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干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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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干娘
塞鴻齋前院里,有兩棵桂樹,桂樹間,有一個(gè)紫藤架子,架子上的紫藤花如瀑布般葳蕤垂下。
金折桂將大黑馬安置在紫藤架子下,又騰出上等的白石馬槽,從前院弄來上等的草料給它。對著大黑馬念叨了一句“夜迢迢,難睡著,窗兒外雨打芭蕉”,托著臉想就沖玉破禪幾句話,自己也定要將他拿下!
隔了五六日,金折桂才想起玉悟禪的事,趕緊去金老夫人房里將玉悟禪如何如何說了一通,就是因這一說,她才瞧見了被金老夫人剪了頭發(fā)的金擎桂。
看見金擎桂這模樣,金折桂心里想到一句活該,又心有戚戚焉,唯恐金老夫人知道她的心思,也剪了她的頭發(fā)。
昨兒個(gè)一出苦肉計(jì),叫金將晚殷勤地在床邊端茶遞水服侍了一夜,金老夫人心里舒坦,于是看著金擎桂,就問:“你瞧見了沒,那玉悟禪敢用亂箭射自己夫人,還能是個(gè)好的?”
金擎桂依稀從冷氏捎來的話里得知康家犯事,玉悟禪勢必休妻等事,原只以為他們二人或和離或休妻,卻萬萬沒想到玉悟禪那般狠心,“祖母……我并不知道……”
“人家夫妻多年,你才見她一面,就為了你那一面,他就殺妻。你說,這可是因?yàn)槟銉A城傾國?”金老夫人嘲諷道,見金折桂還在,就出聲將金折桂打發(fā)出去,然后一門心思教導(dǎo)金擎桂。
金擎桂也被玉悟禪要?dú)⑵薜氖聡樦耍瑧?zhàn)戰(zhàn)兢兢地,不管金老夫人說什么都一個(gè)勁地點(diǎn)頭,半天見金老夫人叫游絲拿出一頂假髻,眼圈一紅,趕緊叫游絲、碧桃給她戴上,等戴好了假髻,瞧見鏡子里自己還是滿頭烏發(fā),一張臉卻因?yàn)楸唤鹄戏蛉恕败浗备墒菹聛恚鄹C深陷、精神萎靡。
“回去吧。”金老夫人嘆了口氣,“吃一塹長一智,等你養(yǎng)好精神,跟著我在朝桐幾大喜的日子見見人,正經(jīng)地找個(gè)好人家。”說罷,又是一哼,“昔日你母親信不過我,搶著逼著你父親先跟蕭家定下親,果然,姓蕭的,是個(gè)短命鬼。如今你又信不過我,看上了玉家那狼心狗肺的。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的話,怎么總是不懂呢?”
“……祖母,孫女都聽你的。”金擎桂擔(dān)驚受怕了幾天,方才那狼狽模樣又被金折桂看去,精神萎靡,竟是振作不起來,再三保證自己痛改前非后,才從金老夫人房里出來,心虛地拉扯著假髻,跟著龐錚家的回自己房里。
金擎桂將將在自家房里坐下,冷氏就領(lǐng)著姜姨娘趕緊湊了過來。
“我的兒,你祖母好狠的心,竟然把你折騰成這樣。”冷氏眼瞅著神采飛揚(yáng)的金擎桂無精打采地耷拉著眼皮,眼淚不禁簌簌落下。
姜姨娘如今凡事都被冷氏帶在身邊,竟是比冷氏還怕冷氏所做的事被人發(fā)現(xiàn)——若被人發(fā)現(xiàn)了,頭一個(gè)嫌疑人,就是她。
“夫人,叫小姐趕緊洗一洗,上一些胭脂,也好精神一些。”姜姨娘忙要去張羅人送水拿梳妝鏡來。
“不必了,我又不見人。”金擎桂哼哼唧唧地說。
“胡說,怎么就不見人了?擎桂,玉悟禪才送了信來,說他夫人在獵場德行有虧,她夫人又要欲擒故眾自請下堂。這次定要叫她拿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冷氏話里暗暗透露著興奮,瞥了眼姜氏,心道金擎桂若嫁進(jìn)玉家,玉家又不能納妾,定能叫玉悟禪跟她一心一意地過日子。
金擎桂一直垂著的頭猛地一抬,“什么?”據(jù)說玉悟禪受了傷,他到底傷成了什么樣?
“他母親、祖母都不是親的,哪里敢管他的事。玉悟禪說他銀子都由著他夫人管著,先問咱們暫借三千兩銀子打點(diǎn)他祖母、母親,叫這兩人幫著他讓他夫人順?biāo)浦鄣叵绿谩5人蛉顺隽擞窦遥y子又能到他手上,他立時(shí)還了咱們。”冷氏對玉悟禪還是滿意的,看玉悟禪早先是十分規(guī)矩地把銀子都交給他夫人,連私房錢也沒有的。
“母親!”金擎桂頭皮一麻,終于提起了精神,“母親,你可知道……玉悟禪受了重傷?他怕是連自己都顧不得,怎還會(huì)、怎還會(huì)惦記叫他夫人下堂的事?”
“這……”冷氏只知道皇家獵場出事,旁的一概不知,見金擎桂這般緊張,也跟著緊張起來。
“銀子已經(jīng)送了?”金擎桂問。
冷氏道:“銀子前兩日就送過去了,這……”掂量著手,左右尋不出話來說,“莫非有人存心要訛詐咱們?nèi)摄y子?”
“……若是只訛詐三千兩銀子就好了。”姜氏在心里念叨。
“夫人、夫人。”胭脂在門外連聲地呼喚。
“什么事?”冷氏氣急敗壞地問。
“玉家大少夫人上門來了。”胭脂在門外說。
“沒有帖子嗎?”冷氏問。
“玉家大少夫人從二姑娘住著的偏門進(jìn)來的,上門就說要見二夫人、大小姐。二姑娘看玉家大少夫人神色不對,不敢不帶著她過來。”胭脂一連聲地說。
“母親,我萬萬不能這樣見她。”金擎桂摸著自己的臉,趕緊叫人伺候她洗臉上脂粉,雖如今不想嫁玉悟禪了,但要她在康氏面前丟人,她又拉不下那臉。
梳洗一通,到底是最近哭得面黃肌瘦,折損了顏色,上了胭脂水粉,臉上也不顯得光彩,反而是濃妝艷抹的,叫人看著有些滑稽。
“玉大少夫人、二小姐過來了。”胭脂提醒一聲后,金擎桂嘴角含笑地向門前看去,卻見一鴨蛋臉的端莊秀氣少婦牽著一個(gè)五六歲的小女孩兒,跟著金潔桂進(jìn)來了。
康氏綠衣紅裙,梳著飛天髻,笑盈盈地,叫金擎桂不禁自愧不如。
冷氏看康氏不急不惱,越發(fā)糟心起來,唯恐康氏帶著女兒上門鬧得他們一房沒臉見人。
“萱兒,這是你干娘,這是你干奶奶。”康氏推了推女兒,搶著先對冷氏說,“干娘。”
這是怎么一回事?冷氏一頭霧水,摸不著頭腦,“多謝干娘疼我,送了三千兩銀子來。”
冷氏一個(gè)激靈,立時(shí)明白信是康氏捎來的,康氏就是有意向他們訛詐銀子。
“干奶奶,干娘。”玉萱兒聽話地給金擎桂、冷氏磕頭,懵懵懂懂地看金擎桂濃妝艷抹,就沖她一笑。
“好孩子。胭脂,去拿一對玉環(huán)送給萱兒。”冷氏強(qiáng)撐著摸摸萱兒的頭,昔日也曾見過康氏,但哪里撞見過這么尷尬的場面。
金擎桂也因?yàn)榭凳线@一招突如其來,渾渾噩噩,看康氏談笑自如,越發(fā)妄自菲薄,此時(shí)明白玉悟禪不喜康氏并非因?yàn)榭凳喜缓茫且驗(yàn)橛裎蚨U他自己是個(gè)無恥小人。
“你到底、到底要怎樣?”金擎桂咬住嘴唇,看著康氏的眼神有一絲憤恨,心想她今兒個(gè)來,就是來羞辱她的。
康氏見金擎桂如榨干的豆渣一般,毫無往日的麗色,心里大呼痛快,對金潔桂道:“還有勞金二妹妹帶著萱兒去尋她金六姑姑玩一玩。”
金潔桂一手按著自己肚子,看金擎桂、冷氏心虛、慚愧神色,唯恐沾上關(guān)系,就牽著萱兒的手道:“跟二姑姑去尋六姑姑玩去。”
“母親……”萱兒到底年幼,乍然跟著生人出去,有些膽怯。
“去吧,回頭母親尋你去。”康氏揮揮手,又謝了金潔桂一回,等萱兒走了,臉上的笑意便冷淡下來,反復(fù)打量著金擎桂,“金大妹妹嫁妝不菲,人又漂亮,身世又好,就連前頭的婆家也許你嫁人,不知如今說的是哪一家?”
冷氏、金擎桂立時(shí)警惕下來。
“說起來,咱們也算是一家人。若非陰錯(cuò)陽差,萱兒還要管金大妹妹叫母親……”
“哎呦,怎么忘了請玉大嫂子上座了,該死該死。”姜姨娘后知后覺地提醒冷氏、金擎桂。
冷氏、金擎桂二人趕緊硬著頭皮請康氏去房里頭坐著。
康氏進(jìn)了屋子,先喝了一盞茶,才慢慢悠悠地道:“說起來,康家出事的事,干娘、大妹妹也知道吧?”
“……這我們也愛莫能助,官司壓在大理寺,又有皇上、太上皇看著呢。”冷氏唯恐康氏癡心妄想,逼著他們救出康家,趕緊打斷她的話頭。
“自作孽不可活,自然是誰都救不了他們。”康氏悵惘地一嘆,果然是為了她娘家的事。
指桑罵槐……金擎桂一時(shí)受不住,冷笑道:“你有話直說,就算要我死,我也能死給你看,何必這樣陰陽怪氣。要怪,也要怪你留不住男人!”一句話下去,瞧見康氏無瑕肌膚,反而悻悻然。
“我這輩子,唯一的指望就是萱兒了。可如今,她父親不中用了,她舅舅家又沒了。既然金大妹妹盼著要做萱兒母親,玉二嬸子要做萱兒外祖母,那我就把萱兒托付給你們了。”康氏眼圈終歸紅了,想到女兒只有她一個(gè)不中用的人做依靠,不由地滿心凄涼起來。
“你、你這是什么意思?”冷氏不由地從椅子上坐起,將紺青色椅袱抓得皺成一團(tuán)。
“我這輩子就這樣了,萱兒父親也養(yǎng)不得家。大妹妹算是萱兒父親的半個(gè)妻子,就算萱兒母親,要養(yǎng)活萱兒,也不是什么難事吧?畢竟,大妹妹將來要嫁的人,定然不是個(gè)養(yǎng)不活干女兒的破落戶。”康氏拿著帕子點(diǎn)了點(diǎn)眼睛。
“你……你……”金擎桂氣噎,若是康氏大哭大鬧,她豁出去跟她鬧一場,然后金老夫人為了她,自然會(huì)出手教訓(xùn)康氏,可康氏竟然賴到她身上了,“康大嫂,我如今已經(jīng)悔改了……”
“正是,玉家大嫂子,你好生照料玉大少爺養(yǎng)傷。人心都是肉長的,他一準(zhǔn)回心轉(zhuǎn)意,跟你好好過日子。”姜姨娘幫著勸說康氏。
康氏嘲諷道:“人心都是肉長的?”雙手握住金擎桂的手,誠懇道:“金大妹妹,萱兒的父親是鐵定不中用了。你以后就把萱兒當(dāng)你嫡親的女兒看待吧,她的月例每月按著玉家的算法是八兩,有勞你按月送來。至于逢年過節(jié)乃至她出嫁的嫁妝,還請你按著你嫡親女兒的份例送來。”說著話,眼眶就酸了,在心里感慨自己命苦。
“不能這樣,這要是傳出去……”冷氏慌張了,平白多出一個(gè)女兒,月錢、嫁妝全都要給她準(zhǔn)備,這怎么行?
“什么話,還能比金大小姐勾結(jié)玉大少爺謀殺發(fā)妻更難聽的?”康氏冷笑不已。
“我并不知道他要……”金擎桂眼淚唰地落下,臉上胭脂被暈染開,模樣越發(fā)滑稽可笑。
“不能平白冤枉人,你說,旁人就信?”冷氏自覺康氏手上沒有證據(jù),有意逞強(qiáng)。
“萱兒的爹說,就有人信了吧?”康氏拿出一封書信,遞給金擎桂看。
金擎桂見上頭字跡歪斜,但她如何跟玉悟禪對上眼等等,一一據(jù)實(shí)寫了出來,就連后頭冷氏捎信說她癡心不改等等,玉悟禪都寫出來了。
“他,定是你逼著他寫的!”金擎桂道,因玉悟禪、康氏給她的羞辱,眼淚又停住。
“不是我逼著他寫的。我只是跟他說,既然他娶不到你了,不如拿著他跟你的事替我們一家三口賺些銀子。”康氏實(shí)話實(shí)說。
好個(gè)無恥小人!金擎桂咬牙切齒地將那書信撕了。
“這樣的書信,我還有許多。”康氏不屑地看著金擎桂撕信。
冷氏見自己處置不了了,趕緊給姜氏遞眼色,叫姜氏去搬來金老夫人,嘴上對康氏說:“康嫂子,我們家手上可是有你萱兒父親強(qiáng)、奸尼姑的認(rèn)罪書。”
“那就告他去。”康氏不以為然,淡笑道:“此情此景,金二嬸子還以為我會(huì)顧忌他的臉面不成?就算他在我面前被人千刀萬剮,我也不覺得解恨!”
姜姨娘收到冷氏的眼色,趕緊去尋金老夫人來救冷氏、金擎桂。
康氏只看了姜姨娘一眼,就不搭理,只坐著吃茶,等冷氏、金擎桂給答復(fù)。
“已經(jīng)給了三千兩,再給你添上兩千,這事就這樣罷了吧。”冷氏硬著頭皮說。
“這可不行,要是大妹妹嫁的不好,將來她自己個(gè)親生的女兒嫁妝還沒五千兩呢?這豈不是我們占了她的便宜。”康氏知道姜姨娘是出去請人來呢,于是丟下一句話就住了口,捏著帕子抹淚,今日之前,這些話她還不曾對旁人說過,如今肯來找金擎桂、冷氏,一是心里有恨,二是他們房里沒有男孩,將來玉家的家產(chǎn)她們娘兒兩沾不到邊,得早早地籌謀后路才行。
冷氏看康氏抹淚,心知她方才的氣勢是強(qiáng)撐出來的,只要金老夫人過來,三言兩句連削帶打,康氏定然服軟。
“夫人……老夫人說,這世上的事,不是一句悔改了就能了事。大小姐早先算計(jì)著要做萱小姐的母親,如今就叫她如愿吧。養(yǎng)活萱小姐的銀子,二夫人樂意幫襯就給一些,不樂意,反正蕭家給了大小姐不少嫁妝,就用嫁妝吧。”姜姨娘吞吞吐吐地把金老夫人的話一字不差地說了一通。
金擎桂聽聞這話,險(xiǎn)些昏厥過去,一個(gè)月八兩,再大一些,月錢還要再漲,再加上嫁妝……兩眼一翻,當(dāng)真昏厥過去。
康氏原本怕金老夫人一來,自己就會(huì)讓步,畢竟她心里對金老夫人敬佩得很、金老夫人又比她有氣勢,此時(shí)聽金老夫人說出“這世上的事,不是一句悔改就能了事的”,想起玉悟禪此時(shí)見了她就連聲賭咒發(fā)誓再不害她,不禁悲從中來,顏面嗚咽啼哭起來。
冷氏趕緊跟姜氏一起給金擎桂掐人中,又看康氏哭得悲切,就也跟著哭,口口聲聲要求康氏高抬貴手,待見事情已經(jīng)不可逆轉(zhuǎn),只能認(rèn)命,叫人支會(huì)沈氏家中來了客人,吩咐人置辦了酒席,請康氏坐下吃宴席。
康氏瞧見冷氏就吃不下飯,請冷氏吩咐人將萱兒領(lǐng)來,看萱兒懷里抱著個(gè)絲線珠子炸成的小人,笑道:“哪里來的小人?”
“六姑姑送的。”萱兒說罷,又拿起一柄鑲嵌著幾枚粗糙孔雀石的匕首給康氏看。
康氏看了嚇了一跳,“這又是哪里來的?”
“六姑姑院子旁的西院里有幾個(gè)個(gè)頭很大的人,一個(gè)夸我像月牙,就送了我這個(gè)。”萱兒老實(shí)地說。
“小孩子家不能拿這個(gè)。”康氏趕緊將匕首收起來,想起皇家獵場自己頭會(huì)子碰到玉悟禪以外男子的身軀,不禁臉上一紅,又催著萱兒喊干奶奶、干娘,討要了這個(gè)月的八兩月錢,才帶著萱兒離開金家。
“母親,聽說你認(rèn)了個(gè)干女兒?”金蘭桂不知從哪里聞信趕來。
冷氏敷衍地點(diǎn)頭,半天莫名其妙地問金蘭桂:“你新近可還老實(shí)?”
“母親這話什么意思?難不成大姐姐生事,我就也跟著生事了?”金蘭桂說罷,低聲在冷氏耳邊說,“倒是二姐姐跟六妹妹走得近得很,方才六妹妹說要請客,要請玉家妹妹、沈家妹妹,她立時(shí)就說二姐夫的朋友送了一筐子螃蟹一筐子田螺還有些野菜,要分出一些叫六妹妹清客。”
冷氏不以為然道:“這算什么大不了的事,你二姐姐原本要送咱們,咱們不樂意吃,她才做人情送給你六妹妹。”
“我可不這么覺得,前兒個(gè)我跟二姐姐在花園里玩,聽見幾個(gè)姨娘唧唧歪歪說祖母八成看六妹妹腿腳不好,要把她塞到錢家去了。這話就我跟二姐姐聽著了,回頭,大伯母就教訓(xùn)了她房里的姨娘。”金蘭桂不忿金潔桂當(dāng)著她的面討好金折桂,于是有意慫恿冷氏為難金潔桂,“母親,你是不是該問一問,二姐姐一家,到底什么時(shí)候搬走?長久住著,也不是法子。”
冷氏不耐煩道:“你二姐姐又不使你的銀子,你二姐夫出息了,幫襯的也是你哥哥們。眼瞅著你二哥快成親了,你且老實(shí)一些吧。”
金蘭桂心里不服,心想等她抓到金</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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