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第 61 章
前世徐孟州把她看得太簡單,以為只不過是個嬌縱不懂事,滿腦子只有情情愛愛的小丫頭罷了,向來沒對她有多少提防,即使后來發(fā)現(xiàn)她有端倪,也覺得她掀不起什么大風(fēng)大浪,不足以為患,所以一直沒有拆穿。</br> 唯一不甘心的是,她騙他也罷,一切都是假的也罷,竟然對他沒有一絲情意。</br> 五年夫妻,無數(shù)次的同床共枕,他以為他們夫妻心心相惜,也是后來才明白,他根本連她一片裙角都沒沾上,更別提進入她的內(nèi)心。</br> 她就像是戴著一層神秘的面紗,始終沒有露出真實面目,到現(xiàn)在,徐孟州還是頭一次看她揭開面紗,瞥見她那嬌艷絕色容貌的冰山一角。</br> 男人一時心下狂跳,胸口處熱流翻滾,竟莫名有些興奮不已。</br> 坦誠之后,今后她就是屬于他一個人的了。</br> 這輩子,他會把她牢牢掌控,讓她如何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br> 徐孟州在她唇上輕輕落下一個吻,緩緩?fù)碎_,輕聲說道:“今日給你機會,你既已選定,要做我徐家的人,今后不得再反悔,不管你盛家如何,你都不能再插手,你可下定決心了么?”</br> 盛長樂若有所思。</br> 盛家和皇室的養(yǎng)育之恩,上輩子她已經(jīng)什么都還給他們了,甚至連命都已經(jīng)還給他們了,這輩子再不欠他們什么,所以根本沒有后顧之憂。</br> 她冷靜得都有些可怕,站起身,走到徐孟州面前,雙手交疊,屈膝行禮,垂眸看著地面,只道:“妾身既已下定決心追隨夫君,已是斬斷后路,今后只有夫君這個依靠,絕不會背叛夫君。</br> “妾身深知,這輩子你們必定是水火不容的,不過,怎么說也是血脈至親,只望夫君到時候能手下留情,別趕盡殺絕就是。”</br> 她這若即若離的一舉一動,給徐孟州一種錯覺,好像他們是什么上級與下屬的關(guān)系?</br> 徐孟州頓時蹙起眉,心里有些不悅。</br> 順勢拉著她的胳膊,將她拽進懷里摟著,從背后抱著她,伏在耳邊道:“昭昭,我們是夫妻,今日我都讓你知道我心里怎么想的了,你何必還要如此拘謹?”</br> 盛長樂抬起頭來,對上他的眼,那雙好看的眼眸之中仿佛擁有星辰大海,溫和柔情的光暈甚是迷人,都讓她不禁心下怦然一動。</br> 她眸光流轉(zhuǎn),小心翼翼的回答道:“我不敢……我騙了夫君這么久,深知不可饒恕,只怕夫君心有嫌隙,不敢任意妄為。”</br> 她頓了頓,又低下了頭,“而且,剛剛都是我在認罪,夫君也沒告訴我你心里到底如何作想……”</br> 徐孟州捏著她的下巴,認真道:“我想的是,以前的事可以一筆勾銷,我通通不計較,今后我要你坦誠相待,把我當成你的丈夫,許你在我面前無所顧忌,無所隱瞞,但是不許你再逢場作戲,弄虛作假。”</br> 盛長樂還有點心虛,捏了一把手心的汗,詢問,“我當真可以無所顧忌?”</br> 徐孟州點點頭。</br> 盛長樂立即保證道:“夫君放心,妾身今后必定對夫君開誠布公,知無不言,絕不有違!”</br> 她估摸著,想要真正的互相信任,徐孟州城府之深,她僅憑片面之詞肯定是不行的,必須拿出點實際的東西來。</br> 她沉默的思索片刻,突然從他懷里掙脫出來,朝著書案的方向走去。</br> 一邊走,一邊說道:“我知道夫君肯定一時也信不過我,為表忠心,我知道的事情可以全都一五一十告訴夫君。”</br> 她來到書桌前,便提起一支玉筆,鋪好一張紙,蘸了墨,在紙上開始寫字。</br> 徐孟州也起身跟過去,負手背后,長身玉立,站在桌案旁邊。</br> 他卻無心看她寫的什么字,只是視線定格到她身上。</br> 只見她身如嬌花弱柳,體態(tài)風(fēng)流,今日穿的是一件丁香紫色羅裙,袖口上繡著芙蓉花,層層疊疊的大袖撩起,露出一截雪白如凝脂般的玉腕,纖纖素手,蘭花指翹起,玉筆在她手中都變得精致明亮了幾分,不緊不慢,一筆一劃寫字的動作,優(yōu)雅柔美,竟是看得人挪不開眼。</br> 徐孟州已經(jīng)不是頭一回看她寫字的模樣了,可卻是頭一回看得如此專注沉醉,好似在欣賞一幅絕世畫作一般。</br> 前世,讓他淪陷沉溺的,是她的絕世美色,她的嫵媚勾人,她的柔情蜜意。</br> 可是現(xiàn)在,仿佛有什么更神秘不為人知的東西,牢牢勾著他的心,等著他去探索挖掘,只讓他一想起來就心潮澎湃,心里癢癢的按捺不住。</br> 盛長樂并沒有注意到男人眼中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灼燙熱烈的目光,只是思索著,認真謹慎的寫下了十個名字,而后提起紙,吹干上面的墨水。</br> 她唇角含著笑意,將寫著名字的紙,雙手呈遞給了徐孟州,道:“這些都是他們安插在夫君身邊的暗線,或許還有其他許多,我知道的也有限。”</br> 徐孟州抬起袖子,接過紙,垂目一看,就見上頭寫著十個眼熟的名字,的的確確,都是皇帝那幫人安插在徐孟州身邊的,有些他已經(jīng)暗下處置了,無關(guān)緊要的,便留著掩人耳目,她寫的十個名字里頭,甚至還有連徐孟州也不知道的。</br> 盛長樂其實知道不少名字,不過算了一下時間,很多都是后來才安排到徐孟州身邊的,現(xiàn)在似乎也就這些了。</br> 徐孟州看著那張紙,心里已經(jīng)可以確定,她是真的要與他開誠布公,甚至是掏心掏肺,不然絕不可能毫不猶豫,把這些年辛辛苦苦安排在他身邊的人都給賣了。</br> 她這種做法,分明就是要跟他同氣連枝,跟狗皇帝他們?yōu)閿场?lt;/br> 可讓徐孟州始終有點想不明白,她怎么那般果斷決絕的,輕易拋開了狗皇帝和娘家,毫無顧忌,投入到了他的懷抱。</br> 當真只是因為翠山的時候他救了她么?</br> 她對狗皇帝就絲毫沒有留戀?對娘家也一點舊情都沒有?</br> 徐孟州總覺得好像有哪里不對,可是具體又說不上來。</br> 或許是得到得比想象中容易太多,心里總有點不踏實,覺得如夢似幻的。</br> 盛長樂將她知道的一些零零碎碎的都說了,總之,狗皇帝現(xiàn)在無非就是想親政,所以現(xiàn)在這個階段,都是圍繞親政來的。</br> 不過她知道的也有限,畢竟,這輩子和前世都已經(jīng)很大不同了。</br> 她經(jīng)歷過前世,完全信得過徐孟州,所以唯一藏著的,只有她重生過的事情。</br> 她怕,若是讓徐孟州知道她害死過他一次,肯定會恨不得掐死她。</br> 盛長樂看著他,只問道:“夫君可以信得過我么?”</br> 徐孟州將盛長樂輕易抱起來,放在桌上坐著,與她平視,輕撫了撫她的發(fā),含笑道:“我既留下你,自然會信你,今后我們就是同一條船上的人了。”</br> 盛長樂總算松了一口氣,放下?lián)又螅盟埔凰查g前所未有的輕松愉悅,前世或者今生,這還是頭一次。</br> 她也出乎預(yù)料,見到柳姨娘的時候,她還以為今日死定了,沒想到,她竟然就這么跟徐孟州達成共識了?</br> 她正在暗自欣喜之時,徐孟州又詢問出最重要的一件事,“昭昭,你今后打算如何應(yīng)對他們?”</br> 盛長樂想了想,道:“我打算先拖著再說,說不定還能為夫君套到有用的消息。”</br> 徐孟州皺著眉,自然是不同意的,“我用不上你去套,今后我不想你再與他見面,也不想讓你冒險。”</br> 盛長樂反問:“夫君想讓我與我爹決裂么?若是現(xiàn)在就這么決裂,今后抬頭不見低頭見,他再怎么樣也是我爹,我不知該如何面對……”</br> 徐孟州眉頭皺得更緊了,“我說的不是你爹,我說的是你的皇帝表哥!</br> “你剛剛還說什么,你們青梅竹馬,情投意合,他還等著接你進宮?”</br> 今日不管盛長樂說什么,徐孟州都可以沉靜如水,波瀾不驚,唯有提起李元璥的時候,他才會明顯情緒波動。</br> 盛長樂嗤笑,“我當時說那些都是為了激你的,你別當真……”</br> 徐孟州臉色更難看了,“他是當今天子,至高無上,你要什么他就給你什么,還想方設(shè)法討你歡心?”</br> “……”</br> 盛長樂笑容漸漸僵硬,覺得她好像一時解釋不清楚了。</br> 當時為什么要提這個狗皇帝來著?</br> 盛長樂跟徐孟州在書房里坦誠的聊了大半天,因為盛長樂還沒想好跟父親決裂之后應(yīng)該如何應(yīng)對,最后徐孟州也只能答應(yīng),讓她暫時應(yīng)付著那邊,不過絕對不能跟皇帝見面。</br> 盛長樂雙手掛在男人脖子上,口中的香氣縈繞在他耳畔,輕笑問,“夫君在吃醋么?”</br> 徐孟州掐緊她酥軟的腰肢,壓入懷中,“誰能容忍自己妻子還被別人惦記著接進宮去?”</br> 盛長樂回答,“我不惦記他不就行了。”</br> 徐孟州問她,“那你惦記誰?”</br> 美人沒有回答,只是臉上笑意更甚,那嬌媚如盛開的鮮花一般動人,光是這么一個笑就能讓人魂不守舍。</br> 徐孟州真想把她藏在家里,只有他一個人可以看見。</br> *</br> 天池山行宮里,李元璥昨夜偶遇了仙女,后來讓人在行宮找了整整一日都沒有找到,好像憑空從人間蒸發(fā)了一般,都讓人懷疑,那是不是真的天上下凡的仙女。</br> 由于李元璥當時中了合歡香,整個人迷迷糊糊的,又身處在水霧之中,所以都沒看清她的臉,只記得她戴著的珍珠耳墜。</br> 還是頭一次,讓李元璥一整天都魂不守舍。</br> 他又去了一趟玉露池,卻也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線索,只能灰頭土臉的往回走。</br> 走在半路,不經(jīng)意的往一旁亭子里瞥了一眼,正看見一名美艷絕倫的女子,正在亭子里擦桌子。</br> 只看了她一眼,李元璥頓時驚愕萬分,連忙快步走上去,一把抓住她的胳膊。</br> 此時他是絕對清醒的,確認沒看錯,瞪大眼看著這美人,驚愕道:“昭昭,你怎會在這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