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4 章 第 94 章
盛長樂魂不守舍的走在空蕩蕩的宮道上,秋日冷風(fēng)吹拂在她身上,將她身上大紅色的披風(fēng)卷得肆意飄飛,披風(fēng)上金線繡著的一朵芙蓉花,明明華美灼目,此刻看上去卻顯得極其驚悚駭人。</br> 她縮了縮肩膀,將手頭的盒子抱緊一些,美艷的臉上,淚水沾濕了桃花妝,朱紅櫻唇好似都要被咬得滴出血來。</br> 李月容聽聞盛長樂今日進(jìn)宮,匆匆趕過來找她。</br> 她這般神情呆滯,滿目淚水,眸光渙散的模樣,李月容還頭一回見,皺起眉,擔(dān)憂詢問,“昭昭,你這是怎么了?”</br> 盛長樂含淚看著她,聲音很低,“太后把秦嬤嬤處死了。”</br> 李月容大驚失色,連忙拉著她的胳膊,將她拽到墻角,這才問了事情始末。</br> 盛長樂怕太后又害李月容,自然不敢多說自己猜測沒有依據(jù)的內(nèi)容,只說是當(dāng)初她蒙騙太后的事情,現(xiàn)在被太后知道了,便暗中處死了秦嬤嬤。</br> 她還在木盒子打開,把牙齒給李月容看過。</br> 那一顆顆牙齒連根拔起,光是想一想就覺得很疼,看一眼就讓人渾身雞皮疙瘩都豎了起來,李月容根本不敢直視,連忙側(cè)開臉回避。</br> 不過她想了想,安慰道:“這牙齒也不一定是秦嬤嬤的啊,你都沒見過秦嬤嬤尸體,說不定她就是嚇唬你的,秦嬤嬤估計還沒有死。”</br> 盛長樂指著鑲嵌金邊的那一顆牙,“這顆是今年我讓人幫她補(bǔ)的,肯定是她的沒錯……太后不給我看尸體,是怕我夫君上門質(zhì)問她,她才好有說法。”</br> 李月容想起來也有點糟心,皺著眉道:“最近太后怎么戾氣這么重,先前盛長寧死了,不知牽連了多少性命,現(xiàn)在又是秦嬤嬤,她不會又盯上你了吧?”</br> 萬一太后也想把盛長樂也害死……實在太可怕了。</br> 盛長樂也覺得奇怪,太后比前世戾氣也重太多了,前世太后雖然針對她,可不過也只是口頭上的,從來沒動過真格。</br> 想到秦嬤嬤的死,她就一肚子悲憤交加,牙都快咬碎了,</br> 盛長樂準(zhǔn)備回寧國公府,李月容說是送她,兩人正走在離開皇宮的宮道上。</br> 忽而看見對面一對錦衣華服,珠翠環(huán)繞的姐妹并排走了過來,正是徐玉珠和徐寶珠兩姐妹。</br> 盛長樂眼中清波流轉(zhuǎn),眼前一亮,頓時心下想到一個主意。</br> 她連忙把李月容拉過來,湊到耳邊道:“你想不想救五表哥,我有辦法了。”</br> 李月容自然是想救她五哥的,五哥還被困在驪山,現(xiàn)在估計都還沒有逃出去。</br> 盛長樂朝著皇后徐玉珠揚了揚下巴。</br> 徐玉珠懷孕五個月,肚子已有明顯弧度,可是盛長樂知道,她是假孕,肚子就是裝出來的。</br> 太后不是生怕讓人知道徐玉珠是假孕的么?呵,這次就順帶著拆穿她!</br> 李月容看向她示意的皇后,頓時一驚,“你是說,要我擄走皇后?”</br> 盛長樂點點頭,她的意思就是擄走皇后,逼迫皇帝撤兵,放衛(wèi)王離開。</br> 早上徐孟州已經(jīng)讓人傳信給她了,說是衛(wèi)王已經(jīng)找到,只是驪山被兵馬圍得水泄不通,衛(wèi)王又身受重傷,暫時還沒想到辦法逃出去。</br> 若是皇后被擄走,大臣們念在皇后腹中有龍子,肯定會勸阻皇帝,讓皇帝別繼續(xù)在驪山僵持,撤走兵馬,這樣衛(wèi)王就有救了。</br> 李月容心下暗喜,不過漸漸又皺起了眉,宮里那么多侍衛(wèi),皇后又不能離開皇宮,想擄走她,那還不比登天還難?</br> 盛長樂卻湊到李月容耳邊,將她的計劃告訴了李月容。</br> 讓衛(wèi)王妃跟她一起擄走皇后,事情就簡單太多了。</br> 李月容聽后,有些放心不下,“五嫂她肯?”</br> “她為什么不肯,他們是夫妻,衛(wèi)王出事,衛(wèi)王妃今后還能好過?她們是親姐妹,也就一句話的事情。”</br> 盛長樂的意思,讓她們演戲?</br> *</br> 商量好之后,隨后李月容找了個機(jī)會,將徐寶珠叫到暗處墻角下商量。</br> 李月容面色沉凝的說道:“五嫂,你聽說了么,我五哥在驪山出事了!”</br> 徐寶珠明顯還被蒙在鼓里,聽聞此話,立即打起了精神,緊張詢問,“他怎么了?”</br> 李月容便將皇帝的說法告訴了她,還說是衛(wèi)王現(xiàn)在被困在驪山,兇多吉少,若是落入皇帝手中,很可能被就地正法,就算活著被抓回來,必定也會牽連徐寶珠,到時候輕則流放,重則斬首示眾。</br> 徐寶珠嫁給了衛(wèi)王,現(xiàn)在對衛(wèi)王求而不得,正是用心的時候。</br> 聽聞這番話,嚇得腿一軟,差點堅持不住。</br> 徐寶珠倉皇失措道:“不行,我要讓姑母和爹爹去幫殿下!”</br> 李月容卻將她攔住,“你別做夢了!太后和你爹都是幫皇帝的,所有人都幫皇帝,污蔑我五哥刺殺皇帝,他們不可能幫我五哥。</br> “現(xiàn)在我五哥孤立無援,也只有我們兩個是他的至親了,你是他的妻,我是他的妹,若是我們都不想辦法幫他,他只有死路一條!”</br> 李月容的一番天花亂墜的挑唆慫恿之下,徐寶珠果然同意了擄走皇后的事情。</br> 李月容還鄭重說道:“你可想好了,待我們救出五哥,便隨五哥一起回隴西,這京城是再也待不下去了,不然必死無疑,你可愿意?”</br> 徐寶珠是相信李月容說的話的,因為之前她就稍微聽到一點風(fēng)聲,一直擔(dān)心是不是真的,現(xiàn)在算是從李月容口中得到證實了。</br> 一想到明明她和姐姐嫁給了兩兄弟,家里人卻都偏向姐姐和皇帝,根本就不管她和衛(wèi)王死活,徐寶珠就心里憤恨。</br> 再加之,她能為自己夫君做一些事,也是心甘情愿的。</br> 長公主都敢為了哥哥豁出去,她為何不敢為了夫君豁出去?</br> 她果斷點頭,“只要衛(wèi)王殿下不棄我而去,我自然是生死相隨的。”</br> 李月容倒是沒想到,她只是想利用徐寶珠,徐寶珠卻是對她五哥真心相待的?</br> *</br> 當(dāng)天傍晚時候,便有一輛華麗馬車自皇宮駛出。</br> 車內(nèi),李月容和徐寶珠將皇后五花大綁,蒙上眼睛,還用布巾塞住嘴。</br> 徐寶珠一臉歉疚,對皇后說道:“姐姐,你也別怪我,我也是為了救我夫君于水火,你放心,我必不會傷你分毫。”</br> 本來,徐寶珠是想好生跟皇后商量,讓她配合著演戲的,應(yīng)該很容易就事成了。</br> 可是仔細(xì)想想,害怕皇后不會同意,所以干脆想辦法將她騙出來,聯(lián)合李月容里應(yīng)外合,將她擄走了。</br> 畢竟誰會想得到,妹妹會擄走姐姐呢。</br> 皇后嘴里發(fā)出嗚嗚的聲音,不過二人都沒有理她,趁著城門尚未關(guān)閉,趕緊逃出城去了。</br> 徐太后消息靈通,很快就收到了徐寶珠留下的字條。</br> 字條上,說是皇帝撤兵放了衛(wèi)王,她就放了皇后。</br> 當(dāng)時氣得徐太后差點沒吐出一口血來。</br> 登時從坐上拍案而起,惱怒道:“反了反了,這個蠢貨!竟然為了一個男人,擄走自己親姐姐,真想氣死哀家!”</br> 氣得徐太后上氣不接下氣,肚子都一陣抽痛,痛得一頭冷汗直流,捂著肚子,痛苦的跌坐回了軟榻上。</br> 嬤嬤連忙道:“快去,傳太醫(yī)!”</br> 徐太后忍著痛,當(dāng)即下令,“快派人去追!給我把她們追回來,誰也不許放走!”</br> 嬤嬤扶著她勸說,“娘娘消消氣,二姑娘肯定是一時鬼迷心竅,被人挑唆的。不過幾個柔弱婦人,肯定跑不遠(yuǎn)。”</br> 徐太后心里七上八下的,她擔(dān)心的是另外一件事,皇后這么被擄走,沒有按時用藥,又幾經(jīng)波折,肚子肯定就要穿幫了!</br> 若是皇后小產(chǎn),那她腹中的胎兒怎么辦?現(xiàn)在都五個月大了,難道要狠心打掉?</br> 那她折騰了這么久,要前功盡棄?</br> 一想到這里,徐太后臉色越來越難看了,氣得一只手緊緊揪著袖子。</br> 與此同時,盛長樂早就已經(jīng)在城外接應(yīng)她們了。</br> 見到李月容事情成功,盛長樂唇角微勾,臉上總算露出了一絲笑容。</br> 她能夠想象,太后肯定已經(jīng)氣得跳腳了。</br> 這個壞女人,最好氣死她!讓她知道,她盛長樂也不是那么好惹的。</br> 李月容慌忙趕來,喘著粗氣道:“現(xiàn)在怎么辦?”</br> 盛長樂指著自己準(zhǔn)備好的馬車,“你們衣裳太惹眼了,換衣裳,換馬車,喬裝打扮,先趕路再說,不然追兵馬上就到了。”</br> 李月容點頭,而后眾人換了一輛馬車,都換上平民的衣裳,扮成商隊,連夜往北上逃去。</br> 因為不能讓皇后看見盛長樂,所以他們是分開兩輛馬車的。</br> 這邊車上,徐寶珠把皇后嘴里的布拆開,還想給她喂水喝,“姐姐,先喝點水吧。”</br> 結(jié)果皇后根本不喝她的水,氣得面紅耳赤,惱怒罵道:“你竟然胳膊肘往外拐,幫著外人來綁你姐姐!你如此膽大包天,竟敢擄走皇后,知不知道是什么罪?”</br> 徐寶珠一臉歉疚,“姐姐你別生氣,我也是為了救我夫君,是他們想要謀害他,容不下他,若我不救他,他就死定了……”</br> 皇后差點沒被氣死,“你才嫁給他三個月,還真上綱上線,真當(dāng)自己是衛(wèi)王妃了么?生你養(yǎng)你這么多年的父母兄弟姐妹都不要,就為了救這么個逆賊!</br> “你說他待你好也罷,他還一點都不喜歡你,你值得么?到底被灌了什么迷魂湯,可是想氣死我!”</br> 徐寶珠含著眼淚低下頭,“姐姐,衛(wèi)王他也沒有待我不好,雖然不喜歡我,但是也對我百依百順的,我們是明媒正娶成了親的,都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不可能放任他不管……”</br> 皇后氣不打一出來,“你知不知道,你今日擄走我,罪孽深重,就沒有回頭路了!萬一他不領(lǐng)情,反倒將你棄如敝履,到時候你當(dāng)如何?”</br> 徐寶珠小聲嘟囔,“那我也心甘情愿……至少我嫁給了喜歡的人,為喜歡的人付出都是應(yīng)該的。</br> “不像姐姐你,眼里只有權(quán)勢,愛你的人你視而不見,非要嫁給一個一無是處,你不喜歡,也不喜歡你,后宮還那么多女人的。”</br> 好似被徐寶珠戳中要害,徐玉珠心下一震,張了張嘴,已經(jīng)是氣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br> 隨后徐寶珠就又把皇后的嘴給堵上了,側(cè)開臉,躲到一旁暗暗抽泣。</br> 另外一輛車上,李月容還在詢問,“昭昭,我們現(xiàn)在如何跟五哥匯合?”</br> 盛長樂含著得意的笑容,“放心,我已經(jīng)跟我夫君傳信過去了,讓驪山撤兵,放衛(wèi)王離開,等我們見到衛(wèi)王,再放走皇后即可。”</br> 與此同時,驪山樹林之中。</br> 徐孟州看著盛長樂讓快馬送過來的信,差點沒氣笑了。</br> 這個小東西,現(xiàn)在還開始統(tǒng)籌全局了?</br> 其實徐孟州救走衛(wèi)王是遲早的事,根本不需要盛長樂她們冒險擄走皇后,除非盛長樂此舉另有目的。</br> 這小東西一肚子壞水,肯定沒安什么好心,他估計又要準(zhǔn)備收拾爛攤子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