能在一起走完那一段路,剩下的,我一個人走……
“我,就是有點想你,”她強忍住哽咽,仿佛氣都喘不過來,淚流滿面地微微仰起頭,“你說,要是我們一直都在過去,多好……”
年夕雖然不關心她的近況,但知道多半這樣語帶泣聲,為的肯定是霍大公子,前段時間也不是沒有通過各色媒體看到他婚變的消息——本來當時還隱隱期待聞蕙會和他復合,卻又想起了溫文爾雅的邵榕。
年夕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只能無奈地嘆口氣,自己的感情生活又何嘗不是一團亂麻?她還記得六年前她們也曾抱在一起哭成一團,在日本重逢時雖然掩藏了情緒,但怎么能忘記那份悲哀?
時間,終究是感情最大的殺手。
“蕙蕙,一切都會過去的……”她默默地把那句“既然舍不得為什么還要放手”給咽了下去,因為她自己又何嘗不是選擇了放手?
“我知道,”她明知年夕看不到,但還是努力擠了一個笑容,“我就是想和你說一下……”
“你有什么安排嗎?”年夕問得小心翼翼。
“不用擔心我,在日本一個人我都熬過來了,在這個地方還不是小菜一碟?”
年夕的眼淚也被她勾了出來,這下倒又生生被她弄得哭笑不得,阿聞,我相信你一定可以,不管遇到什么……她瞪大眼睛,逼回了剛剛涌出的淚,“蕙蕙,不說這個,你知道嗎?顏落姐這次還有一個同事和她一起過來,叫沈婭。和我一樣年紀,顏落姐卻總說比我懂事多了,她個性風風火火的,和你可像,連長得都和你有幾分相似。對了,特別是那雙眼睛,也很漂亮!”年夕拼命找話題錯開聞蕙此時的心事,她一看到沈婭竟然立馬想到了聞蕙,和蕙蕙一樣有著與尋常女子不一樣的驕傲。眼線總是畫得很深,襯得一雙清麗的大眼睛,仿佛閱盡千帆的樣子。
只是,聞蕙的驕傲似火,沈婭卻像冰。
“是嗎?”聞蕙對這個“沈”姓有著說不出的味道,但年夕畢竟是有心給她找話題開心,自然也就沒有先前那樣覺得難受了。
同病相憐的人,往往需要的只是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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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聞蕙依然按時上下班,閑下來便隨手拿過報紙雜志,瀏覽網(wǎng)頁或是做做家務,甚至有時候還抽空接送天越。
她努力做得和以前一樣,似乎什么事情都沒有發(fā)生過,雖然經(jīng)常整夜整夜地失眠。
這一天,她帶的班級里英語期末考試結束,小學的英語教學工作就正式告一段落。不管學校放不放人,她既然下定決心要走,誰也留不住。
天越本來還央著她陪他出去吃肯德基,但她只是讓李阿姨帶他出去。剛好他們出去,她就能和邵榕正式坐下來談一談——六年來她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逃避,這一次,她不想逃。
翻出邵榕買回來的咖啡豆,替他最后仔細地煮上一壺咖啡。
憑心而論,她與邵榕之間的問題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問題,談不上背叛與否——因為沒有摻雜愛情,她對他只是一種道義上的負擔。她自然有愧對他的地方,但邵榕也不是完全能置身事外。
既然沒有愛情的參與,事情就可以很簡單。
已經(jīng)五點過半,夕陽還有幾分紅色的影子映紅了天邊一角。初夏的暑氣已經(jīng)不能輕易散去。偌大的屋子里靜靜悄悄,除了滴水觀音還是碧綠鮮活的以外,屋子里竟然沒有一點生氣。
天邊那點如血的余暉,透過長長的落地窗照在白色的沙發(fā)上,有著隱隱的橘黃。
聞蕙看著咖啡壺里泛著的泡泡,也只能感慨人和人之間的關系再微妙不過,有緣的人或早或晚都會相見或者分離。兜兜轉轉,仿佛就為了結伴走一段路,僅此而已。
她記得自己曾經(jīng)對年夕說過,要么就不要選擇,選擇了就不能后悔。能夠在最好的年華愛過一個人就已經(jīng)足夠,雖然有點不甘心,但是她有了天越就可以了。說起來的確輕巧,其實做起來又何其難,她與啟安太過相似,在一起只能互相傷害——她不要傷害他,只要讓他就記得自己的好便夠了。
以后的以后,她會告訴他,天越其實是屬于他們倆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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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榕推開門進屋的時候,看到的便是聞蕙在廚房里忙碌的樣子,照舊是居家便服,短發(fā)微蓬,仿佛初見的模樣。
咖啡壺里正在運作,咕嘟咕嘟的聲音異常悅耳。
他心底暗暗地嘆息,他知道自己從來沒有得到過她,也不配得到,這一次終于算得上是徹底失去……
聞蕙端上兩杯原味的咖啡,香氣濃郁。
“對不起。”看著餐桌上雕花的玻璃表面折射出來的光泛著凄冷的光澤,盡量慎重地打破了兩人之間尷尬的沉默——她做不到為了別人而活,既然錯過一次,就不能再錯。
“你還是,決定要離開我了,對嗎?”邵榕的聲音平淡,聽不出起伏,然后又自嘲般微微一笑,“其實你也從來不在我這里,談不上離開與否。”
她沒有說話,沉默也是回答。
“你也不欠我什么,”邵榕掏出了香煙,他的手顫得有點不穩(wěn),他似乎忘了,家里很久沒有出現(xiàn)煙味了,聞蕙也沒有提醒。
“有你和天越在我身邊的日子,我覺得自己過得才像有家的感覺。”
“邵榕,對不起,我不能騙我自己。”聞蕙垂下眼瞼,最后一點夕陽染紅了她的臉頰。
“我真是羨慕啟安那小子,他到底有什么好?偏偏什么都全了。”他猛吸一口煙,嗆得差點落淚。
“我打算回去J市,回去陪陪母親。”聞蕙沒有接他的話。
“小蕙,如果你覺得難以面對我,我可以回日本,你知道,其實我的家在那里。”邵榕遞給她那份簽了字的離婚協(xié)議書,他這些天一直都有準備。
“其實,你是真的在乎我的,邵榕,”聞蕙把協(xié)議書放在一旁,“我這段時間也在想,甚至在嘗試,我為什么不能接受你——真的沒有辦法欺騙自己。愛情需要在乎對方,但是我很難忘記。”
“這些年過去了,你還是愛他。”
“我想哪怕他不在了,不愛我,我還是不會再愛別人,相愛的人并不一定要相守——在我父母那里我就知道。”
“小蕙……”他忍不住叫住她,她輕輕抬起頭,看著他。
“有時候想想自己當初真是草率,不應該勸著你回國,如果你沒有再看到霍啟安,或許我還有機會。當時想著,霍啟安活得那樣幸福,自己竟然以為你會給我一次機會。”
“父親也許是愛過母親的,只是后來不愛了,又或者男人的生活總有比愛情更重要的東西。有些人一輩子可以愛很多人,有些人只會愛一個。我可能就是后者,對不起,邵榕。”聞蕙想起父親正式向母親攤牌時還有隱忍,還有難過,自己的決絕讓她想起當年父親眼里未必不是傷心,“就像當年你說的和你父親一樣,哪怕他后來娶了霍夫人,還另外有了霍錦晨……”
“為什么不回到霍啟安身邊,既然如此?”他實在不忍心說出啟安還愛著你。
“是啊,我也在想,為什么不回去,他做這些好像都是為了我,”聞蕙笑,“可是我不知道他到底愛以前的那個我,還是現(xiàn)在的我,要是在一起發(fā)現(xiàn)還不如當初的分開留下想念來得好,豈不冤枉。”
“小蕙,你在撒謊,你都可以承認你還愛他,卻為什么不能說實話?”
“愛情,抵不過流年,”聞蕙抿了一口咖啡,苦得驚人,“沒有愛情,我們依然可以生活,但是婚姻不同,有些人比我更需要這些……”
“小蕙,那有沒有想過天越?他應當姓霍。”邵榕開始同情霍啟安。
聞蕙沉默了,那個瞬間她想起年夕電話里的那句話,最后我們還是輸給了時間。
“叮鈴鈴!”家里的電話急促地響起,聞蕙心里有不好的預感。
她接起這個陌生的號碼,原來是帶天越去吃肯德基的保姆李阿姨,“先生……夫人……”她含含糊糊的,半天才說出一句,“天越不見了!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去上了個廁所,回來就看不到他了……”李阿姨聲音里已經(jīng)帶了哭腔,看來被嚇得不清,多半已經(jīng)找了好一會兒了。
“你說什么?!”聞蕙嚇得從凳子上猛地站起,差點跌出去,面前的咖啡被打翻,滴滴答答從桌上流到地面,灑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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