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3 章 第一百三十三章
林舉人是他們鎮(zhèn)上最有學問的、備受鄉(xiāng)親們推崇敬仰的大人物,當初他肯收自家倆孩子當學生,老沈家就激動得恨不得敲鑼打鼓慶祝,如今林舉人和老太太他們又如此喜愛重視大弟二弟,還要讓他們在家里住,老沈家越發(fā)與有榮焉。</br> 這對孩子們來說是也是最好的安排,沈家人非但沒有怨言,反而歡歡喜喜送他們去的林家。</br> 哥倆于是安心在老師家住了下來。</br> 借宿在老師家里的好處很多,最優(yōu)秀的一條是生活條件好,林家廚子嚴格遵循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原則,花很多心思準備一日三餐,完美滿足了兄弟倆被沈麗姝養(yǎng)刁的胃口。</br> 吃得好,睡得就更香了。</br> 另外就是老太太和舉人娘子都格外喜歡沈進殊,以前有客人來訪,玩馬吊三缺一的時候,都是林辰松這個小輩被叫過來湊數(shù),現(xiàn)在有了沈進殊這個小機靈鬼,老太太寧愿叫小朋友陪玩、現(xiàn)場教學,也不想喊她那一板一眼、沒得意思的大孫子。</br> 林舉人也差不多,最機靈嘴甜的小弟子成天到晚的在跟前晃悠,每次出門訪友順手都把他拎上了,沈進殊回家才能有那么多八卦說給阿姊聽。</br> 沈麗姝也很唏噓,小老弟年紀輕輕混跡交際場,再加上社牛本牛的屬性,長大后搞不好就是他們文化人中的花蝴蝶。</br> 凡事有利就會有弊,每天十二個時辰都在恩師的眼皮底下,學習和生活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運氣不好再攤上個勞模老師,就會像小老弟這樣,周休月休旬休通通沒有,什么時候放假端看老師心情。</br> 當然林舉人嚴厲歸嚴厲,學生家喬遷這種喜事,他倒也沒拘著不肯放人,很配合讓進城慶賀的沈爺爺他們把兄弟倆薅走了,順便還讓帶了林家的賀禮。</br> 老太太和舉人娘子準備了一個精致小巧的妝奩,體面又實用,當下就被用來放沈麗姝那套精巧如藝術品的荷包,和這段時間她娘陸陸續(xù)續(xù)給她買的一些耳墜項鏈頭飾。</br> 更意外的是林舉人也準備了禮物,據(jù)說是他和林少爺挑選的一副畫,雖不是名家名作,但這副山水畫栩栩如生、意境悠遠,可見主人還是用了心的,沈麗姝也喜歡這個,立刻把畫掛到了書房里頭。</br> 收禮物收到手軟的沈麗姝還只是美滋滋,看到自家二環(huán)內豪宅的沈大弟沈二弟小朋友,簡直就是歡喜若狂,一進家門就跟鬼子進村一樣橫沖直撞、每個屋子掃蕩一遍,大冬天的愣是熱出了一身汗。</br> 發(fā)泄完無處安放的情緒,哥倆才冷靜下來,然后亦步亦趨的跟著阿姊。</br> 小學生也知道跟土豪做朋友的重要性,縱使大人不說,他們也清楚讓自己住上大宅子的最大功臣是誰,本就黏人的小老弟徹底化身成阿姊的小尾巴,從早上開始就跟在沈麗姝后頭,進進出出的招呼客人。</br> 雖然這本不是他們這個年紀應該承受的壓力,只要是跟著阿姊行動,再苦再累兄弟倆也甘之如飴。</br> 因此當計劃外的秦府一家子貴客登門,沈麗姝怕小老弟又給她背刺,特意把他們打發(fā)到父母那邊,自己一個人負責接待貴客后,兄弟倆就變成了拋棄的可憐小狗,哪也不去,就蹲在遠處用無辜又可憐的大眼睛巴巴看著阿姊。</br> 看得沈麗姝如芒在刺,始終無法忽略倆小家伙。</br> 唉,弟弟太黏人,也是甜蜜的負擔。</br> 背負著弟弟們滿滿愛意的沈麗姝,突然覺得已經(jīng)這么多熊孩子了,再多兩個也不多,尤其是他們家社牛選手沈二弟加入,說不定正好可以打破眼下尷尬,讓他們迅速打成一片,達成自己哄自己的完美效果。</br> 畢竟她營業(yè)時間認真熱情服務這些小VIP客戶也就算了,今天好不容易把工作交給小伙伴們,跑出來參加自己家的喬遷之喜,結果到家里還是要熊孩子們,那也太坑爹。</br> 心動不如行動,沈麗姝回頭朝大弟二弟一招手,兄弟倆立刻就像看見了骨頭的小狗,雙眼放光,立刻手拉著手噔噔噔跑過來。</br> 沈進殊嘴巴都笑歪了,還不忘賣乖,“阿姊叫我們過來有事嗎?”</br> 沈麗姝言簡意賅道:“對,今天來了這么多小客人,跟你們差不多大,你們正好帶大家一起玩,我先介紹一下,這是齊叔叔家的大郎,脖子上戴著長命鎖的是秦叔叔家的祈哥兒,祈哥兒旁邊分別是他的堂哥,從大到小秦灃、秦溫、秦瀚,都比你們大,喊哥哥就可以,這是我們家大弟二弟,算是小主人,你們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他倆。”</br> 這果然是正確的選擇,一聽說自己是小主人,沈二弟的驕傲勁就上來了,給了他姐一個“包在身上”自信眼神,就自來熟的加入小客人們當中,還順手把因為沒有熟悉的小伙伴、顯得有點勢單力薄的齊大郎拉到自己旁邊坐下。</br> 也不知道他是天賦還是運氣好,張口就踩中了大家都有共鳴的話題,“咦,你們都認識我阿姊,那不是也去店里吃過烤肉?悄悄告訴你們,家里今天會有烤魚哦,跟店里做法有點不一樣,但也很好吃,上菜的時候咱們動作都利索點,多夾點魚肉到碗里,等大人發(fā)現(xiàn),可能就不讓我們吃了,阿姊老說小孩子不能吃辣。”</br> 有一種辣叫你媽覺得你辣,這是每個小朋友的血淚史,并不會因為誰家境好就免于此難,甚至家境越好的越?jīng)]自由,因為會有一群丫鬟老媽子無所事事,整天就盯著他們不能干這不能做那,沈進殊找的切入點,徹底點燃了他們熱情,讓小朋友們立刻放下了生疏,紛紛討論起了各自的偷吃心得。m.</br> 在旁圍觀的沈麗姝:……</br> 好家伙,知道小老弟優(yōu)秀,沒想到這么優(yōu)秀,這下徹底沒她什么事了,跟大弟對了個你懂的的視線,她就腳步輕快的去前面加入成年人的聊天局。</br> 如果說二弟是野馬,大弟就是控制野馬的那條韁繩,雖然不是每次都用,但有用的時候占大多數(shù),問題不大。</br> 兄弟搭配,干活不累。</br> 沈麗姝毫不見外的坐到秦叔叔和齊孔目中間,身后還跟了個不請自來的秦灃,也沒在意,上來就強烈給他們安利今天的主廚:“秦叔叔齊叔叔今兒可是來著了,我大舅難得掌勺,他要做好幾道不外傳的拿手菜,你們平日吃慣了珍羞美味,養(yǎng)出一副好舌頭,待會可要賞臉多嘗嘗,給我們一點意見。”</br> 齊孔目跟他們家很熟了,也知道些徐姥爺家的情況,聞言便笑道,“我記得姝娘你大舅可是位大廚,他那掌勺的酒樓是通許鎮(zhèn)最好的一家,這一年生意更是火爆,我家還有親戚在那吃過,回來跟我們夸那酒樓東家有本事,請的大廚絲毫不比城里大酒樓的手藝遜色。如今是正年關之際,這酒樓生意想必比平日更上一層樓,你大舅怎么還有功夫上你家來掌勺,他們東家肯放人嗎?”</br> 沈麗姝笑瞇瞇道:“上次我姥爺搬家,齊叔叔正好陪齊嬸嬸去大郎他姥爺家探親,沒能親自到場,所以還不知道呢,那天大舅跟我商量好了明年合伙開店,回去就同東家請辭,這段時間正盡心盡力把后廚的二師傅提拔上來,那位師傅也是能干的,眼下也算可以獨當一面了,因此東家才給大舅準了一天假,讓他回來參加我家的酒席。”</br> 酒樓東家同樣是體面人,不但準了徐大舅的家,還托他帶了禮物呢。</br> 沈麗姝說得開心,幾個大人卻被她的計劃驚到了,秦灃更是瞪大眼睛直接問了出來,“眼下這么大一家店不夠嗎,又要開店,你忙得過來嗎?”</br> 說著還上下打量她好幾眼,仿佛在尋找她藏起來的三頭六臂。</br> 沈麗姝對秦灃的反應見怪不怪,可能是第一次見面打下的不良基礎,之后他們的接觸總有點針尖對麥芒、杠精對杠精的意思。</br> 很不巧,她就是傳說中那種遇強則強的大杠精,當下也陰陽怪氣起來,“瞧你這話說的,賺錢哪有夠不夠的,灃哥會嫌自己學識太高了嗎?”</br> 秦灃:……</br> 學識和賺錢怎么能相提并論?他覺得自己被侮辱了,并且有證據(jù),可是不能當場拿出來,因為搬出他們讀書人中間那套銅臭理論,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br> 那樣碾壓是碾壓了,可對面的畢竟是小娘子,還是他叔特別喜愛維護的一個小輩,他哪里敢當著叔叔的面碾壓人家?用不了殺手锏,那就沒法子了,秦灃記得抓耳撓腮,轉頭向叔叔求救。</br> 這么一幕既然上演過很多回,秦郁松自然也是習以為常了,親侄子又一次被便宜侄女懟得啞口無言,他面上仍然八風不動的微笑,一副與我無瓜的姿態(tài)。</br> 齊孔目當然也不好在這個時候開口,靜靜的看秦少爺表演。</br> 還是沈麗姝見好就收,她也知道秦灃未必找不到反駁的點,只是給她留了余地,她也笑道:“我說笑的,讀書是神圣的事,怎么能跟庶務放在一塊說,灃哥千萬別介意。我跟大舅合伙開飯館,其實是我出錢,大舅出力,他從十幾歲開始在后廚干活,什么都懂,不用我費什么心,自然也能忙得過來。”</br> 這時吃瓜看戲的秦郁松才悠悠的笑道,“我看不止如此吧,姝娘提供的,應該還有你大舅那些不外傳的拿手好菜?”</br> 沈麗姝嘿嘿一笑,“還是秦叔叔懂我,那您可要幫我們提些意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