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阿嚏!”聞蕙突然打了個噴嚏,心里毛毛的,昨天在家失手打碎了那只杯子以后就總有點不自在。許久沒有這樣不安心的感覺,除了幾年前生小越的時候……
“蕙蕙姐,你怎么了,該不是剛來公司,你老公就在家里想你了吧?”旁邊相熟的柳依依看她連打了兩個噴嚏以后,打趣聞蕙道。柳依依是和男朋友一起在日本留學并留下來,性格很活潑。他的男朋友力爭要做學術(shù)男,所以迄今還在繼續(xù)啃博士的書。
“去去去,邊上去,來打趣我有什么意思?”說到邵榕,她開始窩火,昨天晚上和他說話完全沒有說到一起,這些年來還從未有過這樣的情況,邵榕很少出現(xiàn)這樣那煩躁的樣子,她突然有一種很奇怪的想法,邵榕昨天暴怒的樣子才是他本來的面目,平時那樣溫順安靜的,其實只是偽裝?昨天實在不該用那句話刺傷他,她嘆了一口氣,其實何必彼此為難?他們本來就是天涯淪落而已。
她其實不是不知道,為什么邵榕一定要回國去,這從她當年愿意嫁給他時他就非常明確地說過一定會要回國的;她也知道年夕近期就要來日本的意向多少堅定了邵榕回國的決心——聞蕙再也不能用找不到合適的接替人給長谷先生作為借口了。長谷先生對自己有知遇之恩,甚至不亞于邵榕對自己的恩情,她于私于公都應(yīng)該給長谷先生重新選一個秘書兼任翻譯的人選,想來年夕應(yīng)該不會拒絕。自己就是多帶她一段時間,也拖不了太久時間,總是要回去。
那里,有早晚要面對的人。
雖然,當時逃避了,總不能逃避一世。
有些事情,避無可避,比如她和霍啟安的相遇還有后來的糾纏甚至分開……她已經(jīng)不再是曾經(jīng)的聞蕙,她現(xiàn)在在乎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她的兒子邵天越,每次想到他胖嘟嘟軟呼呼的身體在自己身上蹭來蹭去乖得像個小毛球一樣就會很舒心。回想他剛出生時那個模樣,心疼得就有了一種相依為命的感覺——那么多人,總是一個個離她而去,只有天越,從來到這個世上起就是屬于她的,血肉相連,割舍不斷。
*** ***
接到年夕下飛機,她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這個小妮子竟然一把摟住自己就開始哭起來……倒把聞蕙嚇了一跳,“行了行了啊,你干嘛這么生離死別的樣子,舍不得就別離開蘇昀嘛,跑來日本倒弄了我一身鼻涕眼淚,姐姐我今天穿的這個還是撐場面的衣服要陪老板去見客戶的!”
“撲哧!”年夕聽到聞蕙熟悉的調(diào)子不由又笑出來,她哪里知道自己其實在為她和霍啟安傷心呢?也許這樣也沒什么不好,看到聞蕙神采奕奕的樣子,年夕覺得自己或許也可以活出另一番天地。
“這次要長期駐扎了吧?”
“嗯,可以好好修煉日語,上次覺得你的日語簡直登峰造極啊!”年夕回想上次和喬銘過來談合同的情形,又開始崇拜起聞蕙,她從讀大學時就能學習和娛樂兩不誤,不服不行。
“我以前就不厲害了?少在為自己日語差勁找借口,在國內(nèi)就不能練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到現(xiàn)在學校還肄業(yè)著呢!”聞蕙和年夕說話從來直來直往,不拐彎抹角,“回頭用心點。”
“知道啦!聞大翻譯,保證不給你丟人,不拖你后腿。”年夕說道。
“邊上去,我又不是豬,還分前后腿。”聞蕙吐了吐舌頭,一點都不像是孩子他媽。年夕一時沒忍住,又抱了抱她,心里很激動的,本來想來一兩句煽情的話,卻被聞蕙正兒八經(jīng)地推開一段距離,“年夕,你不會是對蘇昀絕望,改變性取向了吧?”
“……?”
“不要這樣,你要知道大部分男生還是好的,就是我們兩個一開始運氣稍微差點,其實,你看,邵榕就還是不錯的。”
年夕徹底被雷到無語,現(xiàn)在看來,聞蕙才越來越有聞蕙的感覺了,她真是一點沒有變……吧?
來到聞蕙家,才知道邵榕這個牙醫(yī)做得真是不錯,在日本擁有的房子也是市中心地段,很寬敞的西式風格房屋,和中國的商品房也沒什么區(qū)別。只是布局簡單得很,一點都不像居家的樣子。很空曠的格局,房間很多,一時都搞不清楚主臥室在哪里。年夕其實還是很好奇,比如婚紗照比如他們的孩子那個照片上很神氣的小男孩,特別上照,睫毛長得簡直要透出照片來。眸子炯炯有神,實在很想看看他真人模樣。
“邵榕估計接小越去了,一會兒回來,你看他把飯都做好了,”聞蕙笑了笑,有點勉強,“因為孩子小喜歡到處亂跑,所以我們的房子就弄得比較開闊,平時這里到處都是他的玩具。”
“天越很乖吧?”
“嗯,還可以,”嘴角不由自主笑起來,“但小孩子總是比較皮,難免費心。”
年夕想起來自己前兩天也搜索到了霍啟安不僅結(jié)婚也早已為人父,世事變化無常,如果有一天他們再次遇見會不會相顧一笑呢?
*** ***
“媽咪!”還沒聽到鑰匙拔出來的聲音,就聽到了邵天越清脆的童音,聞蕙立馬放下了手里的餐具,摸了摸兒子的腦袋,“先去洗手,再來吃飯。”
孩子一溜煙跑進去,年夕都沒來得及和他打招呼,一個穿著淺灰色風衣的男子走了進來,很挺拔的身材,從頭到尾都給人一絲不茍的感覺,的確很像一個牙醫(yī)。他和煦地笑:“年小姐,幸會。”
“……榕,榕哥……”年夕拉了拉聞蕙的胳膊,一時錯愕,“還是我,改叫姐夫?”
聞蕙的臉上有點尷尬的味道,“你們認識?”
年夕除了在百年校慶的時候看到過正裝出席的榕哥以外,從未見過他收拾得這樣齊整,她也不是很久沒見他,只是……他怎么突然來日本,可是又憑空和聞蕙結(jié)婚,而且他們的兒子小越竟然都這么大了?
“我偶爾回國一段時間的時候,住在年夕那個小區(qū)附近,所以有點交情的,”邵榕的臉上很平靜,仿佛他早料到會有這么一天,“小夕,我其實一直都在日本的,以前也是在日本讀書的,偶爾住在國內(nèi)幫親戚做點事。”
年夕幾乎目瞪口呆,一個牙醫(yī)幫人做點事:在超市做零時工?比自己當初去做服務(wù)生還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啊……看來聞蕙未必知道這些事情,或許可以不告訴她,以免大家尷尬。虧得當初自己還想撮合他和顏落……真是汗顏!
飯桌上除了肉嘟嘟的邵天越在很起勁地和螃蟹搏斗以外,大人似乎都沒什么食欲的樣子吃得很慢,年夕感覺氣氛總是有點詭異,雖然他們都在客氣地找很多話題,盡量熱情的樣子反而讓她不自在,這些所謂從北海道買回來的海鮮,怎么吃怎么都有一股怪怪的味道。雖然做得很精致,但是因為太好仿佛就有點假。除了邵榕面對小天越的時候,給他細心地夾菜,挑掉魚刺,時時還能路出一點真摯的笑意……
天越真是一個可愛的孩子,頭發(fā)有點微微的自然卷,不過卻是烏黑,皮膚又是白白嫩嫩,更是襯得那個眸子黑白分明,似曾相識的精神勁,還是像聞蕙多一點,因為邵榕的眸子帶點琥珀的顏色。他很機靈,爸爸剛給他剝了一個大蝦,就趕緊沾了調(diào)料,放進了聞蕙的碗里……小小年紀倒懂得了借花獻佛,惹得眾人大笑。
也不怕生,一雙眼睛在年夕身上滾來滾去,挑了一個他喜歡吃的魚丸子給年夕,說:“姐姐,你真好看。”那有點調(diào)皮的樣子卻讓她想起一個不該想起的人,霍啟安,他的眼角總是沉著那份落寞,如果開心的時候,他烏黑的眼睛是不是也應(yīng)該這樣神氣?
*** ***
“我睡在這里?”年夕晚上打量這個臥房,實在不像是客房的樣子。
“哦,邵榕最近醫(yī)學研討會要出差,平時不好打擾,他大部分時間都在醫(yī)院,那里有他專門的休息辦公室,比家里的東西還齊全。”輕輕的一聲嘆息不知道是不是作為妻子的抱怨。
年夕瞪大眼睛,聞蕙又若無其事地補上了一句:“在家,小越總是會分他的心,他也挺忙的。所以,小越一般和我睡在主臥室,這個是小越的房間,你不介意吧?”
“哦,不,當然不會。”
“你的事情,我已經(jīng)和長谷先生說過了,應(yīng)該馬上就會分到正式宿舍,那里我也住過很久的,雖然小了點但是過得去,比我們大學宿舍好多了呵呵。”聞蕙一邊給她整理床鋪,一邊說到。
昏黃的床燈下,聞蕙整理床鋪的樣子又讓她想起了大學時光,她們兩個睡著上下鋪,聞蕙睡在下面但卻是極其愛干凈,床單被套都是半月?lián)Q洗一次,平時很少有人坐在她床上,知道她有點潔癖。看著像男孩子的聞蕙其實也會有很女孩子的一面,細膩而敏感,喜歡干凈。
只是現(xiàn)在的她,和那時候總有點不一樣了,具體在哪里卻又說不上來。
這個家很有家的感覺嗎,是有點,但又不完全像……
夜那么長,邵榕在辦公室里抽了很多煙,一根接著一根,他沒有接受聞蕙的建議,根本不想住在家里,做樣子給年夕看又何必?再說,憑他對年夕的了解,她也不是一個多心的人,不會問多余的話——自己這個樣子做得也太久了,他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要回國去,而且再不回去,他真的好怕自己快要不能堅持自己的原則……
年夕,你要快點適應(yīng)這里的工作,霍啟安,你要等著我回來。
一定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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