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霍家二樓的議事廳里坐了幾個年長的人,其中有霍氏企業(yè)的幾個大股東,很多都是和當年霍秋陽闖天下的人。
屋外烏云翻滾,屋內(nèi)外氣壓都有點低。
霍啟安站在窗前抽煙,手里的打火機開開合合。霍老夫人安靜地端著燙金花紋的杯子飲著清火的花茶,氣定神閑,她覺得兒子那樣堅毅的背影比死去的丈夫——所謂的霍老大更值得依靠。
大家都在等一個人,本來火氣就很大的大家覺得更加不像話:看來霍錦晨這次是徹底完了……
霍錦晨推開門進來的時候,還在打哈哈,“對不住啊,各位,我遲到了,實在不知道突然大家聚在我們家開什么會,回頭請各位到邀月樓喝茶,記在我的賬上……”然后覺得氣氛很壓抑,他的妻子莫蘭狠勁掐了他一把,他竟然還痛呼出聲:“你掐我干嘛?” 那些霍家的老人終于明白:這次是想救也救不了了,雖然霍老爺子生前有交代,看在他的薄面要對老二也好一點——但畢竟霍家少了他有百利而無一害。
“錦晨,你們先坐下吧,啟安有些事情要和你說。”霍老夫人先開了口。
霍啟安慢慢踱過來,看了唐薇一眼,唐薇本來不想?yún)⑴c他們家族的事情,但也算事關(guān)霍氏,很多文件需要她經(jīng)手,便奉命過來宣布某人的死期。
收到總裁遞來的眼神,她遞給霍錦晨一疊文件。
“這是什么?”
霍錦晨看到表面那張賬單,“大哥,我最近開銷是有點大,從我的月錢里扣吧……”
……見霍啟安不吭聲,唐薇認命了,“霍二公子,您的賬單已經(jīng)不是開銷有點大的問題了。”
霍錦晨眉頭擰成一條線……
“這個是您近兩個月來名下信用卡透支狀況明細,霍氏企業(yè)的聯(lián)名卡已經(jīng)為您支付了一千五百萬之巨,當然還不包括您在霍氏旗下產(chǎn)業(yè)的簽單消費;這一份是您收到的來自喬氏的起訴書,指控你侵犯商業(yè)秘密罪;還有,您涉嫌私自動用公司公章,篡改賬簿挪用了公款——金額達……”
“夠了!”霍錦晨的嘴角有點抽搐,很狼狽,但還在咬牙苦撐,“怎么,反正我也有股份,在霍氏拿點錢又怎么了,霍氏那么多錢……”
“錦晨,我什么時候不讓你花錢了,你為什么做事公私不分?這么多叔叔伯伯都在,你做事的時候不能光想著霍氏是我們的吧?”霍啟安的聲音不輕不重,卻正中那些老股東下懷。
“那……”霍錦晨也不是不懂臉色,立馬換了副嘴臉,“我……以后改就是了。”
霍啟安冷笑了一聲,“光是唐秘書聽到你的‘改過’說法,恐怕都不止十次了吧?”
霍錦晨額上冒出了一點冷汗,他竟然一點準備都沒有,被霍啟安殺了個措手不及,他一直以為這個哥哥頗重手足之情,從來沒有說過一句他的不是。突然發(fā)難起來,一點辦法都想不出來,偏偏這才回過神來:娶個漂亮的老婆其實是極沒有用的。
驀的,腦子里閃過一個人,洛唯一!
“嫂子呢?”霍錦晨問。
大家都被他這句問搞得莫名其妙,霍啟安壓抑著,盡量平靜地回答:“和她兒子一起回洛家住幾天。”
唐薇抬頭掃了霍啟安一眼,“她兒子”?怎么那么奇怪的說法,其他人臉上倒是一點都看不出變化,霍老夫人還是在安靜地喝茶。那樣白皙的手指,保養(yǎng)得可真是好,她的頭發(fā)染得烏黑,乍一看白了雙鬢的霍啟安都比她顯老氣……
“那你們想怎么辦?”
“我向來不能代表董事會。”霍啟安把這個釘子拋回到霍氏老人們手里。
“我好歹有百分之十五的霍氏股份。”
“可是,我聽說啊,錦晨你上次在澳門賭馬的時候,把一半多的股份還抵押給了喬家公子折現(xiàn)了,贖回來沒有啊?”霍氏第三大股東桑志駿問道,他當年是和霍老大一起闖江山的人,換言之,說話還算有威信。
一想到喬銘暗中使詐,故意用了別人的名義抵押了自己的股份就火得不得了,本來想用上次日本那次項目挫他的銳氣,居然又被查了出來,“……”
*** ***
“李管家。”霍老夫人放下了茶杯。
“是,小姐。”那位站在她身側(cè)的須發(fā)斑白老者應(yīng)道。
“去請霍氏家訓(xùn)。”
“是,小姐。”
“讀最后一條。”
霍啟安眼睛看著窗外,他并沒有想做得這么絕,可是自己似乎太菩薩心腸了一點,他不得不改變。
“霍氏子弟,若驕奢淫逸,屢教不改,則清算其名下所有產(chǎn)業(yè)。清算之后,資產(chǎn)為負,需要霍氏為其償還一分者可逐出霍家。”
“不!不可能!你們不可以這樣請出霍氏家訓(xùn),父親不會這樣對我!大媽,你好狠,原來之前就是縱著我花天酒地不管,現(xiàn)在突然說這個,你……你們不公平!”霍錦晨已經(jīng)有點開始語無倫次,他的妻子莫蘭更是嚇得大氣也不敢出,她雖然多少算個小明星,見慣了一些場面,此刻也是一句話說不出來……
“錦晨啊,你當初被領(lǐng)進霍家的時候,就聽說過霍氏家訓(xùn)的吧?這一十八條家訓(xùn),你是不是也抄過很多遍?”霍老夫人字正腔圓,一點都沒有刁難人的樣子,“而且先夫的遺囑上也說過,霍氏家訓(xùn)為上,你覺得,你還能成為霍家人嗎?”
其他霍家的老人紛紛搖頭,那些所謂的憑證他們自然是老早曉得的,今天過來無非就是幫霍老夫人把這個場面給圓了而已,霍家專屬律師樓氏早派了最得力的律師過來,于理于法都是場面了。
“霍二公子,您覺得還需要核算一下賬單嗎?我已經(jīng)讓會計師清算了一份給您,需要請您的律師過來嗎?”
“好!你們好!!好!不僅想讓我身無分文,還想讓我姓不了霍!上官琴,你別以為我不知道:從我進門的第一天起,你就不想承認我是霍家的人!”
“錦晨,這樣說話就不對了,我自問從來沒有虧待你,自然這次也是不會的。若今天違背這霍氏家訓(xùn)的是啟安,我自然也不會包庇。”她呷了一口茶,“而且,你比啟安幸福多了,從小就在霍家錦衣玉食中長大,不比啟安,只在一個空手道館里長大而已。不過你要是不肯合作,自然霍家也沒有什么理由再花過多的錢幫你擺平那些事情。”
提起官司,霍錦晨立馬吭不了聲了,他最近的花銷多半也和擺平這件事有關(guān),但偏偏都打了水漂。他其實并不是一個狠角色,從小壓根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生活充滿刀光劍影,根本也不做繼承人的想法。仿佛一只在溫水里煮的青蛙,等意識到水溫變得發(fā)燙時已經(jīng)喪失了跳出逃生的能力。半晌,只能問了一句:“什么叫不虧待我?”
“唐秘書。”霍老夫人啟唇叫她。
“是,霍夫人。”唐薇翻開那份清單,拿出一份合同書,“霍氏會為您清還所有賬目包括平息這場官司,然后您名下的動產(chǎn)和不動產(chǎn)會全部給您,但是霍氏的股份收回,而且以后你與霍家再不相關(guān)……”
“哈哈!好精巧的算盤,我名下的產(chǎn)業(yè)?那點產(chǎn)業(yè)還不及霍氏百分之一的股份每年紅利多……用不著什么霍氏家訓(xùn),你們想趕我走,何必那么麻煩?反正我老子死了,我就只能等死——不過上官琴,你們別忘了,霍啟安可不是霍家最大的兒子,我老子還有不知道多少個兒子在那里排隊等著領(lǐng)霍氏的錢呢!”霍錦晨的臉上突然顯出一份狠厲,那也許是霍氏給他的最后一點血性,“還有,霍啟安,我告訴你,別得意得太早,你也有兒子的——遲早你會后悔!”
……
*** ***
簽字走人的霍錦晨,走得倒是很瀟灑。霍老夫人還是吩咐李管家把他的東西全部整理出去。她知道他在城西有幢別墅,那算是唯一明智的私產(chǎn)投資。
“你站住。”
送走了那些股東、律師等人,見到霍啟安也要走,一句話也沒有留,霍老夫人有點氣惱。
“你不滿意嗎,母親?”霍啟安停住腳步,低頭看著亮得印出人影的木地板,沒有回身。
“這也是你同意的,你忘了?”
“我倒是沒有您想的周到。”他沒想到真的這樣可以把一個人逐出霍家,或者更確切的說,是上官家。
“你這是什么意思?”
“你從最早讓父親大動周章立霍氏家訓(xùn)時就盼望著今天了吧?”霍啟安搖搖頭,“有時候,我真慶幸沒有在你身邊長大。”
“霍啟安!!”
“是,母親。”他回頭,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她真是老了,雖然這場戰(zhàn)爭她勝利了,但又有什么意義——遲到了那么多年的勝利!
“你難道不明白我的苦心?”
“明白,有句話怎么說的,姑息養(yǎng)‘奸’?”霍啟安想到母親的手段,的確有點自愧不如,他的雷厲手段比起母親的運籌帷幄和堅強的耐力真是小菜一碟,“想當初你同意他和莫蘭的婚事,也無非就是看重莫蘭沒錢罷了,遇到今天的狀況也是拉不到任何救兵——我是不是該感謝你幫我娶了洛唯一呢?她老子好歹也是一個銀行之長,隨便拿點錢應(yīng)該不算什么吧?”
“你——!!”霍老夫人一口氣被噎得說不出話來,他竟然到現(xiàn)在都忌恨這場聯(lián)姻,他的兒子都已經(jīng)快五歲了還這樣恨!當時自己的立場是那樣的難。
“不過,”霍啟安對著母親笑起來,“我從來不允許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我不會再做任、何、人的傀儡!”一字一頓異常清晰,“到了今天,想必你也清楚得很:洛家不能左右我,你,也同樣不能!霍家當家的是我,那個所謂的霍氏家訓(xùn),我有權(quán)力立個新的吧?”
……
“少爺。”李管家推門進來時剛好撞見霍啟安大步踏了出去,他趕忙過來扶住氣得站都站不穩(wěn)的霍老夫人,“小姐,小姐……”
“老李,你看到了嗎?”霍夫人緊閉雙眼,但心里多少是安慰的,“到底是我的兒子,和我竟然這樣像,從小不在我身邊長大,還這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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