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第十九章
徐虎他們要帶回家的東西多而不亂,早在去錢莊前就歸整打包好了,因而回沈家拿上包裹就能立即出發(fā),很不費事。</br> 反正兄弟幾個在家待個兩天,還得整整齊齊的回來,沈麗姝他們也就沒有多客套,意思意思把人送到巷子口就行了。</br> 再折回家里,沈文殊和沈進殊立刻仰著頭直勾勾看著沈麗姝,等待阿姊一聲令下帶他們?nèi)ソ稚贤嫠!?lt;/br> 沈麗姝對小老弟充滿期盼的眼神心領(lǐng)神會,小賺一筆,她也是要在能力范圍里犒勞一下自己的,便欣然轉(zhuǎn)頭問她娘,“今兒無事可做,我想去街上轉(zhuǎn)轉(zhuǎn),娘一起去嗎?”</br> 沈徐氏顯然也看到了姐弟三個的眉眼官司,搖頭道,“我還要帶你們小弟,就不去了,姝娘你就帶大弟二弟去耍耍,但也不要在外面玩太久。”</br> 小弟已經(jīng)聽懂了玩耍的意思,立刻興奮的嚷嚷“玩耍,去玩耍”,沈麗姝也勸道:“小弟都這么大了,整日還只能被關(guān)在屋子里轉(zhuǎn)悠,都沒見過外面的街市繁華,不如也帶他去看看吧。”</br> 沈徐氏自有她的堅持,“你們幾個就是小小年紀看過了街市繁華,才玩野了,整天向往外邊跑,關(guān)都關(guān)不住,你們小弟可不能再學(xué)你們,就要從小拘一拘他的性子。”</br> 連小家伙的大冤種哥哥沈進殊,都第一次為小弟弟掬了把同情淚,小聲嘀咕:“小弟好可憐,以后都出不了家門。”</br> 沈麗姝很想告訴他,大概也可憐不了太久,等他們小哥倆去鎮(zhèn)上寄宿,擠擠攘攘的家中稍微寬松一些,爹娘就要將新的造人計劃提升日程。</br> 以他們的年紀和身體素質(zhì),新來的小弟弟小妹妹還會遠嗎?</br> 到那時候,現(xiàn)在的小弟就不再是獨得恩寵的小兒子,娘怕也沒精力對他嚴格管教,小家伙得開始跟著他的哥哥姐姐混,自然而然就得到自由了。</br> 所以即便小家伙現(xiàn)在被管得狠了些,沈麗姝也沒說什么,支持她娘的決定,“好吧,那我們自己去玩。”</br> 沈徐氏自己不同去,又委實怕了姝娘大手大腳,免不了拉著她一陣嘮叨,“雖說你現(xiàn)在有錢,可賺錢也不輕松,還是不要亂花了,帶弟弟們?nèi)ソ稚腺I點糖果零嘴就夠了,也不必給我和你爹或是家里添什么東西,咱們家什么都有,用不著你個小妮子操心。”</br> 沈麗姝一直就是積極認錯堅決不改,態(tài)度很好的點頭:“嗯嗯,不亂花。”</br> 接著便當(dāng)著大家的面,整理她要帶出門的荷包,把銀元寶放小金庫,自己荷包中留下了那錁重三兩的碎銀,同時又從錢匣子取了幾串銅錢裝荷包。</br> 沈徐氏:……</br> 都要帶這么多銀子出門,還叫不亂花?</br> 上午侄子們?nèi)ソ稚弦惶耍瑤е蟀“鼥|西回來,還買了燒鵝和鎏金珠釵這樣價值不菲的東西,可他們加起來也沒超過兩貫錢。</br> 姝娘帶弟弟逛街竟然帶上三兩多銀子,這是要上天啊。</br> 沈徐氏不由得柳眉倒豎、怒發(fā)沖冠,正要發(fā)作時,沈麗姝求生欲很強的做出解釋,“大弟二弟快要讀書了,我想帶他們?nèi)ベI些紙筆,若有價錢合適的啟蒙書也可買上一本,進一趟書肆少不得花一兩貫才能出來,我琢磨著帶銀子到底更方便些。”</br> “買書?”沈徐氏神情一滯,萬萬沒想到姝娘要帶弟弟們?nèi)粒故潜人麄儺?dāng)父母還要重視弟弟們的學(xué)業(yè)。</br> 無論古今中外,孩子自覺逛書店的行為,都值得讓家長欣慰驕傲。</br> 沈徐氏也是如此,便將險些發(fā)作的情緒壓了下去,后溫聲叮囑女兒:“那也不必帶這么多錢,至多買上一刀紙,筆墨再各備一份就盡夠了,在家這段時日,正好讓你爹手把手教弟弟們寫字。書卻是不必買的,他們?nèi)ユ?zhèn)上,必是跟表哥們上同一個私塾,用表哥的書本即可。”</br> 沈徐氏不知道她娘家?guī)讉€侄子已經(jīng)被沈麗姝預(yù)定為長期童工了,還當(dāng)他們賣完這陣子板栗也是要回卻也讀書的,“在咱們鎮(zhèn)上都是一家兄弟共用一套書,說到底也不指望他們讀個秀才回來。”</br> 沈麗姝還沒確定下個項目要不要帶兩小表弟,但肯定少不了徐虎和徐力兄弟倆的名額,他們聽話好用力氣大,還跟她的身體年齡算是同齡,她完全沒有非法雇傭童工的心虛。</br> 這樣一來,徐虎徐力的書可以先借給大弟二弟用,確實能省下一筆錢。</br> 她雖沒像沈徐氏希望的那樣立刻把碎銀也放回錢匣、準備只帶著幾串銅錢出門,而是點點頭表示她聽進去了,但是能聽進勸說也是好的,沈徐氏還算滿意的擺手,“那你們早去早回。”</br> 沈麗姝便把小金庫鎖好放回老地方,拉上早已經(jīng)迫不及待兩個弟弟出發(fā),故意在出門的時候,回頭沖毫無防備的沈徐氏道:“對了娘,不用做我們的晚飯,我們要吃完東西再回來。”</br> 皮一下很開心的沈麗姝說完就一拖二,一溜煙跑沒影了,氣得沈徐氏拋棄了一貫的溫婉和氣,毫無形象的門口扯著嗓子大喊,“天黑之前必須回家,聽到?jīng)]有?”</br> 空氣中依稀傳來姝娘的回應(yīng):“看——情——況——”</br> 沈徐氏:……</br> 沈徐氏氣到跺腳。</br> 她這一嗓子沒震懾住自己的兒女,倒是把十多年的街坊鄰居們嚇一跳,大家紛紛探出頭來打趣,沒想到溫溫柔柔的徐三娘,也有被孩子氣到河?xùn)|獅吼的時候,嗓門還挺大。</br> 閑聊沒幾句,便有人開始探聽消息,“姝娘這是要帶她大弟二弟逛街去啊,還要在外邊吃飯,看來你們最近發(fā)財了!”</br> “對啊,上午徐三娘侄子們就大包小包,買了不少好東西,我還聞到了燒鵝的香味,真是香得人口水直流。”</br> 這十來天孩子們的板栗生意搞得紅紅火火,連街上都有人跟風(fēng)賣起來,街坊鄰居自然也早已看在眼里。</br> 對于這樁小生意,有人單純好奇也有人看得眼熱,因此都很關(guān)注沈家。</br> 只是沈押司不笑的時候頗為威嚴,讓人不敢造次;姝娘和她的表兄弟們又忙得跟小泥鰍似的,抓斗抓不到;胃口被高高吊起的鄰居們就只能逮著沈徐氏不放了。</br> 沈徐氏本就有點虛榮心,加上孩子他爹也說了姝娘這是堂堂正正賺錢,不比忌諱什么,因而每每被三姑六婆拉著、聽著她們滿口吹捧夸贊的時候,她是很想告訴所有人,她家姝娘究竟多能干多會賺錢。</br> 說出來肯定把她們都嚇一跳!</br> 可是沈徐氏不止一次聽到過姝娘諸如“低調(diào)做人,高調(diào)做事”“悶聲發(fā)大財”的理論,她雖然理解得不是很透徹,卻明白姝娘想要的局面,跟她想的多半不同。</br> 甚至很有可能截然相反。</br> 當(dāng)娘的沒什么能耐、幫不到閨女也就算了,沈徐氏已經(jīng)漸漸躺平、接受被帶飛的命運,但她不能再給姝娘拖后腿,面對街坊鄰居明里暗里的打聽試探,她便忍耐住了順勢炫耀的欲望,而是結(jié)合丈夫和姝娘的態(tài)度選擇了折中的應(yīng)對方式——大方承認賺了錢,卻不必透露具體賺了多少,甚至可以用言語暗示數(shù)目并不多。</br> 這次也是如此,被熱情街坊包圍的沈徐氏立刻調(diào)整狀態(tài),第一時間糾正了街坊們關(guān)于他們家發(fā)財?shù)恼f法,“都是孩子們自己小打小鬧,我們可半點沒摻和,孩子他爹倒是想去街上幫忙,他們死活不愿意呢。”</br> 事實也確實如此,每天跑進跑出吆喝買賣的只有五個孩子,沈押司夫妻一次也沒露面,即便他們晚上在家?guī)兔Τ窗謇酰且彩歉改冈搸鸵r的,算不上真正參與。</br> 便有人順著沈徐氏的話夸他們家的孩子十分能干,還有瞧著徐虎不錯、蠢蠢欲動想做媒的,同時免不了酸溜溜的聲音:“徐娘子怕是沒說實話吧,就你家姝娘和表兄弟們每日進進出出,板栗賣了一箱又一箱的架勢,十多天賺的錢,怕是比咱們家兩三個月還多,一個月趕上別人一年,這怎么能叫小打小鬧?”</br> 沈徐氏心說還是不夠大膽。</br> 說酸話這婦人的男人她知道,是銀樓的師傅,明面上的工錢比孩子他爹少了近兩成,因此孩子們十來天就賺了她家一年的工錢。</br> 但保守估計都讓許多人露出了艷羨的眼神,沈徐氏也只能壓下想要揚起的嘴角,故作驚嚇的搖頭擺手:“陳娘子也太抬舉他們了,你家男人兩三個月的工錢就有六七貫了吧?姝娘他們要是能賺這么多,我們能放著他們自己外面胡鬧而不搭把手?還能讓姝娘自己管錢?”</br> 立刻有人震驚:“姝娘自己管錢?”</br> “是呢,孩子爹說了,這是他們一個銅板一個銅板、辛苦流汗賺來的,我們既然幫不上忙,索性就徹底不插手了,賺多少都讓孩子自己拿著。所以姝娘現(xiàn)在有錢帶弟弟們?nèi)ネ妫以诤筮吅捌坪韲狄矝]用。”</br> 說到最后,沈徐氏真情實感的郁悶了,也讓她這番話可信度十足。</br> 有心人一想,沈押司夫妻能讓孩子自己管錢,估計是賺的不多,當(dāng)然也不會太少,三五貫總是有的。但那也是辛苦錢,幾個孩子夙興夜寐、來回奔波,人都累瘦一圈,大家伙可是默默看在眼里的。</br> 雖羨慕他們賺到了錢,倒也不至于心生嫉妒。</br> 最后,沈徐氏用“姝娘如今都是被她爹慣的”這個經(jīng)典句式成功轉(zhuǎn)移了話題,現(xiàn)場有深有同感的婦人已經(jīng)看似抱怨實則炫耀的數(shù)落起了各自丈夫的類似罪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