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微微一震，霍桓雖然也常常叫她奶奶，但是卻沒有這個孩子這般甜甜軟軟的，弄得人心里癢癢的。她低頭看他，看到他頭頂兩個漩，和她的啟安一樣，應該也是一個倔脾氣。但眉清目秀的樣子很討喜，她實在不忍心說因為他是聞蕙與邵榕的孩子就心生厭惡。
    “你會下圍棋？”話語慈祥。
    “爹地教過我一點點，但只學了一點規(guī)則，還不懂棋路，這局棋雖然沒有下完不過我覺得應該是黑方被圍死了，已經(jīng)輸了吧。奶奶，您覺得呢？”他眨著大眼睛，一點都不怕生，看著霍老夫人，有點孩子氣的老成。
    “天越，”從小客廳里出來的聞蕙看到霍老夫人和天越靠得那么近，潛意識里有點害怕，“你又調皮了？那是剛才周老師他們下的棋，一會兒還要回來的，你別弄亂了。”
    “夫人，天越?jīng)]有碰棋盤，就是看看。”旁邊的保姆阿姨都替天越抱屈。
    “李阿姨，辛苦你了，我和天越晚點回去，你和先生也說一下。”李阿姨應了便走了。
    霍老夫人縮回了本要去摸孩子的手，她竟然有點懊惱自己不懂圍棋。
    “霍老夫人，其實您大可以放心，啟安并沒有找過我，他和唯一不會那么容易散的。”聞蕙一邊彎腰仔細地整了整天越的衣領，一邊輕輕地說。
    像是說服她又像是說服自己，卻讓霍老夫人恍惚了心神——她自詡慧眼無雙，也只能說看不透這個女人。
    走在教學樓的走廊里，剛好聽到有個老師抱怨，“周老師，下次和你下圍棋，我要換白子，執(zhí)那個黑子真是倒霉死了，每次都是這樣，還沒走幾步就被你圍得好無前途嘛！”
    霍老夫人身旁的黑衣保鏢知道老夫人今天心情肯定不自在，但是沒想到一回頭，居然還能看到她嘴角浮起了一點笑意，心里覺得真是奇怪。
    ****　****
    “小蕙，你準備一下，晚上陪我出席一個生日宴會吧？”邵榕今天早上出門的時候順口說。
    “你在家啊？”聞蕙拿著昨天從必勝客帶回來的披薩，還睡眼朦朧著。昨天天越點了兩大塊，一早就想好打包帶回來做今天的早飯。
    “哦，沒有關系，不用準備我的早飯。我馬上就走，今天公司里有點事情，下午我回家接你，你換件衣服就行。”說罷急匆匆出了門。
    把難題倒留給了她，這可怎么辦，商務宴請這個事情離自己還真是遠了去了，天越在餐桌上吃著微波爐里熱過的披薩，一邊抱怨著太硬，一邊那個刀在拼命切，偏又不要人幫忙。皺著眉頭一本正經(jīng)，活脫脫一個……她嘆口氣，決定去小許老師推薦的美發(fā)店剪頭發(fā)。如果晚宴上還隨便一綰，自己都覺得有點邋遢得說不過去。
    “小姐，請問想做一個什么樣的發(fā)型？”年輕的發(fā)型設計師用梳子輕輕地梳理聞蕙的頭發(fā)，長長的卷發(fā)很久沒有打理，上半段是新長出來的黑色，下半段還是已經(jīng)褪了色的栗色，發(fā)質偏硬但效果看著還是不錯。
    慵懶的，嫵媚的。
    今晚她至少不能讓邵榕丟臉——好歹自己也算是邵夫人，卻從來沒有履行過任何義務。這還是第一次以邵夫人的名義出席晚宴，實在不忍心拒絕。既然她求不來霍啟安的什么承諾，只能盡己所能去幫助一下邵榕，比如打理一下頭發(fā)，看著像個體面的女伴就行。
    晚上那場生日晚會，看似薛家私人花園里的一場家宴，實際卻是名利場的漩渦。那位主人薛先生是個華裔，據(jù)說身家斐然，還和政府有著無盡牽連，就連年齡也是個謎。雖然看著非常年輕，卻自稱垂垂老矣。曾祖父家就已經(jīng)到美國發(fā)展，偶爾在國內的大城市流連。最近回國來S市度假，剛好有一筆很大的投資意向，S市甚至臨近的很多公司都用很不錯的投資案像薛先生拋出繡球。他著實是個性情中人，把有意向的合作伙伴都邀請參加他妹妹的雙十生日晚宴，今晚的宴會上如果誰能得到薛家的青睞未必不是投資對象的風向標。如果順利拿下他的投資方案，邵榕就可以有足夠的資金緩解最近的危機。
    “剪短。”她簡單回答。
    “是不是稍微打薄一下，弄出層次，再重新燙卷，染一下，我覺得您的確合適這個發(fā)型。”
    “把有顏色的全部剪短，我要短發(fā)。”她已經(jīng)厭煩了這么長的頭發(fā)。
    “什么？”發(fā)型師的蘭花指翹了起來，有點花容失色——如果剪掉全部的栗色頭發(fā)，最多過耳一寸！“那就成短發(fā)了。”
    “怎么，沙宣的廣告模特頭發(fā)不是比這個還短嗎？”聞蕙微微一笑，毫不在意，她還是喜歡短發(fā)的自己。
    “你，要嘗試波波頭？”
    “那是什么‘頭’？”聞蕙不解，年輕的發(fā)型師立時來了興致，如果想換波波頭倒未嘗不可，而且她有一雙極明媚的眼睛，短發(fā)可以讓人們的目光集中在她精致的臉上。
    他遞給她一本造型書，耐心地講解著一款款最新流行的發(fā)型。聞蕙看著那樣堆得厚厚的頭發(fā)，齊眉的整齊厚劉海，還是覺得有點怪怪的，她本來都想回到自己大學時候的短發(fā)模樣，如果換成所謂的“波波頭”，是否會合適？
    “您的臉型偏小，下巴很尖，很適合這種發(fā)型，挑一個最喜歡的，我會盡心為你剪。”
    怎么又適合這個發(fā)型了，發(fā)型師的那張嘴隨便一說，就不知道要撈多少油水發(fā)財。她嘆氣道，“適合參加晚宴嗎？”抬頭撅嘴看鏡子里的發(fā)型師，她最不喜歡的就是做選擇題，最煩發(fā)型師啰里啰嗦的推薦。誰叫這是小許老師推薦的美發(fā)店，流行的風向標，物美價廉……以后，小許老師的話都要去掉九層水分還不止！
    “您要參加晚宴啊？那一定要好好做頭發(fā)。”他摩拳擦掌，已經(jīng)迫不及待舉起剪刀。
    “呃，”聞蕙不想費腦子了，和發(fā)型師對話真是雞同鴨講，“你看著辦吧。”
    左右不過是頭發(fā)，剪壞了不過以后再重新蓄起來就是了。
    仿佛等的就是這句話，造型師在打定主意往波波頭方向發(fā)展后，他已經(jīng)想好了所有的細節(jié)問題——聞蕙看著他興奮的表情不由打了個冷戰(zhàn)……
    不忍心看鏡子里的自己，自己長長的頭發(fā)一把把掉落……閉著眼假寐。
    等得開始犯困……肚子開始唱空城計……
    “好了！”
    真是人間天籟！面對這么一個富有創(chuàng)作欲的造型師自己還有什么好說的？從早晨一直剪到下午一點，連午飯都忘了，剪了整整四個小時！
    聞蕙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并不是完全整齊的劉海，也沒有厚厚的裹在頭上，過耳而不及肩的長度，微微有點蓬起……說不出來的妥帖乖巧，不禁贊道：“我要的還真是這個感覺！”
    “真的嗎？”發(fā)型師還真是性情中人，一句話就讓他淚盈于睫。
    聞蕙看了看他的工號，33號發(fā)型師——小許推薦的發(fā)型師，呵，現(xiàn)在看他的虎牙還有蘭花指都好像順眼很多嘛。不過費用還是讓她咂舌——誰叫她沒問清楚，現(xiàn)在像小許老師這樣舍得花重金做頭發(fā)的人還真是不少！這么貴還稱物美價廉？
    百無聊賴地開始在街上逛了一會兒，換了發(fā)型心情好了許多。衣服就不用費心去買——以前在日本工作的時候陪長谷先生出席酒宴時候置備過。沒穿過幾次，再買也浪費，自己反正不是主角。她不屑成為焦點，那是過去很多年都膩煩的感覺，在學校，她穿運動背心跑步都引人尖叫。今晚只要不讓邵榕難看就行，當然，如果不用碰到霍啟安的話，她的心情會更好。
    只是，有人不會讓她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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